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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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智慧集錦]羅生門的由來
在新聞中,經常可以看見記者形容某一個事件就像「羅生門」一樣。羅生門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其實,羅生門是日本京都平安京中央通往南北的朱雀大道上南端的一個城門,由於平安時代(西元749 ∼1192年)京都接連發生地震、大火、飢荒、颱風等天災,使得京都變得十分蕭條,也使得羅生門成為一個殘破不堪的城門,荒蕪的羅生門不僅成為狐狸聚集的地方,也成了盜賊的棲身之所。最後,甚至衍生出把沒人認領的死屍拋棄在城樓的習慣。因此,一到了天黑,就沒人敢在羅生門一帶走動。
芥川龍之介於大正四年(西元1915年)發表的小說《羅生門》的故事背景就是羅生門。故事是描述一個剛被主人解雇的僕人,在羅生門躲雨時,看到一個老婦人在偷拔死人的頭髮,後來他搶走了老婦人的衣裳,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後來,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於1950年將「羅生門」的躲雨情節和芥川龍之介的另一部小說「竹籔中」的兇殺疑案結合,拍攝成電影──《羅生門》。電影《羅生門》藉著三個躲雨人在羅生門談論發生在竹林中的兇殺案中,武士(死者,以靈媒代言)、女人(武士之妻)、強盜敘述所經歷的凶殺案;目擊者樵夫敘述目睹兇殺案現場的前後兩個版本,以及行腳僧、衙吏的供詞,形成一段六個人物、七種說法的多角度敘述,每一觀點皆揭示人類對敘述事件的盲點,到底事情的真相為何?
這部電影是黑澤明執導的第十二部作品,並獲得了威尼斯國際影展的金獅獎,這個獎項首次由亞洲電影所獲得,從此「羅生門」不僅是一部日本著名電影,更因其在電影的成就,使得該片片名(Rashomon)成為一個英文單字,形容撲朔迷離,眾說紛紜,無法釐清事情真相的情況,也就是我們常在報章雜誌看到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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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芥川龍之介在羅生門小說中的原文...
這是發生在某天黃昏的事。話說有個僕人在羅生門下躲雨。寬敞的城門下,除了他之外便沒有別人。另外有一隻蟋蟀,停駐在朱漆剝落的大圓柱上。羅生門既然位於朱雀大道上(譯註:京都平安京中央通往南北的朱雀大道上,羅生門位於南端,朱雀門位於北端),照理說,除了這個男人以外,應該還可見二、三個戴市女笠(譯註:平安時代中期以後,戴的一種竹皮或是蓑衣草編製成,表面塗漆的高頂斗笠)或是軟烏紗帽的人才對。可是,就是只有這個男人在。
這是因為近二、三年來,京都接連發生了地震、旋風、大火、飢饉等天災,使得京中蕭條衰落得非同尋常。根據舊誌記載,說人們甚至敲碎了佛像與供具,將那些塗著朱漆或是貼金鍍銀的木頭,堆在路旁當作柴薪出售。京中衰落到這種地步,當然也就沒人理會羅生門的修繕這種事了。結果,荒蕪不堪的羅生門下,就被狐狸當成棲身之處。盜賊也住了進來。最後,甚至衍生出把沒人認領的死屍拋棄在城樓的習慣。因此,夕陽西下後,人們都懼怕這一帶,沒人敢在城門附近走動。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群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烏鴉,屯聚在城門上。白天,那些無數的烏鴉會在上空描畫著圓圈,繞著城門屋脊兩端的鴟尾,啼叫盤旋著。尤其當城門上空被晚霞燒得通紅時,牠們就像是被撒下的芝麻一般,清晰可見。烏鴉當然是來啄食城樓上的死屍肉的……不過今天,或許是時刻已晚,竟然看不見任何一隻烏鴉。但是在處處坍塌、裂縫中長出雜草的石階上,可以見到許多黏在地面的白點鴉糞。僕人身上穿著一件洗褪了色的藍夾襖,坐在七級石階的最上面一階,一邊記掛著右頰上那顆大面皰,一邊呆呆地望著天空降落下來的雨滴。
作者剛才寫說「僕人在躲雨」,不過就算是雨停了,他也沒什麼打算。若是平常的話,他當然是應該回主人家。只是,四、五天前,主人將他解僱了。正如前面所說的,當時京都實在是衰微得非同小可。現在這個僕人被多年雇用他的主人解僱,事實上也不過是市況衰落所帶來的小小餘波而已。因此與其說是「僕人在躲雨」,倒不如說是「被雨困住的僕人,無處可去,走投無路」要來得恰當一些。再說,今天的天色,也令這個平安朝時代(譯註:日本自七九四年桓武天皇遷都到京都,直至後鳥羽天皇在鎌倉建立幕府之間,大約有四百年的時代)的僕人增添了不少感傷情懷。下午四點以後開始下的雨,到現在還不見有雨停的跡象。所以僕人從剛剛開始,便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落在朱雀大道上的淅瀝雨聲,一邊不著邊際地想著……不論如何,總得想個辦法讓明天的生活有個著落……換句話說,要對無可奈何的事,好歹想個辦法硬撐過。
雨籠罩著羅生門,並從遠處匯集嘩啦雨聲過來。夜幕逐漸低垂,抬臉一看,只見城樓門頂斜斜伸出的屋瓦前端,正支撐著沉甸陰暗的雲翳。
要打開一籌莫展的僵局,就無暇選擇手段了。如果要選擇,只有餓死在泥牆腳下或是路邊,之後像狗一般被抬到這個城樓上拋棄罷了。如果不選擇手段……僕人的思緒一直在「選擇」與「不選擇」這條路線來來去去,好不容易才抵達這個盡頭。然而,這個「如果」,想來想去,終究還是「如果」而已。僕人雖然承認只能不擇手段,可是為了要了結這個「如果」,隨後而來的當然是「除了淪為盜賊以外別無他法」這個結果。僕人正是鼓不起勇氣來積極肯定這個結果。
僕人打了個大噴嚏,慵懶地站起身。這個時期的京都,即便是黃昏,也是料峭得令人想窩在火盆旁了。隨著暮色漸深,風也毫不留情地在門柱之間狂呼。停駐在朱漆柱子上的蟋蟀,更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僕人縮著脖子,聳起黃色汗衫外披套著藍夾襖的肩頭,環視著城門四周。只要有個能避風雨,又不用耽心被人發現,可以舒服睡一晚的地方的話,他是打算先在那裡渡過今晚再說。幸好他發現到一道也是塗著朱漆,幅度相當寬闊,通往城樓上的梯子。城樓上的話,即使有人,反正也都是死人。於是僕人一面留心著不讓腰上那把木柄鋼刀滑出刀鞘,一面抬起穿著草鞋的腳,跨上最下一級梯子。
幾分鐘後,通往羅生門城樓的闊梯中段,出現一個像貓一般蜷縮著身子,摒息地窺視著樓上狀況的男人。從樓上投射下來的火光,隱約地照亮了男人的右頰。那是張短鬚中有著紅腫化膿面皰的臉頰。僕人本來認定樓上只有死人。爬了二、三級梯子之後,他才發現上面有人點著火把,而且那火把似乎正在四處移動。因為那混濁火光,在滿佈著蜘蛛網的天花板上搖晃不已,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上面。在這樣的雨夜,膽敢在羅生門城樓上點著火把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一般人。
僕人像壁虎般躡手躡腳地,好不容易才爬上陡峭梯子的最上面一級。他盡可能平伏著身子,並盡量伸長脖子,戰戰兢兢地窺探著樓閣。
只見樓閣裡正如傳聞所說的一般,凌亂地擱置著好幾具屍體,只是火光所及的範圍比他預料的還要狹窄,看不清到底有幾具屍體。只能朦朧地分辨出有赤裸的屍體,也有穿著衣服的死屍。當然其中有男屍也有女屍。這些死屍都像是泥塑的玩偶,有的張大著嘴巴,有的伸長著手臂,凌亂地滾躺在地板上,令人禁不住想懷疑他們曾經是活人。朦朧的火光映照在死屍的肩膀或是胸部等高聳的部份,使得低窪部份益形黝黑,屍體就那樣啞巴似地永遠沉默著。
死屍所發出的腐爛臭氣,令僕人情不自禁掩住了鼻子。但是在下一瞬間,那隻手已經忘了掩鼻的任務。因為這男人的嗅覺,被某種強烈的感情取而代之了。
僕人此時才發現屍體中蹲著一個人。那是個穿著檜木皮色衣服,矮小瘦細,滿頭白髮,猴子般的老太婆。那個老太婆右手拿著點燃著火的松木枝,正在探身窺視著一具死屍的臉孔。死屍留著長髮,看樣子是具女屍。
僕人被六分恐懼四分好奇的感情所控制,剎那間連呼吸都忘掉了。就如舊誌作者所形容的那般,正是「毛骨悚然」的感覺。接下來,只見老太婆把松木枝插在地板縫中,雙手捧起她剛剛窺視著的死屍的頭,恰像母猴替小猴子抓虱子一樣,一根一根拔起死屍頭上的長頭髮。那頭髮看似可以隨手拔下的樣子。
隨著死屍頭上的長髮被一根根被拔掉,僕人心中的恐懼也逐漸消逝。同時,也漸漸對老太婆萌生一股強烈的憎惡。……不,說是對眼前這個老太婆,也許有語病。應該說是一秒一分地增強了對於一切邪惡的反感。這時,若是有人對這個僕人重新提出剛才他在門下曾經思索過的,寧可餓死或是淪為盜賊的問題,僕人大概會毫不遲疑地選擇餓死吧。可見這個男人此時憎恨邪惡的感情,就像老太婆插在地板上那把松木火把一般,正在他胸中熾烈地燃燒著。
僕人當然不知道老太婆為甚麼要拔死屍的頭髮。因此,在理論上,他也無法將這種行為歸在善惡的哪一邊。只是對僕人來說,在這樣的雨夜,在這座羅生門上,拔死屍的頭髮這件事本身,便是一件不可饒恕的罪惡。當然,僕人早已忘掉自己剛才決心要淪為盜賊這件事了。
於是,僕人雙腳一使勁,冷不防地從梯子跳上閣樓。他按住腰上的木柄鋼刀,大踏步走向老太婆。老太婆的驚駭,就不用說明了。
老太婆一見到僕人,像是被強弩射中似地跳了起來。「你這傢伙,想逃到哪裡去?」老太婆在死屍中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驚慌欲逃,僕人擋住她的去路吆喝著。老太婆仍想推開僕人奔逃。僕人再度將她推回去。兩人在屍骸中,一語不發地扭打了片刻。但是,勝敗是一開始便分曉的。僕人終於抓住老太婆的手腕,硬將她扭倒。那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宛如雞腳。
「妳在幹什麼?說!不說,要妳嚐嚐這個!」
僕人推開老太婆,抽出鋼刀,把白晃晃的刀身逼近她眼前。可是老太婆依然默不作聲。她雙手直打哆嗦,用肩頭喘著大氣,將眼睛睜得彷彿眼球要爆出眼眶似地,像啞巴一般執拗地不出一聲。僕人見狀,首次意識到這老太婆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意志之下。而這種意識,竟使那一直熾烈燃燒著的憎惡感情,不知不覺冷卻了下來。剩下的,只是圓滿完成某種工作時的平靜得意與滿足而已。因此,僕人俯視著老太婆,稍稍把聲調放溫和些,說道:
「我不是衙門的官吏,只是偶然路過這個城樓的旅人,所以不會把妳抓起來打算做什麼的。妳只要對我說,在這種時刻,妳在閣樓上到底在幹什麼?」
聽完這話,老太婆把雙眼睜得更大,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僕人。用那種類似眼眶發紅的肉食鳥般的銳利眼神,盯著僕人。接著,再像是嘴裡嚼著什麼東西似地,掀動著她那發皺得幾乎與鼻子連在一起的嘴唇。瘦細的喉頭裡,甚至可看到尖突的喉節在蠕動著。這時,僕人耳邊傳來從那喉頭發出的,烏鴉啼叫一般的喘息。
「拔這頭髮,拔這頭髮,是想用來做假髮的。」
老太婆的回答平凡得出人意表,僕人感到很失望。與失望的同時,先前那股憎惡,又伴隨著冰冷的輕蔑,跨進心中來了。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感情變化。老太婆一隻手仍拿著從死屍頭上剝奪下來的長髮,以癩蛤蟆低喃般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
「不錯,拔死人的頭髮,或許是件罪該萬死的壞事。可是,被扔在這裡的死人,都是罪有應得的人。像我剛才拔她頭髮的女人,生前不也是把蛇切成每段四寸長,晒乾了當作乾魚賣給警衛太子皇宮的兵營。要不是感染疫病死了,現在大概也還在賣的。那些兵營的人還說這女人做的乾魚味道好吃,天天買回去當菜餚。我不以為這個女人做的是壞事,因為不做的話就得餓死,不得已才會這樣做的。同樣,我也不以為我現在做的是壞事。這也是不做的話就會餓死,同樣是不得已的事。所以深知這個道理的這個女人,也大概會饒恕我對她所做的事。」
老太婆所說的大致是這個意思。
僕人將鋼刀收進刀鞘,左手按住刀柄,冷冷地聽著老太婆這段話。聽著時,他的右手當然是在撫摸著頰上那顆紅腫化膿的大面皰。只是,聽著聽著,僕人心中竟萌生出一股勇氣。那是剛才在城門下時,這個男人所欠缺的勇氣。也和剛剛登上閣樓抓住這老太婆時的勇氣,全然背道而馳。對於先前那個寧願餓死或是淪為盜賊的問題,僕人已經不再感到迷惘了,不但不迷惘,若是以當時這個男人的心情來講,寧願餓死這件事,早已被驅逐到意識之外,根本就是無法想像的了。
「確實是這樣嗎?」
老太婆說完後,僕人用嘲笑的口吻問著。再向前邁進一步,突兀地將右手從面皰上放下,一把攫住老太婆的衣領,反咬回去說:
「那麼,我剝光妳的衣服,妳應該也不會恨我吧!我也是不這樣做的話,就得餓死。」
僕人敏捷地剝掉老太婆的衣服,再將撲過來想抱住他的腳的老太婆,粗暴地踹倒在死屍之上。離樓梯口不過五步遠。僕人腋下夾著剝奪來的檜木皮色衣服,轉眼間便循著陡急的梯子,奔向夜的深淵。
不一會兒,死人般一動不動地倒臥在地面的老太婆,從死屍堆中撐起她那赤裸的身子。老太婆發出喃喃自語似的,又像是呻吟的聲音,藉著仍在燃燒著的火光,爬到樓梯口。她倒豎著蒼白的短髮,往下探看城門。外面,只有黑洞洞的夜。
誰也不知道僕人的去向。
(一九一五年)
[ Last edited by clairvoyant on 2007-3-31 at 02:13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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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哥~~你真的把皇龍紀當無間道來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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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28 05:36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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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
區版主
積分 28887
發文 608
註冊 2005-8-31 來自 山頂洞人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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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桐桐 網友您好:
感謝您常來"生活休閒區"並PO文章,
★ 為了讓其他網友更方便閱讀瀏覽,請您標示文章的重點處,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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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30 12:28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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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t66
中級會員
積分 1151
發文 57
註冊 2005-9-6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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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現在才真正了解「羅生門」真正來自於何處了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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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 12:25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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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end
VIP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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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6-5-16 來自 Taoyuan coun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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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羅生門是美國某官員的弊案!
每次聽到羅生門、都覺得好像此事非常神秘不可測。
原來是有這麼一段歷史。
謝謝 桐桐 版大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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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Clairvoyant
[ Last edited by clairvoyant on 2007-3-31 at 02:16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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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3-31 01:16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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