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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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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轉貼] 驚悚系列

驚悚系列-01月經

『那個』要來了……她知道,她感覺到了。

還有多久?一天?還是幾小時後?她惴惴不安地猜測著,『那個』來的時間不一定,常常弄得她不知所措,她咬著牙,同時伴著一股煩躁,這次該用什麼辦法?

捆綁?不,這招沒有用,手拷?不,這也試過了,囚禁?她嫌惡地想起大得可以關住一頭大狗的鐵籠子。

沒用的,不管怎麼試都沒用的,只要『那個』一來,她就會失去自己,要想辦法……

一定要想想辦法,要不『那個』就要來了……

她焦慮地在房內走來走去,眼睛不時往牆上的時鐘看著,怎麼辦?該怎麼辦?

叮咚!

她驚跳了一下,來了!他來了!

她慌亂地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掛著淒慘的微笑去開了門。

「凱莉,我來了。」英俊的他帶來了一瓶85年的紅酒,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先給了她一記熱情的長吻。

「唔……」她推開他,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你先等一下……」她急忙平緩自己的呼吸,她可不能一時恍神而誤了事,她必須保持清醒地告訴他,否則……悲劇就還會再次上演。

「怎麼了?妳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他伸手撫摸她的臉,發覺她在發抖。「凱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嚇了一跳,急忙抱住她。

完了……她下腹傳來一陣劇痛,疼痛來得那麼忽然而且直接,她幾乎站不住腳,感覺天旋地轉,『那個』來的時間比她想的還早,她一定要告訴他,請他救救自己,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約瑟,聽我說,有件事……我一定要……」唔!痛!好痛,為什麼每次都這麼痛?這比死還難過……不!不!不!

「妳先什麼都不要說,我抱妳去休息。」強壯的他總是這麼溫柔,所以她只能靠他了。這次的他一定能救她,一定能!
「不……你……聽我說……唔!」又一陣強烈的楚痛把她的話堵了回去,該死!

約瑟再也不管她說什麼,抱著她找到她的臥房,將她安置在床上。

「約瑟……」她微張著眼,那病容如此惹人愛憐,約瑟輕輕把手撫上她的額頭。

「我替妳找個醫生來,不管是什麼病,醫生會幫妳的。」

「不,」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只要聽我說,真的……」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下腹的衝擊一波又一波地攻向她。

「妳慢慢說,我在這裡。」他在她床邊坐了下來,為她拭去了汗水。

「我的身體裡住著一個怪物!」她吞嚥了一口口水,「……在我初經時就開始出現在我身體裡……」天啊,光是這幾句話就花了她好多力氣。

「凱莉,妳在說什麼?」他苦笑著,這女孩病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聽我說!」她忽地睜開眼,狠狠地瞪著他瞧,「我說的都是真的!每當我的月事來臨時,我身體裡的怪物就會出現取代我!」

喔!不要……她整個背部酸麻,疼痛從下腹部開始蔓延。

「凱莉,我要妳什麼都不要說,妳是個病人,而且是個可愛的病人,有事等妳好了之後再說。」約瑟將激動的她按回床上。

「我說的都是真的!每一次都是這樣,它取代我!每個月的這段時間它都取代我!約瑟,聽我說……真的……求求你……唔!」

天啊!不要!好痛好痛,她混身發抖,臉色鐵青,再不說就要來不及了,『那個』要來了!

「好好,它取代妳,是替妳承擔痛苦嗎?那也沒什麼不好。」約瑟聳聳肩,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半句。

「不不,約瑟,」來不及了,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她要告訴他這一切……否則『那個』就要來了……「約瑟……快……逃……」來了……『那個』來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沈沈地墜入無邊的深淵裡。

「逃?」他看著昏倒了的她,重複著她最後一句話。

她昏睡了,表情仍然痛苦,約瑟為她擦拭著汗水,心疼她所受的一切。

還要找醫生嗎?他考慮著。她睡夢中的表情漸漸安詳……甚至微笑了起來。他決定暫時觀察一下。

他看了看凱莉的臥房,不敢相信他真的追到她了。

約瑟辦到了大家都無法辦到的事,他追到那朵高嶺之花──喬凱莉了。

她一向高不可攀,對男同事總是冷眼相待,除了公事絕不多說一句,雖然有傳言她的男朋友一個接過一個,每一個都不會超過一個月以上,但他有自信凱莉的心最後會歸屬在他身上。

約瑟知道凱莉這麼美的一個女人,只給她愛是不夠的,她要的不止如此,她值得更好、更多。

他轉頭看了看睡夢中的她,暗自猜想會不會是因為她的病,才讓每個男人打了退堂鼓?

他不會離她而去,不管是什麼,他會跟她一起面對。

「做了什麼好夢?凱莉?」他看著她閉著眼睛的笑顏,輕聲詢問。

毫無預警地,她睜開眼,並且直視前方,把他嚇了一跳。

她轉頭看著約瑟,表情冰冷。

「怎麼了?凱莉?妳好一點了嗎?」他有些訝異她此時的空洞眼神,像個木納的洋娃娃。

她微張著口,感覺像是要說什麼,卻又馬上閉上嘴巴。

「嗯?妳想要什麼?我去幫妳拿。」

她又張了張口,約瑟把耳朵靠近她的嘴,好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凱莉唇邊浮起一抹淺笑,右手一抬,兩隻手指準確地直接插入約瑟的眼晴裡去,將他的眼珠子活生生地挖了出來。

「哇啊────!!!」約瑟完全沒想到凱莉竟然攻擊他,叫聲淒厲,鮮血自他已呈空洞的眼眶中奔流了出來。

「凱莉真是沒有看男人的眼光,」她把挖出來的眼珠在半空中丟接,「又是一個笨蛋。」

「啊啊啊啊啊────!!」約瑟仍然慘叫著,他沒了眼睛,突失方向,絆倒了椅子,摔倒在地板上,不住地打滾。

「安靜點!」凱莉下了床,往在地上滾動中的約瑟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腳。

約瑟的血不停地自他的指縫中流出,一小股一小股,像是自山壁中滲漏的山泉,鮮紅色的泉水。

凱莉走到她的梳妝台前,審視著鏡中的自己,她雙手沾滿了鮮艷的血,手裡還握著他的眼珠子。她倒了一杯伏特加,把約瑟失了神的眼珠子丟了進去,透明的酒液立即渲成了淺紅色。

「為什麼……為什麼……」約瑟的吼叫聲轉成痛苦的呻吟,他不明白,他的天使為什麼突然變成了惡魔?

「嘖嘖嘖……小可憐,怎麼大家都愛問相同的問題?為什麼?」她喝了一口摻有血汁的酒,用手指攪拌著酒中的眼球。「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嗜血症?」

「嗜……嗜血症?」他茫然地重覆著,這是一場惡夢,極端恐怖真實的惡夢!

「它的正確名稱應該是『噬血症』,簡單來說就是白血球被某種病毒給感染,被感染的白血球會去吞噬體內的紅血球、未感染的白血球、血小板,造成身體各位器官吞噬細胞活化。」

「什麼意思?妳到底想做什麼!?」約瑟此時感到一種危險,一種冷酷的危險已經找上他了,他能怎麼辦?

「我們的情形不是一般噬血症。」凱莉幽暗的雙眼微瞇,看著悲鳴的約瑟。

「什……什麼?」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她想告訴他什麼事?

「每個月凱莉的月事來臨時就會經痛,而且是痛得不得了,好像是要把身體從裡面撕裂,一分為二的那種感覺,當疼痛到了一個程度,凱莉的精神狀態就無法負荷,之後就會轉變成另一個人格,也就是我。」她微笑著,腳趾輕點著約瑟流出的血池。

約瑟仍然呻吟著,呼吸濁重,感覺他的眼部灼熱,像有一把火在他的眼眶燃燒著。

「我只有在這段期間才會出現,凱莉的間歇性嗜血症也就跟著發作,『我們』的狀況很不尋常,說得清楚一點,我們需要鮮血。」

「鮮……血?」約瑟終於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從來不主動約他的凱莉今天竟約他來她家,因為他是她的獵物!每個月一次的獵物!

他覺得好悲哀,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荒謬?為什麼這種事竟會發生在他身上?

「哈哈哈……」他忽然狂笑起來。

「怎麼了?有什麼好笑?」這個男人挺有趣的,或許這次凱莉挑了個好男人?

「所以妳們每個月都殺了一個男人?妳們要用來做什麼?喝掉嗎?女吸血鬼?哈哈哈……」

「不是我們,只有『我』,凱莉根本不想殺人,她的意識在被我取代後依然有記憶,也就是說,她每個月都看著我殺掉她的男朋友。」

「那為什麼凱莉今天還要約我來?她明明知道……」

「因為她要你救她,在她還能控制自己的時候救她,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口仰盡那杯紅色伏特加。「她每個月都找人來綁住她或著囚禁她,反正什麼亂七八糟的方法她都試過了,可惜……她找的男人都不夠聰明,包括你。」

「不……不……」失去眼睛的約瑟抱著頭在地上顫動著。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得很痛苦的,」她走近他,輕輕撫上他的臂膀。

約瑟突然長手一伸,握緊拳頭往她的聲音揮去。

碰,一個悶撞聲,約瑟不知道他打中哪裡,但他的確是?中她了。

周圍一陣寂靜。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他把凱莉揍昏了嗎?

「凱……凱莉?」他的手在木質地板上摸索,除了他的血,他什麼都沒摸到。

現在是逃出去的時候!約瑟突然想起,不管她現在是什麼狀態都不會比他還慘,他要逃出去,至少保住自己一條命。

約瑟在地板上跪爬著,不時靠著觸摸來判定方向,在幾經探索之後,他摸到一個門框。

他心中大喜,扶著門框走了出去,但他一踩進去時聞到一陣香味,是芳香劑的味道。

不對,這裡不是房間外,這裡是浴室,他找錯方向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一股視線,冷峻地、不帶感情的視線,是誰?凱莉嗎?

出於本能,約瑟一動也不動,等著這股視線的主人接下來的動作。

但什麼都沒有,時間像個流動緩慢的河流,毫無聲息地溜過去。

那視線的主人一直停在那裡,是他的錯覺嗎?

約瑟此刻面臨一個困難的境地,他無法走出這個房子,他憶起凱莉的家位在半山腰,就算他在凱莉醒過來之前逃出去,他要怎麼求救?

喀嚓、喀嚓的聲音……是時鐘在走,約瑟的感覺全部集中在耳朵,總而言之,先出去再說,趁著凱莉還沒醒來之前,那股奇妙的視線還在,彷彿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移動。

他暗自壓下從腹部昇起的戰慄感,咬緊牙,決定忽略那個來意不明的旁觀者,他不熟悉地摸索著牆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前進。

他靠著自己碰撞東西後的聲音判斷他位於何處;剛才他摸到了另一個門框,應該就是凱莉的房外了。

好安靜,約瑟感到這房子太安靜了,安靜到連牆裡頭鋼筋收縮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聽到這房子的某處傳來滴答、滴答的水滴聲。

再度深吸一口氣,約瑟不讓自己在這裡退縮,他要活下去……。

滴答……滴答……那水滴聲更近了,他不知不覺往那聲音移動。

是什麼東西在滴呢?水?從哪裡發出的來?廁所嗎?還是廚房?

他摸到一個平整的面,一道門,他感覺到熱烈的希望,希望門後就是他的逃生口,他要逃離這裡,跟這個女吸血鬼!

但他失望了,他一打開門就知道他弄錯了。

因為他聞到一股難聞的刺鼻味,不是凱莉家外頭的那個小花園。

那陣味道實在太難聞,根本分不出來是什麼味道,反而是那滴水聲壯大了起來,這裡是廁所?

他正要準備退出來,冷不防地被推了一把。

「誰……?!」

「很抱歉,你不能離開。」一個冷淡的男音。

男人?凱莉的房子裡有個男人?

「你是誰?」約瑟的雙手在空中揮動,這個男人是那個旁觀者?

「我是凱莉的醫生。」那男音道,「正確來說,是她的主治醫生。」

「你要做什麼?什麼叫我不能離開?」約瑟的聲音發著顫,感覺生命的希望在他身邊漸漸消逝。

「凱莉沒有說完就被你打昏了,真是太不小心了。」那男人嘆了口氣,「還好她還懂得挖掉你的眼睛,限制你的行動。原本我都不插手管凱莉的狩獵,但她這次失手了,真的很不小心。」他再度嘆了口氣。

這男人……打從他進凱莉的房子開始,就在一旁看著凱莉對他所做的一切。

「凱莉的情形很特殊,每到經期來時,她便開始會劇烈的經痛,並且產生另一個人格,她的經間開始時便會大量出血,血量多到簡直到了喪命的地步,我一直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我從好幾個地方著手,包含內分泌、荷爾蒙、遺傳基因……這些我都試過了,但沒有任何進展,」那男人頓了一會,似乎在給約瑟時間來消化這一切,而他的確也需要。

「唯一令人慶幸的是,她的身體不排斥任何血型。但也十分令人頭痛的是她這種怪病在醫學界沒有任何的前例,但在查出病因之前,她可能就會流血流光了。」

「所以,」一個女人的聲音像把刀砍進了約瑟的耳膜。

「我就開始狩獵男人,每個月一次,把獵來男人的血輸入到我體內,每個月我的身體裡的血都換過一輪了,我的血……早就不是我的血了。」

「妳醒了?」那男人說。

「我們快開始吧,血已經開始流了。」凱莉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路。

「你們要……做什麼?」約瑟感覺他被一左一右地拖行了幾步,並且將他強力按在一張床上,動作迅速地為他上了皮帶「這裡是哪裡?放開我!」

那股難聞的嗆鼻味一直沒有散去,那是腐敗的血液混著消毒水的味道。

「這裡是讓凱莉輸血的地方,也是我的實驗室。」

「你們想……啊!」突來的楚痛讓他住了口。

男人分別將兩支粗針頭插進了約瑟的大腿內側,接著是他的頸動脈,最後才是他的雙手,這些血液全部匯流到一條較大的玻璃瓶,玻璃瓶的另一側又接出一條管線,末端就是針頭,它插進了凱莉的手臂裡。

鮮血正以驚人的速度流出,約瑟感到一股暈眩。

「好了……接下來,你只要安靜的睡著,過程不會很痛苦的……」

那男人的聲音好遙遠,約瑟不明白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睡意,他希望這是一場夢,只是一場惡夢。

醒過來之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存在了……包括被挖掉的眼珠子以及凱莉的臉……

對……這是惡夢,只要醒過來後,他就會忘了這曾發生過的……他好累好累,想這樣就不要再醒過來……

當然他不會再醒來了,也不會知道他終將成為這個房間中的某一具被製成標本的屍體。

凱莉每個月的戰利品。

只要月經不停止,凱莉的狩獵也不會停止……

呼呼呼……




2005-10-20 07: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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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驚悚系列-02老樹

和子嫁到台灣來已經十多年了,她望著眼前的景致,輕嘆了一口氣。
下雪了,台灣從來不下雪,但今年卻一反常態地下起了雪,是因為濕氣的關係嗎?還是老天在呼應她思鄉的心情?

引起她想家的,是一封來自北海道的信。

姐姐:

最近好嗎?媽媽的身體已大不如從前,一直嚷著要再見妳一面,如果可以的話,請回家來一趟吧。



和真一



和子不知是第幾次看這封信了,心裡一直拿不定主意,該回去一趟嗎?畢竟自己是為了逃避『過去』才嫁到台灣來的……

「親愛的,」和子踱回房裡,在和室的紙門外跪坐著,「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和子的丈夫是台灣角頭林文隆,外號「說事仙」,在道上有一等一的地位,為人十分低調,對於長輩及下面的人都有著很好的應對進退,表面上他是個正當的生意人,不管是黑道白道都要賣他三分面子。

剛好呼應和子的身份──日本竹口組組長竹口介信的女兒。

雖然和子是這樣的身份,卻十分遵循日本傳統婦德,一切以丈夫為重心,默默地守在丈夫背後,給予丈夫強大的支援。

「什麼事?」林文隆在日本求學,偶然認識了竹口和子,兩人的異國戀情發展得很迅速。在和子帶林文隆回家時,當時的林文隆只是一名單純的留學生,但在見到日本北部最大黑道勢力之一的竹口組組長,竟能沈穩地得體應對,這讓竹口介信大為讚賞,一口就答應了兩人的交往,並且培養為自己的心腹。

幾年後,竹口運用勢力及管道,跟台灣的各地地方角頭有了接觸,並且讓林文隆正式浮上檯面,從此在台灣有了一方勢力。

「我能進來嗎?」和子問,她的身影投在紙門上。

「進來吧。」林文隆接受日本教育,在生活習慣及居住環境上也跟日本人相似,為了讓和子適應台灣的生活,他們在陽明山上有一棟仿造與和子在北海道娘家一樣氣派雄偉的建築。

和子微微傾著身子,在拉上紙門後,外頭的冷冽空氣也被隔絕。

「親愛的,」她思考著,想著如何開口,「家裡來了封信……」她把信的內容說了一遍,並且詢問著:「你覺得如何?我要不要回家去一趟呢?」

林文隆自書中抬起視線,看著和子不老的容顏,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她把美貌保持得相當完美,她那樣事事以他為尊,眼底盡是完全的信賴,好似只要他說一,她便不敢有二心,這樣的和子一直讓他很疼愛。

這樣的要求又有何妨?

「什麼時候要去?」他的嗓音依舊威嚴,即便夫妻這麼久了,他一直依著竹口介信曾對他的教誨:不卑不亢,不屈不撓,當個和子永遠尊敬的丈夫。

「可以的話,明天我就出發。」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眼,「只是去看看母親?」

她打自心底驚跳了一下,沒想到丈夫會這麼問,「當……當然有空也會去拜訪一下老朋友。」

「那好吧,我讓人陪妳回去。」他沒再多問什麼,視線再度回到書上。

「嗯,謝謝你。」和子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隔日,和子搭上飛往日本的飛機,再度回到她睽違已久的家鄉。



「和子夫人,恭侯多時了。」

一出機場,自家裡派來接她的黑色轎車一字排開,兩旁穿著整齊的黑色西裝讓她有點退卻,她在台灣雖然也是角頭的老婆,但是她深居簡出,跟丈夫出門從不需要這麼大陣仗。

她心裡有些埋怨和真一,何必要這麼大場面?

上了車之後,原本塵封的記憶也開始一層一層地吹開了厚重的灰沙,車子上了高速公路,遠方那座灰撲撲的山影將她的回憶加深了許多,像是要提醒她似的。

這座在地人俗稱的『野櫻山』是她的家鄉。她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在這裡學會父親教授的防身術,也在這裡談著青春年少時的青澀戀愛,更在這裡遇見她今生唯一的伴侶林文隆。

啊,人生真的很奇妙,有時候一點小事,就會改變一生。若當時她不在那片古老的野櫻林裡,若不是林文隆迷了路遇見她,那麼她的人生將會是如何呢?

她陷入好深好深的回憶裡,那像海一般深刻的畫面帶領著她,和子感覺她又回到那時候了,那個青澀、安靜卻無所不畏的她了。

她微笑著,為至今依舊平靜的人生感到滿意,她有個疼愛她的丈夫,有個完整的家,雖然膝下無子,但她還是幸福,看來當時的抉擇是對的。

漸漸車子駛往山路,可是這裡已不是印象中的石子路了,而是新鋪的柏油路,原本是野櫻林,也被開墾成光禿禿的空地,每一吋泥土全被翻開了來。

「這裡……是怎麼回事?」她問著開車的人,她已經記不起來他的名字。

「政府要在這裡重劃野櫻保護區,並且把規劃觀光路線,把一些老櫻樹給移到保護區去,以便吸引一些外國遊客,當然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這些老樹都有好幾百年了,要是移不成,應該也會犧牲掉一些老櫻樹吧。反正這附近全是竹口家的私有地,竹口組長已經與策動這個計劃的議員協商好了,以後這個規劃區的稅收及對外營業收入,竹口家是有權利分到一杯羹的……」

但和子完全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話,她呆楞著,要把這些老樹移走?

不……不行!她的『秘密』全部在這片老樹林裡,怎麼可以有人來動它呢?!要是被人發現了,那她……她想都不敢想!

她感到幾分鐘前的滿足平靜已一片一片地崩坍了。



「歡迎回家,姐姐。」和真一的年紀實在還不適合做一個當家的,他太年輕,不夠世故,對人的觀察還不夠火候,竹口介信原本屬意要讓和子繼承竹口組,但怕底下的人對於女人當家口服心不服,老竹口也就做罷。

「只是接個機就擺個這種場面,怕人不知道你是黑社會?」和子埋怨地道,一向溫婉的她鮮少出現不滿的情緒。

和真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經過了漫長的山路,和子也漸漸冷靜下來,她不能亂了陣腳,先弄清楚狀況再說。

「母親呢?」她問,這才是她回來的主因。

和真一朝長廊後面微微點頭,和子看著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家。

嚴格來說,竹口靜乃並不是和子的媽媽,她是和子的繼母,竹口靜乃在和子母親死後第二年春天進了竹口家,她原本是竹口介信在外面的情婦。

那年的野櫻開得像雪一般,幽靜且繽紛,淒美得像是一首詩。

幾個月後,靜乃生下了和真一,竹口介信將注意力全放在這個唯一的兒子身上,冷落了那時才剛上高中的和子。

有時候,和子不免跟和真一吃味,但後來又覺得自己小心眼,這種矛盾且複雜的心情一直困擾著青春期的她,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沒錯……都過去了……

「她現在怎麼樣了?」她再問,已經來到長廊轉角處,再幾步路就是靜乃的房間了。

和真一向她靠近了點說:「有時會神智不清,情緒也不太穩定,甚至會胡言亂語,老人痴呆了。」

她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在他臉上應該出現的擔憂,似乎他母親的痴呆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她為何要見我?和子疑惑著,她跪坐在紙門外,輕聲道:「母親,是我和子,我回來看您了。」

「姐姐,妳不必行禮了,她現在根本無法回應妳。」和真一靠著木柱,一副吊兒郎當樣。

她洩氣地垂下肩膀,伸手去輕拉紙門,一股屬於老年人身上的體味自門縫中無聲息地鑽出來。

「唔……」一聲無力且幽長的呻吟,緊緊挑動了和子的神經。

「母親?我是和子。」她依舊維持著她優雅的小碎步,來到靜乃的病榻前。

那年老的身軀轉身過來,靜乃充滿皺紋的臉正對著她。

「和子?」

「是,是我。」

「唔。」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妳回來了……而我也快死了。」

和子不語,她不知道靜乃說這些話語有何用意。

「有些事,不能讓它跟我著進棺材,」靜乃這時似乎非常清醒,她的表情顯出一股不該有的生氣,顯然和子的到來讓她有了一些力量。

「我知道一些事,」靜乃眼睛周圍長滿了老人斑,眼珠混濁定在和子身上,歲月殘酷地在她身上刻下銘記,「我知道是誰殺了文太。」

和子只是微微地變了一下表情,並且態度轉為冷漠,這個名字讓她感到厭惡,而這個話題自老竹口死後便變成和子與靜乃間白熱化的戰爭,「文太舅舅只是失了蹤,或許是他太懦弱,不敢面對既成的事,身為竹口組組長的保鑣,他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她毫不隱瞞對於後母的弟弟的憎惡之情。

「不!妳胡說!」靜乃忽然吼叫了出來,她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將和子的耳膜穿破,但她不為所動。

靜乃依舊激動地叫喊著:「文太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母親,您休息吧。」和子厭煩跟靜乃舊事重提,準備告退,靜乃出其不意地抓住和子的手,那力氣大得驚人,「妳跟我都知道!是誰殺了文太!妳知道的,妳會下地獄的!妳一定會!一定會!」

和子輕輕地靠近靜乃,冷冷地低語:「母親……別忘了,我也知道一些事,一些有關和真一的『真實身份』,我隨時都能回來繼承的,我也隨時都能讓和真一比死還不如,您還是帶著您的秘密進棺材吧,您不說,我也就什麼都不會說。」

靜乃聽見和子的低語,頓時又驚又怒:「妳……妳是鬼!妳會不得好死!文太會……會回來報仇的,他會……唔!」靜乃一時惱火攻心,捂住心口,昏厥了過去。

鬼?她嘲諷地弄笑,妳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和子並不馬上慌張地叫人,反而靜靜地等待了一、兩分鐘,確定靜乃的呼吸雖然急遽,但還是維持著,她這才拉開紙門喚了人來。



「她還是以為文太舅舅的失蹤跟姐姐妳有關?」和真一在隔了兩間房間都還能聽見靜乃詛咒的尖叫聲,他對這個一點記憶也沒有的舅舅毫無感覺。

和子看了這個跟自己不同母親的弟弟一眼,「她叫我回來就是要提醒我這件事?」

「不,我想跟最近在野櫻林挖出一具骸骨有關。」

和子的心臟好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一具什麼?!

但她仍一如平常,十分平靜地問:「骸骨?在竹口家的私人產業裡挖出一具骸骨?」

「嗯,老實說我也很驚訝,有誰這麼大膽跑到竹口家的勢力範圍來殺人,還敢埋在老櫻樹底下,這讓我的計劃有了些延遲,那個該死的議員怕出事,要我私底下快解決這件事,他還以為那個死人骨頭是老頭子當家時幹的好事,真是混帳東西。」

和子的手心在冒汗,她忽然想起在台灣的那場雪,那場莫名的雪,難道是在提醒她?

「現在那副骸骨呢?」

「嗯?我們報警了,警察目前正在查明死者的身份。」

「你找警察幫忙?」和子感到不可思議,要是父親在世是絕不可能這麼做的。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和真一看了和子一眼,似乎為自己的作為沾沾自喜,「光靠收保護費及經營地下錢莊跟應召站已不足以應付現有的開支,竹口組必須走向企業化經營,表面上的功夫當然免不了,把骸骨交給警方是最明智不過的選擇,直接跟警方表示,這副骨頭跟竹口組一點關係也沒有,暗中我們還可以『關心』一下,竹口組對外正在努力漂白呢。」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和子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著很高明的險棋,然她擔心的是骸骨的身份,她決定要去查明一下,說不定只是她在庸人自擾。

「我累了,到晚餐前都不要叫我。」說完,她轉身離去。



北海道的夜比其它地方都來得早,下午四點,已經可以看見滿天繁星點點。

一個身影閃出了竹口家的後門,小心地四下張望,確定沒有人跡後,便像隻貓一般輕悄悄地出了直通野櫻林的小徑上。

和子非常謹慎,這似乎是她的天性,從小的時候開始,這份從容及優雅便為她帶來了不少讚美,父親總是感嘆地說:『唉,要是和子是男生就好了。』

可惜,世事沒有完美,竹口介信年老得子,卻在兒子十二歲那年死在一名雛妓身上,他因為過於激動,心臟麻痺死亡,諷刺的是那名雛妓的年紀與和真一相同。

此後,和真一成了名義上的頭目,而和子在竹口組表面上輔佐和真一,卻是真正的掌權者,這讓靜乃很不滿。

加上當年文太失蹤時,盛傳最後一個見到文太的人就是和子,而隨著失蹤的時間愈久,文太生存的機率似乎也更低了,這讓靜乃直接就把文太的死歸在和子身上,如此舊仇新恨更上層樓。

和子眼見這樣長期分裂的情勢造成竹口組內部的不安動盪,為了大局,她將組內幾個跟了竹口介信多年的長老與靜乃、和真一全部集合在一塊,當眾宣佈她將遠嫁台灣,從此退出竹口組的權要之爭,但在她離開前,她要靜乃及大老們共同簽署一份聲明:在和真一二十歲之後,便要將管理權交出來。

竹口組經過了幾年的整頓、鬥爭及重新佈局,已經跟以往不同了,和真一也成年了,正式接管竹口組,成為竹口組第三代當家。

和子一邊往前走,一邊回憶往事,這些事從來沒在她心中被抹去,即使她人在台灣,想起遙遠的家鄉,這種思愁是怎麼也忘不掉,更何況還有一件事讓她更無法忘確,那副骸骨。

她已經走得相當深入野櫻林了,不時可以看見政府包商用來圈範圍的黃色塑膠帶。

從家裡出發默數五百步,看見一株有著雙樹洞的野櫻再左轉,之後再默數著七棵野櫻,就可以看見了……

她不斷地回憶這段路線,其實她不需要記憶也根本忘不了,那個地方是她跟林文隆相遇的地點。

就是這裡,這株老樹……帶有紫色樹身,枝椏怒張,且開滿淡粉色櫻花的老櫻樹,這裡曾是她最愛的地方,不管她有什麼快樂、傷心、煩惱、甚至是極少見的憤怒,她都會到這跟老樹傾訴,它總是靜靜地聽著,有時給她一陣溫暖的風,有時給她一片涼爽的樹蔭,更多的時候,它給的是一種無以替代的慰藉及安全感。

「嗨,」和子雖然已經是個年近四十的婦人了,可一旦回到童年及成長時期陪伴她的這棵樹時,她的心不禁柔軟了起來,對她而言,這株老樹是她的老朋友,「你好嗎?我回來看你了。」

老樹似乎回應她似的,在乾爽的冷空氣裡,竟微微地吹起了一陣輕風,飄下了無數的花瓣,就像今年台灣的雪一樣,輕飄飄地,令人心醉。

「你有為我守住秘密嗎?」她撫著老樹,其實她一到這裡就明白了,她的骸骨並沒有被發現,仍然待在它原來在的地方。

她低頭看著腳下,那塊做為標記的石頭多年來沒有被動過。

和子笑了,她的秘密依舊被老樹保護得好好的。

她坐在那塊石頭上,心裡想著是多年前她處心積慮要隱瞞的事……

靜乃從來沒有誤解她,和子的笑容轉為冷酷,文太的失蹤跟她的確有關係,她曾經迷戀著文太。

文太是和子的初戀,那年和子才十六、七歲,父親欣喜若狂於和真一的出世,她有股被丟下的心酸,不管她再做得如何好,如何乖巧聽話,如何有大將之風,她在父親心中的地位永遠比不上和真一,因為她是個女的。

但這樣的心情沒有人發現,大家都為竹口組有了繼承人而大肆慶祝,除了文太。

文太經由靜乃的引荐得以當上竹口介信的貼身保鑣,隨時得注意仇家上門,他跟她一樣,對周圍發生的事覺得漠然。

他對和真一的出生似乎沒有感覺,不,應該說,和子覺得他跟自己一樣,憎惡和真一的出生,只是他隱藏的很好,這讓和子對文太有了很不同的特殊情感。

他跟我是一樣的,她想,我們都恨和真一。

當時處於青春期的和子,對這樣特殊且陌生的感情非常膽卻,她懷疑自己心中的悸動只是荷爾蒙作崇,或許是他們有共同的憎恨對象,使得她被文太的眼神吸引了。

然而,在和子內心最深處還是明白,她愛上文太了。

於是乎,她的視線及注意力全部都在文太身上,他長得不算帥,甚至有點粗獷,跟嬌小的靜乃完全不相像,可是他有一股晦澀的氣質,好像在他深刻的眼神隱瞞什麼令人憂愁的秘密似的。

他確實有秘密。

沒錯……那一天晚上,和子記得是個月圓之日,北海道的野櫻漸漸凋落,春天快結束了。

她把屋裡的燈全關上,享受著月光帶給她的恬靜,這時她看見文太正走進後院,是他,和子的心跳掉了一拍,他不知道我在這裡。

她暗自竊笑著,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心上人,但緊接著,她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後頭跟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像個小偷似的,那身和服……非常眼熟,她幾乎要停止呼吸了,那是靜乃!

他們要做什麼?!文太一轉身猛然抱住了靜乃,並且熱烈地親吻她。

和子太震驚了,這……這……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姐弟嗎?怎麼會……?

「不要這樣……」靜乃的聲音帶著掙扎,但又怕被人聽見地壓低聲音,「會被人看見。」

「妳到底還要我等多久?我的小孩到底還要當別人的兒子多久?我每分每秒都想宰了那老頭,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讓我動手?」

「你不要急,若不是我假裝你是我弟弟,你怎麼可能接近竹口組的組長?再怎麼樣也要讓和真一有了繼承人的身份才行。」

「我受不了妳每天伺候著那老頭!」文太幾乎要吼出來,「妳是我的女人啊!」

靜乃冷冷地推開文太說:「當我是竹口介信的情婦時,你並不是這麼說的,這個計劃也是你想出來的,不要再逼我,否則到時就一起死。」說完,她轉身進屋。文太則是憤怒地從後門出去,走進了野櫻林。

目睹一切的和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所看到的,文太和靜乃是一對戀人?和真一是文太的小孩?而他們計劃要殺掉爸爸,奪取竹口組?

和子覺得她被撕裂了,文太 並不是恨和真一,他恨的是她父親,他跟她的感覺不一樣。她的初戀在這個時刻竟然變得好可笑,這是個夢,是個真實的惡夢!

她忽然覺得所有的所有都好骯髒,不但是文太、靜乃,就連竹口介信及還是嬰兒的和真一,甚至是愛上文太的她自己!

她一向不容許自己犯錯,可是她這次錯得太離譜,她的世界全變了樣,她再度抬頭看著月亮,心境卻跟十幾分鐘前大不相同了。

我一定要做些什麼事,她想著,月光斜斜地射進全關了燈的黑暗房間內,照亮了某一種光面,發出幽森的光芒。

和子望著月亮發呆,她知道她該怎麼做了。
過了三分鐘,和子特地跟家中的傭人交代說她要去找文太。之後,她就出門去了。

她走進野櫻林,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薄薄地撒了下來,地上一片銀光,與小徑上緩緩飄揚的野櫻花瓣相交錯,多麼美的一幅畫面,她看著,心中悲傷無比,她正要去做一件事,她要去跟文太告白,她要告訴他關於她的愛戀,然後,結束這一切。

他總是在那裡,她的老樹。

當她輕巧地接近他時,他似乎很驚訝。

「和子小姐。」他丟掉手上的香煙,站起來恭迎她。

「文太先生」冷靜點,和子。「我有話要跟你說。」

「是?」文太在名義上雖然是和子的舅舅,但和子從不叫他舅舅,只喊他為文太先生。

他不明白和子對他的情感,對他而言,和子是個安靜且溫婉的少女,有著靜默的氣質,但卻有一雙銳利的眼神,尤其她看著自己的時候。「小姐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跟著你出來的,」她故意頓了一下,並且意有所指地說:「我看見你和母親在後院。」

文太聞言大驚失色,她知道了?

「我……我不明白。」他在腦中想著如何自圓其說,竟然被和子看見了?

但和子卻忽然抱住他!這是怎麼回事?「文太先生,我一直喜歡你。」

文太呆住了,不能消化和子突如其來的告白,她喜歡我?

和子抬起她的臉,那張年輕青春的臉龐,這時他才發現和子是個非常美麗的少女。

「和……和子小姐。」他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情形不在他的預想範圍內。

「我真的很喜歡你……」是啊,為什麼你要跟我的繼母亂來呢?

「我……」

「所以,我不能原諒你。」和子將隱藏的刀慢慢轉了過來,變成握在手裡,「我必須要結束我的感情。」

她在說什麼?文太的腦中才剛浮起這些話,就感到他的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楚痛,怎麼回事?接著是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他下意識地撫著腹部,是血!他的雙手滿滿是艷紅的鮮血,櫻花花瓣像在下雨一樣,沾上了他染血的手掌。

和子將刀子無聲無息地插入了文太的腹部,他完全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他意識遲緩地看著在月光下高舉刀子的和子,她的眼神透露出淒厲的殺意。

鬼!文太看著她的眼神,全身竟不由自主發抖。那是鬼!一個櫻花厲鬼!

「叛徒。」她冷冷地說,接著將刀用盡全力地沒入文太的喉嚨,他抽搐地靠在樹身上抖動,他的痛苦沒有太久,臨死前文太的表情還是一臉不可置信。

她站在老樹前,看著剛才才結束的戀情,在喘息中,感到心中的平靜又回來了,她又回到以前的自己了。

那年的櫻花開得如此盛大,像是要將一生的繁華落盡似的,在她殺了文太的同時,櫻花瓣捲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花浪。

有些茫然,和子的心跳回復了之後,跌坐在文太的屍體前,現在該怎麼辦?

這時,有某種聲音自樹林附近傳來,有人來了?

和子看著周圍陰暗的林間,好不容易平緩的心跳再度高張,這個時候有誰會來?

那聲音的主人比她預期地早出現,一個瘦高的英俊年輕男子自陰影中出現。

「妳被襲擊了?」那年輕的男子有著奇怪的日語腔調,似乎不是本地人,這時他驚訝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和子及靠在老樹上的那具男屍,臉上拂過一抹高深莫測的複雜表情。

但和子無心去探討,眼下她根本無從解釋她為何會跟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一起在這個野櫻林裡。

「妳受傷了嗎?」那男子靠近她,表情轉為擔憂,並且笨拙地為她檢查身上是否有傷勢,和子並沒有反抗,或許這個時刻她才有感覺她殺了文太,她甚至沒有發覺自己在顫抖著,而同時間她也感受到這個陌生的男人在關心她。

和子突然覺得想哭,經歷了兩種瞬間的心情轉換,她愚蠢地明白她有多渴望被人了解,被人關心。

她的眼淚像突然而至的午後雷陣雨,輕輕啜泣了起來。

陌生男人看著文太的屍體,對著和子說:「妳很勇敢,」他拍拍和子的手背,「妳救了自己一命。」

他誤解了眼前的一切,但和子並不打算說明,就這樣吧,讓文太的死成為一個謎,紀念她變調的初戀。她朝他輕輕點頭。

自從和子的親生母親過世後,她沒哭得這麼兇過,這個年輕男子的輕言軟語讓她有股安全感,直覺認為她可以信任他。

「沒必要為了這種男人毀了自己的前程。」說著,他站了起來,離開和子的身邊。

和子想都沒想就拉住他的衣服,他要去哪裡?那男人朝她展露一個令她安心的笑容說:「放心,我馬上回來。」

不一會,他又從陰暗中走回,帶了一大片薄薄的樹皮,用堅韌的樹皮開始在老樹根底挖掘,和子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

十幾分鐘後,一個大洞出現在兩人面前,那男人將文太的屍體粗魯地推入,然後快速地將土石給掩蓋住。文太就這樣長眠於老樹下。

「好了。」男人滿頭大汗地喘氣,看著和子說:「妳重生了。」

我重生了……和子看著眼前的他,領悟到她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某種新的意義。因為他。

「你叫什麼名字。」這是她第一次開口。

「林文隆。」他笑了,「我是台灣留學生。」



和子嘆了口氣,她就坐在文太的墓地上,現在她很清楚,文太並沒有離開。

但她隨即想到,那具骸骨是誰?

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重要,她要做的只是阻止和真一繼續開發這片野櫻林,或者說服和真一放過她的老樹,那株守著她秘密的老樹。

回到家後,傭人在她洗完澡後敲門,「和子夫人,老夫人過世了!」

和子隔著紙門在擦拭頭髮,一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時候了,她輕輕帶起一抹淺笑,「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和真一茫然地看著靜乃的遺體,對於母親的死亡似乎有些超現實,她那個樣子很多年了,怎麼會說走就走呢?

「和真一。」和子在他身邊坐下,他只剩下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了。「母親有說什麼嗎?」

和真一搖頭,他是被管家給急急找回來的,那時他正在跟某個政府官員喝花酒呢。

很好,他什麼都不知道。「把媽媽的後事辦好吧。」

接著,她打電話給在台灣的林文隆,並且把這裡的一切告訴了他,包括那具骸骨。

他只說了一句:「我搭明天早上的飛機到日本。」

靜乃的靈堂很快就佈置好,由於竹口家在地方上有著很奇妙的地位,竹口組是地方建設的先驅,卻也是黑道世家,一旦有重量級的人物去世,來自各方的弔唁也就沒有間斷。

和子忙碌著,不時看著時鐘,計算著丈夫到來的時間,應該快了。

就在同時,警局派人來了資料,說是有了那副骸骨的消息,雖然和子很好奇那副莫名的骸骨是哪冒出來的,但家中在辦喪事,和真一忙著靜乃的後事,所以由和子來處理這個尷尬的場面。

「您好,」和子正坐著,微微向送資料的小警員致意。「真是不巧,家母剛剛去世,家裡亂成一團,招待不周,請不要見怪。」

「不不不,別這麼說,我們才是不好意思,這種時間來訪,但是……」小員警向她遞上牛皮紙袋,「我們也只是公事公辦。」

和子接過那個有點厚的牛皮紙袋,要管家招呼這個員警,她則是拿著紙袋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把那個紙袋捧在手上,猶豫著是否要拆封,想了一會,決定先拆開來看,反正她早晚都會知道。

她撕開封口,拿出裡頭的文件,首先先瞄了一眼檔案上的照片,一個長得不起眼的男人,看起來頂多二十歲出頭,接著她把視線移到姓名欄。

她楞住了,確定沒有看錯,這個名字──林文隆,這具骸骨的主人名叫林文隆?

跟她的丈夫同名?她接著看其他資料,這個林文隆也是個台灣人?和子更吃驚了,有這麼巧的事?

但是,愈看她覺得愈不對勁,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這副骸骨的資料竟然跟她的丈夫大部份相同,除了身高、體重及血型與生理特徵不相同之外,他們之間所有能證明身分的資料全部一模一樣!

這時有一張紙條掉落下來,上頭寫著這副骸骨疑似是十幾年前在日本留學卻神秘失蹤的台灣留學生,經由齒模比對,證實了該具骸骨確為林文隆本人。

和子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突然驚覺到那天晚上,林文隆的出現其實是件很突兀的事,但她那時遭逢巨變,完全沒有細想任何事,即使一直到現在,她從沒懷疑過丈夫那晚英雄救美般的行為,有可能也是救了他自己?

和子覺得發冷,一個怪異的聯想跳進了她的思考,假設那具骸骨真是林文隆,那麼她的丈夫是誰?

「我殺了他。」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硬是插入她的思緒。

「親愛的……」當年英俊的他,經過歲月及智慧的洗禮,已經是個意氣風發,充滿魅力的中年男子。「你……」

「那一天,我跟妳犯下了相同的罪。」他走了進來,輕輕地拉上紙門。

「相同的……」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和子瞪大眼睛,她的丈夫知道她曾經殺了人!

「那個林文隆是台灣來的富家子,他到日本來唸書,跟我不同科系,我跟他並不太熟。」他安靜地訴說往事,「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妳說,但卻不忍心。」

和子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那種不確定的感覺重回到她身邊。

「我殺了他只有一個理由,他搶走我的女友,把她肚子搞大後就拋棄了她,結果她懷著身孕上吊自殺,就在我的宿舍前,並且留了一封遺言給我,告訴我她有多麼對不起我。」

和子顫慄著,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我本來殺了他之後,將他丟到老櫻林裡去,我以為那裡人煙少,他不會那麼快被發現。之後當我失神地在樹林裡遊走時,我看見了妳。」

她明顯地驚跳了一下。

「我看見妳一刀戮進那個男人的咽喉,那麼堅決,那麼果斷,」他的臉浮起了一抹微笑,「我就明白妳是個堅強勇敢的女人,我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和子,妳明白妳那種堅毅的神情觸動了我嗎?我還在為殺了一個人而不知所措時,竟發現這世上同個時間有人跟我一般,我決定重新活過,拋棄我原本的身份,用另一種身份重新開始人生:林文隆的身份。我回頭把他身上的證件全部取走,並且把他埋在一棵老樹下,之後我就到妳身邊,幫妳解決妳的『麻煩』。」

她虛弱地看了他一眼,頓時明白這個她所謂的丈夫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他娶她除了她是跟他有共同的秘密之外,再來就是他隨時可以監視他埋的屍體被發現的一天,他的身分被揭穿的那一天,就是現在!

她活在一個謊言中!她從未在惡夢中醒來。

「現在我知道了。」她吞了一口口水,「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傻瓜,」他坐了下來,撫上她的臉。「這一切並沒有改變,只是多了一具奇怪的屍體,況且早過了法律追溯期,更何況……」他看了看她手上的資料。「和真一還不知道這件事。」

沒錯,他說得很對,和子這才發現,其實這一切都沒有變,她的丈夫還是她的丈夫,不管他原本是誰,當年救了她的是這個人。

「我該怎麼做?」

「威脅他,要他別再動那片野櫻林的主意。」

「我拿什麼威脅……」她突然住口。他知道?

他笑了,那笑容跟當年在老樹前一樣。「是的,和子,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的?」她覺得再也沒有事能讓她吃驚了,她的丈夫遠比她想像的深沈得多。

「有一次和真一因為意外動手術,那時醫院臨時血量不足,需要家屬輸血,結果竹口組長跟和真一的血型不符,雖然那時母親敷衍過去了,但是我注意到事情沒那麼簡單,於是我私下取得他們的血液樣本去化驗,發現了他們的DNA不符合,而且是大大的不符合,這也說明了妳為何對靜乃一直有敵意,因為和真一不是組長的小孩,既然妳不想讓人知道,我也就保持沈默。」

連這種事他都注意到了,和子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眼前只有這個辦法。」和子覺得她不能回頭了,為了她的秘密,這是必要的。

「那個血液樣本跟DNA報告書我還留著,放心吧,和子,妳的秘密會永遠在老樹底下。」

和子望著他,「你本來的名字叫什麼?」

「那不重要,不是嗎?我現在是林文隆。」



「我不相信!」和真一激動地彈跳了起來,臉色怒紅,「妳說謊!這是不可能的事。」

「你最好相信,和真一,到今天我還願意讓你繼承竹口組是因為這是父親的遺志,我隨時都可以公佈真相。」和子冷靜的說,雙眼淡漠,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情。

「妳想怎麼樣?」和真一看著桌上那份報告書,知道她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他不是竹口介信的親生小孩,他是他母親跟某個野男人的種!

「我不會追回你的繼承權,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若是你答應了,你可以安安穩穩地當你的竹口組組長。」

「什麼事?」看來沒得選擇了,和真一只有妥協。

「停止開發野櫻林,把這片野櫻林歸到我的名下,還有別再追究那副骸骨的身份。」

「就這樣?」野櫻林?和真一莫名奇妙地攏起眉頭。

「就這樣。」

「妳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和子這種交換條件等於是白白把竹口組給了和真一。

「我已經嫁人了,組內的事與其交給一個底下人,我想交給你也是一樣的,我不在乎竹口組會落入誰的手上,那是父親的事業,我只在乎我從小生長的這片野櫻林,我還是會把你當成我的弟弟,只要你好好管理竹口組,你永遠都是竹口和真一,我想父親也不會有意見的。」

「明白了,我會照做。」和真一痛苦地抱著頭,他只能這麼辦了。

「很好。」

和真一抬起頭問:「妳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和子沈默了一會,她道:「我不知道。」



和子又來到了這株老樹前,她看著這株美麗的樹,心中充滿了靜謐。

「今年的櫻花還是那麼美。」她輕輕撫摸著樹身,「謝謝你,一直為我守護。」

櫻花開始飄雪,揚起了和子的袖子,那像是一陣嘆息,美得讓人無法自拔。

「從今天開始,再也沒人會來打擾你了,永遠……」

和子看著腳下的那塊石頭,嘴角浮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是的,永遠……




2005-10-20 07: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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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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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系列-03這是一個星期四

啊──────!!




凌晨四點四十三分,他醒來了。



張著眼睛,在恍惚睡夢間,他以為自己失明了。約過了兩、三秒,他才想起,他在自己的臥房。

確定自己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後,他鬆了一口氣。抹了抹臉,發現自己汗流浹背,有點冷。

在十二月的天氣,這樣被驚醒的方式不太好受。

是什麼讓他醒來的?他坐在漆黑的房裡思索著。

對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有一聲長嘯似的尖銳叫聲將他從深沈的睡眠中驚醒。

是誰在叫呢?他看了看桌上電子鐘,四點四十四分,星期四了。

四四四四,死死死死。可真是個好數字。

過了一會,數字跳到四點四十五分,快天亮了,他看看窗外,連一點亮度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看樣子是睡不著了。

於是,他起床漱洗,心裡想著去吃個早餐好了,偶爾提早到公司也不錯。

步出浴室後,他打開電視,正播著晨間新聞。



“女子屍體在大雨中被發現在溝渠裡,女屍已死亡多日,頭骨破裂,初步判定死因不單純……”



電視機傳來專業卻疏離的播報,他把電視關掉,頓時室內一片寂靜。

那聲尖叫是從哪傳來的?他思索著這個問題,好像這問題到現在才被他重視似的。

感覺像是從他夢裡傳來的,但他剛才在做什麼夢呢?

唔……他努力回想好久,始終沒有答案。

算了,他放棄了,只是一場惡夢,沒有必要多想。他再度看著牆上的鐘,五點了,還要四小時才上班。

現在該怎麼辦?他拿著遙控器,又打開了電視。

還是那則女屍的報導。



“女屍身上多處瘀血及外傷,疑似遭到車輛撞擊,由於屍體在溝渠底下多時,加上連日大雨,一時無人發現,女屍已全身浮腫發爛,正等待進一步調查……”



啪喳!他再度關掉電視,室內也再度沈寂。

他丟掉遙控器,把自己的身體陷入米白色的布沙發裡。


唏哩……唏哩……



在下雨?他閉起眼睛,感受到特別清晰的雨聲,這雨下了好多天了,從上個星期四就開始下了。

整整一星期。

下雨天跟星期四,兩樣他最討厭的事連在一起,從小就這樣。

記得小時候,星期四總有他最討厭的課等著他去上,下雨天他也總是因為雨水而全身髒兮兮地回家。

就連上個星期四的下雨天,他也不好過。

上星期四,他的經理對他說:「我上次交代你收的貨款,你去處理了沒?」

他微微驚跳了一下,但仍鎮定地回答:「報告經理,這星期有點忙,我還沒去收,我今天一定會去處理的。」

他的經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打去問過那間客戶了,你最好今天能『收』回來。」

他感到他的胃袋瞬間空了,經理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但他還是力持鎮定地說:「我今天一定會收回來。」


回家的路上,大雨不斷,下得他煩躁透了。

二十幾萬啊,他要去哪裡湊?丟了工作事小,吃上官司事大,早知道上星期四不要跟同事去酒店,喝多的下場就是變冤大頭。

連那二十幾萬怎麼花掉的他都沒有印象,媽的!他憤怒地轉動方向盤,在大雨中猛踏油門。

這不是我的錯!又不止我一個人花掉的,可惡!

他邊踩油門邊咒罵著,打算回家後一個個打電話去向那天一同去酒店作歡的同事們要錢。

雨愈下愈大,但他的油門卻絲毫沒有停止。

事情就發生在幾秒之間。

他先是看到一個身影,連剎車都來不及,就狠狠地撞了上去,車子不受控制地向前直衝。

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車輪碾轉到某種物體!

他急忙踩剎車,滑行了幾公尺後,車子好不容易停下來。

”我輾到了什麼?!”

握著方向盤,他不斷地問自己,心跳不停地增快,希望只是一頭狗或一隻貓,沒事的,沒什麼好擔心。

他努力穩住發抖的手,打開車門,步入大雨滂沱中。

一個女人,一個頭破血流的女人。

倒臥在馬路上,雨水正沖刷著自她頭上流下的血,還有腦漿。她的頭扁了一半,看不出原來長什麼樣子。

他失神地跌坐在她身邊,怎麼會?我撞死人了?雨有增大的趨勢,而他卻六神無主地不知該怎麼辦。

那女人的手指似乎在動,他注意到了,她沒死嗎?

「小……小姐?」他試著呼喚她,沒有反應。

他吸了口氣,也吸進了幾滴雨水,「小姐?妳還活著嗎?」

這問題真蠢,他不禁責怪自己,什麼白痴問題,頭都扁成這樣了,難道還會活嗎?

雖然這麼說,他還是抱一線希望,「小姐……?」

他的叫喚在看到一包東西後忽然停止。

一包錢,散落在這倒下的女人身邊。他顫抖地拾起了這包錢,略微數算了一下,二十五萬!

他不禁目瞪口呆,腦中突如其來一個念頭:這錢是老天送來給他的!否則怎麼會在他缺錢的同時,不小心撞了一個帶著二十五萬的女人?

他的嘴角浮出了笑容,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好了,錢的事解決了,問題這個死掉的女人怎麼辦?

他站起來看了看四周,這是一條沒什麼人車會經過的產業道路,路的兩旁都有溝渠,既然這筆錢是老天送來給他的,理所當然地老天也會幫他處理屍體。不會讓她這麼早被發現的。

於是他把屍體拖到路旁,一把將她推落水溝中,為了不讓她身份曝光,他帶走她的皮包,將它丟到後車廂。



唏哩……唏哩……



雨怎麼還不停?已經一星期了,還要下多久?

討厭的星期四。

今天是那個女人的頭七,他撞死她的第七天。

他忽然好奇那個女人的身份,她是誰呢?為什麼三更半夜帶著錢在路上走?

想著想著,他起身到車庫去,取出那個染血的皮包。

外面打起雷了,清晨時分,大雨加上雷電,閃電一陣一陣地劃破天際,冬天怎麼會有這種大雷雨呢?

他納悶著,接著一個轟雷落下,他被嚇得震了一下。



啪!



停電了,「媽的!」他低咒了一聲,把那個皮包丟下,摸黑尋找蠟燭。

他記得放在電視櫃裡,在哪裡呢?摸索了一陣,有了。

啪嚓啪嚓,打火機摩擦的聲音,出火孔起了小小的火焰,他小心地點上蠟燭。

「怎麼會是白色的蠟燭?我有這東西嗎?」他喃喃自語,接著點起第二根。

在微光火影間,他看到一張臉。

「哇啊───!」

真的是一張臉!一張扁了一半的女人臉!

「妳……妳……」他劇烈地發著抖,這不是……這不是……上星期四被他撞死的那個女人嗎?

女人被壓扁的臉流下粉紅色摻雜白色的腦漿,破碎的右邊眼眶是蹦跳出來的眼球,而另一隻完好的眼睛直瞪著他!

陰森且充滿怨恨,淒厲且猙獰。她勾起一抹恐怖驚心的冷笑,伸出一隻慘白的手爪,一把擒住他的咽喉。

他倒吊著白眼,舌頭外翻,心裡想的卻是……



今天是星期四……






啊──────!!




凌晨四點四十三分,他醒來了。


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他做惡夢了?夢見一個女人掐住他的脖子。


他打了個顫,那是夢嗎?今天是什麼日子?他轉頭看著桌上的電子鐘,凌晨四點四十四分,星期四。


四四四四,死死死死。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一個星期四。




2005-10-20 07: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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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系列-04那個女人

最近,入夜後出現了一個女人。

她戴著黑色的帽子,穿著黑色的洋裝,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全身都是黑色的,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幾乎是每天同一個時間,我都可以隔著家裡的牆壁聽到她的高跟鞋走過的聲音。



叩、叩、叩……



每次她走過時,我都會屏住呼吸,深怕她知道我在牆壁的這頭聽著她的腳步聲。

沒有人知道她是誰,甚至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叩、叩、叩……



又來了,晚上十點四十七分,她的腳步聲總會準確地走過,我很害怕,總覺得她在走過我家時,會轉過頭看著我的窗戶。

但我還是好奇,她每天為什麼都走過這裡?而且都在這個時間呢?

為什麼?



「媽,我不要吃水煮蛋啦,我要吃半熟蛋。」

「你不要一大早就挑剔好不好,我也要上班,今天就隨便吃行不行?」

我懊惱地剝了蛋殼,煎個蛋又不用多少時間。

「最近晚上好像都有狗在吹狗螺耶,真是吵死人了。」老媽把果汁放在桌上。

「有嗎?我怎麼都沒聽到?」老爸悠閒地翻看報紙,心不在焉地回答。

「沒有嗎?還是我聽錯了?」老媽把咖啡遞給我。

「狗叫的聲音……」我吞下蛋黃,困難地發言。

「嗯?」

「不,沒事。」我也聽到了,那不是老媽的錯覺,狗叫的時候都是那個黑衣女人經過的時間。

「好啦,快點吃,上學要遲到了。」

我快速喝下那杯燙舌的咖啡,提著書包出門去了。

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我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但她就是怪,全部都怪。

這個方向就是每天那黑衣女人從我家走去的方向,她也每天走過這個地方,她到底都去了哪呢?

令人討厭的不舒服。

想著想著,離竹家也快到了,她總是會在門口等我。但今天不見人影,她睡過頭了嗎?

「喂,離竹,上學了。」我站在她家門前喊叫。誰要她家沒有門鈴。

過了一會,她才來開門,居然連制服都還沒有換,公車都要走了耶。

「妳這傢伙……」

「阿徹……」她忽然衝進我懷中,肩膀劇烈顫慄,她在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居然在哭?除了小學畢業時,我從沒看過她哭,她總是傻得很可愛。

「爺爺……昨天晚上過逝了……」她哭得更用力了,淚水濕了我的衣服。

啊……終於死了嗎?雖然這樣想很沒禮貌,但是離竹的爺爺臥病在床也快八年了,早就被藥啊、病啊給折磨得不成人樣了,早點走對他是好的。

「昨天晚上幾點呢?」我問,好吧,問得有點蠢,有什麼問什麼嘛。

「大約十一點左右。」她抽搐得我心都疼了。

「乖喔,不哭。」她仍舊趴在我肩上慟哭,我只好拍拍她的頭安慰著。「我幫妳請假,妳在家幫忙處理後事吧。」

這一天,我無心上課,離竹的哭聲讓我難受了一整天。

放學時,離竹家已搭起了靈堂,靈堂上離竹的爺爺不哭不笑地擺著。

而她們家人多了起來,除了她們家的人,還有一些親戚及頌經團,那是個由死亡構起的世界,離竹家的人都已穿起了黑色或深色的衣服。

跟黑衣女人一樣,我不禁這麼想。

我本來想去探望她,後來想想算了,她們家在辦喪事,怎麼說都不該這時候去打擾。

於是,我轉頭朝我家的方向走。

路上已打起街燈,死白的燈光,照得整條暗巷像是個太平間。

每隔五公尺就有一盞路燈,路燈的照光範圍約是周圍兩公尺,也就是說,每兩盞燈中間會有一公尺完全是黑暗的。

也就在那個當口,我聽見了高跟鞋的聲音。



叩、叩、叩……



我站在完全黑暗的中間,動彈不得,那聲音……那腳步聲……是那個女人!



叩、叩、叩……



她的腳步聲忽然很接近,我不能動也不敢動,就好像被一頭老虎盯上的感覺,不!比臨死的感覺更恐怖、更真實。

叩,三步,叩,兩步,叩,一步,她來了!而我竟然看不見她的樣子!

“呵呵……”

她笑了!

一陣戰慄感襲上我的脖子,簡直像蟲一般在我皮下竄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一直徘徊在這條暗巷裡……



「……徹,阿徹!」

「啊!」我尖叫出來。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張著眼坐在這邊發呆啦?」老媽圓胖的臉在街燈下顯現。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茫然地看著周遭。

「你放學後就沒回家啦,我出來找你啊,才出來沒多久就看你坐在這邊發呆,啊你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不知道……我只記得……

「女人!」我再次大叫,「有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媽!有個女人,她好恐怖,全身都是黑的,而且她還走過我身邊,在我耳朵旁邊笑!」

「你在說什麼啦?爸爸跟妹妹都在等你吃飯,你還在這裡發什麼神經啊?」老媽邊拖著我邊抱怨著。

「我是說真的,她往那邊走去了,往離竹家的方向去了!」我慌亂地指著彼方。

「你是沒睡醒啊,說不定人家是去弔唁的,才會穿黑衣服啦,你給我回家去。」

「不是啦,真的啦,那個女人每天都會走過我們家旁邊,她穿著黑色的洋裝,戴黑色的帽子還有黑色的高跟鞋,真的啦,我沒有騙妳啦!」我快哭出來了,她為什麼一點都不相信我?

「你看過那個女人啊?要不怎麼會知道她穿什麼戴什麼?」老媽沒好氣地應我。

但我呆住了,我沒見過那個女人,我怎麼知道她穿什麼戴什麼?

為什麼我會知道?

回到家後,我根本什麼都吃不下,整個晚上心神不寧,一直盯著時鐘,害怕十點四十七分的到來。

滴答、滴答……

客廳的時鐘今晚特別大聲,我一直心驚膽跳的,那女人的笑聲不曾在我腦海中間斷。

滴答、滴答……

我感到心煩,去睡吧!睡著了就聽不見了。沒錯,我下定決心不再去想這件事。

鑽進棉窩裡,閉上眼睛,思緒卻一直空轉著。

……今天沒有打電話給離竹,不知道她有沒有好過一點,她現在一定很難受,我翻了個身,鬧鐘的滴答聲好吵鬧,我的思緒依舊沒有停止。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一旦靜下來後,我不知不覺又想到這件事上了,她從哪裡來?每天晚上又到哪裡去呢?她走的方向是離竹的家,而離竹的爺爺在昨天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去世,這兩件事有沒有關係呢?

漸漸地,我感到睡意襲來,嗯……那個女人不會是來帶走離竹的爺爺吧?啊,好想睡……

我的腦袋慢慢停止思考,黑暗像濃霧一樣罩住我,今天好累……



……



叩、叩、叩……

我忽然驚覺到什麼似地張開眼睛!那個女人來了!



叩、叩、叩……



我迅速瞄了鬧鐘,在黑暗中的瑩光數字顯示十點四十七分。

不會吧?真這麼準?她又來了?



叩。



她停下來了!

就在牆壁外頭,一股寒意把我原先濃厚的睡意給趨得不知去向,那個女人今晚為何在我家外面停下?

她想做什麼?為什麼今晚不走過去?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透過厚厚的圍牆直視著我的恐懼。

不要!不要!不要!

我用棉被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但她的笑聲還是這樣鑽進來了。



“呵……呵……”



天啊!笑聲拉得長長的,像是用慢速播放的音效,既恐怖又詭異。

她的笑臉在看我!我幾乎可以透過被子看見她在圍牆外的笑臉,像小丑一樣的笑臉,嘴角裂到耳根上,除了嘴,我什麼都看不見,她的臉只有一張嘴,空空洞洞的,加上一身的黑,無盡的黑!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的大叫,救我!誰來救我?!

「發生什麼事了?」老媽拿著鍋鏟衝進來,「你在鬼叫什麼?」

呃?天亮了?我……我睡著了?外頭陽光閃爍。

「我做惡夢了。」我無力的垂下肩膀,覺得頭好重,眼皮睜不開。

「做惡夢了?」老媽覺得有點抓不到頭緒,「去洗臉刷牙,清醒一下。」

「嗯。」

我感覺很疲憊,我有睡覺嗎?我好像一整晚都是清醒著,還是我真的在做夢?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每天穿高跟鞋走過我家外頭,擾得我不能成眠,而且昨天晚上還在巷子裡嚇我?

這樣下去不行,如果沒搞清楚這件事,我會被逼瘋了,我一定要搞清楚那個女人每天都經過這裡是為了什麼。

為了今晚,我索性請了病假,在大白天裡,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大覺,一直睡到傍晚,老媽才來叫我起床吃晚飯。

「我說要不要請里長加強一下附近的巡邏啊?昨晚吹狗螺吹得特別厲害。」老媽臉上有點擔心。

「人家不是說要是吹狗螺就是有好兄弟在附近嗎?會不會是離竹姐家的爺爺?」老妹還在唸國小,這種怪力亂神的知識倒還懂不少。

「妳要是覺得擔心就去照會一下吧,不要太麻煩人家了。」老爸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則是食不下嚥,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一句話都沒搭上。

「阿徹,你有好一點嗎?臉色怎麼還是這麼差?」老媽忽然注意到我。

「還好,只是吃不下。」我覺得我的確有點虛,與其說身體不舒服,倒不如說是心理不舒服。

「那喝一點湯好了,等會去吃個藥,再去睡一下。」

「嗯。」

話是這麼說,我一點睡意都沒有,今天晚上我要跟蹤那個女人,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時間好像又慢下來了,等待的滋味真的很討厭。

離竹現在在做什麼?我忽然想起我快兩天沒打給她了。

我看了看時間,唔……十點十六分,還有半小時,我才這麼想的同時,行動電話就響起來了。

「喂?」

『喂?阿徹?』是離竹,真巧。

「怎麼了?我才剛要打給妳。」

『沒,只是覺得好像很久沒跟你講話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嗯,妳家在辦喪事,我不太方便去打擾妳。」

『那天你安慰我還幫我請假,我一直都沒有好好地向你道謝。』

「妳跟我客氣什麼?我們是什麼交情了。」

『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交情?』她忽然話鋒一轉。

「啊?」這算什麼問題?

『我覺得阿徹在我心中佔了很特別的位置。』她說這句話的同時,我忽然感到有點不真實,很特別的位置,有多特別?

「離竹,我……」

『阿徹,我很不安。』她不讓我說出口,她的聲音有著不確定。『我們從小在一起,如果你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可能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跟你相處了。』

我楞住了,她說的沒錯。我慎重了起來,「嗯,離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有很多感覺是一時也說不清的,我明白妳的意思。」

『所以不要現在給我答案,等爺爺的事辦完,我再聽你的感覺。』

「好,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就算沒有我在身邊,妳也要堅強。」

『阿徹,』她頓了一下,像是在吸鼻子,她又哭了?『你會在吧?』

「笨離竹,什麼怪問題。」若是她現在在我面前,我一定會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我不知道,我覺得我好像要跟你分開了,爺爺去世的時候我也有這種感覺。』

「傻瓜,不要多想。我當然會在。」

『嗯,』她好像放了心,『那……晚安。』

「再見。」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傷感了起來,掛了電話後,我一直想著離竹的話。

“我覺得我好像要跟你分開了……”

一股不祥的感覺昇起,離竹為什麼要那樣說?



叩、叩、叩……



啊!我轉頭看著鬧鐘,十點四十七分了?

那個女人來了,她來了。我困難地吞嚥這個事實,像根刺一般難受。



叩。



她又停在我家外邊,那股噬人的視線大剌剌地穿透過來,熟悉的驚惶又讓我嚇得不知所措。

但是,她再度舉走向前走,像前幾天那樣,往離竹家的方向走去。

“我覺得我好像要跟你分開了……”

一個突兀的想法讓我震驚地站了起來,她……那個黑衣女人要帶走離竹?

不!這怎麼可以?我絕對不會讓她這麼做,不管她是什麼鬼東西!

我匆忙地套了件外套,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還好,今天大家都很早睡,客廳沒人。

那女人應該走不遠,我連想都沒想地往離竹家的方向衝。

她應該只差我一小段距離,可是我都快跑到離竹家了,還沒看見她的身影。



叩、叩、叩……



有了!我聽見了,在黑暗的巷子中,我清清楚楚聽到那個每晚讓我不得安寧的腳步聲。

在那裡!那個女人在離竹家的靈堂前,我跑得更快了。

妳不可以!妳不能帶走離竹!我的心在吶喊,那女人在離竹家門前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看見她的嘴彎成一個可怕的角度,像小丑一般的笑臉。

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並沒有走進離竹家,她想做什麼?她要到哪裡去?

這些問題最近一直困擾我,而我打算現在就解決它。

我再度朝那個女人的方向跑去,奇怪的是我始終趕不上她。

「可惡!」或許我太專心追趕她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台超速的車輛往我這邊衝過來。

碰!

我被往前撞飛了幾公尺,失控的車身在剎車的反作力之下,輾過我的脖子及膝蓋,我感到我的頭翻滾了兩圈,我眼中的世界全部成了翻轉的九十度,我竟然一點都不痛,真是不可思議。

而那個黑衣女人就站對街,她的笑容更得意了。

我記起來我為何會知道她全身黑了,我見過她,在幾天前的這個地方,同樣有一場車禍,當時她穿著全身黑,倒臥在血泊中。

那個女人的樣子慢慢模糊,我就要閉上眼睛了。

唯一遺憾的是,我還沒告訴離竹……




2005-10-20 07: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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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驚悚系列-05美麗的想像

"問題十三、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A)小家碧玉型?

B)熱情大方型?

C)美艷妖嬌型?

D)鄰家女孩型?



「怎麼沒有女奴型或女僕型的?」他仍埋首在問卷中,對著裡頭的問題塗塗寫寫。

「呵呵,這位先生真有趣,什麼叫女奴型?」幾分鐘前,這個長相可愛清純的女孩,像隻沒有戒心的小貓接接近他,請他填一份問卷。

他瞄了她一眼,嗯……長相約有八十五分,身材有九十分,笑容嘛,有點虛偽,七十五分好了。

他心裡打著分數,眼睛不客氣地上上下下。

「先生?」女孩退縮了一下,感受到他不禮貌的視線。

「沒什麼。」他不想跟這女孩解釋這麼多。

生活周遭的女孩太現實,也太真實,不管再怎麼美麗的女孩子,明星也好,偶像也好,模特兒也好,都免不了生理上的痕跡,像是什麼蚊蟲叮咬、青春痘疤……等,看了就倒胃口。



"問題十四、若是可以選擇,你想要誰當你的女朋友?(任填三人)"



他想了一下,難以抉擇,最後他寫下心目中最最最完美女性動漫人物,他微笑著,這才叫女人。



"問題十五、你願意接受本公司免費為期一星期的愛人試用期嗎?"



「啊?」他疑惑地瞪著這個問題良久,好一會,他才叫了站在旁邊的女工讀生。

「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唔……」工讀生歪頭想了一下,她也滿臉迷惑地說:「我不太清楚,要是您填願意,我們公司會派人到您府上說明。」

這是新型態的援交手法?真是無聊。

他在那題上面寫下:不願意。可是視線一直停在『免費』兩個字上頭。

他整整瞪著那兩個字快一分鐘,反正不會有損失,他想。接著把不願意的不字給塗掉。



"問題十六、請詳細寫出你心目中理想的女性類型。"



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呵呵……他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段,他把問卷交給工讀生,之後,他就把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叮咚!

他先是看了看桌上的鬧鐘,晚上九點,這時候有誰會來?

「誰?!」他不為所動地朝著門口大喊,可是換來的又是另一聲叮咚。

「到底是誰?」他有點生氣,他可沒那種好到晚上會找他出去玩的朋友,他把眼睛貼在門上貓眼,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晚了還上門來?

他朝外看了一下,門外站了個他怎麼設想也想不到的人。

是個女孩,他楞住了,一個穿著女僕服裝的女孩。

他一頭霧水,為什麼會有個奇裝異服的女人來按他的門鈴?

叮咚,她伸手按了第三次門鈴。

「妳是誰?」他打開門,瞇著眼打量著她。

「請問是洪朝強先生嗎?」她問,聲音悅耳動人。

「是……是我,妳……妳有什麼事?」他結巴了,開了門之後,他才真正看清楚她的模樣。

她有一頭柔順烏黑的及腰長髮,一對靈動大眼,小巧的鼻子以及飽滿柔嫩的櫻唇,她的臉大約只有巴掌大,身高約一百六十公分,體重可能連四十公斤都沒有,而她的胸脯像是不耐制服束縛似像緊繃著,裙裝底下是一雙修長美腿。

「我……我可以進去再說嗎?」她低下眼瞼,臉頰撲紅。她不等他反應,就直接進去他單身居住的房間。

「妳怎麼可以擅自……」她穿過他的身邊時,傳來一股特殊的香味,那是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從今天開始七天,請多指教了。」她忽然對著他跪坐,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七天?她在說什麼?「小姐,妳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完全不了解妳所說的話。」

「咦?可是,」她自口袋中拿出一張淺綠色的紙,「這上面說您願意的啊。」

「啊?」他接過那張紙,是今天他填過的問卷,上頭那個被塗改的願意兩字鮮明地寫在紙上,他恍然大悟。

「不是應該先打電話過來……」他想起因為沒有錢繳電話費,早就被切斷了。

那女孩有些慌張說:「對不起,因為連絡不到您,所以小夜只好直接來了,請您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啦,」咦?這模式好像在哪邊看過,他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我只是好奇妳們公司是在做什麼的,愛人試用期是什麼?」

她抬起頭,嘴唇彎成一個可愛的弧度說:「我們的工作性質是安慰像您這樣寂寞的男性,」她接近他,長髮輕輕落下,「只要您願意,您想做什麼都可以……」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口。

這不是真的吧?洪朝強忽然覺得很不真實。

他已經三十五歲了,平時靠打零工維生,家人都住鄉下,沒有女朋友,也沒有談得來的朋友。

漸漸地,他也慢慢地封閉自己的生活,平時看漫畫、動畫及遊戲排遣寂寞。

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只有這些了,然而不知是否看了太多被過度美化的動漫人物,他竟然看見現實生活中的女人不自覺挑剔了起來,在他眼中,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比不上漫畫中大眼睛,豐胸窄臀的虛擬人物,幾乎接近變態的程度。

所以就算有需要,他寧可靠自己解決,也不願意花錢去找女人。

「真的嗎……?」他問,同時伸手摸了摸伏在他胸前的女孩子,她幾歲呢?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罷了。

「當然是真的,您在問卷上填寫下您理想中的女性,公司就派我來了,希望您能滿意小夜。」她紅著臉說。

「妳叫小夜?」連名字都取得很漫畫。

「嗯,希望您能滿意我,如果七天之後,您還滿意我的服務,就可以跟本公司簽定愛人契約,成為正式的愛人,那麼小夜就能永遠跟您在一起了。」她在他耳邊輕輕說著,那觸感讓他心頭一陣騷癢。

「代價呢?我總要付一些什麼吧?」嗯嗯,漫畫模式都是這樣的,他已經完全將自己溶入情節裡了。

她輕輕笑起來,「主人真可愛,那種事情等到要簽約再說就好啦。」

「說得也是……」雖然覺得好像還是有那邊不對勁,但也證實了他先前的想法,這是新的賣春手法。

只是……他再度打量眼前的她,她太完美了,身材跟臉蛋都屬一流,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觸摸她,好柔軟的肌膚,好美的頭髮。這麼美的一個女孩,為什麼要來做這種行業呢?

「小夜可以為您做什麼呢?」她溫柔地看著他,好像眼前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就是服侍他了。

「真的……什麼都可以?」他吞了一口口水,感到下腹一股難耐的火熱。

「嗯……在這七天內,我是您的愛人。」她嬌羞地別過臉去,露出潔白無暇的脖子。

管他的,反正在這七天內,他可以盡情想做他曾經想做的事,而且完全不必付任何代價。

「那……那麼,」他取了一條繩子,把她的雙手捆綁起來,並且矇上眼睛。她只是微微掙扎一下,更挑起他征服的慾望。

「不準動!」

「請不要傷害我。」那樣子,那口氣根本就跟漫畫中被虐待的女主角一樣。

「哼!」他一把探進她的裙下,扯下她的內褲,並且用牙齒咬住她胸前的領扣,撕裂她的制服,他要用強暴的方式對待她,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她似乎有些受到驚嚇,輕輕哭泣且楚楚動人說:「請主人好好對待小夜……」

「不要說話。」他粗魯地吼叫,並且一手捂住她的嘴。

「唔!」她可愛的臉一時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但依然沒有減少她的美,汗水淋漓地流下。

就是這種感覺!他在她身上找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就是這種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感覺,才第一晚,他就明白這輩子沒有比小夜更完美的愛人了。

接連下來幾天,他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工作,只是做愛,好像要把這些年的遺憾給一次補足似的。他不斷地不斷地索取她的身體,她穿來的女僕裝也漸漸破損不堪。

小夜滿足他做為一個男人最瘋狂的想像。



所以當第七天晚上來臨時,小夜問他:「不知道主人對小夜的服務還滿意嗎?」

「那當然。」他憐愛地撫著小夜的頭,看著她仍完美的身軀,不管前一晚他們的性愛有多激烈,隔天小夜身上絕對找不到一道傷痕,這讓洪朝強暗暗稱奇,卻也沒有多想。

「那麼主人願意簽定正式的契約嗎?」小夜的聲音甜膩,像蜂蜜一樣迷人。

「嗯……好。」怎麼搞的?覺得好累,洪朝強眼皮沈重,是因為最近體力過支嗎?

「主人請在這邊簽名。」她的聲音好遙遠,洪朝強拿著筆,視線模糊,在小夜指著的地方寫下他的名字。

碰咚!他終於閉上眼睛,倒臥在地板上。

小夜輕笑著,「謝謝您了,主人。」



臭味彌漫好些天了,鄰居們議論紛紛著那個獨居的男人好多天沒有出門了。

「會不會發生意外?死在裡頭了?」

「天啊,這太恐怖了。」

最後,有人去報了警,警察破門而入。



裡頭是一具抱著充氣娃娃的男屍。




2005-10-20 07: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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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驚悚系列-06童心

媽咪有一隻小狗,很老很老了,牠很喜歡跟在媽咪身邊,有時候媽咪抱我的時候,牠都會一直叫。
這時候,媽咪總是會說:「妹妹乖,小胖不會咬妳喔,小胖,不可以對著妹妹叫。」
有時候小狗會安靜,有時候不會。
要是我被小狗嚇哭了,爸比都會把我抱起來,跟我說:「妹妹不哭喔,小胖最壞了,爸比疼妳喔。」然後,他會用他的大鬍子磨我的脖子,弄得我好癢呢。
小狗還是會對著我叫。
牠好討厭,要是牠不見了就好了。我每天都這麼想,也會對著小星星祈禱,希望小星星能帶走小胖。
但是小星星從來都沒有實現我的願望。
那一天,我從幼稚園回家,小狗站在門口,牠看見我一直叫一直叫,我好怕,不敢進去,我一直大叫媽媽,可是沒有人出來,小狗跑過來追我,好可怕好可怕,牠會咬我,小狗要咬我。
小狗一直在我後面追,我只好一直跑,可是牠會跳,一下子就跳到我的身上來,我跌倒了,小狗忽然咬住我的手。
好痛,真的好痛,我的手流血了,我哭了出來。
「媽咪!」我想,我可能哭得很大聲,隔壁的陳奶奶跑出來,看見小狗咬我的手。她趕快把我抱起來,而且把小狗趕跑了。
「哎喲,小可憐,竟然被狗咬了?」我喜歡陳奶奶,她總是把我放在膝蓋上,唱兒歌給我聽,有時候我也會跟她一起唱。
陳奶奶先送我到醫院去,可是醫生叔叔要幫我打針,我不要,那好痛,我一直哭著說不要。
「陳奶奶,我不要打針,我們回家好不好?嗚嗚……」
「妹妹乖,妳被狗狗咬了,一定要打針,要不妳會變狗狗喔。」
「我不要變狗狗……哇啊……」
「那就要打針,一下下就好了。」
醫生叔叔一下子就打好了,真的只痛一下下,可是我還是會怕,所以我還是哭。
爸比跟媽咪來了,媽咪看到我手上綁著白色的布,就哭出來了。
她抱著我說:「妹妹,對不起,痛不痛?」
媽咪哭了,不要哭。我擦擦她的眼淚「媽媽不哭,妹妹不痛。」
「看樣子,小胖要送走才行。」爸比說,他的眼睛濕濕的。
「可是小胖跟了我好久了,牠從不咬人的,而且牠只是一隻小約克夏,根本咬不傷人。」
「牠今天咬了妹妹啊,雖然傷口不大,要是妹妹心裡留下陰影呢?」
「要不,不要送走牠,把牠關起來好不好?」媽咪還在哭,她不要小狗走。
「妳……」爸比轉過頭不理媽咪。
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小狗被打了,發出很吵的叫聲,爸比很生氣地踢牠,媽咪一邊拉著爸比,一邊抱著小狗。我站在旁邊看。
最後小狗被關到籠子裡去,爸比跟媽咪都不講話,他們吵架了。
都是小狗害的,我討厭牠。
我又跑去跟小星星祈禱,「小星星,我會當個乖孩子,你可不可以把小狗變不見?」
小狗還是沒有不見,牠只是多了一個籠子跟一個套在嘴巴上的帶子。
媽咪比較愛小狗,所以我想讓小狗不見,很想很想。我等媽媽在睡午覺時,把小狗放出來。
牠很高興地跑出來,一直對我搖尾巴,可是牠被綁住嘴巴了,不會叫也不會咬我了。
我輕輕地走到三樓去,小狗跟在我後面,我跑到陽台上,陳奶奶的家就在旁邊,陳奶奶現在也應該在睡午覺。
「小狗,來。」牠對我搖尾巴,我本來不敢抱牠,可是牠不能咬我了。而且牠現在磨我的腳,有點癢,呵呵,好軟,我把牠抱起來,小狗好輕喔,比芭比組合屋還輕呢。
「小狗,我放你出去,你要飛飛喔。」陽台外面是院子,小狗應該會跑不見,所以我把小狗從陽台外面放下去。
「小狗飛飛。」
呵呵,小狗不見了。

「呀啊啊啊───!」媽咪叫得很大聲,小狗不見讓她很難過嗎?
「小胖,小胖!」媽咪在院子裡哭,可是她不讓我靠近,還一直打電話。
晚上,爸比在院子裡挖了一個洞,把一個白白的東西放到洞裡去,他也不要我靠近,我只好乖乖地跟媽咪坐在客廳裡。
小狗不見後,媽咪真的對我好好,我要什麼她都會買給我,而且她也記不起來小狗不見了。
後來,我升上幼稚園大班,媽咪生了一個弟弟,爸比好高興,媽咪也很高興,比小狗在家時還高興。
我不懂,為什麼?弟弟只會哭,比小狗叫還吵,而且什麼都不會,爸比跟媽咪都不覺得弟弟吵,弟弟哭,他們就很快樂,還說:「男孩子就是男孩子,連哭聲都這麼響亮。」
有一次,我生氣地打了弟弟一下,媽咪竟然處罰我不能吃蛋糕,爸比也打我的手心,說我是壞孩子。
我好難過好傷心,媽咪又不愛我了嗎?爸比也不喜歡我了嗎?他們都只愛弟弟嗎?

我開始討厭弟弟了。




2005-10-20 07: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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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驚悚系列-07虐

呵呵呵……

我等了好久,終於有這個機會了,你一定很困惑對不對?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被綁在這裡對不對?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不可置信及害怕的神情。

呵呵呵……

我就是要你害怕,你知道我忍這口氣忍多久了嗎?你不知道對不對?沒關係,在你死之前,我會一樣一樣地訴諸你的罪狀!

唔?你還敢掙扎?嘴巴都被石頭塞滿,還用萬能膠帶貼住了,還要發出聲音?難道對我的說法質疑?

喔喔喔!你犯大錯了,而且還不止一條……

你千不該萬不該在眾人面前指著我說我是恐龍,恐龍?

不不不……這種名詞怎能用在我身上?我只是不愛打扮,我跟辦公室裡那些庸脂俗粉不同,我跟每天出去聯誼大搞男女關係的上班女郎是不一樣的,我是很潔身自愛的,在混亂的世界裡,有多少人跟我一樣?不!沒有,一個都沒有!

所以你明白了嗎?沒有人像我這般高貴無暇的,你懂嗎?!

你不懂,因為你跟她們都一樣!全是混帳,全是垃圾!全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廢渣!

但,這還不是你最該死的地方,你還有更令人可恨的地方。

你幹嘛反應這麼大?看你嘴巴都流血了,看吧,是你活該,都叫你不要亂動了。

這棟建蓋中的大樓在下個星期一早上以前是不會有人來,你最好不要惹得我不高興!否則你只會死得更慢更痛苦罷了……

對……很好,就是這樣,不要再亂動,好好聽著你的罪狀。

你不要以為你不說就沒人知道,你挪用公款,還嫁禍給我,或許你覺得我是女人,而且只是個小小會計,路上隨便撿就一打,所以就很好欺負對吧?

還有什麼更好的代罪羔羊?

當然總經理那個糟老頭跟你根本是同一種類型的人,看女人只看脖子以下,好像女人的腦子是跟奶子長在一塊,你不用擔心,他活不久的,若他再繼續叫我每天泡一杯茶給他,我保證他活得不會比你晚多久。

很棒對吧?你要知道壞人最後都是死在好人手下的,所以你做了這麼多壞事,理所當然由我來解決掉你。

窩囊廢!你竟然哭了?平時趾高氣揚的你竟然哭了?不對!你不能哭啊,我還沒開始呢,我只是在宣判你的罪狀罷了,你現在哭是什麼意思?想博取我的同情?

不不不……你找錯對象了,你平時不是都在背後罵我是『變態的鐵公雞』?

你應該很明白才對啊,我不會因為你哭窮多借支你一毛錢,相同的道理,我更不會因為你哭著求饒就免你一死。

因為我是變態嘛,是不是?呵呵呵……

只要想到等一下我要怎麼凌遲你,我就全身舒暢,下星期一,我就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我叫你不要亂動!看來你是想早點死?

還沒呢,若你想跳過你的罪狀也行,我一樣一樣數也很累,我會把你的罪狀燒了寄給你,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可以告訴你我要怎麼做。

這個是什麼你知不知道?相信三歲小孩都知道,因為它是針筒,而且是很大支的那種針筒。

不曉得你有沒有在網路上看過一篇文章叫『樓下的房客』?

裡頭有一段情節是用過期的酸牛奶注射到人體裡去,看到那一段時,老實說還真噁心的要命,所以我不用酸牛奶,我用濃鹽酸。

你知道嗎?為了這一刻我可是準備了很久,所有工具都是我一點一滴去收集來的,這個玻璃針筒可是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看到沒?這個濃鹽酸就跟平時洗廁所專用的那種一樣,倒是沒什麼特別,它灑在地板上會冒濃煙,至於打到人體裡是不是也會冒煙,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沒關係,答案等一下我們就知道了嘛,對不對?

呼呼,這麼粗的束繩帶果然很牢靠,你一點都動不了哩,被綁著很痛吧?

等一下鹽酸打進去後,它會沿著血管一路破壞,當然你會因為緊張跟恐懼,心臟會收縮的很急速,所以鹽酸會在你的血管還來不及侵蝕透時到達你的心臟,過幾十秒後,鹽酸會經由心臟的收縮開始遍佈全身。

但你還不會死,你只會痛苦,很緩慢很緩慢的痛苦,你會感到全身灼熱,血液逆流,肌肉像是爆炸一般的燒烈著。

但,最棒的是這裡,你的外表到你死之前都看不出來有異狀。

當然,警方一定會解剖你的,他們要找出你致命的死因嘛,可能有好幾個,但最致死的只有一個。當法醫剖開你的肚子時,那表情一定很經典,可惜我看不到,不過沒關係,你現在的表情就很夠看。

怕了嗎?後悔曾對我做過的事了?

不不不……這只是開始。你現在這麼怕,等下不就沒反應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沒錯,你沒看錯,是細鋼針。

在打鹽酸之前,我要先用這個把你全身的軟骨給打穿,唔?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我聽來的,聽說人體最痛的神經都集中在末梢,這些鋼針是用來插入你的耳朵、鼻孔及指尖。

尤其是指尖。

從指甲跟指甲肉中間用力插進去,據說沒幾個人受得了哩。

你不是常常誇耀你是男子漢?是真男人?這個剛好可以試試你多有男子氣概。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大男人是不該求饒的,這樣多難看啊,你不是常說,男人要是連一點點痛都不能忍受算什麼男人?

我倒滿想知道你多能忍痛。

接下來是這個,呵呵呵……

要用這個我還會有點抖,畢竟我不是真的變態,我只是想看你痛苦罷了,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知道,一個人要做多少壞事才會讓另一個人這麼恨他。

你就做得到,對付惡人要有惡人的做法,所以用剪刀來對付你,是剛剛好罷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要怎麼做?

或許你心裡會想,這麼小一把剪刀我要拿來做什麼?除了拿來剪指甲我還能幹嘛?

唔……這個問題,我先前也想過,後來想到一個很好玩的,你想不想知道?

你當然要知道,否則這樣就失去樂趣了是不是?

我想你這麼愛看女人的胸部,就讓你眼睛連眨都不用眨,一直看如何?

很不錯吧?直接把眼皮剪掉就好了,從眼尾開始,一點一點地剪開,以後你連眨眼都不用,可以毫無顧慮地看女人了。

至於你要怎麼個死法,我還沒想到,不過沒關係,夜晚還長得很呢。你說是不是?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呵呵呵……




2005-10-20 07: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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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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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系列-08罐頭

沒有人會否認他曾是一個成功人士。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地當上麻省理工學院的生產製造研究室主持人,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擁有三個世界知名大學的機械工程博士學位。

但,只要是人,就跳脫不出不完美的框框,有誰能例外呢?

然而近幾完人的他卻沒有工作、沒有家庭、沒有老婆、也沒有錢,什麼都沒有,還是一個即將槍決的死刑犯。

令人疑惑?是不是?

剛才說了,人沒有完美的,而他只是有個怪癖──他只是特別愛罐頭罷了。

愛罐頭?這算什麼癖好?讓人不禁打從心底覺得怪。

是啊,怪。怎麼不愛錢、不愛女人、不愛正常男人愛的東西,偏偏只愛罐頭?

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關於這個,就得要說個小故事才能說得清楚了…



「嗯…范先生…」工廠老闆忍不住臉上的扭曲表情,從他開工廠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形。

范之圖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眼前這個老闆。

「我們要找的,是一個會操作機械的工人罷了,您…這等學經歷前來應徵…」老闆姓黃,故且叫黃老闆。他拿范之圖定裝成冊的履歷表,有些不知所措,連帶稱呼上也用了敬語而不自覺。

「請別在意那些表面東西,我只是想討口飯吃罷了。」他語氣沉著,帶著學者特有的書卷氣質。

「您要混口飯吃何其容易?何必屈就我們這種小罐頭工廠?」

「唉…不暪您說,我已經被好幾家工廠拒絕了,我…無法習慣在學術界那種死氣沉沉的環境裡工作,加上本身的嗜好,我才會選擇了罐頭工廠,我不要高職位,我只求能讓我在工廠裡當個工人,讓我看著罐頭被製造出來的過程,那樣我就滿足了。」

黃老闆懷疑地看著眼前這個有著高學歷的他,他的理由簡直是狗屁不通,有誰會只想要看罐頭怎麼製造出來而放棄高薪高優渥的待遇?他心中不停地打著轉,該用他嗎?我們只是要個工人罷了…

「我們的薪水…」

「薪水不是問題!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父母也沒有家庭,只要讓我一個人吃得飽就行了。」他眼神透著懇求,使人覺得拒絕他是件不道德的事。

「既然這樣…范先生…」

「叫我阿圖就好,老闆。」范之圖馬上就顯出熱絡的模樣,希望能讓黃老闆不要拒絕他。

「那…好吧,你明天來上班吧。」

范之圖工作很努力,也非常認真,而且絲毫沒有學者特有的傲慢性格,他所負責操作的機械也在幾乎不需人教導的情形下運作順利。為了能使罐頭生產量提昇,他甚至自行研發了一個模組,加快生產的速度,工廠的訂單竟因他新研發的模具直線上昇,這讓黃老闆樂不可支,直呼撿到寶。

范之圖的作為不但沒有引來同工廠的人的側目,反而因為他的貢獻,讓大家都能工作輕鬆,而且黃老闆因為公司營運順利,賺了不少錢,大方地發放開廠以來的工作獎金,人人有份。

所以,大夥都尊稱范之圖為『工人博士』,博士也成了他的外號。

很完美,是不是?大家都這麼想,一個原本在各方面看來都不應該會在這個地方出現的人,竟奇蹟似的變成了大家的英雄。

這個讓旁人一看,也是十分不可思議,他拒絕昇遷,拒絕挖角,只求能在工廠這個小小的位置,做他覺得喜歡的工作。

但他還是很怪。

據黃老闆日後的說法是:「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黃老闆年近五十,頭髮都已經泛白,拿著香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不願想起恐怖的回憶。

「他第一次拿著設計藍圖到我辦公室來時,我還以為他是來賣設計的,沒想到他什麼都不要,免費提供他的設計,並且教我如何降低成本,改善工作流程,把原本一些多餘的人手給剔除掉,你相信嗎?我的工廠原本要56個人來讓整個生產流程進行,他的計畫一提出,我把夜班人員給全部裁撒了,生產量竟還比原來提高了五個百分點。」

啊,又是一個完美的例子,這樣耀眼的數字怎能讓人拒絕他的要求?

是的,他有要求。

「他要求晚上機械設備借給他使用。」黃老闆閉起眼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答應。

但范之圖的貢獻是如此的大啊,他又不要求什麼,夜班就算不生產,日班產量也夠讓這個工廠順利經營好幾年,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他?

於是一到下班時間,工人們全都準時下班,因為大家都知道,博士晚上要在廠房內進行『研究工作』,至於在廠房能研究什麼東西則不在他們的知識及興趣範圍內了,只要能領固定薪水,工作平順,誰還管博士晚上在廠內做什麼?

日子過了三個星期,什麼事也沒發生,自從范之圖晚上使用機器後,機器的狀況保養地非常好,連原來販賣設備給黃老闆的廠商都不好意思收保養費,這機械設備的狀況比新買的還要棒!看來范之圖連機具保養也接了下來。

但,若只是這樣,又怎麼會有怪事發生?

怪事就在那天早晨發生。

「早啊,博士」一如往常,工廠的老員工阿菊又是第一個上班的,也毫不意外地看見總是比她早到的范之圖。

「早安,阿菊姐。」他抬起略帶疲倦的臉,溫和地打著招呼。

「你還是這麼早,自從你來上班後啊,我就從來沒早過你,不過也是啦,你就住在工廠旁邊嘛。」阿菊笑著,一邊打開塑膠袋,準備開工前先吃飽。

范之圖在工廠旁邊搭起了一個工寮,是廠內的大夥為了感謝他而幫他搭建的,裡頭什麼都有,冷氣、電視、沙發、還幫他挖了個洞裝馬桶呢。要是不在意木板構成的牆壁,算是一個相當舒適的地方。

「是啊,這還要感謝你們呢。」

阿菊在他平時晚上『研究』的工作?坐了下來,邊吃著早餐邊和范之圖閒話家常,話題不外乎她兒子和媳婦,還有最近剛添的小孫子。

就在她吃完早餐,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她發現她坐到了某樣東西。

牙齒,她坐到了兩顆人類的牙齒。

「哎喲,這是什麼?」阿菊撿起了那兩顆牙,牙的末端還絲連著些許肉屑,血腥味在這食品罐頭工廠本來是沒有什麼,但阿菊卻覺得這兩顆牙齒上的肉屑新鮮得有點奇怪,好像才剛拔下來不久。

范之圖一看見她手上的牙齒,表情明顯閃過驚慌,但他很快恢復鎮定。

「怎麼會有那個呢?我昨晚沒看見呢。」他說。

「哎呀,髒死了,是誰牙齒掉了不丟掉,還放在這裡惹人噁心?」她把那兩顆牙齒順手丟進垃圾桶後走開,范之圖則是一直看著那個垃圾桶。

鈴聲響起,一天的生產線開動。今天要生產的是牛肉罐頭,工人們依照規定流程先是洗滌,再來是選別、去皮、剔骨、殺菁、漂水、裝罐、注入保存液及副原料,牛肉罐頭是相當平常的訂單,幾乎每個月都有幾萬個罐頭自這裡出去。

范之圖負責的是剔骨的工作,把一頭已切除頭部跟四肢以及去皮掏臟的牛屍,藉由半自動的分離刀來分開生牛肉跟牛骨,那刀一在手必須十分專注 否則很可能會發生意外。

然而今天的范之圖卻沒有專心在工作上,工作進行間,握在他手上的刀差點從他的左手大姆指給切了下去,他及時回神,但刀已不受控制,帶著電力的刀脫出他的手,胡亂地在牛屍上割劃,一時牛肉的肉屑及碎骨在整條生產線上飛噴,把那條生產線上的工人們給噴得滿是牛血及肉末。

「哎喲!好噁心。」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肉啦,全都是牛肉!」

抱怨和叫聲不停四起,生產線大亂,黃老闆急急忙忙跑來察看騷動。

「這裡是怎麼啦?」黃老闆呆看著廠房內滿地的肉屑和血跡,以及他那群倒了楣的工人。

「是我不小心,對不起,老闆。」范之圖站出來,他的頭髮、臉上、雙手全都沾粘了紅紅的肉末,看了讓人退避三舍,血腥味一時濃得讓人想吐。

「阿圖?」黃老闆有點不敢相信,博士也會犯這種平常人犯的錯?

「我讓刀不小心離了手…」他有點無奈地看著遭殃的其它人。

「哎哎,沒關係,去清洗一下,大家也都去,意外難免嘛。你一定是太累了,要不要請個假休息一天?」黃老闆拍了拍范之圖的背。

「不…」他想拒絕。

「不行,休息去,不準你再碰這東西。」黃老闆恩威並施,強迫他要休息。

他只好離開廠房,回到他在工廠旁邊的工寮。

「博士今天怪怪的呢。」

「是啊,平常他做這工作可是得心應手,怎今天有點恍神?」

「讀書人果然還是不適合做這種粗活。」

大家耳語紛紛出籠,阿菊這時插了話。

「今天早上啊,我到工廠時,博士已經在啦,真不知道他晚上到底在工廠做什麼?」

「是啊,真奇怪,他沒父沒母的,怎不認真點去找個女朋友好成家,看他老大不小了,怎就愛罐頭?真是個怪人。」

「誰知道?不過今天他的確有點奇怪,今天早上我撿到兩顆牙齒,就在他平常工作後面的?子上,他一看見啊,眼睛直得跟什麼似的,我看他的眼神哪,分明就知道那兩顆牙齒是誰的,他還跟我說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東西呢,我就把它丟進垃圾桶裡去啦,結果他就一直注意那個垃圾桶,好像很想把那兩顆牙齒撿起來的樣子。」阿菊把她今早的事跟大夥說。

「有這樣的事啊?果然會唸書的人頭腦都怪怪的。」

一陣嘻笑,誰也沒把它放在心裡。除了黃老闆。

他聽到了阿菊她們的對話,心裡不禁起了疑惑,是啊,范之圖晚上到底都在工廠做些什麼呢?當初范之圖給他的理由是他要進行研究,但,到底是什麼研究,為什麼會有牙齒?黃老闆愈想愈奇怪,決定暗中觀察他。

「我也不知道那時我做的對不對,我就是覺得他不對勁。」想到這裡,黃老闆瞇起眼睛,「從一開始就怪,一個高學歷的知識份子竟來這種小地方當工人,一開始就該猜到他有病。」

但誰能一眼看穿他誠懇的外表,窩藏著不為人知的心?

當天下班時分,黃老闆特地走到他的住處,想去看看他的情形。

「阿圖,你好一些沒?」黃老闆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他順手拉開木板門,沒有鎖,於是他便走了進去。

「阿圖?」黃老闆看了看這個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工人該住的住所,一大堆的書籍、機械藍圖、簡單的傢俱,還有罐頭。

范之圖不在,應該是外出了。黃老闆隨意在房內瀏覽著,重點放在他到處可見的罐頭上。

身為一個罐頭工廠的老闆,什麼樣的罐頭沒見過?玻璃、鋁罐、鐵罐、塑膠佔據著能放的空間,但這裡竟有些連他都沒見過的罐頭材質,他暗自稱奇,這個范之圖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個疑問在他看見了一樣東西後便迅速消失。

他看見了一瓶眼珠子。

是眼珠嗎?黃老闆楞在當場,那一顆顆圓渾黃白紅的球體,混在褐黃色的液體內,約三十公分高的玻璃瓶內裝滿了許許多多的眼睛,每顆失去神采的眼球都好像在瞪著黃老闆看。

他忍不住發了個寒,打自腳底板麻起來,全身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戰慄,或是恐懼?他不知道,當他認知到那是一瓶眼球,不管是什麼『東西』的眼球,都使他有著前所未有的恐怖感!

這個人有問題!

不管怎麼說,會收藏這種東西的人一定不正常,黃老闆整個人慌了起來,奔馳而走的想像力也隨之爆發,他是誰?為什麼會有這種噁心又怪異的東西?他不敢想,更不能想!再想下去他可能會因為這樣而血壓昇高,當場中風!

黃老闆急忙離開,連滾帶爬地奔回工廠,急忙將廠房關閉,開著車子逃回家去。

但隔天一早,他到工廠時,發現范之圖已經坐在辦公室等他了。

他吞了口口水,掩飾他的緊張。「阿圖,這麼早?」

「昨天廠房關起來了。」范之圖表情帶著詭異的責怪,語氣冰冷。

「喔,抱歉,我一時忘了。」他找藉口搪塞。

范之圖的臉色並沒有好轉,「你差點中斷我的研究工作。」

「真是抱歉,昨天我走得太急,想說你休息,應該晚上也不會來。」

「今天,請務必開放讓我使用。」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黃老闆決定今天晚上偷偷躲起來看,范之圖晚上到底在工廠做些什麼?

或許他太專注於范之圖的一舉一動了,竟沒注意到今天工廠少了一個人,阿菊。

下班時間,大家一如往常地魚貫走出工廠,范之圖等到大夥下班後,回到了他的工寮去,由於工廠的通風口及窗戶都接近屋頂,沒辦法從外頭監視,黃老闆決定躲到離生產機械的另一頭,並找個掩護的地方躲好,在他確定范之圖不會看到他時,范之圖推著手推車進來了。

手推車在這無人的空曠工廠,激起了輪軸轉動的回音。手推車上疊放著三個箱子,大小不一。

他打開開關,讓機械空運轉著,一時工廠就像白天一樣吵雜,只是少了人聲鼎沸的背景。

范之圖將箱子一一放在工作?上,喃喃自語著:「就快好了,妳再等我一下。」

他在跟誰說話?黃老闆努力張著耳朵。

范之圖把其中一個箱子打開,拿出了一樣東西。

一顆已化成白骨的頭顱!

黃老闆倒抽一口氣,驚駭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那是一顆人頭,天啊!這個人…這個人…他竟然收藏著一顆人頭,還對著她講話!

「昨天本來要進行最後一道手續,沒想到被中斷了,今天等我處理好這具屍體,我馬上幫妳做好妳所要求的東西。」他憐愛地看著那個白骨一眼,又從另外兩個較大的箱子中奮力地拿出裡頭的東西。

范之圖穿著塑膠圍裙,抱出了半具屍體,那是一個人的上半身。

黃老闆原本半蹲著的身體差點跌坐在地,那…那是阿菊!那具半身屍是阿菊!

他將赤裸裸的屍身放在運送帶上,用分離刀將阿菊的頭部切除了下來,把阿菊的頭放在那顆枯骨旁邊,之後把沒有頭的身體像牛屍一樣用刀切開了胸腔,把裡頭的肺、心、胃、碎臟全給掏扯了出來,然後把這些血淋淋的臟器給丟進垃圾裡去,范之圖動作俐落,沒一會,那具屍身分成了骨頭和肉塊。

接下來,他又自另一個箱子裡取出阿菊的下半身,同樣迅速地處理。過程中,范之圖的表情一直冷漠,彷彿他所切的不是一個人,只是平常他在工作時的動物屍體,他把阿菊的肉去了皮,那堆肉塊再也看不出那原來是一個人了。

他將那堆肉一小批一小批地放進了蒸汽槽去,排氣管冒出了陣陣白煙。

他想把阿菊做成罐頭!黃老闆噁心地想吐,他的五臟六腑全在翻攪,咬著的下唇因忍住過多的恐嚇已滲出血來,但他走不了,他一走出,范之圖馬上就會殺了他!

范之圖啟動他所研發的模具,機械運轉的聲音更大了,聽在黃老闆的耳裡簡直是阿菊在哭號著,他似乎可以聽見阿菊的聲音:不要把我做成罐頭!

一個個鐵罐紛紛掉落在輸送帶的末端,阿菊成了一堆堆製造標準的罐頭。

「好了。」范之圖鬆了一口氣,轉頭對著那個枯骨說:「妳不用擔心,不會有人知道的,妳的身體很快就會被保存完整,妳要對我的發明有信心啊,我的模具造得出能裝得下妳的罐頭容器,只要再給我多點時間去收集鈦合金,這樣妳的身體就能永不腐敗了。」他語氣像個最溫柔的情人,並且伸手去摸摸那已化成白骨的臉頰。

黃老闆看著范之圖這種顯然是心理變態般的行徑,但他此時竟也看見那顆枯骨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先去把這些東西處理掉,看來我得快一點完成,早晚他們會發現的。」他把阿菊的頭提起來,丟進被他丟棄的臟器和骨頭堆裡,把它們全包在一個大的黑色塑膠袋裡。

他提起了垃圾袋,又跟著那顆頭說:「垃圾車要來了,妳等我一下喔。」

范之圖脫掉圍裙,邊走邊哼著歌,離開了廠房。

黃老闆終於碰咚一聲,跌坐在地,報警!他想起要通知警方,抖著手按下了110,牙齒發顫地咯咯作響。

電話接通的那一時間,黃老闆簡直是哭叫地出來:「快來啊,這裡發生命案啦!」



警方在范之圖的住所找到了黃老闆所供稱的眼珠子,也在房間裡被當做沙發的木箱底下的空間裡找到一付女性骨骸。

范之圖被捕後一直很合作,以下是他的自白。

「她是我女朋友,但她死了。她死前告訴我她不想離開我,我也不想和她分開啊,我想到了白雪公主裡的那副水晶棺,要是我能做出一副可以永久保存她身體的容器,若有一天科學發達到能讓人起死回生時,她或許可以醒過來…但有一天,我發現她就在我身邊,她告訴我,她支持我的實驗,也滿心盼望有一天能活過來跟我一起生活,她就在這裡,你們看到沒?這裡,在這裡啊!」他一邊說,一邊指著空氣揮舞著。

他說得是如此真摰感人,多麼痴心的一個男人啊。雖然沒人看見他所說的『她』。

為什麼要殺阿菊?

那兩顆牙齒是怎麼回事?

「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我殺了很多人,為得是實驗生肉能在一般罐頭裡儲存多久,她一定知道我晚上在工廠做的事!」

范之圖殺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我殺了人就把他們全做成罐頭,全部流到市面上去了,除了阿菊。」



故事大約到這裡就結束了,下星期就是范之圖執行死刑的時間,黃老闆的工廠也因為出產『人肉罐頭』而關閉。

悲劇,是不是?更可悲的地,沒有人敢保證,每天隨手可見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我們所認知的,就像罐頭。

對了,順道一提,黃老闆目前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中。




2005-10-20 07: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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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驚悚系列-09月狼

我們隱沒在人類社會裡,有多久了呢?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小時候,口中濃稠鮮美的血腥味讓我成癮,我是讓人類的血肉給餵養長大的,


一直到現在,癮頭從未退去,甚至更加強烈。

熱血在口腔中滑動時,人類體內那股獨特、甘甜的香味便隱隱約約在我的身體裡蔓延著,化成我的肉、我的骨,成就我永恆不變的生命……

「兒子啊,你要回去了嗎?」這是我媽,一個能幹的強者,她好像從來都不休息,也從來都不停止她對家庭的熱愛,或許她的血液裡,已被人類社會的母愛光輝給感化,也或許是我們族類的特性讓她有藉口對我們囉嗦。

「嗯。」我有點漫不經心,想著老媽的野馬何時才能給我,同學們都開車上學了,而我還是只能讓老媽乖乖接送上下學。

「你會回家吃晚餐嗎?」她問,手上的刀絲毫沒有慢半分,準確地剁下一條腿。

「應該會,今天下午阿義會來找我。」

「哦?他會留下來吃晚餐嗎?」她轉過來,曈孔閃了一下精光,「我該準備哪個部位的肉?」

「媽,阿義是人類。」我有些不耐,老媽的興趣是看著人類吃同類時那種感到怪異卻又隱忍的表情。

「哎呀呀,兒子,人類又怎麼樣?還不是食物?」說著,把那條瘦弱細嫩的腿包好塞到我手上。「把這送去給王媽媽,有禮貌點!」

那包腿有點沉,雖然已經放了血,斷口上的鮮紅仍舊扎目,十分可口。下巴不自覺輕輕咬合了一下,唾液有些控制不住。

「別偷吃。」老媽回頭瞪了我一眼,我只是聳聳肩,王媽媽的眼睛可沒有她的牙來得利。

「我可不可以開妳的野馬?」走了兩步,我問。

她沈吟了一下,「可以,但別開太快。」

「真的?」我有些喜出望外,老媽很少這麼爽快。

「還有,今天我們要『出差』,你自己一個在家,可別給我惹麻煩。」

「姐呢?」我把那條腿丟進後車廂。

「她今天睡同學家,明天直接去上學。」

篤!又是一聲沈悶的落刀,那個人類小孩已成了分類好的肉堆。



叮咚,鈴聲在下午三點時響起,阿義來了。

去過王媽媽家後已經兩點四十八分了,我只好違反跟老媽的約定,讓野馬發出狂喜的呼嘯聲。

「哈囉。」阿義提著半打可樂,跟一份披?。

雖然我偶爾還是會吃吃『主食』以外的東西,但我還是喜歡生肉裡的血,混著生脂油湯,一口撕咬的痛快。

「披??」我輕輕擰眉,披?的起司味一直是我的弱點。

「是啊,你該吃吃滲血牛肉以外的東西。」他穿過我的身邊,在老爸專屬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就愛吃三分熟的牛肉。」

「三分熟?你的牛排從來沒熟過!」阿義在我肩上捶了一拳,他最喜歡的那只骷髏戒指扎痛了我的肌膚。

我聳聳肩,那又怎樣?我根本就不愛吃牛肉,但在一般餐廳也找不到能給我吃的東西吧?勉強湊合。

「對了,下星期五琳達家辦派對,你來不來?」阿義開始對著披?大口咀嚼,我想像著起司消化在他的胃中,成了他的血及肉,他的一部分。不自覺嫌惡了起來。

「琳達辦的?」我開始在腦中搜索著,一個由紅髮、長馬臉、香水味組合起來的女孩模樣逐漸清晰。

「是啊,琳達的派對一向很有看頭。」他打開一罐可樂,仰頭就口猛灌,他的喉頭突出了喉結,我緊咬了一下牙齒。

等等?下星期五?我記得那天是……我翻了一下牆上的月曆,是滿月。

「不了,我沒收到邀請。」在滿月時出門?不了,我還沒笨到去褻瀆月神,就算跟月神無關,我也不敢冒著惹火老媽的危險。

「喔?珍娜也會來喔。」

我停止翻月曆的動作,「珍娜?」

「是啊。」阿義的表情好討厭,除了性,他的腦袋裝不下第二種事情。

「那我考慮一下好了。」

珍娜……她那頭褐色的細髮在風中飛揚的模樣好美,而且我在她身上聞到一股味道:那是一種來自於同類血源及遙遠呼喚的味道,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是我族類的同伴,她的遠親或祖先一定也曾與我族通婚。

珍娜有著我族的血統,每次想到這裡,我就想吼叫。

「考慮什麼?」老媽從外面進來,手上大包小包的。

「沒什麼,只是有聚會,還不知道要不要去。」我過去接過老媽手上的東西,盯到今天晚餐的食材,暗紅色的心臟還有些彈性。

「哦?」她沒再問下去,「阿義,歡迎你來玩。」

「侯媽好。」阿義在長輩面前就只會裝乖,我不止一次懷疑阿義的血液裡流著的是狐狸的血。

「好好,最近好像胖了點?」阿義是老媽最愛吃的類型,全身都是肌肉,一點都不鬆散,咬起來口感十分好,我看見老媽暗吞了一口口水。

「嘻嘻……還好,最近比較少去打球。」

「今天留下來吃飯吧?」

阿義的表情怪了一下,但他還是答應了。



晚上九點,老爸老媽出門去了,阿義在廁所乾嘔,看來今天晚上的菜還是不合他胃口。

我有些疑惑,我們族類一直跟人類通婚,生下的後代也帶有嗜肉的因子,倘若情非得已,吃同類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王媽媽一家就曾吃掉她自己生的孩子,理由是:『太瘦弱了,沒有遺傳到我族的基因。』但人類身體裡好像天生就會排斥同類的血骨,既使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身體依舊無法接受。

沖水聲,阿義結束了他的嘔吐,這次進去了快二十分鐘。

「天啊,」他軟綿綿地癱坐在沙發上,臉色發青,「侯仔,你媽做的菜很好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吃了之後就……」

「我明白,沒關係。」我覺得有點對不起阿義,倒了杯水給他「喝點水。」

他接了過去,仰頭一口氣灌下,露出毫無防備的脖子,我連忙轉頭,第二次了,差點因衝動而犯了族規:不可攻擊、殺害、食用與本族族人親近的人類。

人類社會很重視團體及社群,若是某一個人失蹤了,便會開始從家人、朋友、同學等等人際關係查起,為了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族裡的規定一直嚴格實行。

「還是不太舒服。」阿義撫著肚子說。

「呃……」要他去看醫生這種話我說不出口,要是醫生判定他食物中毒,並且化驗他胃裡的殘留物怎麼辦?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嗯,等會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電話響起,「你等一下。」

「喂?」

『兒子啊,』是老媽,真難得她外出時還會打電話回來。『我們的工具放在野馬上了,你把車開來工廠。』

「現在?」我轉頭看了一下阿義。「可是阿義還在……」我壓低聲音。

『這我不管,反正我在工廠等你。』喀,電話掛掉。

「真是的。」雖然可以開野馬我很高興,但老是要我跑腿就很讓我受不了。

「怎麼了?」阿義問。

「沒,我老媽和老爸在我家的工廠內,有工具忘了拿,要我送過去。」

「喔?那我跟你一起去。」

「呃?」我有些錯愕,這怎麼行?「不用了啦,我先送你回去。」

「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兄弟嘛,反正我也沒去過。」

「我家是肉類食品加工廠,沒什麼好看的啦。」

「剛才把晚餐全吐光了,現在反而有點餓,去了之後侯媽搞不好會賞我幾片火腿啃。」

「可是……」

「真囉嗦耶,走啦。」他拿走了鑰匙直接走向車庫。

沒辦法了,阿義是我的朋友,對我來說,他可還不是食物。

「阿義。」

「唔?」他轉過身來,我猛然一揮拳,正中他的下巴。

他錯愕及呆楞的表情同時顯現,之後便倒在我身上。

「笨小子。」我一把抓起他的後頸,「我可是為你好,要是你在工廠裡被其他族人發現了,你會連骨頭都不剩下的。」我將他輕鬆地扛在肩上,快步走向與車庫相連接的門。

我把阿義安置好後,發動車子,野馬的引擎聲令我愉悅。

工廠開在深山裡,一處非常隱密的小山谷。

當那座陰沈的鐵皮屋就在幾百公尺之遙時,我忍不住又讓車子狂奔了一下,那種速度及快感與我體內的獸性相呼應。

暢快!說不出來的暢快,只有吼叫才能發洩我體內快要爆炸的興奮及澎湃。

當我發出第一聲吼叫時,整個山谷也隨之震動,迴音一直在山谷中來回傳送,接著一聲又一聲來自山谷各個隱密處的吼叫也緊接而至。黑暗中的草叢閃著點點綠瑩瑩的光亮,我的族人在暗處正緊盯著這匹奔嘯的野馬。

叫囂聲接續著節奏,長短不一,我真是愛死了這種感覺,這裡是我的家鄉,原野上不被任何形式束縛住的地方。也是一個人類侵入不了的地方,真難想像這裡離我們平常住的人類社區才半個小時遠的車程。

我在族人的歡呼聲中將野馬緩緩駛入工廠前,他們愛死了我只要在夜晚進谷就吼叫,在人類的社會來說,這叫無厘頭。

「我看這個谷不要叫魔鬼谷,乾脆以你的名字重新命名好了。」老媽叉著手,一臉不滿地盯著我。

「也沒什麼不好,」我陪著笑臉,老媽不喜歡我這麼愛出風頭,這種她稱之為幼稚的舉動會引來人類到這個地方調查,但我才不搭理,我跟守規矩是連邊都沾不上的。「就叫風狼谷,很棒的名字吧。」

我甩上車門,剛才那陣愉悅的呼嘯讓我忘了阿義還在車內,就這樣直接走到工廠裡去。

「你們要出發了嗎?」我坐在木桌上,上面有幾隻腐化的手指頭,看起來難吃死了。

「差不多了,我要的東西呢?」

「在車裡……」我這才想起阿義還昏死在車上,或許我快些離開才是上策,被族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我才這麼想,事情就發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尖銳的慘叫聲自門口傳了過來。來不及了,阿義醒了。

阿義一直往工廠的屋頂狂叫著,鐵皮屋的屋頂是是用來晾人肉的,把捕到的人類分門別類地挑選後,其餘地就做成乾肉。

第一個步驟就是要風乾,那一排排吊著的人屍就是正在風乾的肉品。

我想阻止阿義的狂叫,但老媽快我一步,一手摛住阿義的咽喉,束縛住他的氣管,

阿義發出『喀、喀』的乾咳聲。

「安靜,不想死得很難看的話就不要吵。」老媽的指甲已插進阿義的皮膚裡,她的牙齒也忘了收起來了。

阿義只能聽話地點點頭,一臉驚恐。

老媽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很明白,阿義早晚會死,只差會死得好看一點。我有些無奈,我吃過多少同學了?-

「你們是……什麼?」阿義看我的眼神全變了,也難怪他,平時稱兄道弟的好哥們竟然不是人類,而且還是個嗜人肉的野獸,他的反應正常,雖然我明白,但看見阿義眼中對我的恐懼仍讓我覺得不舒服。

人類總是用他們的邏輯在思考,老用些道德、價值觀、生命意義等這些個屁來束縛自己。全是狗屎。

「人狼,我們是狼人跟人類的後代,但我們擁有人類的外表,但內在是一頭狼。」

「什……麼」他一直搖著頭,似乎想把剛才聽到的話自腦中甩掉。

「我們生活在人類之間很久了,因為我們必須吃人,那才是我們的主食。」老媽抽起了刀,拿著布擦拭刀面。

阿義還處在驚嚇狀態,但外頭卻起了騷動。手電筒的光影閃亮,族人們正朝著工廠的方向來。

「不好,他們發現了。」

「你帶著阿義從後門離開。」老媽拋給我一個眼神,意思是說:殺了他!

我把呆楞的阿義連拖帶拉地穿越工廠,然而他還是緊盯著屋頂那一排排人乾。

我心情很複雜,我不想殺了阿義,他是我的好朋友,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雖然我是人狼,但也有人類的血統,人類的友情在我體內發酵著,但這個時候我該怎麼辦?

我們走了好一段路,完全沒入陰森濃密的樹林,今天沒有月亮。

「你……」第一次,他開了口,「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我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他,「我不知道,阿義,我應該殺了你,免得你洩露我族的秘密,但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我們還是朋友嗎?」不知是否對自己的生命已感到絕望,他有種豁出去的解脫感。

「你雖然有時很討厭,但你是我在人類社會中最好的朋友。」

沒錯,就是這樣,我打算放走他。

「所以?」阿義的眼中燃起一絲火光。

「你走吧,回到家後就離開這裡,愈遠愈好,最好讓我們永遠找不到。」

他低下頭,沈思了一回,「你還是我的朋友。」說著,對我伸出手來,有些顫抖。

我感到心頭一陣擰痛,也回握住他的手,「你要小心,千萬小心,這個山谷是我族的大本營,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請你記得今天我解救過你的生命。」

「我會的,再見了。」他放開我,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入森林裡。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阿義。


阿義失蹤了,他甚至沒有回到家,阿義的爸媽不止一次來我家想問出個什麼蛛絲馬跡,但我們編造的謊言完美地找不到縫。

但我心底有個小小的不祥預感,阿義怕連累家裡而逃走嗎?還是他會去找幫手準備揭發我們呢?

我很不安,不安到連珍娜對我的態度有變也察覺不出來。

琳達的派對就在明天了,我想我也沒有去的必要了,更何況是滿月。

「嗨。」一個可愛的聲音,我不止一次想念著這聲音的主人

我看向她,珍娜對我甜甜地微笑著。

「呃?嗨。」我有些呆滯,我從來沒跟珍娜說過話。

「你朋友的事真是遺憾。」她在我面前坐了下來,空氣中有絲香甜的芬芳。

「嗯。」除了嗯,我也不知該說什麼,我該跟珍娜講什麼?有什麼話題說了她不會覺得無聊?

「明天……琳達的派對你會出席嗎?」她問。

她這是在邀請我嗎?我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應該不會吧,阿義不在,我去了也沒意思。」這是實話,除了珍娜跟阿義,其它的人類在我眼中都是食物。

「喔……」她眨了眨眼睛,「那你會去月神祭嗎?」

呃?「對不起?妳剛才……說了什麼?」我聽錯了嗎?珍娜剛才是在說月神祭嗎?

「月神祭,人狼每個月在魔鬼谷中所舉辦的祭拜月神儀式。」她仍舊不徐不緩地說道,把我給驚得一楞一楞。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只有魔鬼谷有人狼?」她輕笑著,我這才看見她尖銳的犬齒,那不是人類的牙齒。

「不,我只是……有些吃驚。」什麼有些,我簡直太吃驚了,沒想到珍娜真的是我族的族人,我還無法消化這樣的認知。

「還有一件讓你更吃驚的。」她從口袋中拿出一樣東西,一枚戒指。

我看著桌上血跡斑駁的骷髏戒指,這個我認得,它是屬於阿義的。

我驚慌地抬起頭,珍娜?

「那天晚上我們剛好去魔鬼谷拜訪。」她帶著深不可測的表情瞅著我,若在另一種情況之下,我一定會覺得此時的她很迷人,但很可惜現在沒那個心情。

「這戒指怎麼會在妳手上?」

「我吃了他。」她簡短地回答,「很抱歉你們之間的協議並沒有達成,人狼可冒不起這個險。」

阿義還是死了啊……我在心中嘆了口氣,默默地收下那枚原本屬於阿義的戒指。

「妳打算在明天揭發我?」這其實已構成了背叛,換句話說,珍娜掌握了我的命運。

「不,」她的小手覆上了我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她眼中那股狂野的火焰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我也回敬她的微笑,是的,很多事……

「那麼,就讓阿義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說完,我在她的手背輕輕地吻了一下 。




2005-10-20 07: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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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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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系列-10食

「這是什麼鬼地方?」張學軍一邊揮砍著手上的柴刀,一邊揹著笨重的帆布袋,汗如雨下地爬上顛簸的山路。

八月的大太陽曬得他面頰潮紅,氣喘如牛。

阿火所說的小房子已經肉眼可見,他再度拿出手畫的地圖,確定自己的方向無誤。

「阿火這……這傢伙……」他拉了拉帆布袋,呼吸沈重。「這地方真是夠隱密了,可是也太累人了。」他不住地埋怨著,阿火已比他早幾天到達,等會看見他,非要好好狂訐他一下不可。

終於那棟山上的小房子已在幾步之遙了。

「阿火!」張學軍對著半掩的門口吼叫,「你它媽的最好是累死老子!」

他不等阿火應門,一腳踢開門板,隨風揚起的沙塵也捲了過來。

張學軍揮擺雙手,看清裡頭一個人都沒有。

「阿火?」張學軍又叫喚了一次,隨手把袋子重重地丟在水泥地上,發出沈悶的碰咚聲。「我已經到啦,你在哪?」

他打開行李,把裡頭的小型收音機拿出來,調整頻道,收音機發出嘰嘰的雜訊,不一會,收音機斷斷續續的播報聲傳了出來。



警方……在現場採集到……的證據中……發現了一隻……手套,疑似為搶犯……作案用的……工具,證實……了搶犯為……有強盜……前科的……張學軍……

……警方的……搜索行動仍然徒勞無……功,追捕已……經進入第三……天,警方的行動一直……停止過……由種種跡象顯……示……



「操!」張學軍呸了一聲,「收訊這麼差,完全聽不清楚。」 



……嫌犯有可能……已潛逃到東南亞……嘰──,殺人不……眨眼的……嘰──



「笨條子,老子還在台灣啦。」張學軍對著收音機擺出狂妄的嘲笑。

收音機裡改播放流行音樂,整點新聞已經結束。

張學軍環顧了這房子內部,一張沙發床、一張折疊式的桌子、幾張板凳、一堆雜物,還有木板隔間的簡陋廁所就是房子的全部了。

「阿火是怎麼找到這鬼地方的?」張學軍擰了擰眉心,踢開了一張擋路的凳子。

「算了,能有地方躲一陣子就好了,等風聲一過,老子就要去國外享受了。」想到這裡,張學軍不由自主對著帆布袋發出冷笑。

他打開袋子,把裡頭的東西全數倒了出來,大把大把的鈔票跟幾個易開罐頭以及一個裝著東西的黑色大塑膠袋便散落在水泥地上。

「有了這些錢,要什麼樣的房子就有什麼樣的房子。」他把鈔票緊緊撈抓了一大把撒向天空,小小的空間裡下起了鈔票雨。

「哈哈哈──。」他快樂地沈醉在想像的世界裡,讓落下來的鈔票輕輕撲面。

幾隻肥大的蒼蠅嗡嗡地在那個黑色塑膠袋飛繞,一群引著一群,一下子黑色塑膠袋便密密麻麻爬滿了蒼蠅。

「都忘了這東西了。」張學軍終於發現那些數量多到數不清的蒼蠅,也終於記起那個塑膠袋。

他提起那個袋子,袋口便鬆開幾許,裡頭的腥臭血味馬上破口而出,他走出房子,把那個袋子拋個老遠,裡頭的東西滾落出來。

蒼蠅群馬上一湧而上,隨即將之包圍得密不透風。

「臭蒼蠅就愛吃死人頭。」張學軍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轉身進門。

而他丟掉的,就是一顆被斬首的人頭。

也就是張學軍在計劃搶劫銀行時的內應─王山河,他原本是銀行職員,但因受不了上司對他百般挑剔,加上他每天看著白花花的鈔票在自己眼前來來去去,而自己卻只能領死薪水,一時被鬼迷了心竅。

而他參加這搶劫說來也真是湊巧。

那次,他因為肚子餓了,在離家不遠的小吃攤隨便解決了晚餐。張學軍跟阿火在他隔壁桌高談闊論著。

「軍仔,這一票幹了之後,我們就收山啦。」阿火說。

「那得要看我們能夠順利搶到多少錢再說啦,要是計劃得夠周全,吃喝玩樂一輩子也沒問題。」張學軍咂了一口酒說。

搶錢?王山河被他們的話題吸引,耳朵也微微張大了些。

「只是大多數的銀行地理位置都還挺難跑的,若是我們一搶到錢,警察可能會馬上追到我們。」阿火又說。

「怕什麼?到時挾持個人質,要脫身還會難嗎?」

銀行?這兩個人計劃要搶銀行?王山河心裡碰碰跳,這可是件大消息啊。

「說得也是。」阿火笑得賊兮兮,只要軍仔在,他根本什麼都不擔心,跟著他幹了好幾票案子,警方一直掌握不到線索,全都是拜軍仔事前的仔細規劃所賜。

王山河偷偷離開位置,拿起行動電話準備向警方報案。但才按了一個按鍵,某個模糊的念頭使他停了下來。

搶銀行……王山河想起每天從自己手上流過的鈔票,總是幻想著這些錢會變成自己的,而這兩個人正要去做自己每天都在想的事,難道這是天意?當下他決定了一件事。

他把行動電話收到口袋裡去,堅定地走向張學軍跟阿火。

「兩位大哥,」王山河把自己的聲音壓得不卑不亢。

見他一接近,張學軍的神色馬上轉為警戒。

「你是誰?」張學軍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看起來有幾分脂粉味的男人。

「我是一個銀行職員,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不小心?」張學軍跟阿火對看了一下,「你想幹什麼?」

「我只是想……」王山河思索著用詞,沒發覺張學軍的手移向口袋。

「想勒索我們?」阿火接口。

「不不,我怎麼敢?」王山河額角沁汗,這種犯罪的事,他天天在新聞上看見,但若真要自己參與,可還是有幾分膽怯。「我只是想加入你們。」

「加入?」張學軍嘴角牽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這種事我們兄弟幹多了,何必多了一個你?」

「你們或許需要一個人質?我可以扮演那個角色。」

「隨便抓一個都行,我們的目的達成就行了。」

「如果被抓到的人質看見了你們的長相,而告訴警方,那麼你們想要潛逃出去,豈不是徒增困難?」

「大不了殺掉就是了。」張學軍對著王山河恫嚇的一笑。

「那更不妥了。拿到錢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出台灣,哪還有時間殺人?只是增加風險。」

「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張學軍撫了撫鬍渣,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所以,若是有個內應,就完全沒有這問題了。」王山河一見他有興趣了,更加大力遊說。「更何況我可以把銀行內部的情形詳細跟你們說,至少比魯莽闖進去搶錢更容易成功。」

「你想分多少?」張學軍提眉向王山河詢問。

王山河比出一根手指頭。

「一仟萬?」

王山河搖搖頭,「一億。」

張學軍跟阿火兩個人睜大了眼睛,「銀行櫃檯會有那麼多錢?」

「沒必要在櫃檯搶,直接搶運鈔車,我可以想辦法打聽到運鈔車的運送時間、日期、人員佈屬以及路線,之後再跟你們通風報信,再從中計劃從哪個環節下手最容易成功。一輛運鈔車的現金少說也有三億,讓我們三人平分,大家都有得拿。」

張學軍不是沒想過搶運鈔車,只是礙於人手只好作罷,這個自稱是銀行職員的男人能夠信任嗎?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阿火說。

王山河把自己的銀行職員證明拿出來說:「你們可以白天來我上班的地方看看,就可以知道我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張學軍又跟阿火對看了一下,「若你說的都是真的,」他陰冷的笑了一下,「那你就是我們的夥伴了。」

事情順利得就像有老天保佑似的,在張學軍和阿火用電擊器?倒了保全人員,並且挾持了當日負責點收的王山河後,他們三個人將車開到事前計劃好的地點,快速地將錢裝袋。

「阿火,你先離開。我跟山河會隨後跟著出境。」

阿火點了個頭,馬上提了一袋錢走。

張學軍跟王山河兩個人從另外一條路,直奔機場。

可是一到達機場附近,張學軍馬上就發覺不對勁。一輛輛警車正在機場附近穿梭,並且架起了路障,警方動作這麼快?

「這是怎麼回事?」張學軍對著王山河大吼。

「我……我不知道。」王山河眼見警方陣仗如此之大,心裡一時著了慌。

「為什麼條子這麼快有了行動?」張學軍一把抓起王山河的領口,但這時他的手機響起。

『軍仔,事情不太對,港口這裡到處是條子,那傢伙出賣了我們!』阿火在電話的那頭大聲厲吼著。

「不要慌!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這邊的事我會處理。」他收了線。

「為什麼警察會知道我們要出境?」王山河完全慌了手腳。

「哼!這就要問你了,」張學軍調轉車頭,將車子駛離了市區,並且扭開收音機。



今天下午XO銀行發生了運鈔車搶案,被?倒的保全人員表示,職員王山河被挾持,警方人員馬上展開調查,依現場的情況看來,這有可能是一件預謀精密的搶案,搶犯的行動迅速,乾淨俐落,警方相信這不是一起單純的搶案,嫌犯極可能有內應,目前正在深入調查中……



「看!我沒有背叛你們。這完全是警方的猜測,看來還是躲一陣子好了。」王山河急急地為自己辯護。

但張學軍不發一語,車子已完全離開了鬧區,駛向偏僻、毫無人煙的山路。他有了一個狠毒的想法:不管怎麼樣,王山河都不能活著!

王山河見周圍如此冷僻,心中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覺,跟罪犯打交道,怎麼都不踏實。

「我……我們要去哪裡?」

「我要去跟阿火會合,」他把車子停在山路邊,示意王山河下車,他則是跟在後頭,「而你……」他抽出了手槍,「準備去見閻王吧。」

王山河一見他掏槍,馬上衝上前捉住了張學軍的手,扭打之間,他的指甲劃破了張學軍的掌背,他的手立即割出一道深刻的傷痕。

張學軍再怎麼說也是個角色,對付王山河這種人,他豈有打不過的道理?

他一個拐子狠狠地往王山河的門面撞擊,王山河哀嚎一聲,摀著嘴蹲下去。

「再見了。」張學軍冷笑了一聲,扣動扳機,”碰”的一聲,正中王山河的腦袋,子彈貫穿過他的眼睛,成為荒山中的一具死屍。

「哼,想耍花樣就是這種下場。」他踢了踢王山河的腰。

為了不讓王山河的身份太早曝光,張學軍把他的頭給割下,並且將他扒個精光,把他的證件及衣物給放火燒了,之後把沒有了頭的王山河屍首給推落山谷裡去。

與火仔取得連絡後,避人耳目地來到火仔所說的地點。



「火仔!」天色漸晚,火仔還是不見人影。

張學軍心裡起了疑惑,難道火仔已經被逮了?他連忙又扭開收音機。



根據可靠……線報,嫌犯……張學軍已逃入……某山區,警方……準備調動大量的警……力搜山,這起計劃周……詳的搶案盼望能……在警方積極搜捕……下,順利將……搶犯逮捕歸案……



「什麼!」張學軍聽到廣播裡傳來消息,難道是火仔去通風報信?不可能,他跟火仔是好兄弟,一起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火仔不可能陷害他。

但是……火仔究竟去哪了?自從他到了之後,火仔就沒出現。

「幹!」張學軍憤怒的咒罵,發狂地在小小的房子裡到處破壞,他踢到那堆雜物,露出一袋東西來。

他停了下來,張學軍認得這袋子,這是火仔跟他分開前提走的那袋鈔票。

他打開來看,裡頭果然是白花花的鈔票。

張學軍更疑惑了,如果火仔出賣他,應該會帶這袋錢遠走高飛才對,但錢在這裡,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外頭已完全暗了下來,為了不讓警方發現,張學軍不敢打開手電筒,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在寂靜深黑的屋中,整群的蒼蠅在小小的空間裡嗡嗡飛舞。

「哪來這麼多蒼蠅?」那聲音吵雜得令他心煩意亂,警方已經搜到這座山頭來了,加上八月的天氣悶得難受,他哪裡也不能去,索性大字形地躺在地板上。

但蒼蠅的振翅聲似乎愈來愈密集,不斷地在他身邊飛繞。

他不斷地思索著火仔到底去哪了?但蒼蠅擾得他不能冷靜,反而愈來愈煩燥。

漸漸地,整天奔波的疲累襲上他,張學軍閉起眼睛,在那整群蒼蠅的鼓譟聲中緩慢入睡……

他睡得很不安穩。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吵醒了,只覺得有點不對勁。

是什麼東西呢?手掌傳來某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東西在他手上爬騷著。

他微張著眼,仍是黑夜。

幾隻蒼蠅依舊零星飛舞,嗡嗡聲清晰得像是從腦中發出,那爬騷的感覺還在。

他抬起了右手,那異樣的感覺騷動了起來。蒼蠅正密密麻麻地佔據著他整個右手掌!

「幹!」他終於驚醒,連忙用力甩動手臂,「真噁心!」

一定是外頭那顆王山河爛掉的死人頭所引來的這一大群蒼蠅,他不由得一股強烈的怒火攻心。

那群蒼蠅又來了,一直停在他身上,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完。

他站了起來,探了探窗外的情形。

很安靜,連隻貓都沒有,他稍為鬆了口氣。

但蒼蠅似乎不放過他,他邊趕邊想著:為什麼這群蒼蠅一直在他身邊揮之不去?

張學軍藉了外頭微微的月光,看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血跡。

對了,就是這些血跡,他身上沾滿了王山河的血,他忍不住又咒罵了一聲。

非要想個辦法不可。他在黑暗中摸索著自己的袋子,拿出火仔在電話中教他畫的地圖,附近似乎有條小河,用那裡的水暫時清洗一下,至少可以避免蒼蠅的騷擾。

反正他也睡不著了,不如趁著夜晚,去找那條小河,警方的搜索不如白天來得容易,應該不會找到他。

主意既定,他把自己的那袋錢跟火仔的那袋藏在原先的雜物堆裡。

收拾妥當後,他輕巧地越出門外,盡量不發出聲音。

他事先記好河流的位置,把手電筒調到最小的亮度,把光照在地上,慢慢前進。

蒼蠅群還是跟著他,一波又一波地飛繞,似乎更多了。那數量多得簡直像是可以把他整個人包圍了起來。

他忍受著,同時在黝黑的林間努力想看見路,可惜徒勞無功。

月亮已沒入雲中,原本尚有微光的山路上,現在只剩下他的手電筒在地上照明。

「到底在哪?」他感到有些冷,夜晚的氣溫降了不少,他的皮膚敏感地起了陣陣疙瘩。

蒼蠅集中在他的右手掌,不管他再怎麼揮動都無法驅逐,到最後他放棄了,任憑煩人的蟲子在他的全身上下到處爬竄。

張學軍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可是就是找不到那條河,而他更不能確定時間,是否快天亮了?

樹林感覺更濃盛了,甚至起了霧,細細的水分子沾到他的表皮便化成了水滴,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還是得找出那條河。

他迷路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真的迷路了。

此時張學軍再兇狠也起不了作用,難道老天要將他逼到絕路?他有可能會死在這個荒涼的山頭裡?不!絕不!我一定要逃出這裡,而眼前也只有等天亮再說。

就在他這麼想的同時,腳上絆倒了某個凸起物,一個重心失衡,他竟往前滾去,那落勢之急連樹幹也擋不了。

當他狼狽地滾落在某個平地時,他受傷的右手掌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水?他跳了起來,真的是水?他陰錯陽差地竟到了他想找的那條河。

「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發出狂笑,「就算老天要絕我,我還是可以得救啦!」

他檢查自己因跌落而造成的傷口,幾道被樹枝劃開了幾吋長的傷痕正滲出血來,連臉上也被劃割出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無所謂,等下用水清洗一下,他移動到小河邊,用左手舀起水來清洗著,一直到他把水潑在臉上時才發覺,這水是臭的。

他擰起眉心,嫌惡地在身上聞了又聞,就在這時候,他又聽見那嗡嗡聲。

蒼蠅?又是蒼蠅?他還以為剛才滾下來時已經擺脫了那惱人的昆蟲,結果現在又來了?

「操!」他再也受不了,狂怒地在空中對著那群來勢兇兇的蒼蠅揮舞著,可想而知根本起不了作用。

張學軍邊怒罵邊揮拳,腳步混亂地踩入了那條發臭的河水中,河水濕滑,又讓他狠狠地跌了一跤。

但這次他不是跌在水裡,他正面整個人跌入了一個軟趴趴的物體上,好像是爛泥巴,他全身都是臭得不得了的泥水,噁心極了!

「媽的,這是什麼?」他的手沒入了那灘爛泥中,才發覺那根本不是泥巴,他甚至摸到了一根根枝狀的異物。

月亮又自雲層中露出,月光灑滿了平地,也讓張學軍看清了眼前的東西。

屍體!他正一手壓進了一具腐爛多時的死屍中!

「哇啊!」他驚駭地退了好幾步,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小河中竟然有具屍體。

他坐在河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突如其來的震撼讓他腦袋一片空白。

那具不知名的屍體已經爛到不成樣了,上頭全是蒼蠅萬頭鑽動搶食著上面的屍肉,看起來令人怵目驚心,毛骨悚然。

那群蒼蠅在吃死屍……他混身起了抖,不能停止。

但他認得屍體上的衣服,那是火仔的衣服。

「火……火仔?」他不可置信,為什麼火仔會死在這裡?難道他也是跌到這裡來的嗎?

張學軍不能思考火仔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先前的原本盤踞在火仔屍首上的蒼蠅又成群地回來了。

而他也明白,他剛才是用火仔身上流出的屍水在清洗傷口。

想到這裡,他的掌背在發癢,連帶著他的新傷口也跟著癢了起來,張學軍將身上那件帶有王山河血跡的衣服脫了下來,瘋狂地在身上來回擦拭。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能死在這裡!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的錢,我還要去享受,我還要用那三億好好地享樂,我不能死在這裡!」

身上的傷痕因他猛然的擦拭,傷口撕裂開來,鮮血大量的流出,但他毫無所覺。

血腥味引起了蒼蠅的注意,或許說,是被他身上的屍臭味引來的。

當蒼蠅一波一波地襲向他時,他只能逃,拚命地逃……



牠們走了吧?不再追來了吧?他在這裡幾天了?一天?兩天?他不清楚時間過去了多久,但他知道那群蒼蠅還在找他。

張學軍看了看躲藏的小山洞,陰暗且潮濕,像老鼠住的地方。

老鼠?他自嘲地想,目前的自己倒是很像。

張學軍看了看身上的傷口,已經從昨天就潰爛了,流出白血球殺菌後殘留的褐黃膿汁,右手掌那道被王山河劃破的傷口已發出臭味,他凝視著那道呈灰白色的腐肉,紅白相間的肌肉組織鬆散。

他看著看著,覺得手上的肉不是自己的了,他沒有痛的感覺,也沒有癢的感覺,甚至感覺不到這隻手的存在。

從他的手上灰白的部分鑽出了小小的,白白的蟲子,一隻、兩隻、三隻……從他腐壞的傷口中鑽出,沒多久,他的手掌都佈滿了白色的蛆蟲。

新生的蛆蟲從他的手臂、身體、雙腿鑽了出來。

「啊─────!!!」張學軍跳起來大叫著,奮力地想把自他身上長出來的蛆蟲給抖落,他不顧一切地衝出洞外。

然後,他看見了蒼蠅。




2005-10-20 07: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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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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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驚悚系列-11鬼胎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嗯,對某些人來說,根本只是換了本年曆。

一切還不是得繼續下去?還不是得為了生活跟老闆玩心理遊戲?

但,也是有人想過點不同的日子,她就是其中之一。

她緊握著包包上的帶子,她毅然決然地推開那扇一直困著她的門。

「經理。」有些顫抖,她此刻的緊張不會有人明白的。

「什麼事?」她的上司留著秀麗的長髮,左眼眼尾那顆細緻的痣不但沒破壞她的美,反而增添一股風韻,身上的香水味一直威脅著她的鼻腔。

「我懷孕了。」她脫口而出,思考太多會讓她失去勇氣。

她自那張大桌子前抬起頭來,眼神帶著令人膽寒的嫉妒。「我知道,前陣子我發現妳的孕吐症狀了。」

「妳要這個孩子嗎?」她的答案決定她的未來。

「當然要。」她想都不想地說出,「妳要多少?」

她比出五根手指頭,眼神堅決。

「五十萬?」她攏了攏頭髮,那股香水味更濃郁了。

「五百萬。」她吞了口口水,「給我五百萬,孩子生下後就是妳了的。」

她的上司帶著精銳的眼光瞇著她,她感覺自己像匹待價而估的馬。

良久,她終於開口。

「可以,但我有條件。」



結婚八年,夫妻倆都是各自過各自的,雖然不能說是感情融洽,倒也相敬如賓。

一直以來,蘇旋認為今日這種結果,她本身要付很大的責任,或許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是個不完整的女人,但她試過了啊,努力地試過了,但她的肚皮一直沒有消息。

柏育從不責怪她的不孕,事實上他對於她是沒有喜怒哀樂的,他們的結合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但他沒有阻止這個錯,她也沒有。

她和柏育都是為了工作而擔誤青春的人,對於婚姻,只為能跟家裡有個交代,並不排斥家裡為他們所做的決定。

在婚前他們曾做過一番深談,決定不讓婚姻毀了彼此目前的生活,所以除了多個頭銜,變更身份證上戶籍及配偶欄,他們什麼都沒改變。

至於生理上的『夫妻之實』,她和柏育覺得順其自然就好,畢竟大家都是成人了,也明白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有什麼情況,雖然柏育在婚後的幾個月時因喝醉就上了她的床,卻也沒改變他們之間的協議。

就像公事。

對,他跟她之間的『夫妻之實』就像一件為了傳宗接代的公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沒有人知道她不孕,除了柏育。他只是跟她說:「我會解決的。」

她不明白,怎麼解決?

她無意間在柏育的信用卡帳單中發現了一筆汽車旅館的消費時,她明白了他的『解決方法』。

但她沈默著,心裡覺得不舒坦,她並不愛柏育,但身為一個妻子似乎該為丈夫的不忠生氣,然而她什麼都沒有做,因為她有更好的方法。

她要親自挑選柏育的外遇對象,並且要那個女人生下柏育的小孩,然後她會要那個女人消失,她會好好養育那個孩子,她和柏育的孩子。

於是,當她第一次看見陶穎真時,就決定是她了。

她只有二十歲,從南部北上找工作,二流專科學校畢業,長得十分甜美,脾氣也不錯,做事認真,看起來很單純,最重要的是,她很年輕。

「穎真,妳來公司多久了?」蘇旋點了一根煙,斜坐在高背椅上,不時撫摸著真皮椅墊。

「已經半年了,經理。」陶穎真有點怕她這個美麗的女經理,感覺她好像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想法。

「半年了啊……」她吐出一口薄煙,眼神專注在被空調迅速吸收的煙霧,「為什麼會想來台北工作?」

「呃……」這問題在她應徵時就問過,那時她的回答很幼稚,然而她現在有不同的答案,「我想要賺更多的錢。」

沒錯,錢,活著什麼都要錢。化妝品、衣服、鞋子、生活費……每天一早醒過來就是要錢,而她賺的那些微薄的薪水只夠她維持溫飽,卻不夠她恣意花費。

陶穎真的回答讓蘇旋眼睛為之一亮,果然小女生受不了台北的奢華生活,對於繽紛多彩的世界,小女孩總是難以抵抗。她想要錢,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答案,錢總是能使鬼推磨啊。

「喔?賺錢啊?」她牽起了一抹冷笑,「那麼,我們來個交易。」

「交易?」她的上司想做什麼?陶穎真不安地欠身。

「嗯,交易。」她把煙架在煙灰缸,十指交叉。「我要妳去勾引一個男人,並且生下他的孩子。」

「什……什麼?」她想了千萬種的可能,就是沒想過蘇旋要她去做這種事,勾引一個男人?還要生孩子?

「若妳是能成功勾引那個男人,我會先給妳一筆錢,當然要是妳懷孕了,價錢另算。」就算談生意她都沒那麼阿莎力,但這個交易會為她帶來一個孩子,一個她沒辦法生的孩子,為此她願意付出代價,能用錢解決的事總不是什麼難事。

但陶穎真猶豫了,勾引男人也就算了,但生孩子……她可沒生過小孩啊。

她看出陶穎真的顧慮,她微微地向那張年輕得不明人情世故的臉靠近,低聲說道:「我會給妳一大筆錢,價格隨妳開,只要我負擔得起。」她特別強調一大筆錢,陶穎真為之一動。

蘇旋趁勝追擊:「妳想想,妳還年輕,若是好好保養,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妳生過一個孩子,拿著我給妳的錢,妳可以遠走高飛,去過快樂的生活,可以無憂無慮好長一陣子。」

陶穎真聽著她的話,想像著自己在加勒比海渡假的模樣。

孩子,只要生一個孩子給她的上司,那麼她就不缺錢用……

「好好考慮吧,如果妳拒絕了我,我一樣可以去找別人,只是可惜了妳賺不到罷了。」她看得出陶穎真只差臨門一腳,她就快要答應了。

「但……但是,」她咬著唇,內心掙扎,這種事是她從沒遇到的,不知如何應付。

「一大筆錢呢,穎真,就算妳在台北工作好幾年都不見得能賺得了那麼多錢,只要一段時間,妳想要的統統都能得到……」蘇旋的聲音低沈沈地,像惡魔的呢喃。

「好!我答應。」金錢的誘惑終究使她屈服。

「很好,這是那個男人的資料。」蘇旋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給陶穎真。

「這……」她有些驚訝,這男人她知道,是某個名醫,但讓她吃驚的不是這男人,是他的老婆,也就是她上司蘇旋。

「沒錯,我要妳去勾引我丈夫。」

「為什麼?」她不禁脫口而出。

「妳沒有必要知道,照做就是了。」煙已經熄了,她又重新點上一支。

陶穎真感覺有點不真實,她的上司要她去勾引她的老公?

但她縱使有滿腹的疑問,她還是拿著蘇旋給她的治裝費,將自己打扮了一番,而蘇旋安排了許多機會,處心積慮地讓她接近關柏育。

她成功了,或者說,她們成功了。

陶穎真與關柏育在一起七個月後,陶穎真懷孕了。



她現在正在跟蘇旋談條件。

她變貪婪了,一口氣就要五佰萬,蘇旋心裡想,陶穎真身上那股原先純真的氣質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熟悉的貪心。

是她改變了陶穎真?還是她自己改變自己?

「什麼條件?」陶穎真問,原先她不明白為什麼蘇旋要她這麼做,但後來她知道,蘇旋不能生育,可是她想要一個孩子,而且還必須是關柏育的孩子。

「妳不能再見柏育,妳的任務只到生完孩子為止,妳的生活起居我會找人照顧妳。」

「妳想軟禁我?」陶穎真有些愕然。

「不算是,我只是要妳別再接近我丈夫。」

「這算什麼!?一開始是妳要我去勾引他的!」她忍不住大叫,這女人腦袋有問題。

「我是雇用妳去跟我丈夫生個孩子,既然妳已懷孕就沒再見面的必要。」

「我不可能聽妳的,我要找柏育!」

「他還是我丈夫,妳別忘了。」蘇旋冷冷地說,陶穎真想要的太多了,已經超出她所願意給的了。

「來不及了,我跟他有感情了!而柏育也說過要娶我!」陶穎真對著蘇旋厲聲吼出。

蘇旋楞住了,陶穎真對柏育動了真心?什麼時候的事?她忽然感到妒火中燒,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那一巴掌來得又急又怒,快得讓陶穎真完全不能反應。

「妳這下賤的女人!竟然敢愛上柏育!」她第一次感到她的婚姻倍受威脅,要是柏育想跟她離婚怎麼辦?那她不就成了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一個送情婦到丈夫身邊還被一腳踢開的笨女人?

不!她絕不讓這事發生!

「我不接受妳的條件!我要和柏育長相廝守,妳等著接離婚協議書吧!」陶穎真撫著被搧紅的臉,惡狠狠地丟下話轉身離開。

蘇旋氣喘噓噓地瞪著被陶穎真甩上的門,冷靜地思索著。

我要冷靜,我不能被這小女生給耍得團團轉……一定還有什麼辦法,想想……仔細地想清楚……

她頹然坐在高背椅上,感覺自己好像忽然老了五歲,蘇旋按摩著眉心,頭好像要蹦開一般。

該怎麼辦?要是陶穎真消失就好了……那麼這些問題就不會存在了。

消失……她靈光一閃,對了,消失,要是她『消失』了……

蘇旋的嘴角浮起一抹詭譎的笑。



可惡可惡可惡!!

陶穎真氣極敗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該死的蘇旋,竟然想囚禁她而且還打她?從關柏育的口中得知,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是名存實亡,打從一開始兩人就沒有相愛過,一向也是各自過各自的,但陶穎真不明白蘇旋存的是什麼心?先是要生下關柏育的孩子,接下來要她離開關柏育?

不!她決不任人擺佈,她雖然年輕,但可不笨,想要的東西就得自己去爭取才行……

雖然她也不愛關柏育,但當個醫生的老婆應該也是不愁吃穿,至少不會落得人財兩空。

至於蘇旋……哼!就讓她自食其果吧,她懷著關柏育的孩子,她有絕對的優勢。

她拿著行動電話,按下撥號鍵,一邊摸索著鑰匙。

「喂?我到家了,你在幹嘛?」陶穎真甜膩的嗓音,感覺十分小女人「嗯,是啊,我……唔!」

陶穎真的手機掉到地毯上,在黑暗中她被一條繩索緊緊勒住,她手腳掙扎著,感覺空氣被抽離,那股扼住她的力量不曾放鬆一絲。

「去死吧!帶著妳的孩子一起去死吧!」是她!?

「救……」她想求救,但無法出聲,她的手一直想抓住扼她的人,但卻抓了個空。

那力量更加重了些,她終於無力地垂軟了下來。

碰,陶穎真的身體倒在地毯上,黑暗中蘇旋的氣息特別明顯。

她做了,她真的做了!她殺了陶穎真!她親手制裁了那個想搶她丈夫的女人了。

現在她該怎麼做?離開這裡?沒錯,愈快愈好,她連忙收起還纏在陶穎真頸上的繩索,迅速離開現場。

她等著,等著陶穎真被殺害的消息,但過去幾天始終沒有新聞報導,然而她再也不敢去陶穎真的住處確認。

讓她憂心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關柏育。

她殺了陶穎真的隔天,關柏育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同了,原本她和關柏育之間還能像個朋友一般交談,但這幾天關柏育像是刻意忽略她似的,對她不理不睬,並且用著冷冷的眼神看著她。

他知道?柏育知道我殺了陶穎真嗎?不,不會的。蘇旋不斷地安慰自己,不會的,沒事的,陶穎真消失了,沒有人知道是她殺的,沒錯……不要自己嚇自己……



鈴鈴鈴……鈴鈴鈴……!!!



她自床上驚跳了起來,什……什麼?電話?她慌亂地打開床頭燈,那電話像是一頭憤怒的小獸,怒嚎著鈴聲。

蘇旋抖著手,拿起了話筒:「喂……?」

『哇……哇……』嬰兒的哭聲自話筒傳了過來,伴著陶穎真的啜泣,『妳好狠……妳怎能……殺了我……鳴……鳴……』陶穎真淒厲的哭叫著,像是從地府裡爬出來。

「哇───!」蘇旋嚇得丟掉了話筒,連滾帶爬地逃出房間,逃到關柏育的房間,她猛力拍打關柏育的房門,「柏育!柏育!」

碰碰碰!!「快開門啊!柏育!」但房裡還是沒反應,他不在家?



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又來了!不不!她尚未平息的心跳又忽然提高,混身顫抖地看著電話,只想逃離它,愈遠愈好。

「柏育!」她尖叫著,祈禱她的丈夫在家。

碰碰,她轉動門把,裡頭沒有開燈,電話聲忽然停止。

一時周圍靜得十分詭異,只聽得見蘇旋的牙齒打著顫,關柏育的房內只有窗外的路燈透了些許光線。

但也夠她看見陶穎真的臉了,那張充滿蒼白、仇恨、且七孔流血的臉出現在黑暗中,她手裡抱著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正緩慢向她而來。

『這是妳一直很想要的孩子……來……給妳,妳抱抱看啊……』陶穎真毫無生氣的平板語調,鬼氣森森地令蘇旋跌坐在地,她感覺到冷,一股自內心發出的寒冷。

「不……不要過來……我錯了,我會安葬妳的……」

「不……妳也必須死才行……」陶穎真的嘴角兩邊牽動,形成一個新月的弧度,讓人打自心底頭毛。

「來吧……跟我來……到妳……應該去的地方。」她向蘇旋伸出一隻毫無血色的手。

「不要────!」蘇旋奪門而出,衝到車庫發動車子,她要逃離這裡。

轟地一聲,車子像支離了弓的箭直飛出去,她一路橫衝直撞,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



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哪來的電話?她的車子沒有安裝電話,這鈴聲哪來的?佔據了車內的空間。那鈴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使方向盤打了個滑,迎面而來的,是一輛剎車不及的大貨車……



「請節哀順變。」

「請節哀。」

關柏育低頭不語,靈堂上佈置得十分簡單素雅,弔唁者漸漸少了,靈堂顯得冷清淒涼。

一個全身深黑洋裝,頭戴著帽子的年輕女人向關柏育走來,帽子遮住了她大半部的臉。「請節哀順變。」

關柏育臉色微微一轉,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神。

那女人走到暗處的角落,等待著關柏育。

「不是要妳這陣子別出現?」他一開口便是責備。

「嗯?我的上司死了,我應該要來祭拜一下才是。」陶穎真抬頭看著這個仍然充滿著魅力的中年男人。她有點明白蘇旋不肯放手的原因,只可惜啊,蘇旋永遠不明白,她的丈夫才是害死她的主謀。

「妳不要忘了我們的協議。」

「是是是,我明白,我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我還要感謝你救了我呢。」

「我不是救妳,我是救妳肚裡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關柏育在陶穎真被蘇旋扼住的同時,清清楚楚聽到電話裡所發生的情形,在蘇旋離開後,他馬上趕到,並且為陶穎真急救,總算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他早就想跟蘇旋離婚,但蘇旋看見他外遇的證據竟然還沉得住氣,於是他救了陶穎真後便想出裝鬼這個法子,讓蘇旋精神耗弱,但結果比他想得還好,她嚇得讓車子給撞死了。

「孩子生了之後,你要給我什麼補償?」陶穎真伸手調整關柏育的領帶。

「妳想要什麼補償?」關柏育拍掉她的手,貪婪的女人像條蛇,永遠想吞進她無法吃下的東西。

「我要當你老婆,反正你現在也沒老婆了。」她戲謔地說,眼尾輕輕一挑。

關柏育也朝她一笑,他只要孩子,其餘的什麼都不要,她嘛……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

嘻嘻嘻……




2005-10-20 07: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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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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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網路玩久了也會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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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吞哥~~你真的把皇龍紀當無間道來演...
2005-10-23 06: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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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9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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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感謝熱情無私的分享----推ㄛ

2005-11-23 04: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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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nry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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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好多篇~一次看完太過癮ㄌ~~

2006-2-23 03: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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