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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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一碗雞湯
曹東懶洋洋的靠在他那輛八成新的鈴木摩托車上，眼睛無目標的四下張望。馬路對面霓虹閃爍，三三兩兩的人們踩著慢吞吞步伐在夜色裡漫游。交錯的目光，曖昧的眼神，讓這城市深邃迷離。
曹東抬頭看了看左側那棟大廈，由下往上數第七個靠右邊亮燈的窗戶就是他的家，可他現在還不想回家。
一想到家曹東頭就疼，家裡有三個女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曹東是家中獨子，妻子小雲耵滌冀O個女孩，曹東母親心裡不是很樂意，嘴上不說什麼，一張臉整日陰雲密布。見到曹東也沒好語氣。
看到婆婆這顏色，小雲心裡抱屈。自從孩子出世後，小雲原來苗條的身材已嚴重變形，慘不忍睹，但每天還要大量的喝湯，要給孩子喂奶。想到自己還年輕，照這趨勢發展下去以後的模樣怎麼見人。每日小雲都唉聲嘆氣，眉頭緊鎖。
還有出世不到一個月，但哭起來象個小擴音器的女兒，一會屎一會尿……
唉——，曹東只怨分身乏術。
怎麼好好的日子就變成這樣了，曹東想著心裡灰灰的，家，竟然失去了家的味道。
他想喘口氣，拖延一刻是一刻。
曹東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香煙，點燃——。抽完這根就回家，他想。
“到青島路多少錢。”話音剛落，曹東面前出現了一位女孩，手裡拎著一塑料袋，嘴角含笑的望著他。
光彩奪目的臉，長至膝部的紅A裙，腳下穿著紅色系帶涼鞋，火紅的一片。
曹東有點驚訝，愣了半響，才明白這女孩把他當成摩的駕駛員了，他暗自好笑，自己這身的打扮怎麼看也不象呀。
這樣的夜晚，送漂亮女孩一程，也不冤了。曹東不想否認，將錯就錯。
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能為漂亮女士效份不傷皮毛的小勞，一般男人都很樂意的。
曹東現在就很樂意，他扔下只抽了一半的香煙。跨上車，笑嘻嘻地對女孩說：“隨你給了。”
女孩也不言語，抬腿跨上車。曹東一踩油門，摩托車“吱地”飛了出去，傾刻就把家甩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車速可以嗎。”曹東問。車速不是很快，50碼。
“可以。很舒服。”女孩聲音柔柔的。
“你知道嗎，你象團火。”大概被這聲音感染了，曹東的語句輕佻起來。
“象火，那可不好，會燒死人的。”
“但最暖和的也是火呀。”曹東哈哈地笑著。身後的女孩也跟著笑了起來。
摩托車在奔馳，帶著曹東松弛的心奔馳。
青島路不是很遠，摩托車速度雖然開得不是很快，但還是很快就到了。在一棟半新的三層樓房前，女孩連聲喊：“停！停下。”
摩托車停了下來。
“多少錢。”女孩下車問道。
“算了，不要了。”
“哪能白搭呢。”
“沒關係，我說不要就不要。”曹東笑笑說。
“那請你到我家喝杯水。”女孩語氣不容置疑，眼睛亮亮的，在夜色裡一閃一閃，曹東心神盪漾，鎖了摩托車跟著女孩進去了。
房子裝潢的很氣派，廳內室空約有五米左右高度，屋裡每個角落都是精雕細刻。看到女孩的打扮曹東就知道她家境不錯，但進屋後心裡還是不由的感到一點不平衡。這人都是人，為何有的天上，有的地下呢。
“隨便坐。”女孩很熱情，忙著給曹東泡茶。
曹東也不講客氣，欠身在真皮沙發上坐下。這時女孩沏上了一杯綠茶放在曹東對面的玻璃茶几上。
“就你一人在家。”曹東找著話說，心裡還在嘀咕，如今的女孩真是膽大，享受這麼豪華的住宅竟隨隨便便的讓陌生人進屋。那電視裡的搶劫案放的可不少呀，怎麼警惕性還這麼差呢。
“是啊。我父母都出差了，就我一人。”女孩心無城府，問啥說啥。
“哦！”她叫了起來：“我差點忘了，我還煨了雞湯。”話未說完，女孩就跑到後面。把曹東一個人丟在客廳裡。
曹東目瞪口呆，這個女孩天真爛漫，實在可愛。
不一會兒，女孩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放在桌上。“過來，嘗嘗我煨的雞湯。”
曹東還真不好意思，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奇遇還招到這樣的款待，他有點迷惑，想走，但看到女孩那雙眼睛，他又打消了念頭。
他走到桌子旁，坐下，端起那碗雞湯喝了起來。“不錯，煨的很到味，和我媽煨的雞湯一個味。”
“真的，那我太高興了。”得到誇獎，女孩很開心。
“你為什麼不喝？”
“哦，我還不餓，呆會兒餓了再喝。”看著曹東有滋有味的將湯一口一口喝完，女孩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曹東將雞湯喝完，心裡忐忑的想，下一步幹什麼呢。這時，他腦子裡有了一種非份的念頭，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歪念，這怎麼可能呢，人家還是個女孩，只不想讓他白搭一程，投李報桃感激而已，女孩子心思細膩一點就開始胡思亂想了，自己可是有妻兒老小的人，這不可能。
但現在不就是成熟的男人吃香嗎，懂得體貼，懂得呵護，電視裡調來調去哪個頻道放放得不都是一個內容——婚外戀，想想也沒有什麼不可能呀。
可能，還是不可能，曹東在猜測。
女孩笑眯眯的站了起來：“今天謝謝你了。”
看這情形，曹東知道，主人在送客，自己該走了，所有的念頭傾刻消失，他識趣的站起來，和女孩說聲：“哪裡，謝謝你的雞湯才對，謝謝。”
女孩把曹東送到大門口。
曹東想起了什麼，他對女孩叮囑道，“以後可不要隨便的讓陌生人進屋，這很危險的，知道嗎。”
“知道了，您慢走。”
曹東向女孩揮揮手，眼睛瞟了一眼門楣上的牌號——36.曹東默記在心。
雞湯的餘味猶存，同媽煨得雞湯差不多，但曹東覺得今晚這味道好特別，夜風陣陣襲來，他暈呼呼的腦袋開始清醒了。不好，家人還望著他回去呢。
曹東趕緊加大馬力。
到了大廈，曹東覺得氣氛不對，黑呀呀圍著很多人。他連忙把摩托車鎖好，走進人群之中。
人群議論紛紛，“死了，肯定死了，從7樓跳下來還有不死的嗎，腦髓都出來了。”
“多慘了，才生了小孩，這死了小孩怎麼辦呢。”
“什麼事大不了，要跳樓呢。”
“和婆婆吵架，氣不過，就跳了……”
救護車嗚——嗚——叫個不停。幾個白大褂正把一個人往車上抬。
曹東看見，躺在擔架上的竟是小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奮力推開人群跑上去看得清楚，確是小雲。
“小雲！”曹東剎那間感到天昏地暗。他抱著小雲軟綿綿的身體就喊到，“你怎麼了，怎麼想不過要跳樓呀。”
“你是她家人嗎。”一名白大褂問道。
曹東點點頭。
“那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曹東傻呆呆的上了救護車，他不明白，世界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到了醫院，曹東坐在搶救室外，心裡焦慮的，他希望奇跡出現。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曹東看見小雲的娘家人來了，他正準備上去打招呼，小雲大哥一拳就擼了過來。曹東躲閃不及，打得正著，然後眾拳齊下，夾雜著小雲母親的嚎哭聲。
“不要打了！”有人在大聲的斥喝。“人已經完了……”
什麼都停止了，拳頭、咒罵聲、哭泣聲，什麼都停止了。
“小雲！——”一干人全都衝進了搶救室。
天濛濛亮了，曹東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家裡。母親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媽，您告訴我，小雲為什麼跳樓。”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
“她說我給她喝的雞湯是潲水，我明明給她端的是碗雞湯，她自己喝了不承認。”
“……”
“我再怎麼也不會這樣刻薄呀，她恨我也不能瞎說呀。”
“……”
“我沒有，小東，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給她煨得真是雞湯，不是潲水啊。”
曹東想起了什麼，他匆匆地下樓，騎著摩托車一溜煙的到了青島路，他找到了36號——一座被燒毀的廢墟。昨夜的三層樓不見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抖的雙腿，到隔壁兩家的雜貨店，裡面有個老頭坐著，大概是老闆：“請問，這36號燒了多久。”
老頭抬頭掃他一眼，“差不多大半個月吧。”
曹東忙掏錢買盒香煙，“有沒有人燒死啊。”
“哦，有啊！當時這屋裡兩大人出差，就一個女兒在家，半夜，電線短路起火了，這女孩就這樣給活活燒死了。很可惜，那女孩很漂亮喲，真的很慘。”
曹東好象明白了什麼，有好象什麼也不明白，有件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他昨夜遇到了一個女鬼，這女鬼偷了他家的雞湯，騙他喝了。
“她為什麼找我！她為什麼找我！我就那麼倒霉嗎！？”他喉嚨想吐，又吐不出來。
他迷迷糊糊地走出雜貨店，心裡有個聲音反覆的說道：“雞湯是我喝了，雞湯是我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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