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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短篇] 血落胭脂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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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 血落胭脂

許多年以前,在遙遠的沙漠深處,有一個名叫胭脂的王國。我是如歡。我是胭脂國王上官煙的最後一個公主。據說母親燕妃生我時,所有的烏鴉都集聚在了京城上空,黑壓壓慘叫聲一片。百姓皆出來觀看,指指點點,面色驚惶。很快京城裡便流傳開了這麼一個謠言:燕妃生了一個鳥頭人身的怪胎。以上官祿為首的一批大臣紛紛上書,說我是不祥之物,將是亡國之兆。並要求立即處死我與誕下不祥之物的燕妃。

  我的父親,上官煙,胭脂國具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國王,在上官祿等的威逼之下,顯出了他獨有而純碎的高貴。上官祿帶著那幫年邁的都已分不清頭髮與鬍鬚的老臣不分日夜地跪在宮殿外的空地上,高舉著奏書一遍遍高喊:請陛下裁決。請陛下裁決。有個老頭在跪了一天后就支撐不住口吐鮮血倒下了,士兵把他像裝垃圾般裝在一個白色的擔架上抬了下去。又過了一天,先後有五個人都這樣被當作垃圾清理出了宮廷。 然而上官祿的臉色卻始終鎮定悠閑。在不喊叫的空閒,他用眼角瞥下剩餘大臣的人數,嘴角微微露出一絲不為察覺的笑意。

  父親穿著寬大的王袍坐在大殿內,面無表情,樹般沉毅不動。對面坐著他的妻子燕妃。燕妃的懷裡是剛出生的我。燕妃臉色蒼白,在父親身前跪下,顫聲道:“妾身死不足惜,只請陛下饒過這可憐的孩子……”父親把她扶起來,為她拭去眼角的一滴淚珠,柔聲道:“愛妃放心。只要我在,決不讓任何人動你們母子分毫。”他緊皺的眉頭像把未出鞘的劍,顯出隱隱的殺氣。燕妃是絕頂聰明的女子,為這殺氣,她終於全身冰涼。

  兩小時後,燕妃用父親賜給她的匕首自刎身死。她把我交給父親,然後轉身,迅速用那柄白玉的玲瓏小刀刺進了自己的心臟。那是父親給她的定情物。她本是異族女子。父親當年不顧上官祿等極力反對,娶她入宮。

  “陛下……不要埋怨任何人……是妾身無福消受……答應我,不要為我報仇……”
  父親抱著燕妃漸漸變涼的身體,垂首無語。一瞬間他長出了數十根白髮。他的牙齒在極度憤怒與悲傷中咬得咯吱作響。他抱著燕妃緩緩走出了宮殿。
  我高大而華貴的父親抱著我母親的屍體緩緩走出宮殿。燕妃的一頭長髮飄散下來,蝴蝶般在空中肆虐飛揚。驚呆了的上官祿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一步步走近,頭上竟冒出了幾粒冷汗。
  她死了。父親的聲音極其冷靜而空洞。就像山谷遠遠的回音。現在你滿意了。

  燕妃的死無形中制止了一場可能發生的宮廷流血事件。我的叔叔,當朝宰相上官祿,一直都自負地認定,大殿正中的那個寶座本應該是屬於他。他認定是父親篡改了先帝的詔書。燕妃本是他對付父親最好的武器。

  我在皇宮裡緩慢而寂寞的長大。所有人都被禁止對我提到燕妃。然而我還是從宮女嘴裡知道了這個在當年盛傳的故事。我恨上官祿。雖然他這時已經是個風獨殘年的老人。病入膏荒。

  我十六歲那年,匈奴肆虐,開始大舉進攻胭脂。那時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人們都在私下裡說,和當年的燕妃一模一樣。胭脂只是個小國,如何是匈奴對手,於是上官祿抱著病體上書說,讓我去和親。此言一出,眾大臣均眉頭舒展,笑逐顏開。
  父親此時亦是老人,聞言大怒,一言不發地踢飛了身前的方桌。一時朝廷裡分成兩派,主和派與主戰派。主和派認為,胭脂無論如何不是匈奴對手,不能雞蛋碰骨頭。主戰派則認為,此舉實在有辱國家尊嚴,胭脂雖小也是一個自主的國家,如此一來顏面何在?就算一死,也要戰鬥到底。然而主戰派的聲音實在是太微弱,響不了幾聲便沉入了湖底。
  父親整日愁眉不展,常常到母親的陵墓前一站就是大半天。我在遠處悄悄地看他,看見他的鬢角已全是白髮。國家與親情,日日在他心中交戰。十六年前,他為了國家,負了燕妃;十六年後,他又要同樣負她的女兒。

  我走上前去,說,父王,你不用擔心,我願意去匈奴。
  父親驚異地回過頭來,說,孩子,你……你可知道匈奴的單于有三百多個妻子,他生性暴躁,喜怒無常……
  我跪下說,父王,母親當年可以為了父王捨棄自己的生命,那麼,我也可以。
  父親把我摟在懷裡,我感受到他的眼淚在我臉上肆意流淌。孩子,委屈你了……我沒有流淚。

  我下嫁匈奴的那天,漫天刮起黃沙。我象漢人那樣矇著喜慶的紅蓋頭,臉上化了濃妝,騎著駱駝穿越半個沙漠,去見匈奴單于,我的夫君。駱鈴單調的聲音在大漠裡空洞的回響,有匹年老的駱駝終於不堪重負之下的累餓,兩膝一軟,跪倒在沙地裡,眼裡流出了眼淚。
  我們在風沙裡被困了兩天兩夜。沒有了食物與水,我昏倒在漫天的沙堆裡。陽光赤祼祼地暴曬在我臉部光潔的皮膚上,我在熾烤中模模糊糊地看到燕妃,頭戴銀冠臉色蒼白抱我在懷裡的燕妃。我說你是我母親嗎,你為了父王而捨棄我是否後悔過。她微笑著,卻不回答。我怎麼叫她,她都不應,我高聲叫嚷起來,我說為什麼連你都不理我,我在皇宮裡什麼都沒有,從小到大沒人抱過我,父王只會嚴厲對我……

  我在恍惚中抓住了一隻手臂,我以為那就是燕妃,抓住了就再不肯放手。耳邊只聽有人“公主”“主公”連聲叫喚,睜眼一看,竟是從小到大服侍在身邊的宮女水兒。手中抓著的手臂,竟是一個年輕的陌生男子。我臉迅即飛紅,連忙放開。
  男子臉也有些紅,下跪行禮道,小可冒犯公主,萬死之至。水兒在旁說道,公主,就是這位公子,救了我們。
  一行數百人,到最後,竟只剩下我和水兒兩個。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逃走的都把能帶走的東西盡量帶了乾淨,我們身邊剩下的物品已是所剩無已。
  男子說,如果公主是要去和親,那大可不必。匈奴的單于已經在兩天前暴斃,新的單于現在還爭奪不定,想必胭脂目前還不至於會馬上遭到侵犯。
  我和水兒面面相覷。單于暴斃,恰好就是我出行的那天。如此的巧合。如果現在已到匈奴,新的單于自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我離開。我說,多謝公子搭救並以實情相告,敢問公子大名?
  醉。他說。能為公主效勞,榮幸之致。

  我重回到胭脂。然而竟是一切麵目前非。一路上屍骨堆積如山,胭脂顯然已經歷過一場浩劫。父王的宮殿被一把大火燒毀,原有的富麗繁華現在已只剩下飛灰。我不顧水兒的阻擋尖叫著跑進廢墟,高聲呼喚著父王,父王,你在哪裡?四處寂靜,灰煙飛舞。我的淚水滂沱而下。
  我終於找到了父親。他死在母親的墓前。他的胸口上插著當年燕妃自盡的那把白玉玲瓏小刀。他的身上已不復是那華美高貴的王袍,他穿著平常百姓的土布衣裳,臉上卻帶有微笑。只是左手卻微微張開,伸向遠方,象在呼喚著什麼東西。我用顫抖的手輕輕地為他合上張開的雙眼。我說,父王,我來了。我來晚了。

  重站起身時,我的眼裡有了火焰。昔日浩大的宮殿如今蕩然無存,胭脂已經只剩下兩個空盪蕩的供人憑吊的文字。水兒在旁戰戰兢兢地說,公主……我冷冷地說,從今天起,別再叫我公主。我是如歡。你的主人如歡。如果今後你再叫錯一聲公主,我就撕了你的嘴。
  我再沒有眼淚。我揚臉望浩渺晴空,心想,上官祿你還活著嗎。你必須活著。

  我沒有看見上官祿,我看見的是上官祿的墳墓。和頭纏白布的醉。
  一掊黃土,幾縷青煙。生前幾世功名,死後亦不過如此。我冷眼看著還帶有淚痕的醉跪下,給他的父親上香,磕頭,行禮。
  公主,請你饒恕父親和我所犯下的罪孽。
  我森冷的劍峰抵在他的喉嚨上。他沒有絲毫閃避。
  小姐!水兒叫。

  上官祿一直覬覦皇位,這眾所所周。父親因為念及親情,一再退讓。而上官祿卻因為父親的弱點,起先逼死燕妃,後來一直裝病,減輕父親的疑心,暗地裡卻和匈奴的臣子勾結。互相商定,利用我去和親的機會,減輕單于的戒心,等叛臣取單于而代之後,便幫助上官祿發動政變,助他登上皇位……然而叛臣卻言而無信,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殺掠,燒了宮廷,一舉滅了胭脂。
  醉一直都知道內情,雖心中極力反對,但卻不能背叛父親。而我即使不在沙漠裡遇難,到了匈奴,同樣會被新的單于殺害。是以他深入大漠,決意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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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聽著醉充滿負疚的訴說。我的長劍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脖子。我說,不管怎樣,我要報仇。為無辜死去的燕妃我的母親。為胭脂國最賢明的君主我的父親。
  他閉上眼睛。他只說了一句,公主,知道你平安無羔,我死而無憾。
  我的長劍即將刺穿他的喉嚨,水兒著急的上前一步,跪下不停地磕頭,說,公主,你不能殺他!你殺了他,你會後悔!
  我的心突然一陣酸,說,難道你情願替他死?
  水兒點頭,說,他是救過公主的人,就是這個世界最後一個唯一對公主好的人。奴婢愚笨,只知道如果他死了,公主一定會孤單。……
  她的話未說完,我的劍已穿過了她的喉嚨。鮮血沿著劍身一滴一滴往下流,她微弱著笑道,公主,我知道你會這樣做的……http://www.centurys.net/

  我閉上眼,一滴淚水在眼角輕輕滑落。醉抬起頭,恨恨地說,你連她都不放過嗎?早知如此,我真不該救你!他突然撲上來,自己撞上了劍尖。他像堆癱軟的沙子倒在地上,鮮血,迅即蔓延開去。空氣中充塞著腥甜的味道。做嘔的味道。

  我蹲在水兒的身邊,伸出手指去撫摸她業已冰冷的面頰。我的淚水一滴一滴掉落在她帶血的身體上,我說,水兒,我對不起你。可是你為什麼要說出真相呢,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呢。我知道我死後你也一定會孤單的。胭脂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可供我們存活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網際論壇

  我慢慢地站起身來,天邊,殘陽已盡了。我閉上眼睛,眼前又仿佛看到父親,我身穿華麗王袍高貴寂寞的父親,看到燕妃,我頭戴銀冠眼神哀怨的母親……我在心裡說,別了,胭脂,我最後的王朝,我最後的世界。

  鋒利的長劍在我潔白如玉的脖頸上劃過的一剎那,我看見自己的鮮血鮮花樣美麗盛開;而有隻烏鴉呱呱叫著從天空飛過了,是的,我聽見了。我還聽見自己倒地的聲音,我雪白的裙子因為沾染了鮮血而開成一幅最美的絕世之畫,我還聽見水兒嘆息的聲音在說,公主,你這又何苦呢。你何苦呢。


                                                                  (完)




2006-7-15 08: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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