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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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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夢 與 死

 (一)
  我喜歡做夢,所以我不害怕死。因為我一直認為:死,只是無數個夢的延續。
  很多年前我做過這樣的夢:一些曾一起玩得好的朋友,忽然一夜之間都變成了另一副面孔,每個人臉上罩著一個面具,我分不清那些或嘻笑、或哭泣、或憤怒的面孔後面的真正表情。我很是迷惑了一陣子,才走出那個迷宮。
  後來,因為家庭發生一些變故,不知不覺中我的臉上也罩了一個面具,所有的歡笑都隱藏在面具後面,每天用冷漠來面對人情世故,用孤傲來應付喜怒哀樂,我在自己的世界裡生活著,為自己疊著一個個夢。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住在一片大森林裡,沒有世人的虛偽,小鳥在窗前歌唱,我坐在窗前為它伴奏。月光透過樹蔭滲進我的窗房,射在我的床前。我的房子裝飾很簡單,裡面只有一張床、一張茶几、一張書桌、一台電腦及一架古琴。我可以時常坐在窗前,邊品香茗邊構思著丘比特的箭是什麼顏色的,耶和華的愛是怎樣沉淪的,還有蒙娜麗莎的微笑為何會像男人的背脊線型呢?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是怎樣從謎面走向謎底又從謎外翻向謎裡的呢?太多的問題需要我思考,對影成三人實在是一種絕對的享受。想累了,我可以彈琴、可以上網,隔著網,沒人可以了解到我,我也不想了解任何人。記得美國總統克林頓說過:網那邊的人,誰知道是人還是狗呢?這話很徹底,我很是贊成。當然,我還可以在林蔭道上與小兔嘻戲,在樹枝上與松鼠追逐,還可以在高山頂上與狼共舞,那些狼是不吃人的,它們在長久的生活中,與我成了好朋友,記得古龍在寫《蕭十一郎》時就曾寫過,狼其實是很可憐的,它們有時候也會很善良的……
  我在自己的夢裡一天天長大與成熟,內心的願望愈加強烈的撞擊著我,我希望有一片永遠寧靜的天空。
  可是,當有一天,他悄悄地對著我說一定要揭下我的面具這話時,我心裡開始有點不寧靜了。如果他繼續與我談論著會如何來進行他的這個計劃,我或許不會害怕,害怕的是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好像忽然成了一個神秘的陌生人。
  (二)
  因為有了他的存在,擾亂了我的心神,於是,我變得更加的憂鬱了。
  不久後,在一個偶然的機遇裡,我真的實現了我的夢想。我住進了一個大森林裡的木房子裡,屋內的擺設與我當初所設想的一模一樣。我以為從此後可以每天都怡然自得的生活,我慶幸著我的成功,因為在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歷盡千辛萬苦都不能實現他們的夢想,而我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住了一段日子後,我的內心深處漸漸開始清明起來,那種感覺是說不出的輕鬆的。除了偶爾有點失落外,我想我大概是做到了一個五大皆空的修道姑了,每天早晨起床時,我凝望著窗前那株古槐樹上的黃鸝鳥,聽它向我傳達著佛的旨意,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生不滅,我在佛經中慢慢得到一種新生。於是在某一天,我突發奇想,我何不另外創一個世界出來,這正猶如一個得道高僧,他雖然與世無爭,然可以獨創一門神奇的武功用以自娛,這並沒有罪,《可蘭經》上也未曾提到過這點。
  於是,我開始管自己的桌子叫雲,管床叫麻雀,還有身邊所有的一切,我都將它換作了另類語言,日子長了,以前的語言慢慢地從腦海中褪去。有一天,我拿起一本佛經翻看時,居然捧腹大笑起來,因為上面的話我居然絲毫不懂,不知道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語句代表了什麼意思,記得有一句是這樣子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將它用我自己的語言翻譯出來成了“小百貨成果笑談,天牛太白星?”所以我想破了腦袋,也不懂得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我將這些沒用的東西一把焚毀了。電腦被我慢慢廢棄掉,因為那些網上的人說話我不懂。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我死了,因為得了肺結核。但我舍不下這屋子,我喜歡這裡,一如喜歡自己的生命。但我死後又並不惋惜這流逝的生命,因為我覺得,其實我已經活得很幸福了,這樣子死去,是一種莫大的快樂。當我的遺骨慢慢腐化,我的靈魂便開始時刻守在這屋子的周圍。
  有一天,我的屋子裡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是頭髮鬍子都已經斑白了的老頭子,另一個是個中年人。那個老的面孔特熟,似乎在若干年以前我就見過一樣。我覺得很奇怪,這兩個人進屋子後居然一點都不客氣,就像進了自己屋子的主人一般。我躲在房門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不知道他們準備幹什麼,心裡涌起一層不安全感。
  那個老頭又進了我的房,並且翻看著我撰寫的那本《我的語言》,我聽他喃喃自語,全然不解的樣子,忍不住好笑,那個笨蛋,他怎麼能了解我的語言呢?可是,他只翻看了幾頁,緊鎖的眉頭居然又開了,我見他從背包裡拿起筆來在一張宣紙上寫著什麼,於是忍不住繞到他的身後看,只見紙上寫著幾個大字,墨濃欲滴: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無處辭,眉間露一絲!
  (三)
  看到這詞,我吃了一驚,再仔細看那老頭,發現他竟然就是那個聲言要摘下我面具的人。人生何處不相逢?我暗暗地想著。沒想到輪迴了一次,他又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還是這樣的蒼老與憔悴,上天註定讓我來對他進行一次報復,誰叫他當初要許我一個承諾,又莫名地消失,害得我這麼多年的淨修始終得不到正果,一直找不到自己為何會失落的原因,原來就是他!
  我走到院後的小井邊,在這森林裡,報復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斷了他的飲食來源。我使用從陰間學來的魔法,切斷了水源,雖然這會影響我三年的修練,但為了報復他當時對我的恐嚇,我豁出去了。
  已經兩天了,他一直沒說過一句話,那個中年人也一直默默地陪著他。他們吃著自己隨身帶的乾糧與水,而他,每天都呆在我的房子裡看我撰的書,低低地說著我的語言。我有些震驚,因為自從我死後,在人世時的一切我都記起來了,包括在使用《我的語言》之前的語言,那是因為過奈何橋時,記得沒喝孟婆湯的緣故。所以知道要忘掉自己本身的語言去學另外一門語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只用了兩天,就已經學會了絕大半。或許,這真的是天意吧。
  到第三天時,他將“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無處辭,眉間露一絲”一句完整地譯成了我的語言,我看了,有些妒忌,不知道他為誰相思、為誰憔悴。於是內心越發地憎恨起他來了。
  到第三天時,他們帶來的水已經喝乾了,而他,更加蒼老,走路都有些顫威威的,似乎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我一看就明白,他已經活不長久了。如果有我的支持,他當然還可以最少活上半年的光景,然而,我恨不得他馬上就死了。
  正午的時候,那個中年人說話了,因為老頭子已經捱不住了。他一開口,我嚇得幾乎尖叫起來,他說:“爹,走吧,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死了。”中年人居然叫他爹,我愈加憤怒了,他竟然有了兒子了!同時,我的身子一顫,問自己為何這樣憎他,原來,原來,若干年以前,我就已經愛上他了!明白了這一點,我幾乎就要衝進去,讓他別死。可是我知道,即使我衝進去,也已經晚了,因為,因為他死的時辰的的確確到了!
  聽了中年人的話,他混濁的目光有絲憤怒:“難道你以為我還想出去嗎?我找了她這麼多年,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今晚,唉,今晚,我要離你而去了,不知道到了陰間,我能否找得到她。”
  他找的是誰?是我嗎?我幾乎想出聲問他了。
  中年人接著說:“爹,她走了,你看看這屋子的模樣就已經知道,她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了。爹,如果你也走了,就只有我一個人,我怎麼過呢?”
  老頭子摸摸他的頭,像是對一個初生的嬰兒低喃:“乖孩子,爹走了,你就去江南,去找你的親娘去,找到了她,告訴她我對不起她,下輩子我再去找她做夫妻。這一生我是交給了這個戴著面具的人了。”
  “當”地一聲,我把桌子上的玻璃杯不小心撞在地上,摔碎了。因為我太震撼了,他這一生,居然給了一個戴著面具的人,那人不就是我嗎?!
  (四)聽到響聲,他們兩人都吃了一驚,中年人說道:“爹,你看,起風了。”老頭子又喃喃著:“不是,是她來了。下輩子我不能跟你娘了,我還是要去找她去。我死後,你把我的骨灰揚在大森林裡吧。”中年人含著淚水點了點頭。老頭子忽然微微一笑:“孩子,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呢?她說過,住在蘇州、著在杭州、吃在廣州、死在柳州,我如今,不正是死在柳州嗎?這是一種福氣啊。你不要哭吧,我的煜兒。”漸漸地,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原來他兒子叫煜兒,我記下了這個名字。雖然他已經有了兒子,但老頭子對我用情如此之深,我總要為他做點事吧?何況他的死,與我有著脫不掉的干係呢?於是,我刮起一陣風,將煜兒與他的包裹刮到屋子外面,借了風勢,放了一把火,頓時將老頭子的身子骨連著木房子一起焚燒在一片火海中。我心裡酸酸的,只想哭,可是我卻不敢哭,因為我是鬼魂,是不能哭的,眼淚一落衣襟,立即永世不得超生。我並不是害怕,只是想為他做點什麼,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護送煜兒平安地到江南找到他娘。
  待火熄掉,我又刮起一陣陰風,將剛才燃下的一堆灰燼盡數吹散在大森林中,算是為老頭子完了遺願。然後帶了自己平時少用的兩樣法寶,陪在煜兒的身後上路了。
  煜兒很落魄,這個可以看得出來,像個窮書生的樣子,不喜說話,模樣比較忠厚老實,是我喜歡的那種。
  他帶的乾糧並不多,可是我總會悄悄地變上一些饅頭包子之類的東西放在他的包裡,而他也並不以為意,好像是很正常的事。住在破廟裡時,有幾個強盜要搶他,都被我暗暗地打發掉了。半途中下雨,我便將一片小樹葉變成一把傘,罩在他的頭頂上方,讓他淋不到一絲雨。經過一個多月的勞累,這一日,終於入了江南城。
  可是他好像並不急著去找他的娘一樣,第一天他找了個次等旅舍住了進去。我覺得甚是奇怪,但心裡卻又暗暗的高興,因為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如果他找到了他的娘,那麼我將何去何從呢?對於這一點,我實在很茫然。
  他坐在窗前認真地想著什麼,又時不時地翻看著面前的一本書,我湊近一看,原來是一本《道德經》,他好像很煩惱的樣子,看一看,皺皺眉,時不時還朝身後望兩眼,嘆幾口氣,我一驚,難道他發現了我的存在嗎?不可能啊,我是隱身的啊,然而,如果他見不到我,又為何對著我嘆氣,我開始有些惶惶然。
  正當我不知怎麼辦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五)
  煜兒有些迷惑,或許他也不知道是誰會來敲他的門,我透過房門,看到外面站著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人,手裡還提著一個盒子。我忽然渾身都開始不自在,似乎空氣中潛伏著某種危險。
  煜兒開了門,看到他,驚喜地叫了一聲:“馬兄,是你。”
  那馬兄怔了怔,隨即也驚喜地握住他手,叫著:“煜兄。”
  原來兩人是老相識。我松了口氣,去弄了兩杯清茶放在茶几上,不一會兒,兩人就進了內房,坐在茶几旁邊。那姓馬的看到茶几上兩杯熱氣騰騰的茶,不由吃了一驚,說道:“煜兄,可是有客人?”
  煜兒含笑搖頭:“客人就是你啊。”
  姓馬的恍然大悟,鼓掌笑道:“想是尊夫人嫻淑之故了,知我冒昧拜坊,所以備下清茶待我,真是多謝。”說著,朝著屏風後施了一禮。
  煜兒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姓馬的也不再多說,只是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說:“煜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著你,我聽老闆說,這裡最近鬧鬼,所以特去找道士借了件寶貝,來收鬼的。等一下讓你看看我的寶貝。對啦,你怎麼到了這裡?一晃都是三十多歲了,想當初我們同窗數載,現在回憶起來,當真是猶如過眼雲煙,不勝唏噓。”
  我沒有心情聽他講些什麼,只聽到他要來捉鬼,嚇得渾身發抖,後面的話更聽不下去了。難道我今日便當真有此一劫麼?
  煜兒也顯得很慌張,連連問他:“馬兄,你說你這盒裡裝的是捉鬼的寶貝?你別開玩笑了,青天白日的,哪來的什麼鬼?別自個兒嚇著自個兒了。”
  姓馬的見他不信,不由急了:“我說煜兄,這房的老闆是我的朋友,他自然不會騙我啦,聽說這裡一到深夜,便有大小女鬼哭叫不停,吵得左鄰右舍都不得安寧。他讓我幫這個忙,我怎能坐視不理呢?你要是不怕,等到了深夜,我們一塊兒捉鬼,豈不妙哉?只是得先將尊夫人送出去,找個另外的地方安頓好,一個婦道人家,可別嚇著了才是。”
  煜兒的神色有些發白,低下了頭不出一聲。
  姓馬的又催促道:“煜兄,你的膽子怎麼越來越小了呢?這樣吧,現在離天黑還有段時間,等一下我帶你去江南最有名的‘怡春院’逛一逛,聽說采些陰氣,可以令鬼加倍地害怕。”這時眼睛一轉,看到桌上放著一本《道德經》,便拿起來放在手中,輕輕地拍了拍說:“煜兄,你還是這麼好學上進啊?說實話,現在我是一看到書都有些頭疼了呢。”
  一聽到《道德經》,煜兒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不過稍縱即逝,一下子他就換上了一張笑臉說:“馬兄啊,兄弟雖然膽子不大,但想想捉鬼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先安排好了內人,再同你匯合商量這捉鬼之計。這書嘛,是要看的,不是有‘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嗎?做兄弟的沒什麼別的本事,就只認得這麼幾個字呢。”說著哈哈一笑。
  那姓馬的陪著笑了幾聲後,站起來告辭走了。
  我不敢有所動,因為那姓馬的身上有著厲害的器具,我不敢近身。只是有點怪煜兒,居然要同他一起來捉鬼。我想就此離開他吧,不要再為自己種下禍根了。可是剛準備轉身,又退了回來,畢竟,我與他在一起已有這麼長的時間了,說分離就分離,是太絕情了的。
  正猶豫不決時,他的身子轉了過來,對著我的隱身處說:“你還不走嗎?你馬上就要有危險啦,其實我知道,從我離開柳州時,我就知道你在我後面了,可是你不願出聲,我當然也不敢打擾你,可是我現在不得不開口了,因為,因為有人要對你不利了。”說完,淚水潸然而下。
  (六)
  我一句話也不說,心裡亂得一團糟。他原來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他呆呆地凝視了一陣,見我不出聲,又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那麼你去前面的太白酒家等我吧。明日午時我去那找你。”
  我聽了這話,心裡稍有一點安慰。他還是了解我的,雖然我其實根本進不了太白酒家,因為我畢竟只是一個鬼魂,像太白酒家這種場所陽剛之氣太盛,我根本就近不了身,但是為了他,我還是答應闖一闖。
  於是我慢慢地飄向門外,忽然想起什麼,又夾了幾片金葉子放在他的《道德經》裡。因為我想試一試,他是不是真的會隨著那姓馬的去那個什麼“怡春院”。
  他又站了半天,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眉頭又鎖了起來。
  我在外面遊蕩了一陣子,因為鬼怕光,所以我一直都戴著一個厚厚的黑色面具。
  沒有煜兒在前面引路,我不知道該朝哪一方前進,茫茫然的,聽著一些小販們的叫賣聲,腦子裡轟轟作響,又想起那姓馬的說要帶煜兒去那“怡春院”,我該如何做呢?如果煜兒真的去了,我一定要他死,因為男人不忠,活得便沒有價值。可是,可是,煜兒並未婚娶,他要對誰忠呢?想了一下,又為自己找到了答案,他要對他未來的夫人盡忠,所以他一定不能去那裡。然而,然而,男人逢場作戲是很平常的呀,更何況煜兒一生顛沛流離,從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他如果真的這麼錯一次,難道便真的罪不可恕麼?一定要置他於死地而後生麼?我不禁又開始有些猶豫起來。
  想到這裡,腳步不僅慢了起來,回去吧,還是去陪他好了,這段日子以來,已經習慣了陪他與被他陪了。雖然他身邊有那個姓馬的不懷好意,但,我不惹他就是了。想清這一點,我忽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輕飄飄地返回了煜兒的旅舍。
  一進門,我就感覺不對勁,屋子裡已經沒有人了。
  一定是姓馬的拿了煜兒去“怡春院”了,我大怒。立即朝街外走去。我要趕向怡春院,不再考慮會有任何不測的後果。
  我飄到那怡春院的屋頂上,樓下打情罵俏聲不絕於耳,我心裡更加憤怒,恨不得將那姓馬的立時給弄死了方解心頭之恨。倚紅偎翠的男人一邊伸出髒手摸著那些涂滿胭脂粉的女人,一邊嘖嘖有聲,聽得我都噁心,我一間間房地找過去,我一定要找到煜兒,讓他離開這裡。
  正在尋找中,忽然傳來一聲低喝:“煜兒,來了這裡就守些規矩,你要不多采些陰氣,等下鬼不會怕你的。”我一聽,又喜又怒,喜的是那正是姓馬的聲音,而怒的是,他居然在逼迫煜兒幹那苟且之事。
  我迅速地闖進了那房。
  (七)
  煜兒忽然有所感應地回過頭望了一下房門口,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這眼神,居然這麼地熟悉,即使讓我立刻死在這姓馬的手上,我也絕不會再後退一步了。
  我一步一步地朝姓馬的靠近。
  這時,房子裡那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安地呆著,房裡一下子寂靜無聲,似乎誰都可以感覺到空氣的凝滯。
  我想立刻趁姓馬的不備,攻他個措手不及,於是一甩長袖,借力飄在半空中,從姓馬的身後繞了過去,就在一伸手即可抓住他時,忽然聽到他大喝一聲:“來得好!”
  聽到這聲斷喝,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知道大事不妙,可是要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我筆直地朝他預備好的一隻奇形怪狀的布袋裡鑽了進去,就好像飛蛾撲火般,一聲慘叫從我的口裡發出來,震撼了裡面的每一個人。姓馬的昂首而笑:“哈哈,你終於還是逃不脫我的手掌。”
  煜兒的臉色一剎時變了幾變,他突然抓住姓馬的衣袖:“馬兄,你幹什麼?”
  姓馬的用一隻手將裝我的布袋封緊提著,一隻手拍了拍煜兒的肩:“煜兄,兄弟這都是為了你好哇,你去照照鏡子吧,印堂發黑,如果不是湊巧遇上我,只怕你早已橫遭鬼手了。現在你不用怕了,鬼已被我捉住,再也逃不脫了,等下我畫一道符給你吃,不出半個月,你就能恢復元氣。
  煜兒急急地道:“馬兄,沒有,沒有,我沒有遭什麼不測,你別亂說,你拿的袋子裝的是什麼?給兄弟看看成不成?”說著向他靠近了幾步。
  “別瞧,我知道你與這鬼有不尋常的關係,你別想著放掉她。那天我一進你住的屋子,就感覺到她的存在了,只是不知你是否知道,所以故意與你說了那些話,當我感覺到你與鬼有感情時,我就想以這條計策,她必定會上當的,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
  “馬兄,你不要傷害她,她……她……”遲疑了半天,終於脫口:“她是我的妻子。”
  我渾身一震,我,我是煜兒的妻子?他明知道我是他爹的所愛,也知道我愛的是他爹,他為什麼要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然而,聽了他這話,我心裡為何卻又並不著惱,反而有些高興呢?我頓時暈頭轉向,頭痛欲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難道……我心裡掠過一個想也不敢想的問題,我居然愛上了煜兒?!
  “你妻子?”姓馬的有些奇怪,仔細地看了看煜兒:“煜兄,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煜兒連連點頭,“所以你不能傷害她。”
  “這個……”姓馬的猶豫了一下,“煜兄啊,自古來是人鬼殊途,你可不能為了一個死去的鬼而自己將自己毀了啊,你看開一點吧,這鬼是絕不能再放回人世的,否則不知有多少世人要遭殃呢。”
  “我除了她,再也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看一眼了。你要是我兄弟,就請成全我吧,沒有她在身邊,我活得也沒了意義。”
  聽著煜兒哭泣著求姓馬的,我的心酸得發慌,只想對著他喊:“煜兒,煜兒,你別哭,我的心在痛啊。”
  “這樣吧,我不將她毀滅,只是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如果你有心,再等她十八年,那時候她只要不為惡,就可以修成人形,你們便可永遠生活在一起了。”
  煜兒欣喜之餘又擔心地問:“馬兄,那她在地獄裡是不是要受盡折磨?”
  “這個自然,如果她要修成人形,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如果她找一個人做替身,也可以重活人間,但這樣轉了惡念,你與她就最多隻能做上半個月的夫妻,所以,你看著辦吧,是要長久地在一起,還是做半個月夫妻,選擇一下。”
  煜兒考慮了良久,然後走到我身邊,輕輕地說:“能和你長久地在一起,別說讓我等你十八年,就是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又何妨?你放心地走吧,在受折磨時,只要想著我,你的心裡就會舒服很多的。”
  我淚流滿面,煜兒,我的煜兒!
  正傷神間,忽然布袋內刮起一陣巨風,我的身子被風刮得直往無邊的黑底墜去,驀然間嚇得尖叫一聲。
  尾聲
  我手舞足蹈地爬起來,望望身邊的一切,一台電腦在我的桌上,一台電視機滿屏都是雪花,電視節目早完了,而什麼怡春院,煜兒都已無影無蹤,只有我的冷汗一個勁地往下流,原來又是南柯一夢!




2006-9-19 07: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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