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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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貓 眼
聖經上把貓寫作聖物，那雙寒夜裡發出綠色瑩光的眼睛，可以驅趕負之力的邪惡，其實這雙眼睛，許多動物都有，其不過，貓的眼，天生有一種詭異，它能看見許多人的眼睛無法分辨的東西。
深夜裡，老虎的吼叫可以奪去人的意志，而貓的尖叫，可以帶走人的靈魂。
有一天，一個聲音對我說，你想看看世界嗎，你想看看人嗎？我說想，於是我發現自己多了一條尾巴，擁有了那詭異的目光，身邊，一隻同樣黑色的貓看著我：“你已經實現你的願望了。”它說。不，這時我要用“他”來稱呼它了。
我們只是走著，毫無聲息，我左右看著，第一次感到人是奇怪的生物，他們用兩條腿走路，並且身上披著形形色色的布，他們的眼睛黯淡無光，我不知道它們身體的其他被布裹住的部分是否也如此。
正在這麼想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們身上的布全部都沒了，展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具扭動著的肉體，不是說中國人是黃種人嗎，為什麼我看到的是五顏六色？前面，一位漂亮的小姐，她是黑色的，和炭一樣黑，在她之後，還有一些不斷變色的肉塊在拿著可憐的玫瑰和無奈的錢；公交車上，一片白色，亮點中，有一個灰色在蠕動，我想，他就我做人時稱呼作“扒手”的了，灰色伸出手，但被一個紅色抓住了雙手，混亂中，那片白色踩著了一個藍點，它消失了，那是一隻螞蟻。
我來到一座商場前，那是我們這座城市最高檔的商廈，一雙襪子都要上百塊錢，能到這兒來消費的人，眼睛總是不看地的，就算他們一腳踏空，前面也有人立即趴下做他們的樓梯，當然，也少不了一些打腫臉充胖子的角色，那些人，看著天的是面具，真正的眼睛正在數著腳下的台階。
一個偌大的辦公室裡，一群整齊的黑色西服在開會，穿著它們的人，眼睛朝著一個方向露出信服的光，中間的藍色西服在講著我似曾相識的語言，露出慈愛的微笑。突然，一切都變了，我看見，有兩個黑色西服變成了狐狸，而另三個人手上的尖刀，正對著不同的方向發出寒光，有一把，是在藍色西服的手上。
我趕緊逃脫了地獄，身上已經冒出了冷汗，同類又出現了，問我，還想繼續看嗎？我定定心，說想，於是他又帶我向前走去，在一片雲霧之中，他消失了。
這是一片平房，小時候的我就住在類似的磚瓦之中，那時，鄰家大嬸也養過一隻貓，但後來和另一隻貓一起跑了，當時我很難過，現在才知道，即使是貓，也是明白自由的。買了寵物就要斷絕它們生兒育女的權利，這是人的一貫做法，這讓我想起中國皇帝的身邊的太監，只會阿諛奉承，後來他們死了，轉世成為哈叭狗，這不是他們情願做的，只是他們麻木的重複勞作。不知道哪一天貓統治世界時，會不會對作為寵物的人這麼做。
一個孩子向我走來，雖然她沒有西服，沒有動人的外表，可我第一次發現，我看不透一個人，因為她沒有貪念，或者說，她沒有這個概念。我很感動，想帶走她這顆心，這樣她可以永遠保持純潔，但我最終沒有這樣做。臨走時，我讓她摸了摸我，最後看了一眼那無邪的微笑。我想，二十年後，我就能看透你了。
路的邊上，是一家霓虹閃爍的歌舞廳，迷亂的顏色沒能瞞過我的雙眼，其實這是一片陰暗。我進了一樓，這兒橫七豎八放著一堆車輛，有七零年的紅旗，八零年的桑塔納，更多的是二輪車，有車牌沒車牌的全部混在一起。
我上了二樓，門關著，裡面忽如閃電般閃爍，忽如星光般柔和，有幾個人影，正趴在門上拼命地甩著頭髮，我感覺，他們的靈魂已經萎縮了。
我靜靜地登上了三樓，這兒很安靜，安靜的有些不正常，走道的兩邊是兩排包間，門鎖著……我在門前走過，隱隱聽到一些聲音，有呻吟聲，象一條長長的弧線；還有少女的抽泣聲，淹沒在狂風之中。原來，這兒果然是陰暗的。
走過一道半掩的門，我聽到兩個聲音在大聲而急促的笑著，我明白，哺乳動物進化了幾千萬年，就這沒有進化，在我的眼裡，是一片桔黃色和一片黑色。我冷笑一聲，剛準備離去，忽然，桔黃色中微微地有一絲聲音，我疑惑地轉過頭去，那一團劇烈運動的顏色中有一個紅點，火紅火紅的點，如果它不發出聲音，你絕不會注意到它。我走近了，才發現，那是桔黃色的靈魂，她如此微小，卻生生不息。
“帶我走吧，我想離開這個地獄。”我明白了，她把肉體交給了魔鬼，而不得不鎖住她的心，於是我推翻了自己的理論，也得到了一個成長了二十年，依然如水晶般晶瑩的靈魂。
同類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看了看我剛剛收到的禮物，想了想，剎那間，他的利爪在我的眼前一閃，我瞎了，昏迷中聽到一個聲音：你終於看到了，你也應該走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不再擁有那雙詭異的雙眼，我所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自己的眼鏡，我側了側頭，它正端坐在那裡，歪著頭看著我，好像想說什麼。
我的同類，你能看見我是什麼顏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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