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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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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第十四章  瘋娘


  新鎮是建在窯場上的,這和鎮子上出現靈異現象有關係嗎?


  如果真如阮瞻的判斷,現在新鎮裡發生的一切和一件死了很多人的冤案或者事故有關,而且時間在十年以內的話,那麼這麼大的事竟然沒在信息高度發達的近年鬧的沸沸揚揚,世人皆知,不能不說明確實有問題。


  假設是有人刻意隱瞞,混淆視聽或者愚弄民眾,明著調查肯定是沒用的,說不定還因為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而受到阻撓,暴力傷害。


  至於文字資料,有可能完全沒有,就算有些記載,估計也是絕密,雖然阮瞻給人留下了隱身符,不過他不想先從這方面入手。在根本不知道大致方向的情況下就去找文字資料是大海撈針,那些屬於證據範疇,他要最後才做這件事。


  還有,一次死那麼多人的事硬是給瞞住了,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了,除了上層人物沒人能做得到,那麼這位被鎮民交口讚譽的鎮長很可能脫不了干係!除非這些怨靈是司馬南從其他地方弄來的,但阮瞻說過,就算這推論中的慘案發生在其它地方,也必定離此地不遠,一定能在鎮中打聽到一絲線索。


  要從哪裡入手呢?


  萬里邊走邊想,此刻他已經離開了那間餐廳,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子了。在其它人眼裡看來,他是在欣賞鎮上特有的北方鄉村風情,實際上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思考著如何才能調查到與新鎮中的靈異現象有關的事件。


  「告訴你一個事!」他正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左胳膊,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他伸出右手握住那只突如其來的手臂,差點當場把襲擊他的人摔出去。但在一轉眼間,他看到了來人的臉,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都怪司馬南!如果不是他有可能暗中派人襲擊,自己也不會那麼緊張,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激烈反抗。差點傷人!


  這是萬里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就是,面前的老人是誰?為什麼她一臉熱切和興奮的望著自己,好像和他認識多年一樣。


  這是位老婦人,大約六十多歲,面色黝黑,滿頭白髮有些零亂,身材又高又瘦。一雙手很大,骨節突出,掌心粗糙,一看就是常年體力勞動造成的。


  「告訴你一個事。」她神秘兮兮的重複著,「是真的啊,我兒子昨天晚上又來看我了!你不是知道嗎?我兒子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孝子。怎麼可能不來看我。他啊,還是那個模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就連臉上——」


  「風娘!」老人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就衝過來一個中年婦女,一把拉住老人,歉意的對萬里笑笑,「對不起啊,這位先生。風娘這裡有些問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瘋娘?」萬里有點意外。


  「她是姓風啊。」中年婦女解釋道,「不過後來確實——,所以也有叫她『瘋』娘的。」


  「怎麼回事?」萬里看那個老人一手被這個強健的中年女人拉住,不能跑到別處去,卻還對著過往的行人說著同樣的話。是如此的熱切和幸福,不禁有點心酸。


  「哎,真是造孽。」中年女人歎了口氣,「風娘年青守寡,就守著這麼個兒子,結果因為沒錢給兒子娶媳婦,就去給人家做了上門女婿,哪想到還不到一年,他兒子就死了。風娘也就瘋了,一直說兒子沒死,一直說她兒子晚上來看她!」


  「這情況有多久了,就沒看醫生嗎?」


  「看醫生有什麼用喲!」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萬里一眼,好像在想他這個人看著聰明卻怎麼這樣沒常識,「她這是想兒子想的,醫生到哪裡給她找兒子去。再好說了,可能是風勇子——就是風娘的兒子啦,心裡放不下娘,魂魄不散,晚上來看看哪!哎,人的命喲!」


  「這位老人家住在哪裡,可以告訴我嗎?我就是醫——」萬里差點說漏了嘴,連忙改口,「我認識一個很好的醫生,或許可以幫助她。」


  萬里這樣說,那中年女人有點意外,大概沒想過一個陌生的外地人會這樣好心,不過她看來就是話又多,又熱心,又容易輕信的人,所以直接把地址給了萬里。


  原來她和風娘是鄰居,來人雖然『瘋』,不過生活可以自理,就是總往外跑,好心的鄰居們可憐她的身世,又怕她出事,所以輪流派人看著她,今天正巧輪到了這位中年女人!


  「其實她也沒什麼,就是總對別人說起她兒子沒有死,經常來看她,而且半夜她家裡常有說話聲傳出來,但大家只聽得到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中年女人神神秘秘的說,「照我說哦,您要是認識個法師就好啦,您好心,找個人給她收收魂,或者讓風勇子就去了吧。哎,再捨不得也不行啊,人到了哪就要走哪的道啊,您說是不是?」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隨便和她又閒聊兩句就離開了。也許是自己多事了點,不過看那個老人的臉,他有種一定要幫忙的衝動。


  躺在旅店那張略嫌窄小的床上,萬里覺得腦袋裡有一團亂麻在纏。


  他知道身處新鎮裡的阮瞻和小夏在堅持,他很想盡快打聽到消息,但他畢竟不是學刑偵的,現在真的有點無從下嘴的感覺。剛才打聽到了新鎮的選址的問題,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把這消息傳給阮瞻。一來試試這個傳達信息的方法靈不靈,二來看那邊有沒有什麼反饋,假設新鎮裡的靈異事件和選址有關係,他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他想著想著就來了點睡意,因為自從接到阮瞻的消息,他差不多是馬不停蹄的做準備。然後就立即跑來了,實在有點疲勞。


  他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是個長方形,可能因為在建築時空間不夠,所以在邊角處被抹掉了一個角。使得整個房間是個不規則的五邊形。一看就是店主為了多賺錢而在這層樓裡隨便多隔出的一個房間。


  房間靠裡面的牆上有一扇灰暗的小窗,整體看來會感覺這樣的房間像個棺材,而且因為房間比較窄,床的方位也是順著這個方向的,頭部朝裡。如果是比較迷信的房客是絕對不會要這個房間的,因為綵頭十分不好,不過萬里這個人一不忌百不忌的。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但正在他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聽到門鎖『卡』的響了一聲,好像是有人轉動門把手。很輕微的聲音,但在靜夜裡卻顯得格外刺耳。


  門沒鎖嗎?可是即使如此,大半夜的,旅店的人也不應該擅自闖入啊。難道是其它房客走錯房間?


  他迷迷糊糊的想,有點記不清楚,但因為正處於半睡眠的狀態之中,所以也沒有動,只是因為角度的關係,從睫毛下面可以看到門那邊的情況。


  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門打開後,有一會兒並沒有出現什麼異象,只是黑洞洞的,並且從走廊吹來一點小風。此時正值夏末。萬里怕熱,赤著上半身,而且沒有蓋什麼東西,被這夜風一吹,竟然有了點寒意。渾身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人也稍微清醒了點。


  小偷還是幽靈?


  他還不動,靜靜的等著。


  又過了一會兒,門邊慢慢探出了個頭來,烏七麻黑的也看不清臉,只覺得是一個女人,因為她有一頭很長的濃密頭髮,又是在門邊半歪著頭,所以髮梢都拖到了地上,看起來像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


  看萬里沒有動靜,門邊的女人慢慢直身走了進來。她走的步子很小,好像是邁不開腿一樣,蹭著蹭著就走到了床前,腳下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走進了,萬里才看出這女人個子很高,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副大骨架似的,頭髮把整張臉全遮蓋住了,只在髮間看到她的眼睛一閃而過的白光,顯得陰森得很!


  她在床邊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竟然爬上了床來。因為萬里睡得比較靠近牆壁,所以她就直接睡到了萬里身邊。而且一上床就貼近了過來,四肢緊緊纏住萬里。


  她渾身冷得像一塊冰一樣,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但仍然咬牙不動,感覺那『女人』的手開始在他的身上摸索,長長的指甲有如鐵釘一樣劃在他赤裸的皮膚上,有刺刺的痛感。


  慢慢的,她的手從萬里的腰際經過他平滑的腹部,最後落在他結實的胸腔上,在上面徘徊了一會,然後作勢要挖。


  萬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學古墓幽魂裡的聶小倩嗎?可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法實在不怎麼樣?哪個什麼妖怪姥姥沒調教你一下嗎?」


  那女鬼『嗷』的叫了一聲,想用另一隻手對付萬里,哪想到那隻手已經被萬里壓在身下了,掙了兩掙也沒有抽出來。


  「你還沒吸我的精血哪,這就走嗎?」萬里靈巧的坐起身,把她的兩隻手腕抓在自己的一隻手裡,「哪有你這樣的,沒一點專業精神!」


  女鬼奮力掙扎了一下,竟然力氣很大,一下擺脫了萬里的鉗制,迅速跳到門邊去。這一次,她不再是無聲無息的了,而是發出『咚』的一聲響,同時發出類似老鼠的吱叫聲。


  就像是信號,隨著她的叫聲,窄小的房間裡又擠進兩個青面獠牙的高大鬼怪,吼叫著衝了過來。


  噹的一聲!


  萬里不知從哪裡抽出來一隻球棒,架住了兩隻『鬼怪』的鐵棍!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鬼嗎?怎麼會用這些俗物,至少要飄一下給我看看吧!」他戲鬧的說了一句,而後架開了對方的武器,靈活的向前竄了一步,一棒打在其中一個『鬼怪』的腿側,讓他慘叫著跪倒在地。


  「行大禮就不必了,回去告訴司馬南,雖然我不贊成使用暴力,但這並不等於我不能對抗暴力。」




2007-4-18 07: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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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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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第十五章  巷戰


  話音未落,他向左一閃,球棒又掃向了另一人的腳腕。


  房間內的『鬼怪』沒想到萬里那麼高大卻這麼靈活,更沒想到他們這一番裝神弄鬼也根本沒有嚇到他,兩個照面就落了絕對的下風,要不是萬里心善,以他『健人』的力氣而言,那兩個人的骨關節以後就不要指望還能用了!


  他只是打倒他們,讓他們暫時傷到不能攻擊他而已。


  「以後當刺客時換一點利器做武器,這樣至少有威懾力。這種鐵棍還不如我的球棒,你看我這個防滑手柄,不比你那個東西趁手?」他好似沒正經的說著不相干的話,實際上是在觀察這些人有沒有後援隊,同時把他們的武器踢的遠一點,也把這兩個人逼到牆角去。


  「我沒興趣看你們的化妝,不過我倒想看看這位隨便上男人床的小姐的真容是什麼。她在我身上摸了半天,給我回摸一下總沒關係吧。」


  那女鬼『吱』的叫了一聲,大概是下意識的,逗得萬里哈哈大笑,「別裝了,早知道你是裝的。雖然你比那兩個笨蛋有敬業精神,不知從哪裡把身體冰成那個簷子,而且還屏得住呼吸。」他說著扯下『女鬼』身上的白袍。


  白袍下是瘦骨嶙峋的一副男人骨架,一根根肋骨在月光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瘦得像活動的人體筋絡圖一樣。他被萬里雖然溫和,但極其自信而強大的氣勢嚇住了,依著牆壁不敢說話,連氣也細細的喘。


  萬里歎了口氣,心想這個人還真有點鬼相——餓死鬼!


  他一把扯下『她』那頭長及腰的假髮隨便扔在地上,看見他眼皮塗著螢光粉。腳下是厚厚的毛底鞋,明白這就是她走路無聲和那雙陰森白眼的緣由,而再看『她』的指甲,竟然是真的!


  他抬頭看看這個曾經和他摟抱著躺在一張床上的假女人,只見他的臉上竟然畫著濃重的女妝,那神色間還真有點女氣。這讓他頭皮驟然發麻,沒想過自己這種多少女人惦記著的黃金單身漢竟然被一個人妖上下其手,他為了幫朋友連身體也差點奉獻了!


  「滾吧。太沒用了,我還沒有熱身哪!」他這時候有點惱火了,「讓司馬南派點狠角色。不然就派真的女鬼來!」


  得到他的『特赦』,那三個人慌忙跑出房間去。


  萬里很明白為什麼他們鬧出那麼大的聲響,卻沒有人來看一下。在這種小地方,這小旅店只住了他一個人。為了挨近阮瞻的房間還選了這個最便宜的房間,而司馬南財大氣粗,自己可能以財通天!


  看來司馬南在自己一動身時就找人看著自己了,想必司馬南也不是沒有能力請來更厲害的打手,之所以找這樣幾個笨蛋來裝神弄鬼就是想顯示他的優越感,想告訴他:他的行蹤被人盯著呢!


  這就是那些自視能力和身份的人的共同缺點。總帶著藐視和高人一等的味道,看起來很帥,但卻是失敗的根源。他萬里難道是被人嚇大的?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湊到那扇小窗子去。他只是覺得悶氣,隨便看看的,沒想到正看到窗外的簡易路燈下。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她只是普通的漂亮,但妖嬈的舉止讓她有了一種非常迷人的氣息。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在大半夜裡竟然還戴著一副墨鏡,讓人看不見她的眼神,不過她好像正等著萬里從窗口看她一樣,當萬里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她立即拿下墨鏡回眸一笑!


  張雪!不,應該說是洪好好!


  一瞬間,萬里沒能思考。洪好好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微光彷彿在他的腦海刺了一下,讓他心裡驀然有一股想抓住這個女人的衝動,於是連上衣和鞋子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而當他跑到洪好好所在的後街,卻正好見到她鑽進一輛車裡揚長而去,只讓萬里看到車後窗上她嘲諷的笑容。


  萬里站在那愣了幾秒鐘。心念急轉,不明白司馬南這是什麼路數?!


  難道是調虎離山?


  這念頭讓他的心一激靈,迅速往回跑,但是他跑到旅店門口時遲疑了一下,之後並沒有進去,而是選擇拐進了和洪好出現的方向相反的一條小街上。


  如果有人要偷他的東西,一定會從這裡逃走!


  錢倒沒什麼,問題是血木劍和那個存放他和阮瞻聯絡的牛皮紙信封還在房間裡。他平時是很冷靜的,不知道為什麼洪好好一對他笑,就好像在他心裡放了點什麼東西抓撓一樣,讓他直接就中了計。


  不是他找藉口,一定是司馬南用了什麼妖術了!只是那迷惑人的詭計在他身上的效力並不長久,讓他在腦筋清醒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司馬南使用的是連環計——他派三個笨蛋來襲擊他雖然是嚇唬他,警告他,但當他沒被這裝神弄鬼的爛招數嚇到,他就用第二計,也就是用妖法使他去追洪好好,然後讓早就悄悄安排在隔壁房間的小偷來偷他的東西。


  血木劍和那信封都是極其重要的,如果失去了,司馬南就會馬上再派出更厲害的殺手對付他。


  如果派的是厲害鬼怪的話,他自保尚且不行,就更提不上能幫阮瞻了,自然也聯絡不到他了,甚至司馬南會用自己的被困作為打擊阮瞻的籌碼!


  按理說,一般人丟失了東西會跑去原來放東西的地方去看,對他而言,就是到旅店的房間去看。但如果那樣,就會給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小偷充分的取物後逃走的時間,等他再去追,黃花菜都涼了!而他的腦筋轉得比別人快,所以根本不回去看,直接去追!


  他人高腿長,反應得又比較快,再加上這裡的路況簡單,所以他只拐進那條小街幾步就看到一個黑影在前面跑,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東西,不是血木劍還是什麼?


  那小偷顯然沒料到他能這麼快就趕來,嚇了一跳,慌忙加快了腳步,但才跑了半條街就被萬里一把抓住後領。


  「東西還我!我保證不打你!」萬里大喝一聲。


  那小偷被萬里死死的按住,整張臉都貼在了牆壁上,說話含糊不清。但聽語氣就知道是不同意萬里的提議,不僅如此,由於他是抱著血木劍的,所以被萬里一按。更是把劍護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


  不得已,萬里只好鬆開小偷一點,「你非要挨揍是吧?快把東西拿來!」


  「挨揍的是你!」小偷的臉被牆壁上的灰土弄得看不清面目,但還是死抱著血木劍不放,同時大叫,「快死出來啊。這個外地的蠻子很扎手!」


  萬里被小偷突然的大叫嚇了一跳,沒想過司馬南竟然層層設防的對付自己。眼見著『呼啦』一下闖出了十幾個人,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湧出來的,反正一下子就把他堵在小街的中間。


  「蠻子,放開我!雙拳難敵四手,今天你討不到好處!」小偷得意的掙扎了一下,不過沒有掙脫。


  他惱怒的瞪著萬里,沒想到卻正對著萬里滿不在乎的臉孔,「好吧,我放開你。」萬里的臉上笑咪咪的。


  小偷只覺得大事不妙,因為那笑容有點不懷好意,嘴裡說要放開他,但眼神裡根本就是不屑。他還想說什麼,卻來不及了,眼前只有一個拳頭在快速放大。然後就覺得臉上一陣發木,連疼痛也沒有感覺到就直接陷入了人事不知的『幸福』狀態。


  「我說話算話。」萬里對著如軟布袋一樣鬆垂在自己手上的小偷說,然後迅速拿出他懷裡的牛皮紙信封和血木劍,把他扔到了地上。


  但他沒有時間喘口氣,在他打昏小偷的一瞬間,那些圍堵著他的人已經衝了上來。月光下,他看得清他們手上明晃晃的東西,知道這下對方拿的真是利器,而他卻光著上身光著腳,連那個防身的球棒也沒帶在身上。


  他不是阮瞻,沒有那麼大的靈力可以讓血木劍比任何鋼鐵都堅硬、比任何武器都鋒利,它在他手裡就是一柄普通的木劍,只有對付靈體時才會有功效,此刻不僅幫不上忙,還需要備受保護。


  他能明白司馬南對這道界異寶的態度——能偷到手最好,不然就要毀了它!所以,血木劍並不比他更安全。


  倉促間左右一看,只見身後有幾個小木凳,可能是老人們在這小街下棋打牌時坐的,晚上也沒有拿回去,急忙把血木劍重又壓在暈在一邊的小偷身上,自己則一手抄起一個木凳站在這『人體護劍盾牌』的身側,險險的避開第一波攻擊。


  由於阮瞻從小遭人排擠和惡意對待的關係,他早已經習慣了以少敵多的這種混戰場面,而且他的力氣又比較大,但對方人數確實多了點,把他逼到這個窄小、黑暗的小巷子裡,讓他轉不了身,又因為要保護血木劍的關係不能逃開,只能苦戰不止。


  一時間,小巷中砰彭和呼喝聲四起!


  可能是司馬南給的待遇太優厚了,所以雖然連番攻擊下來,對方有許多人被狠狠的砸傷了,但卻不肯退卻,圍著他糾纏不止,看樣子不打死他,不拿到血木劍就不算完!


  時間一久,萬里就開始落下風了,不僅疲憊不堪,而且身上著實挨了幾下,雖然算不上重傷,但被刀劃破的地方還是血流如注,臉上還不知道被誰打了一拳,一隻眼睛火辣辣的疼,有點睜不開。


  「難道老子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他這樣想著,手下卻不停,用木凳把一個人砸得頭破血流,痛叫著坐倒在地上,但同時右手腕一涼,手一鬆,『武器』落地,他馬上從雙手作戰變為更被動的單手應敵!


  「媽的,還沒完了!」再度受傷激發出了他骨子裡潛藏的野性,讓他憑空生出一股憤怒的蠻力,雖然只有左手能打,卻在又連傷兩人後逼退了這一輪攻擊。


  他喘息著依在牆上,看那個小偷動了一下,好像就要清醒過來了,而對方還剩下七、八個人,心裡一陣焦急,知道如果再沒有人見義勇為,自己和血木劍都會完蛋大吉!






2007-4-18 07: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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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第十六章  奇怪的援兵


       包圍圈越來越小,萬里咬緊牙關和這些人對峙著。


  「死蠻子,這回看你還往哪裡跑!」其中一個人凶狠的說。


  此刻的萬里雖然處於絕對劣勢,不過卻毫不示弱,他笑了一下,才想說什麼,就見那些人忽然停下了向前逼近的動作,臉色大變,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後。


  後面的牆上有什麼嗎?

  
  萬里差點當場轉過頭去看,但硬是梗住脖子沒有動。現在最大的威脅在眼前,如果對方是詐他的,他一回頭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就算他背後真有什麼,也先料理了眼前的這些惡犬再說!


  只見那些人完全嚇傻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個如同咬鉤的魚一樣張大嘴巴,呆愣在當地。


  ◎瞴X—


  不知是誰手中的凶器掉落到了地上,在驀然安靜下來的小巷中發出一聲驚人的脆響,彷彿警鈴似的,讓在場的人都是一震,而後突然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大叫著作鳥獸散!


  鬼啊——


  這是他們集體叫喊的句子!


  萬里驀然轉過頭去,牆上的景象讓他也吃了一驚,不禁倒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差點絆倒。那是那個小偷,他才一清醒過來就正看到了對面的牆,所以有立即嚇昏了過去!


  班駁的舊屋外牆上,掛著一個人頭!


  是男人,臉色灰白得幾乎和牆體融為了一體,頭髮像乾枯的樹枝一樣死氣沉沉的垂著,右臉腐爛得凹凸不平,左臉上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一雙眼瞪得大大的,卻是紅的。


  剛才牆上明明什麼也沒有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頭既不出聲,也不動,就像個可怕的浮雕一樣掛在那兒。


  好半天,小巷就那麼詭異的寂靜著。萬里覺得老那麼僵著也不是個事,於是嚥了嚥口水說,「那個——剛才的事,謝謝。」


  他話音才落,那人頭忽然如霧氣般淡惡劣下來,逐漸變為透明,一片被風吹起的樹葉從中橫穿而過那片虛空之地。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好像牆上從來沒出現過異物一樣。


  萬里站在那兒納了半天的悶,不明白這來去匆匆的人頭是怎麼一回事。是專門來救他的嗎?誰派來的?肯定不是司馬南了。除非他心理有毛病,專門為的是折磨他,而不是阻止他。不過從司馬南思維的方式來看,這種可能性不大。阮瞻?也不會,他不可能不告訴他一聲就那麼做。路過的好鬼魂?也許!還有,說不定是有什麼要求或者牽連的魂體也說不定!


  他彎下身,把小偷的身子向旁邊推了推,拿回了血木劍。「洪清鎮的治安可真是好啊!」他朝天大喊了一句,然後慢慢走回到旅店去。


  他週身的傷口無一處不疼,而且剛才打得太激烈,累得他要拖著步子才走得動,心想這一次的襲擊應該差不多了。可他不知道,在他踏入旅店的一瞬間,剛才被他丟在房間地板上的假髮好像活了一樣,游移著慢慢爬到了他的床下面去。


  回到旅店中,一看表才十二點多,他只好先自行處理傷口,好在只是皮外傷,不過那火辣辣的疼還是讓他咒罵不止,完全沒有了他一貫的學者風度。


  處理完這些,他走過去鎖上房門,防止有裝神弄鬼的再闖進來煩他,然後把血木劍小心的放在枕頭下面,球棒就放在手邊,準備再睡一會兒,等清晨時分再試著聯絡阮瞻。


  他平躺在床上,舒服的伸直了腿,慢慢進入了夢鄉。在夢裡,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類似於傳達室那樣的房間,一個門衛臉上蓋著報紙躺在椅子上打盹。


  他想問問門衛這裡是哪兒,但才輕推了門衛一下,他臉上的報紙就掉落到了地上。露出他的面目來——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雖然這張臉並沒有半邊腐爛,也沒有紅色的眼睛,不過萬里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剛才在小巷的磚牆上浮現出的人頭!


  這個人頭安裝在一個身著整齊的保安制服的門衛身上,顯得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的全身被一圈圈的黑色絲線緊緊的綁著,在萬里的目光注視下,那層層密密的黑絲彷彿有生命一樣的慢慢的游動,勒緊,漸漸陷入了門衛的身體裡。


  萬里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想伸手幫他解開這怪異的絲線,但才一俯下身,那個死了半天的門衛突然睜開了眼睛,「頭髮!」他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事情太突然了,萬里也有些意外,向後退了一步,一下被地上橫著的一個東西絆得摔倒在地,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被動的接受了剛才的心理暗示,還是那個奇怪的援兵要告訴他什麼?為什麼說頭髮?那是什麼意思?


  他膽子一向是超大的,不過這次竟然讓他有點口乾舌燥,也不知道是失血造成的還是受驚所至。他想下床去弄點水喝,但一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他的身上像夢中的門衛一樣纏滿了密麻的黑色絲線,不——是黑色的長髮!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剛才一進門時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是哪裡了。他明明把那個『女鬼』的假髮扔到地上了,可是從外面回來後卻不見了,總不會是那個小偷幫他收拾了房間。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佩服起司馬南來,他不僅有強勢人物的高傲,還相當謹慎,對付他這樣的小人物竟然也用連環計,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還真是不好對付!


  他嘗試著動了一下。卻感覺到身上的長髮動了起來,像無數濕粘的細蛇一樣往他的皮膚裡勒。不僅無法掙脫。還帶著蠕動著的酥麻不適感!


  這感覺讓他渾身無力,試了三次也沒坐起來,那黑髮像是趴在床下的章魚一樣,身體在床板下,但無數的觸角卻伸到床上來,意圖扎進他的皮膚,吸取他的血液。


  他這樣一想,那妖異的長髮好像配合一樣,果然開始戳刺他的皮膚了,讓他一瞬間感覺無數的小蟲在咬噬他。那滋味比剛才那幾個流氓拿刀砍他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他忍不住叫了一聲,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讓他覺得自己倒霉透了。剛才他沒有鎖好房門的時候,有壞人闖進來,鎖好了房門吧,有早藏在房間裡的妖邪之物對付他;血木劍放在外面吧,差點被人偷去,放在枕頭下面吧,現在想用卻又沒辦法拿出來了!


  妖髮越纏越緊,髮梢宛如一個個的倒刺,往萬里的皮膚裡也越扎越深。這不是用蠻力能解決的事,所以讓萬里無計可施,焦急中,他突然想起那個奇怪的援兵,不僅在小巷裡救過他。剛才還托夢警示他,那麼應該對他沒有惡意,現在為什麼不來幫幫他呢?


  「老兄,幫人幫到底。」他大叫一聲,雖然還是出不了聲音,不過從嗓子中沙啞出含混的意思。


  就像剛才他說了謝謝,那人頭就慢慢隱去一樣,現在他才一求助,就感覺從大開的小窗中猛的吹進來一陣寒風,在房頂上凝結成一團黑氣並慢慢形成了個人形。


  他大鬆了一口氣,明白這魂體不會對他的困境袖手旁觀,於是全神戒備著。可是那不知名的男鬼一來,纏在他身上的妖髮受了刺激一樣,驀然收緊,差點把他勒斷了氣。


  「快點啊,老兄!」他無聲的再喊。


  那黑色人形伸出了兩隻手臂,慢慢拉長著,早超過了人類應有的長度,卻還在拉伸,直到接觸到他身上纏繞的頭髮才五指成抓,用力拉扯起來。


  萬里還以為那援兵會有什麼法術或者妙法,沒想到竟然是用蠻力扯,他一扯,妖髮自然的反抗,兩方實力差不多,把萬里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扯來扯去,疼得他渾身冒汗,偏偏又叫不出來!


  終於,援兵在一個回合的拉鋸中稍佔了點上風,讓妖髮略微的一鬆,被他們折磨得快吐血的萬里急忙抓住這唯一的空當,拚命掙出一隻手來,伸手到枕頭下面,抽出血木劍用力往妖髮上一割!


  『嘶啦』一聲,好像布帛被撕裂一樣,妖髮被血木劍斬得從中間斷開,劍鋒上美麗的紅光把紛落在地上的斷髮燃起了一蓬藍焰之火,霎時延伸到床下面去,把整個妖異的假髮燒個精光。


  「真難聞。」萬里掩住口鼻,一抬眼見那個好心幫忙的鬼魂縮在角落裡驚恐的盯著他,這才想起血木劍對魂體的威脅性,竟然在還相隔幾米遠的地方就怕成這個樣子,連逃走的勇氣也沒有,急忙把劍掩在背後。


  「老兄,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兩次了。」他盡量顯得友好,「你是誰?我要怎麼回報你?」


  那魂體在牆邊猶豫了一陣,慢慢飄到萬里的身邊來,正當萬里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他卻從窗戶邊瞬間消失!


  萬里張著嘴,伸著手,本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這附近在近年來有什麼大案的,但他走得太快,讓萬里下面的話根本沒有說出來。


  「算了,自己查吧。」他歎了口氣,見自己赤裸的肌膚上都是血點點,好像下雨時濺上的泥點,不禁歎了口氣。今天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阮瞻每打一場都要弄得五癆七傷了。他做為助手在旁邊看看容易,自己真正對付起有妖術的人來才知道這有多麼難,何況阮瞻每次打的都是BOSS級的人物!


  他提著血木劍謹慎的檢查了一下周圍,這次確定再沒什麼問題了。才在冷水盆中擰了條濕手巾抹了一下遍佈在身上的血珠,準備和阮瞻對話。


  他剛才失了不少血,怕給司馬南提供機會用那個飲人血的飛鶴來探聽他的消息,所以跑到了這層樓的公共衛生間去聯絡阮瞻。那裡是封閉的,連個鏡子也沒有,司馬南就是有通天之術,也不會知道他在幹什麼!




2007-4-18 07: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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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聯絡


      他按照阮瞻說的程序,盤膝坐在馬桶蓋上,把血木劍放在手邊,從懷裡掏出那個牛皮紙信封,取出其中一只紙鳥和一張水觀術的符咒,深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可能比較緊張,那只紙鳥在他的頭頂放上去就會掉下來,折騰了半天,才能穩穩地待在頭頂,這讓他長出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張紙罷了,卻讓他覺得重如千斤,脖子一直梗著,汗都下來了。


     「這不怪我,我不習慣神棍的手法。」他咕噥著自我安慰一句,就用打火機點燃了那張符咒。他以為會正常燃燒,哪想到那張紙一見火就『騰』的一聲飛出他的手,滯留在半空中燒了好幾秒鐘,完全超越正常的物理現象。而且因為事發突然,讓他差點從馬桶上跌下來。


     他一直擔心頭頂上那只好不容易安放好的紙鳥會在掉下來,然而當他一踉蹌後,卻見地面上並沒有紙鳥的蹤影,抬頭一看,竟然真的如真鳥一樣盤旋在自己頭頂了。


      他知道這時候可以說話了,連忙安神坐好,把自己剛來這一個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我是根據血木劍的情況來判斷真鬼假鬼的,那三個笨蛋來的時候,血木劍一動也不動,肯定是假的啦。還有,我畢竟才來,打聽的情況並不多,都告訴你了,你要告訴我你那邊的情況,還能堅持多久。完畢。不不不--還有點事。我們為什麼不弄個對講機,或者直接用手機?這回真的完畢了。」


      他話音才落,就覺得頭頂一熱,那張紙鳥已經變成了一簇小火苗,在半空極快地燃燒,而後瞬間下落。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跳開,這才避免自己的頭頂被燒到。氣得他差點大罵阮瞻。怪他也不提醒自己一聲。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他的腦海裡突然感覺有人叫他,他立即靜下心來,聽阮瞻回話給他。




    兩分鐘後,他才從公共衛生間出來,回到自己的房裡去。此時雖然才半夜,他又睏得不得了。可是他卻睡不著了。


      阮瞻告訴他:「十二個人死的還剩下一半,他和小夏在新鎮裡還能堅持一陣子,但外面的情況也要快點調查,因為城鎮裡怨氣太深,常人在裡面待的時間太長必受其害,而他本身受了一點小傷,需要一點時間恢復。還有,小夏在鎮上最大的那間旅館曾經遇到了些怪事,和瓷器有關。還有鬼魂哭著叫熱,鑒於從外面打聽到新鎮地地址以前是一個窯場,所以可以從這方面下手,最好是住到那間旅店去。」


      至於為什麼不用科技用品聯絡的問題,阮瞻根本沒理會。不過他不說萬里也明白,那是因為這些現代通訊設備會沒有信號。會被無形地磁場屏蔽。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無聊的問題才會緩解緊張,現在阮瞻正帶著小夏和六個比小夏還菜的倖存者孤軍奮戰,心態越放鬆越好。雖然阮瞻一向是個冷靜沉著的人,不過小夏在他身邊,他難免會出現情緒波動。



      那個死丫頭現在是阮瞻的命門!



      照阮瞻話裡的意思,大概是說這被困的十二個人怨靈多多少少都和造成怨靈的這樁往事有點關係,就算年紀比較小的,也可能是因為家族裡的某人受到了牽連,所以這些人之間的關係也是重要的線索,他們共同參與了什麼事?


      而對於萬里今晚遇到的那個兩次出手相救的援兵,阮瞻認為他一定是與他們要調查的事有關的,因為魂體都比較有靈性,會知道他是調查此事而來,也能判斷出他是善意的,因此可能要他為他們伸冤。


      現在想來,他們已經有了三個不甚明朗的線索--第一是窯場的事,他準備明天就以瓷器愛好者之名來調查這件事;第二,那個今晚幫助過他的魂體,按理說他如果真的有冤要訴,應該會再找上自己,所以他決定明天半夜到街上閒逛,看是不是遇得到;第三,這十二個人之間有什麼關係要調查,這個比較難,雖然看似都是實質的人,但人和人的關係最為複雜,外人不容易了解,只好從他們的出身和共同做過什麼工作入手。


      還有,他要提防司馬南再派人偷襲他。雖然他這種小角色司馬南是不會親自動手的,但他只要派出那個紅衣美女來,他可能就打不過了,所以他決定適當用一下隱身符,另外留心不要被飛鶴跟蹤,最重要的是要造成一種局面,讓司馬南不能輕易動他。他現在總算充分理解了阮瞻常說的那句話--敵強我弱,只能以智計和勇氣取勝。



      這種情況下如果逞強鬥狠,無異於白痴行為。



      萬里整夜躺在床上計畫著明天的事,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了一個小會兒,然後就立即搬到鎮上那間大旅館去。這間小旅店的老闆竟然沒找他要房錢,嘴上說著漂亮的話,比如沒有保護好客人的安全,讓小偷騷擾了客人云云,但萬里心理明白,他一定拿了那批打手的錢,不過不揭穿罷了。


      他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管自己的鼻青臉腫,還有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刀傷帶給路人多少好奇和震驚,就這麼東一頭西一頭地打聽瓷器的情況,不到一上午整個鎮子的人都知道有個外省來的記者要做一個關於瓷器之鄉的專題報導,而且為人熱心的很,許多小作坊式的瓷器舖都想找他介紹本鎮瓷器的情況,期望能在他的新聞報導中稍做宣傳下,這樣對自己的生意大有助益。



      他一早已經搬到鎮上最大的那間旅店去了,恰巧小夏隔壁的房子還空著。他就住了進去。而他經過上午在鎮子上這一番折騰,到了下午已經達到了他所要得到結果的期望值。


      他成了名人,每天無數人盯著,司馬南不能再輕易派打手來;他想打聽窯場的事,現在有一批人主動提供線索,雖然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旁敲側擊地問來,而且可以不知不覺就做到;他想知道被困在新鎮裡的那些人的情況。而這也可以透過假採訪獲得一些線索。



      假設阮瞻推測的沒錯。那麼司馬南和洪清鎮的上層人物是沒有勾結的,甚至是對立的關係。因為他要利用怨靈,就要滿足怨靈報仇的願望,而產生這麼多怨靈的事如果是當年這些鎮領導隱瞞的,那麼他們一定是報復的主要對象,這從被困新鎮裡的人中大部分是官員就能看得出來。這樣,他們肯定不想怨靈被放出來!



      所以,雖然他要暗中進行很多事,可司馬南比他更見不得光。況且,如果有人要查他的記者身分,暫時是不會查出什麼的,因為儘管他是假記者身分,記者證也不是真的,不過他確實頂了個特約通訊員的頭銜,是透過朋友關係臨時安上的。如果有人要打聽到報社去,他那位神通廣大的朋友會幫他支吾一陣。



      他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微笑。早上的主動出擊確實使他獲得了主動權。現在司馬南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他,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調查事情。如果司馬南晚上派猛鬼來,他還可以利用隱身符實施狡兔三窟之計,保證司馬南不會輕易找到自己。



      現在他最大問題就是要以最快速度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盡快為阮瞻和小夏提供線索,另外要把這鎮上的水攪混。還要找到一個叫龍先生的人。


      他為這個鎮起了個好名字,還親自為新鎮選址。據說他是個很有學問的隱士,但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也絕少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裡,還讓萬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是誰?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目前他來不及想這些,因為整個上午乃至整個晚上來旅店找他的訪客絡繹不絕,他開始蒐集大量的情報,然後篩選出其中最有用的訊息。



   



      「這兩個小子!」司馬南面色陰沉地站在窗前。



      他還是住在那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裡,洪好好則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感覺出他的極度不快,因此沒敢插嘴。



      她剛和司馬南報告過洪清鎮的情況,對萬里實施的計畫算是徹底失敗--血木劍和留下的東西沒有偷到手、沒有真正傷到萬里、而且被萬里堵死了繼續這樣做的路。雖然計策是司馬南想出來的。但畢竟是她親自去的,她很怕會被遷怒。



      「除了第一次交手,我再沒有低估他們,甚至每次都要高估一點,可是他們的潛能好像是無限的,總是會比我想的還要更厲害一點。」司馬南繼續說,「好好,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他既然問起,洪好好不敢不說,猶豫了半天才道,「你不是說--和這種人鬥才有樂趣嗎?這樣--不是正好陪你玩?」她說完了,偷看她的反應,但他還是背對她站著,一動也沒有動。


      「你說的也沒錯。」司馬南語調平直,聽不出喜怒,「可有一句話叫養虎為患,等姓阮的小子強大到無以復加,姓萬的小子又能搭的上調,死的可就是我了。嘿嘿,想想我竟然有可能死在他們的手裡。」


      「不,你不會死的。沒人比你強大,你一定會打扁這兩個小子。」洪好好急忙著說。


      她的語氣十分懇切,因為沒有司馬南,她就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而她貪婪地熱愛著這個世界的黑暗與繁華。而且她怕這個男人,雖然他溫柔的時候是個最好的情人,但他的心像個無底洞一樣,讓人看不清,有時候會氾濫上兇猛的洪流,恐怖極了。


      「放心,我死不了,因為我不會讓阮瞻強大到我擺不平的地步,死在他們手裡?哼,我只是說說,你還真信!」司馬南狂妄地笑了一聲,終於在話語中帶出一絲情緒,讓洪好好也鬆了口氣。


      「明天我親自去洪清鎮。」司馬南做了決定。


      看著窗外的燈光和車流,他突然有點恍惚,生就是那麼美好嗎?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永生的滋味,所以一定要得到。而且就算死,也只有阿百才有資格要了他的命!






2007-4-19 05: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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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可靠的夥伴


      新鎮裡,一幢居民樓前。


      從門窗望去,迷霧仍然沒有退去,反而愈發濃重了,像一塊巨大的白布掛在外面,把整個世界和這個小小的房間完全阻隔開來。


      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這個房間好像開始漏風一樣,門窗都發出輕微的『當』聲,一絲絲陰寒之氣漸漸滲了進來,四壁和屋頂、地面也開始潮濕了。


      「怨氣太深,符咒的力量頂不住了。」 阮瞻側耳聽了聽,皺緊了眉頭。


      此時他和小夏還是坐在隔斷牆的後面。 自從他們躲在了這個房間裡,他就在試圖恢復自己的一點靈力。



      「現在好像被圍住了,一會兒要想個法子出去才行。」 小夏探頭看了看。只見外面幾個人也似乎感覺到了這暫時的平安就快不存在了,每個人都有點緊張。 劉紅又開始往還算鎮靜的左德身後縮,馬記者一臉驚惶,趙家遠是神情呆滯,只有毛富開開心心地坐在地上,嘴裡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沒關係,我會有辦法。」 阮瞻的眉頭仍然皺著。


      從剛才和萬里的通話看,他在外面果然遇到了司馬南的襲擊,這讓他多少有點擔心,而這裡目前的情況也十分棘手,各種重大的壓力讓他無法釋懷。




      「我不擔心。」小夏又回到阮瞻身邊來,看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忍不住用手指輕輕地撫著,「有你在,怎樣也沒有關係。逃不出去也沒關係。」


      阮瞻捉住小夏的手。


      她距離他太近了,這樣用手指尖撫著他的眉頭,讓他又想去吻她。然而他還沒有動,就感覺她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他差點追過去,讓那甜美的感覺持久些,不過他強迫自己冷靜不動。因為他明白目前的困境。 如果他隨著自己的心意,那麼他整顆心都會放在她身上,他們就沒有一絲生還的希望了。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他握著她溫軟的小手,「你的未來還有無數美好的事等著你哪!」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小夏摟住他的脖子,「好像留遺言一樣。我要和你發個誓--假如你不能活著出去,我就殉情,  我發誓我會做得到。所以,想讓我過美好的人生嗎? 你一定要保住性命。」


      「別任性。」


      「我就要!」小夏感覺他要拉開自己,更緊的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因為沒有你的人生就不快樂了。」


      她的話讓阮瞻的心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是個溫文隨和的人,但實際上骨子裡的個性非常強悍,這也就是為什麼自他出山以來遇到的都是在功力比他強的人,但卻沒人能壓制得住他的原因。如果為了保護對自己而言格外重要的人。往往會激發出更大潛能。小夏正是深知這一點,才用這些激勵阮瞻的。


      「請問--」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擾了靜靜擁抱著的兩個人,「地面和牆壁都滲水來了,很奇怪,還有阿,外面刮了好大的風,怎麼了阿?」


      小夏厭惡地白了劉紅一眼,拉阮瞻站了起來。但還是握著他的手。


      「左德。」阮瞻走到外面,首先叫來一直相對鎮靜的左德,「你把符咒從牆上拿下來,記著,不要全部取下來。最少要留下兩張。而且已經變色和浸濕的就不要了。」


      左德點了點頭,還是和馬記者一起去取符咒。


      小夏一眼看到了趙家遠呆坐在那裡,心裡忽然一動,想起他可能是背後事件的知情人,雖然他好像很怕,什麼也不肯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應該再盤問他一次。


      和阮瞻的相遇讓她興奮地忘了一切,現在這種備戰狀態才又讓她想起了這件事情。


      她向趙家遠走了過去,奇怪的是,這一次趙家遠沒有像驚弓之鳥一樣迅速避開,直到小夏走到他面前,他還是紋風不動。


      「趙家遠,你要說出當年出了什麼事,這樣我們才可能有逃生的機會。我知道你怕,可是你不說也一樣是死,所以你應該說出來,哪怕透露一點呢!趙家遠?」小夏見趙家遠還沒反應,急得過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哪想到保持著坐姿不變的趙家遠突然倒了下去,發出枯木摔落在水泥地上的悶聲,四肢和頭竟然被摔得脫離了軀幹,整個人就那麼摔裂成好幾塊,血也沒有濺出一滴。


      小夏先是一愣,隨即驚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大步,但趙家遠的頭突然動了一下,『咕嚕嚕』的向她的腳邊滾了過來,張口便咬。


      小夏驚得跳了起來,但沒有落地,就被阮瞻的一雙強健手臂在半空中接住。


      在小夏去和『趙家遠』談判時,阮瞻已經覺得不對了。包括他,這房間裡有七個人的,可他在吩咐完左德後卻只感覺到了六個人的氣息。只是他現在看不見,懷疑了那麼一下,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砰』的一聲,他準確地踏到那斷頭上,腳上一用力,那顆頭碎裂成兩半,竟然是空心的木頭!


      「阿----」


      劉紅的反應比小夏慢一拍,這時才驚叫了起來,而毛富則爆發出一陣大笑!


      「怎麼回事?」小夏被驚嚇得嘴唇都白了,把頭埋在阮瞻胸前,「他為什麼是木頭人?」


      「在廣場上時他就不是他了!」阮瞻輕嘆了口氣。


      如果他的視覺和異能有一樣沒有被封住,他早就能發現這個木頭人混到他們之間來,不會要小夏冒冒失失去推一下才明白。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的符咒這麼快失去效力,就是因為有這個附於木頭人上的怨靈不斷與外面迷霧中的怨靈裡應外合。可惜他一直沒能發現。


      可是真正的趙家遠去哪裡了?死了嗎?而現在周圍這些人中又有哪個是對方派來的奸細。


      這個想法讓阮瞻心裡一緊,如果說有什麼能輕易的打敗對手的話,讓他們互相猜疑和提防,甚至互相攻擊是最有效的方法,因為一個木頭趙家遠,他差點也中了計!


      「能用的符咒都在這裡了。」身邊傳來左德的聲音。


      阮瞻定了定心神。決定不上當。還是要信任這裡的人。特別是左德,他給人相當可靠的感覺。


      「大約還有多少張?」他問。


      「二十二張。」左德在揭下符咒時已經數好了。


      「每人五張,我和毛富各一張。」阮瞻簡單吩咐,「你們在前胸和背後各貼一張,留下三張,等我們回到廣場上時。把符咒貼在自己周圍。」


      「回到廣場去?」劉紅尖聲道,「那不是要我死嗎?不,我不去,我不去。快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不,我不去!」


      「不去的,不勉強,自己找出路好了。」阮瞻冷冷地。


      「我去。」左德說。


      然後馬記者也說去,連發瘋的毛富也跳起來,高興地叫著,「我去,我去!」這樣一來,劉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可不敢一個人單獨等在這個城鎮裡。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了,阮瞻就走到門邊去,小夏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本想把自己的五張符咒偷偷分給阮瞻幾張的,畢竟他現在異能被封,也不是那麼安全,但阮瞻堅決拒絕她那麼做,所以她只好緊跟在她身後,心裡發誓,要她死容易,要從背後襲擊阮瞻休想!



      阮瞻打開門,迎面立即有一股狂風吹了過來,但阮瞻突然舉起手。 而他才一舉手,濃霧立即閃開一道半米寬的空檔。


      阮瞻輕笑一聲,那隻手還是舉著,領著排成一隊的人走了出去。


      阮瞻第一個,之後是小夏,然後馬記者、劉紅、左德,斷後的是毛富。因為毛富已經瘋了,嚇人的東西對他沒用,估計像他那種殺起來這麼沒有報仇樂趣的人應該會排在最後一個死去,所以他是目前相對最沒有危險的一個。阮瞻只讓人在他背後粘了一張符咒,保證他不被什麼附體來害人就可以了。


      阮瞻知道那怨靈化作濃霧之所以閃開一線是誤以為剛才他會打掌心雷,所以他現在不急著出手,保存自己那不多的實力,路不遠,但是要防止被迷惑走錯了路,又要提防會有怨靈突襲,所以他們走得比來時還慢。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本來那個封閉的小房子是最好的避難所,是他早就計算好的,可以為他爭取一些時間,可沒想到趙家遠早就被換成了木頭人,使他苦心維護的堡壘沒有防守到他想得那麼持久。 好好的房子平白無故地滲出水來,如果他再不帶人走就真會困在那裡出不來了。


      外面到處都一樣,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回到廣場去。他看得出來,雖然每一次死人都是在那裡,好像是個殺人的舞台,不過那裡場地寬闊,又是氣息流動最通暢的路口,而且那個塔頗有『鎮』力,感覺是個很懂五行風水地高人設計的這個地方,只是被破壞了而已。既然,哪裡都不安全,而且最後這些人都被拖到這裡,那麼還不如直接過去,至少在那裡這霧氣不能長期覆蓋廣場。


      他父親雖然教過他,不過他對風水五行之術一向沒什麼研究,只能看個大概,但是依目前這處情況,用腳指頭也能想出是誰破壞了這裡的勢。


      明明天色是灰濛濛的,一行人卻只能摸索著艱難前行,宛如現在白色泥濘之中  阮瞻的手一直高舉著,使那些濃霧再他走近時自動的閃開一條路,這情景讓小夏感覺自己是在海底一樣,如果這白色波濤合上,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其中。


      終於,那些隱藏著的怨靈開始對阮瞻所表現出的威攝力有些不耐煩且不信任了,沒有霧氣的空檔中突然湧上來一股人形的白氣,從上往下向阮瞻壓了下來。


     「阮瞻小心!」小夏叫了一聲。


      阮瞻冷笑一聲,把那隻舉了半天的手揮向了正午十二點的方向。


     「嚐嚐這個!」




2007-4-19 05: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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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紙魚


    一團火從阮瞻的手掌間飛出。


  他這次的火手印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而且軌跡不是直直地出去,而是上下左右翻動著向前衝了過去。


  火一出,小夏就聽到尖叫四起,四週的霧氣如潮水一樣退卻,從她們這個位置能一覽無遺地看到廣場的全貌,也能看到那火球帶著無比的熱力一直打到了廣場邊的一棵樹上,讓那棵樹登時燃燒起來。


  「啊,廣場就在前面!快走啊!」劉紅又驚又喜地大叫了一聲,同時向前推擠馬記者。馬記者沒有防備,一下撞到了小夏的背上,可小夏從劉紅喊第一聲的時候就全身繃緊著提防她製造的意外了,所以拼命架住了從馬記者那兒傳來的衝力,沒有撞到阮瞻身上。


  別人沒有看出來,但她的雙手一直扶在阮瞻的背上,感覺得到阮瞻打出那個火手印後,身體微微地顫抖。她明白他為了唬住這些怨靈拼得過力了,如果這時候來點什麼外力衝擊就會暴露出他目前的虛弱狀態來。


  「左德,如果她再大喊大叫,就把她丟出隊伍。」她發狠地說,恨死了這個自私、勢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家說一個內部的破壞分子比十個外來敵人還可怕的這句話。


  阮瞻不說話,和小夏心靈相通,抬步向廣場走去,速度比原來快了些,但還是穩穩當當的,好像散步一樣,這樣不僅不會暴露出他腳步虛浮,還會顯得格外自信,威攝那些怨靈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靈能被封,現在只能用「詐」和「拖」來周旋。但是他能做到這一點,也證明了他確實破了司馬南的水觀術,讓他不能看到鎮裡的情況,沒辦法遙控和指揮。現在這些怨靈一定以為他很強大,對它們構成了絕對的威脅,只是因為暫時找不到出路,才在這裡等待援兵而已,所以它們只是圍著,並沒有敢一哄而上。


  但是趙家遠的事件給了他一個啟示,這些怨靈並不簡單,懂得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現在他們的周圍就可能還有其他的眼睛在監視,所以他要謹慎,不能透露一點己方的信息。


  還有一個不利的情況--司馬南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一定會想其他方法來使他陷入被動。


  化為濃霧的怨靈在他們身後不甘心地跟著,當他們到達了廣場,霧氣也沒有停住,漸漸侵襲了過來。只是和阮瞻判斷的相同,霧氣在廣場上雖然也一樣瀰漫著,但卻沒有那麼濃,能見度比街道上稍微好了一些,讓幾個圍坐在樹邊的人都能看到其他人。


  可能因為那火手印打出的火帶有靈力的緣故,那棵樹還在燃燒著,像一支巨大的火把一樣。雖然這些背對著樹坐著的人都沒有感到絲毫的熱力,好像身後燃著的是冷火,但這火焰和每個人貼在身前的那三張符咒搭配起來,成功地阻止了怨靈的進襲!


  霧氣劇烈的翻滾著,有如滾水一樣,小夏知道他們是不甘心,也知道他們等不了多久就又會想辦法攻擊。她看了阮瞻一眼,見他神色雖然平靜,但臉色還是不太好,心中不住地祈禱他能快點好起來,同時明白他們又躲過了一波危險,但,那只是暫時的,更大的凶險還在後面。







  司馬南安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洪好好面帶怒色地收拾著女人的那套東西。


  他知道她不滿意他們住的地方,自從他把她從緬甸帶回來,他給她的一直是最奢華的生活,所以儘管這間旅店已經是洪清鎮中最好的了,她還是不滿意。


  他對這些倒不怎麼在意,他住過這世上最糟糕的地方--墳墓,對他而言,物質和享受並沒有那麼重要,他要的只是那種優越感,可以掌握一切、可以藐視一切。包括洪好好在內,也不過是他最耀眼的裝飾品,他從來沒放在心上!


  而他最初盯上阮瞻只是因為好奇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不是裝神弄鬼的假神棍,而是真有天生靈力的異人,於是他想戲弄一下阮瞻,好像吃飽的貓戲弄老鼠一樣。


  然而,他敗了。


  第一次是因為大意,這次大意讓他傷了魂根,所以在後面的幾次,他不得不運用手段在背後催生那一場場的鬥法和鬥智。這麼作,他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讓阮瞻敗,因為他了解到那個看來冷冰冰的小子越來越強大,而且竟然是無意識中就越來越強,這讓他有三分擔心;另一方面,他想讓阮瞻嬴,這樣他就會活著,會等到自己的傷勢完全恢復,然後親手打倒他!


  他這一生,要什麼東西都很明確,從來沒有這樣猶豫過的,到最後他竟然發現,他是怕阮瞻的,就像一個遲暮的王者看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年輕英雄要把自己趕下王座一樣的感覺。


  還有,阮瞻是那個人的孩子,是那個人一手調教出來的,所以他就更不能容忍!


  但這一次,讓他下定決心非要除了阮瞻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那就是阿百手裡的那個秘密。


  其實他的功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應該再過一陣子才最有把握的,可他卻裝作完全好了,就是因為他不能再等下去。阿百死後,他知道她有未解的心結,因而魂魄不離。所以他只好把她封印在枯井裡不讓她出來,一年一年的任她在孤寂中煎熬,就是因為怕那個秘密洩漏出去。


  那是他怎麼也沒得到的,當然也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只是他沒想到阮瞻他們會在山林裡遇到阿百的魂魄,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她帶了出來。眼看著他們日復一日地生活在一起,他真的怕阿百會把那個秘密說出去,所以,他不得不在倉促之間動手!


  「準備好了嗎?」他看厭了洪好好似乎沒完沒了的整理工作。


  「還沒,這裡的破櫃子--」


  「我沒說那個。」司馬南打斷了洪好好的話,「我是說做法的事準備的如何?」


  洪好好見他的臉陰沉了下來,連忙把抱怨的話咽到肚子裡。跟著他那麼多年了,早了解了他喜怒無常的個性,高興的時候把全世界都給你也不皺一下眉頭,但下一秒也可能殺了你都不眨眼。


  「早就準備好了。」


  「不會像上次對付萬里一樣,不但沒有辦理了他,還讓他有機會把自己擺到了供桌上,想伸手也不行了吧?」司馬南笑了一下,但卻讓洪好好噤若寒蟬。


  「那是--我錯。」洪好好本想說是手下人不力的,但終究沒有說,「可是這次你住到萬里的隔壁來,不是完全抵銷了他的優勢了嗎?離那麼近的話,要背人耳目地殺了他還不容易?」


  「容易嗎?可這麼多次,不也沒傷到這兩個小子半點性命!」司馬南自嘲地說。不過他想起萬里這樣一番大鬧就轉劣勢為優勢,實在有些巧智,不自禁有三分欣賞。而自己大大方方的以普通人的身分近到萬里的身邊來,讓他坐立不安,而且隨時威脅到他的生命這一招則更是高竿!


  他抬腕看了看表,快午夜了,萬里那個小子大概在隔壁睡得正香呢,不過今天他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新鎮裡的阮瞻。


  那個小子看著斯斯文文的,可骨子裡的悍勇還真是夠人喝一壺的。不過他畢竟還年輕,以為破了他的水觀術,還在新鎮外佈了無法強攻的結界就行了嗎?


  結界可以封住整個城鎮的上空,甚至連地下也無法通過,可是如果是在有水道通向外界的地方,那就無法輕易封住空間了。因為水勢無形,又是流動的,如果連水也封住,非要特殊的功力不可。而阮瞻無論多麼天賦異秉,現在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當阮瞻打破他的結界時,佈下那個會讓強行破界者玉石俱焚的結界時,那種又一次被翻盤的氣憤讓他一時沒有意識到這個,不過冷靜下來後,他終於想到了這個小小的漏洞。而且巧得是,洪清鎮缺水,後來才發現鎮下有一條地下河,而這條河是從鎮外通向鎮內的。


  這就為他施法提供了可能,雖然水勢的流動可能會使他的法術減少一點效力,但這也足夠那姓阮的小子受的了。雖然他看不到阮瞻的情況,但靠猜的他也能猜出,目前阮瞻一定是利用符咒力保護住自己和其他的倖存者,然後爭取時間恢復被自己封住的異能。


  阮瞻用的是什麼符咒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至於這小子要想在短時間內自行恢復異能簡直是癡心妄想。恢復異能也是需要其他靈力配合的,一點沒有的話,拿什麼恢復?法力、靈力、拘魂力全被他封上了,阮瞻還能厲害到哪裡去?


  他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得意,於是也不再耽誤時間,帶著洪好好趁黑來到了新鎮外連通地下河的地方。
  

  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正好一片烏雲遮蔽了月亮,天象非常配合此刻的極陰之時。他見狀立即抓緊機會站到提前算好的方位上,從洪好好手裡托著的那個黑漆木盤中拿出一個紙折的、上面畫滿符咒的、奇奇怪怪的魚形東西,然後默念咒語,在烏雲就要離開月亮前的一剎那,咬破舌尖,「撲」的噴了一點血在手中的紙魚上,一抬手就把魚丟在了井口裡!


  黑漆漆的井裡,那條白紙魚有如一盞明亮的燈一樣跌落在水面上,像真魚一樣撲騰了幾下,然後通體變得漆黑,一翻身潛入了水中,箭一樣遁水而去,轉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去吧!去吧!去污了所有的符咒,讓怨靈再沒有阻礙,讓以符咒為護界的人再沒有屏障!」他對著井口說著,臉色被黑沉的水襯得慘白!





2007-4-19 05: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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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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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第二十章 塔


    廣場上。


  幾個人還是和那些隱藏了怨靈的濃霧對峙著,幸好那棵被符咒燃著的樹有如火把一樣照亮著小小的一隅,貼在地上的符咒也阻止了邪氣的侵襲。


  然而,阮瞻卻有一點不安,那是從他的內心感覺而來,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威脅就在附近。


  唰--


  一陣涼風從他髮梢處掠過,來的方向和速度都有些怪異,讓他立即緊張起來。他朝向風來的方向吸一口氣,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腥味,還有潮氣。


  這個空城被濃霧包圍著,外圍又被他用結界封住了,這就好像是大家都待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盒子裡,即使有風的流動,也不會吹拂有涼意的微風,而且這個風從湖那邊吹來的,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的到。


  「小夏,到這邊來。」他準確地伸出手。


  把那小手握在自己手裡後,他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拉住我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要鬆開!」


  小夏應了一聲,也不問問出了什麼事,她只見到阮瞻臉色凝重,知道肯定又出了問題,但她只要跟著他就好,她相信他能解決,因此絕不多嘴。


  唰--


  又一陣風吹了過來,比上次的風大了很多。阮瞻握緊小夏的手,用他稍微釋放了一點的異能仔細聽著那聲音的來源,在一般人無法感知的聲音裡,聽出有一個東西由遠及近而來,帶著「嘩嘩」的水聲和「隆隆」的奇怪聲響,越來越近!


  那是什麼,為什麼兼帶著水火二氣?


  他皺眉沉思,忽然想起了什麼,心裡一震,大喊一聲,「符咒全扔掉,快趴在花池旁邊!」


  話一說完,他立刻拉著小夏伏到了就近的花池邊,伸手緊緊護著小夏的身體。花池邊有新鮮泥土和花朵味道,他能準確的判斷位置。讓他奇怪的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那些怨氣竟然沒有使花朵死掉,還是正常的開放著。


  也許,這是那個塔的關係。風水術他不太精通,但那個塔以外形、位置和五行來看,好像確實鎮著什麼東西,甚至有封印力。如果再出現什麼他無法控制的意外,他只好帶這些人去塔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生路。


  他大喝了一聲後,率先躲了起來,其餘人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也忙不迭的依樣照做,左德甚至把瘋瘋癲癲的毛富也扯了過來。


  這一切不過十幾秒鐘的事,而他們一離開「火把」和符咒的保護範圍,濃霧就侵襲過來。


  眼見著霧氣就要飄過來吞食掉他們,劉紅嚇得尖聲大叫,但伴隨著她的叫聲,一聲尖銳的破水之聲也從人工湖處傳出,接著一團黑色的水凌空襲來!


  那團黑水雖然飛得極快,但小夏還是看清楚那是一團魚形的水,好像燈節時胖胖的透明魚燈一樣,只不過它的肚子裡不是燈光或者燭光,而是奇怪的黑色符咒,宛如纏在一起的細小的蛇,隨著黑魚的前行而蠕動著。


  那黑魚從湖中竄出後,好像長了眼睛或是有什麼制尋系統一樣,直接向「火把」和地上的那些符咒的方向而去,然後在半空中分解成無數細小的水珠,但並沒有散開,而是一滴也沒有浪費,全集中地落在眾人曾經坐過的地方!


  登時,各種怪叫聲同時響起。


  小夏伏在阮瞻的懷裡,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只見那黑魚化成的水珠有著巨大的腐蝕力,不但把「火把」瞬間澆滅,其他被淋到的東西也無一倖免。廣場上大理石的地面冒起了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音,被腐蝕得坑坑洞洞。植物在碰到黑水珠的一剎那立刻枯萎,而那些紙製的符咒在遇到了水珠後竟然「騰」地燃燒了起來,眨眼間就連紙灰也不剩了。


  不知道那黑魚化成的水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破壞力,就連那些無形的霧氣也受到了侵害。黑水所過之處,虛無的霧氣好像有形了一樣,伴隨著一聲聲好像極遠又極近的淒厲慘叫,在半空中好像一塊塊碎布一樣急速落到地面上,再化為一股白氣,蒸發一樣消失不見!


  周圍的霧氣受到這股外力的震盪,在夾雜著哭泣、咒罵、嗡嗡的徐徐陰風中潮水般向後退,閃出一大片地方,直退到廣場的外圍。


  「霧氣退到哪裡了?」阮瞻問小夏。


  「廣場外面。」


  「趁他們還沒追上來,快,到塔裡去!」


  小夏還沒回答,劉紅就從她的身邊衝了過去,差點推得小夏摔了一跤,接著是馬記者,還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笑又叫但卻湊熱鬧一樣跟著的毛富。


  只有左德沒有跑,跟著小夏他們一起,因為阮瞻看不見,小夏不敢跑,只能快步走。


  身後地濃霧被那忽然出現的黑魚嚇得後撤了一段距離,但當那強大的腐蝕力量消失,眾人開始往塔裡跑的時候,怨靈們也緩過神來,立即追了過來。


  小夏一邊快步走,一邊扭頭看,見那霧氣好像是被狂風吹拂的白煙一樣,以極快的速度翻湧著,眼看著把他們因提前動作而形成的距離優勢抵銷了!


  「妳先進塔!」阮瞻神色冷靜,輕推了小夏一把。


  「決不!除非我死!」小夏抱緊了阮瞻的胳膊,又向後看了一眼,霧氣再幾十米就會覆蓋他們了。


  阮瞻知道小夏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這時候也沒時間勸她,只好向後猛一揮手,但卻只是虛晃一招,什麼也沒打出。趁著霧氣滯了一滯的時機,對小夏說了一個字:跑!


  從廣場通向塔的路只有一條曲折的迴廊,小夏的速度雖然不夠快,但阮瞻看不見,全憑她拉著才能跑起來,好在阮瞻跑得堅定而放鬆,完全信任地讓她帶路,所以她反而不覺得怎麼費力。何況左德一直在斷後,保證阮瞻不會從這狹窄的小徑上摔到水裡!


  跑上迴廊,小夏才知道絕對不能掉到湖水裡!


  譚記者變成死魚的時候,他們來到過湖水旁邊。那時候湖水是清澈的,至少是正常的、流動的,而此刻,整個湖面像一塊生鏽的鐵板一樣,不僅一點波光流動也沒有,顏色也變成了深褐色。而且,這鐵板還好像一個可怕的絞碎機,小夏在奔跑中不小心把一隻鞋子跑掉了,被後面沒有反應過來的左德一腳踢到了湖裡,結果她親眼看到那快變成黑色的湖面上突然浮上來無數排牙齒,爭搶著把她的鞋子咬成碎片!


  水裡有什麼?比最飢餓的鯊魚還要利害!


  但她沒有心情想這些,也沒時間扭頭看了,只是一心向前跑--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她要跨入塔門的時候,感覺到霧氣已經圍了上來,耳邊傳來讓人汗毛直豎的哭泣聲!


  只有一米而已!


  她大叫一聲,拼命向前一竄,同時那隻手死命拉著阮瞻,兩人幾乎是魚躍著摔進了塔裡!在憤怒的哀號聲中,塔門「匡當」一聲在身後關上!


  砰砰砰--


  大門被砸得山響,而且不停的顫動,好像馬上就會倒下,但畢竟把怨靈關在了外面,他們暫時又躲過一劫。


  小夏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裂開了,癱倒在地面上動不了,全身的力氣只夠勉強呼吸用。她「呼呼」地喘著粗氣,轉頭一看阮瞻,見他雖然沒有她難受,不過也是氣喘吁吁。


  小夏心叫了一聲萬幸,幸好前面進塔的人把大門敞開著,幸好塔門夠寬卻不太高,幸好他們趕上了最後一刻,也幸好左德能及時進來了。


  幾個人就那樣坐了一會兒,等呼吸平靜了些才意識到這塔太靜了,先前進塔的三個人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就連一直瘋笑的毛富也沒出聲。


  「他們上塔去了。」左德指了指樓梯。


  由於新鎮中根本沒有人住,這塔的管理人員當然也沒有到位,所以塔裡積著厚厚的塵土。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凌亂的腳印從大門處一直延伸到樓梯那裡去。


  「我們上去嗎?」小夏問。


  「最好快點作決定。」左德向門邊看了一眼。


  只見窗外被一層層的濃霧包圍著,看不見外面的任何景物,好像她們被關在一間四面是白牆的密室裡。而且雖然怨靈不再捶打門窗,卻從細縫中滲進了一絲絲的陰冷之氣。這和他們在那間底商民居裡的情況類似,只要時間一長,早晚還會被怨靈突破這些保護界限。


  他們的怨氣太深了,而且肯定被釋放他們的那個人加持了某些力量,使他們變得非常強大,幾乎無可阻擋!


  「上去,塔尖是聚氣之所,阻擋力會強一些。」阮瞻說。


  三個人還是小夏在前,阮瞻在中間,左德斷後,慢慢爬了上去。


  這塔是尖錐形,底層的空間最大,在中間的部位擺了個巨大的銅鐘,不過這鐘是倒扣著的,好像不是要去撞響,旁邊有一圈小銅鐘圍著,所有的鐘上都刻著奇怪的花紋,這讓那個銅鐘看來像是個用來展覽的古物。鐘的後面是一個同樣很巨大的香案,只是此時沒有香火,也沒有泥塑的佛像。佛像是像壁畫一樣畫了滿牆的,不過小夏看得倉促,也沒認出是哪位佛祖保護了他們,讓那些怨靈無法進來!


  以上的每一層都很空曠,沒了什麼東西,只有沿著牆壁擺了一排排的玻璃櫃子。由於整座塔都被濃霧包圍著,塔裡一片昏黑,只看得見路而已,小夏也沒心思參觀。


  他們就這麼一層層向上走,一直走到了第八層才停下。這一層沒有櫃子,地面上用竹質的東西砌了一個八卦,先期到達的三個人就圍坐在那裡。因為他們的到來,還一副受了驚的表情,而毛富竟然躺在地上睡著了。


  「為什麼不上到頂層?」


  「那裡太黑太小了!」劉紅回答,「我怕!」她說著看向左德。


  左德畢竟心軟,嘆了口氣,還是走到她身邊去,成為她的依靠。


  「那我們上去吧!」小夏說。


  又黑又小不怕,髒也不怕,重要的是有個地方讓阮瞻可以好好恢復一下,況且還要跟外界的萬里聯絡,所以安靜是第一位的。他不能恢復的話,他們所有的人都活不了,但就算他們不能活著出去,她也想和阮瞻單獨待在一起。


  阮瞻沒有說話,任小夏把他拉到最上一層去。事實上自從他們開始爬進這座塔,他就沒再說話了。


  頂層確實黑,不過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小夏摸了一下口袋,手機居然還在,沒有因為四處亂跑而弄丟。


  她按了一下鍵,屏幕上的幽藍光線照亮了周圍。


  頂層之所以那麼黑是因為這裡的窗子非常小,雖然圍在牆壁的四週整整一圈,但卻寬不過三寸,使人感覺好像被關在一個箱子裡,只打開了一條箱縫,非常古怪。


  「你還好嗎?」小夏和阮瞻並排坐在地上。

  
  「還好,我必須盡快恢復。」阮瞻皺緊了眉頭,「現在局勢越來越緊了,萬里在外面也不安全。妳沒看到嗎?司馬南殺過來了!」


  「那條黑魚是他製造出來的?」


  「原來是黑魚!」阮瞻冷哼了一聲,「我一直琢磨他的道術,現在才明白他最得意的招數是以符紙折成各種東西,使以法術。真是高段!」


  「你好像很熟悉?」


  小夏的問話讓阮瞻有一瞬間無語,然後才慢慢地道:「司馬南可能和我有淵源,因為我父親也會這種術。小時候他常常用紙折了小動物來陪我,他平時不陪我說話,我以為他並不愛我,事實上我以為這世界上沒人會愛我,所以有點恨他,恨他收留了我,卻不給我一點關注。很沒良心,是嗎?」阮瞻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他教我什麼,我雖然記下了,但從來不練習。就算因為天生良能而無意間能使用,我也封起來,絕對不用。我想讓他生氣,可是他還是什麼也不說,好像看不到一樣。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跟我比耐心!我五歲被送到他身邊,十七歲他離開我,十二年來他一直那麼淡然的對待我,我一直不明白他,不過現在有些懂了。雖然我說不出來,但好像有些理解他的心了。」


  小夏靜靜地聽著阮瞻說話,看著他眼睛裡漸漸濕潤,沒有打斷他,只是湊近了些,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看來那麼溫文爾雅,大方坦蕩,其實他把自己的心埋得很深很深,很少這樣表露感情。當她漸漸貼近他的心,才知道他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苦,更激起了要永遠溫暖他、陪伴他的決心。


  要和他在一起,無論怎麼樣也不放棄!


  「我那時候多麼氣急敗壞啊!」阮瞻苦笑一下,「像個刺蝟一樣,有人走近,我就刺人家,想讓全世界都恨我!」


  「沒關係啊,我愛你就行了。」小夏輕輕地說,「我也想讓全世界都恨你,這樣,就沒有人會和我搶你了。」


  她的話,無論聲音、語調還是語意都太溫柔了,阮瞻只覺得一顆心都溶化了,伸臂把她擁在懷裡,感覺她溫軟的嘴唇貼了上來,情不自禁地捉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黑暗陰冷的斗室之中,因為這個纏綿的熱吻而溫暖了起來,什麼司馬南、什麼怨靈、什麼空城,一切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她對他的愛情,他對她的渴望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良久--


  「妳這樣,我是沒辦法解開封印我的異能的咒力的!」阮瞻喘息著,趁著這個吻還沒有擦槍走火到無法控制時,勉力拉開小夏一點,「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成為同命鴛鴦!」


  「好吧好吧!」小夏在放開阮瞻前調皮的在他的嘴唇上又啄了一下,「先告訴我,你和司馬南到底有什麼淵源就不吵你。」


  「說實話,具體的情形我並不知道。」阮瞻又習慣性地皺眉,「我只是知道他的術法我父親也會。妳不明白,在道術上,門派之見是很深的,假如不是有特殊的關係,一派不可能知道另一派的事。就好像包大同,他父親和我父親是有過命交情的好朋友,但我們之間並不瞭解彼此的道術。」


  「他不會是你的師叔什麼的吧?」小夏猜測。


  「很可能,但也可能是其他關係,總之淵源很深。」阮瞻說,「所以,我雖然瞭解他,但並不是全部,可他卻可能知道我所有的道法,我必須想個辦法才行,不然是無法戰勝他的。」


  「好吧,我不吵你!」小夏知道只要兩個人待在一個房間就會定不下心來,於是乾脆站了起來,「我給你--怎麼說來著--護法,對,我給你護法。現在看來還安寧,我就在在大門外的樓梯上,你慢慢想、慢慢恢復,如果有事,我們互相叫一聲就好了。」


  阮瞻點了點頭,聽小夏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就坐在樓梯上,倚著大門。


  他要救她出去,也要和司馬南做個了斷,所以,他必須要恢復能力,並且必須想出個好辦法來不可!現在好像有一柄利劍懸在他們的頭頂,不只他和小夏,包括外面的萬里,如果時間稍長或者他有一點軟弱,就可能全都丟了性命!


  他一定要嬴!


  阮瞻收斂心神,拼命壓制住心裡那種醉人的柔情,把精神全部集中在恢復靈通和思考計策這件事上!


  而坐在門外的小夏卻想著:阿百究竟在哪裡?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這個塔發生了變化!




2007-4-19 05: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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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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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第二十一章  瓷偶


  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可能因為樓梯是木製的,加上塔內比較空曠的原因,那聲音的沉悶感顯得特別突兀。


  小夏站起來,警惕的望向樓梯口。只見一個人影慢慢的轉過來,是馬記者。


  「有事?」小夏和馬記者不熟悉,不明白他上來幹什麼。


  「沒有。只是問你要不要喝水?」馬記者舉起手,手中有一瓶礦泉水。


  喝水?當然要了。自從進了這座空城,都不知道有多久了,一直在逃命,一直受驚嚇,早已經渴得不行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水?」小夏接過水瓶,猶豫的問了一句。


  「我的背包一直背著。」馬記者指了指背上的雙肩背的背包,「我自己帶來的。」


  小夏鬆了一口氣,還真怕他是從湖裡灌來的水。不過低頭一看,見那瓶水的瓶口還沒開過,暗笑自己被嚇得草木皆兵,太多疑了。


  「謝謝你。」


  「沒關係。可是——」馬記者笑了一下,「水不多了,你和阮先生分著喝吧,他一直保護我們,大概是最累的了。」


  「嗯,好的,我會給他的。」


  「他——沒事吧?我看他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沒事,他只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那——我先走了。記得給他喝啊!一定記得啊!」馬記者似乎很關心似的囑咐了一句。不過小夏卻敏銳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這又是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奇怪。


  眼看著他又慢慢的走下樓梯,小夏重新又坐了下來。


  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那種感覺。好像又一顆極其細小的沙粒硌在她柔軟的心底。說不清在哪個部位,卻又刺得她很疼,挖也挖不出來,和她的血肉混在一起,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肉中刺的感覺。她看看手中的水,沒什麼異常之處,連瓶口的生產日期都完好無損,不可能做了什麼手腳。


  是自己多想了嗎?可是目前他們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之中,應該分外小心才行。這空城不只是凶險而已,而是處處危機,處處陷阱!


  她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瓶裝水。口中強烈的飢渴感覺讓她很想馬上打開喝,但最終還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把那瓶水放在了身邊。


  還是等阮瞻恢復一點靈能再說吧。他應該可以知道這水有沒有毛病。現在她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守護他,不讓任何人或者靈體進去吵到他,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如果有什麼事,她可以拚命幫他擋一下!


  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咚——咚——咚——


  又有人走上樓來,這一次卻是劉紅!


  小夏皺了皺眉頭。她很煩這個女人,因為自從遭遇了怪事。她就沒有貢獻過一點力量,不僅如此,還一直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她說一個字。可是此時劉紅卻笑臉盈盈的向她走來,讓她無法迴避。


  「有何貴幹?」小夏還是有點不客氣。


  「小馬讓我送來一點吃的。」劉紅討好的笑,舉舉手中的麵包,「他的背包裡帶的東西還真不少。」


  「謝謝,放在這裡吧!」


  劉紅把麵包小心的放在樓梯欄杆上,「不知道阮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們出去?被困在這裡總不是個事!他——還好吧?我想看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很好。」小夏冷冷的,「看就不必了,他在休息。等他準備好了,就一定會帶我們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只是關心。」劉紅訕訕的,瞄了一眼放在小夏身邊那瓶沒有喝的水,「你不餓嗎?要不,你先吃點?」


  她一直笑臉相對,小夏也不好意思太不講情面,於是站起身來,「謝謝,我待會兒吃。」


  劉紅『哦』了一聲,也好像有點失望一樣,對小夏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下樓。


  望著劉紅的背影,小夏心中那種抓不住的不安感又出現了。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見不到阮瞻就表現得很失望?難道塔外面起了什麼變化,讓他們那麼急於出去?幸好她什麼也沒向他們透露,不然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樣?但是,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合常理,讓她覺得不順暢,有問題呢?


  她走了兩步,去拿放在欄杆上面的麵包。但就在手指觸到麵包的一剎那,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道光芒——她終於明白了是哪裡不對勁!


  腳步聲!


  整座塔的地面全是木製的,又如此空曠,走路的時候當然會有聲響,可絕不是悶聲悶氣的那種『咚咚咚』聲。剛才馬記者和劉紅走路時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故意用力向下砸木板一樣,雖然聲音並不是很大,但還是非常生硬!


  還有,當時小夏把精神全集中在劉紅說的話和她的表情上,並沒有意識到她身體上的情況,此刻認真回想起來,一個細節讓她的心臟瞬間緊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的腳不對!


  馬記者穿的是長衣長褲,因此除了腳步聲,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劉紅穿的是精緻的裙裝,裙長過膝,只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腕,剛才她走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站到最上一階樓梯,根本看不見腿,可下樓的時候卻讓小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腿不似正常時的纖細柔軟。而是很僵硬,胖胖的,光澤是那種石膏樣的慘白!


  她的腿不是人腿!


  想到這兒,小夏倒吸了一口冷氣,碰掉了放在欄杆上的麵包。讓麵包直落到下一層去。她下意識的向下看。忽然發現整座塔變形了一樣,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樓梯的拐彎處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下一層在哪裡,樓梯好像沒有了盡頭!


  呵——


  一陣呵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她如條件反射一樣立即回望。觸目所及,仍然是一片空蕩。整個頂層,除了單獨被隔成的一間小房間外,就只有她自己。


  但,那種被窺伺感卻相當強烈!


  她駭然望向窗戶。只見窗外如白漆一樣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淡了,此刻的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一張張的臉!男女老少都有,全部面無表情、眼眶發青。沒有嘴唇和眼珠,卻明明白白的瞪著她,充滿恨意!


  他們被包圍了,必須通知阮瞻!


  她心念及此,立即向那個小房間衝去,但卻根本沒有挪動腳步,感覺兩條僵硬的手臂攔在自己的腰上,同時嘴巴也被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摀住了。


  「別動啊!呵呵。不要去通風報信啊,不然會被一起殺了的,和整村人一起被殺了的!」一個『人』繞到她面前說著。


  是劉紅,也就是說鉗制得她不能動彈的是馬記者。或者說,是兩個有著劉紅和馬記者面貌的假人!


  小夏拚命掙扎。但卻毫無用處,身後的『馬記者』力大無比,圍在她腰上的手臂讓她感覺肋骨就要斷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有什麼冤屈就說啊,我可以幫忙,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小夏說不出話來,只能這麼『唔唔』著,但她覺得對方可以明白。


  「沒用的。」『劉紅』說,「當年可沒有人讓我們說一個字。你不用辯解了,每個人都有罪!」


  「我有什麼罪?」小夏繼續『唔』著說,拚命加大嗓子的振動,意圖讓房間內的阮瞻聽到。


  「你和他們在一起就有罪!」『劉紅』突然凶狠起來,「別指望能通知裡面那個法師了,無論你叫得多麼大聲,聲音也傳不到裡面去,我已經把這裡圍上了!」


  「阮瞻小心、阮瞻小心!」小夏不理她怎麼說,只是掙扎不止。


  『咚』的一聲,她的腳踢到了『劉紅』的腿上。她太用力了,腳趾上傳來的痛感讓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覺得腳趾可能斷了。


  『劉紅』讀得懂她的心一樣,惡意的笑笑,「你沒事,有事的是我,我的腿被你踢斷了。」她彎下身,拿起一塊碎片,「你看,你把我的腿骨踢碎了。」她說著把那塊碎片又安裝到小腿上。


  小夏動彈不得,只得勉力向下瞄去,只見『劉紅』的腿竟然是泥製的,或者說全身都是泥製的!現在和她說話的只是個泥人而已!不,確切的說,她的腿顏色鮮艷,是瓷的!她正在和一個瓷人說話!可是真正的劉紅和馬記者到哪裡去了?難道被殺了,這麼說來,難道廟塔沒有擋住這些怨靈,讓他們追上來了嗎?


  「猜得對,我不是泥人!我是最精美的瓷器,你懂不懂?燒製得最好的瓷器!」『劉紅』忽然大叫,「把她扔到櫃子裡去!」


  話音才落,小夏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向後一拋,她就從樓梯處掉了下去。下去之前,她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小屋的門把手。


  那上面,是她的那個護身符。


  幸好,她剛才把護身符纏在了門把手上,希望地藏王菩薩會保佑阮瞻平安!她這樣安慰的想著,感覺自己一直往下落,但並沒有摔到樓梯上,果然這塔變了樣子,讓樓梯長到沒有盡頭了!


  『唰』的一聲,她被吸進一片黑暗之中,不再往下掉落了,但是也不能動了,只覺得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被某種東西死死的關在一個牢籠裡面!


  「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這一次不是劉紅的聲音了,但也是個女人聲音,語調不算柔軟,但帶著幾分調皮感,那麼熟悉。每天都會聽到。是——是她自己!竟然是自己!


  大駭之下,小夏只覺得眼前一亮,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自己又是誰?或者說,是誰佔據了她的身體?而且,為什麼她變的那麼小,而眼前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卻是那麼大,是因為魂魄都很小嗎?


  「沒錯啊!「佔據她肉身的『人』得意的說,」我是佔了你的肉身,感覺還不錯。可惜,在那個人施的法術之下。我不能長時間用一個人的肉身,會慢慢瓷化的,因為我本來就是燒製好的瓷器啊!」


  『她』哈哈大笑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手臂,已經變成了一截雪白的瓷。


  小夏卻覺得渾身冰涼,並不只是因為自己的魂魄被拉出了自己肉身,也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瓷器,而是她忽然明白那個冤靈要佔用她的肉身做什麼。


  「是啊,我用你的肉身去騙那個法師!他只信任你,對你不做任何設防。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受了傷。能力沒有多少了,如果我表演得好,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她』又憤怒起來,「法師該死!法師都該死!他不該助紂為虐。把我們封死在一個幽暗的地方,讓這天大的冤枉沒有申訴的地方!不然,我們早就出了這口怨氣,也不會滯留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受著無盡的苦楚!」


  「別傷害他,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不是鎮住你們的法師!」小夏急得大叫。這一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但是卻細小如蚊。


  「是法師就該死!」『她』細聲細氣的說。


  小夏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那麼奸詐的惡意,心裡難受得無以復加,她無法想像有惡靈利用自己的手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那個她放在心裡溫暖著的男人,這是世界上最重的刑罰,她怎麼能忍受!


  「別去!求你!他是最無辜的!總是別人逼迫他,他沒有傷害過別人!不要把一切都算在他頭上!不要!」小夏叫著,拚命撞著圍困著自己的牆壁,卻發現『房子』在自己的瘋狂衝擊下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有走出這個牢籠,而是眼前的景物卻變換了,好像她看東西的角度發生了改變。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是那個佔據自己肉身的怨靈抓向了自己。她以為會疼,但是卻沒有,只是一陣頭昏目眩,等定下神來一看,眼前出現了塔內二到七層都擺放著的那種玻璃展覽櫃。


  上塔的時候比較匆忙和緊張,加之光線較暗,她沒有仔細看過,此刻才看到,原來玻璃櫃子裡擺了一排排的瓷娃娃!製作精細,色彩艷麗,男女老少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再細看,還很面熟!那眉目,那衣著,那臉上特殊的標記——


  竟然是在白霧中意圖侵犯她的栓柱一家!還有她遇到阮瞻的時候,在商業街上見到的那些無聲無息『生活』的『人們』,那對在她身邊走過去的夫妻,那個曾經在她和阮瞻接吻時偷笑的女鬼!


  天旋地轉的,她明白那個怨靈正握著自己向四周看,因為這櫃子是圍繞房間四面擺放的。


  就這麼看了一圈,越看她越心驚,因為她看到了自己更熟悉的人——趙家遠、馬記者、劉紅!除了那些被她親眼看到死去的人,就只有左德和毛富不在。這些瓷娃娃按一定的間距規則的擺放著,只在一個地方有一個空白!


  那是她的位置嗎?小夏驚恐的想著。


  所以她會覺得自己那麼小,所以她會覺得自己被圍困在一個走不出的『房間』裡,原來她的魂魄被放在了瓷娃娃裡!可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劉紅等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失了肉身後而被擺在了這裡嗎?那麼其它的瓷娃娃是那些怨靈棲身的地方嗎?那樣她豈不是身處怨靈的中間!假如阮瞻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她就要永遠做的小瓷人,當作裝飾品被人參觀,過著這無日無月卻也逃不開的生活嗎?


  他們先是佔用了馬記者和劉紅的肉身,然後慢慢靠近自己,或許是不知道阮瞻的情況,所以才兩次試探,那些水和麵包就一定是要借她的手毒害阮瞻的!


  幸好,她沒有上當,可是現在怎麼辦?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們還是感覺出了阮瞻的狀況不妙,所以要借用她的身體去欺騙,傷害阮瞻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焦急萬分,都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正想著,又是一陣暈眩,她被放回到了櫃子上自己的位置!


  「栓柱,看著她!」佔據小夏肉身的怨靈說了一句。


  小夏動不了,但可以看到對面櫃子裡長得像栓柱的瓷娃娃。見小夏的目光掃來,那本該表情固定的小人兒忽然咧開了嘴,對小夏笑了,「我看著你!」他說。


  奇怪的是,他只是動動嘴,小夏卻『聽』到了他陰森的聲音。


  但小夏顧不得他,眼見那怨靈就要去對付阮瞻,急忙對她喊,「回來!我是為你好,他有這世界上最強大的靈能,會讓你魂飛魄散的!別去惹他!」她試圖用其它方法阻止怨靈,「如果你們保留住魂魄,我會幫你們,我發誓會讓你們沉冤得雪。你們有什麼冤枉就說啊,我能幫你們的!我發誓!」


  她不知道阮瞻現在恢復得如何,畢竟這次是司馬南親自封印了他,他一直努力想破解封印,卻效果不佳!雖然他不說,她也知道這次的情況是多麼危險!


  怨靈回過頭來,冷笑著,「這世界上是沒有天道的,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逍遙了二十年!而且,那個姓阮的法師肯定沒有那麼大能力,不然你又急什麼!放心,我們殺了他後會把他的魂魄吞食乾淨,但是會燒製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瓷人,然後擺在對面的櫃子上。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他的樣子了,雖然那個會是真正的瓷人,沒有魂魄,不會回應你的瓷人!怎麼樣,仁慈吧?」


  這是仁慈嗎?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咫尺天涯不算,而且對方還只是個軀殼,靈魂徹底消失的軀殼!


  她哈哈大笑,然後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小夏絕望的看著她的、實際上是自己的背影離開,從沒想過會那麼憎恨自己的身體。她多麼希望此刻有點炸藥什麼炸到她的肉身上,讓她變成碎片也好,但千萬不要讓阮瞻因為那具皮囊而著了怨靈的道!


  怎麼辦?難道就只能等?!


  「小夏!」一個嬌柔的調子叫了她一聲。


  她一震。


  是阿百!失蹤良久的阿百!





2007-4-19 05: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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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


  阿百!


  小夏差點衝口叫出她的名字,但怕被對面櫃子的栓柱發現,硬生生的忍住。她不知道目前身為瓷娃娃的自己,臉上會不會有表情,還是就算在人類看來沒有表情,但在身為同類的栓柱眼裡還是能發現什麼!


  她拚命控制著自己激動又興奮的情緒,不敢回應。


  「小夏,別怕。我還有一點殘存的能力,能讓監視你的人看到我製造的幻象,也只有我們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話。所以,你放心大膽的和我說話,沒有關係的。」阿百又說。


  小夏這才鬆了口氣,「你去哪裡了,我要急死了,還以為你被——」


  「我在這邊!」阿百再次用聲音提示小夏。


  小夏聽出聲音在自己的左邊,於是用力撞向那一側,也不知撞了多少下才感覺自己轉了一點角度,勉強看到了一個也微微傾斜的小瓷人,眉目如畫的臉,少數民族的衣服,正是阿百。


  她看到阿百這個樣子,心裡的絕望又加了一層,本來她隱隱之間也有這種擔心,但又覺得阿百生前是那麼有能力的雅禁,也許會有辦法自保,沒想到她現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那麼誰去幫助阮瞻?


  「我的能力只剩下一點點了,怕幫不了你們,對不起。」阿百彷彿看出了小夏的心思,歉疚的說。


  小夏連忙搖頭,雖然她根本不能動,「不要這麼說,阿百。你是我們帶出來的,是我們應該對你的安全負責啊。是我該對不起,把你捲進來。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吧,不要管我們任何一個人。只可惜,我不能幫你找到那個人。」


  「他啊——」阿百猶豫了幾秒鐘,「他已經到了,雖然沒有出現。但我能感覺得到。」


  小夏沒有說話,真切的體會到了阿百的神情。假如她以前還不能明白。為什麼阿百這樣純真美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會愛上那個陰險惡毒,冷酷自私的司馬南,但是現在可以瞭解了。在這個空城裡的極度危險之中,她爆發了自己對阮瞻的全部愛情,所以她可以理解阿百的心。


  不是女人傻,而是當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包括理智,尊嚴和生命,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一腳踏下去,心甘情願被萬箭穿身!


  比如阮瞻有一天變壞了,哪怕全世界要與他為敵。哪怕是陪他去下地獄,她也願意和他在一起,只要他一點小小的愛情作為回報。如果真的愛了。怎麼能夠放棄他,離開他!


  「你怎麼會被捉到這裡?」小夏拉回思緒,問阿百。


  「你們在走山路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後來你扯下麻花絲,我本來想出去看看情況,哪想到被那個凶靈嚇了回去,我真沒用!」


  「凶靈?」小夏不想再讓阿百自我譴責,繼續問。「是那個附到左德身上的臉上帶兩顆淚痣的人嗎?」


  「是啊,但是他好像不是從這座城裡出來的,而是和城裡的怨靈裡應外合。而你們本來不該走到這座城鎮的,可是城是被人扭曲了空間,所以我看到你們像被人從高處扔下去一樣掉到了城裡。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你,只好跟著,但是你們都摔昏了,我跑出你的手鐲想救你,卻被一股極重的怨氣裹住,結果——就被關到這個容器裡了。」阿百把這些小瓷人的形體說成是容器,在小夏看來還是很貼切的。


  「但願阮瞻別被我原來的『容器』所蒙蔽,我很擔心他被傷害,他被司馬南封印了所有的靈能,現在就和個普通的通靈者差不多,對付怨氣這麼深的怨靈太危險了!該怎麼辦呢?」一提起這個小夏就憂心忡忡。


  「對不起。」


  「這又和你沒關係,難道司馬南做了壞事你就要道歉嗎?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不是他所有的過錯都要你承擔的。」小夏有點急躁,不知道怎麼勸阿百才好。


  阿百有幾秒鐘沒有說話,而後才長歎一聲,「你們都是好人,可是他——他也好過的。」


  「阿百——」


  「那天我看你們被送到這個城裡來的手法,就知道是他做的。」阿百好像沒聽到小夏好心的阻攔,自顧自幽幽的說,「我從認識他到嫁給他,一共相處了五年。雖然他扔下我走了,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心裡細細回想他的一點一滴,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瞭解他。阮瞻天生的能力太強大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覺醒,當他找到使用他的能力的鑰匙,阿南就再也贏不了他。他那個人那麼驕傲,怎麼能容忍有人比他強,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除掉阮瞻。」


  「他這哪裡是驕傲?分明是卑鄙!真正的驕傲的人是不屑於使用陰謀詭計的!」


  阿百哀涼的笑了一聲,「他是有些變了,或者是他的心太急切了,很多東西看得到卻永遠抓不住,從某些方面講,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小夏,相信我,這一次他費那麼大力氣,不僅是針對阮瞻的,還有——我!」


  「別胡說了,你那麼愛他,他把你囚在那個井裡那麼多年,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害你?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是要害我。」阿百身處在那個小瓷人裡,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對別人而言他是壞人,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我這一生唯一愛的人。我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死以後,他有很多機會能讓我魂飛魄散,可是他只是把我的魂魄封在那口枯井裡,始終——始終是下不了手的。我想他終究是有一點點愛我。他之所以那麼對我,現在又緊逼著阮瞻,就是因為他想要我手裡的一件東西。」


  小夏沒說話,但心裡卻認為司馬南可能是因為想要得到阿百手裡的那件東西才沒有對阿百趕盡殺絕。


  「你說過,你找他就是為了給他一件東西,是那件東西嗎?」


  阿百『恩』了一聲。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那件東西,可是他不和我開口。其實只要他找我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送給他。」


  「那是什麼寶貝,讓他非要得到不可?」小夏問。


  「只是一塊有靈性的石頭,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


  「那石頭有什麼用嗎?」


  「其實他不用費那麼多力,只要他誠實的回答上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給他。」阿百彷彿沒聽到小夏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可惜就算你給他,他也不會放過阮瞻的。」小夏不忍心傷害阿百,可戰爭是司馬南挑起的,如果他們不戰。死的就會是阮瞻。從這方面看,司馬南的性格真是極端,他總是給出這樣的謎題——你死我活!


  「我明白。不用顧及我。實際上,我擔心的是阮瞻。他的能力雖然強,可是並沒有完全施展出來,而且他的性格儘管也有冷酷的一面,但他不夠狠,可能——會吃虧!」


  「他已經吃虧了。」小夏一提到阮瞻,心就揪緊了起來,「我怕他再受傷。他那個個性,肯定遇到什麼也不罷手,不死不休的。可是阿百,這裡有那麼大的怨氣,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說的。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很大的村子裡的人,而且據我看,這些怨靈曾經被一位大師用這個塔鎮著,很快就要壓制了他們的怨氣,把他們送去該去之地了,可是這時——」


  「被司馬南放了出來是不是?可是他是怎麼指揮這些怨靈的?」


  阿百繼續歎氣,「這麼大的怨氣,而且是在長久壓制後被釋放出來的,沒人能指揮的了。他們和阿南只是——互相幫助,現在他也控制不了。這些怨靈有很大的冤情,很可憐,雖然他們這樣報復有些凶殘,可是他們一定有夠常人難有的痛苦。只是阿南他這樣——實在很過分!」


  「那現在我們有什麼辦法幫助阮瞻嗎?」小夏焦急的問。她和阿百說了半天,只想知道這個而已。


  「對不起,沒有,你只能等。」阿百輕輕的說,「這要看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他這種人會和心愛的人有很強的感應力。你集中意念去呼喚他,也許會有幫助。」


  「也許?」


  「對不起,從我愛上阿南那天起,我的能力就開始下降,後來我感覺收阿啞為徒這件事可能會遺禍人間,於是用盡全部的力量祈天,得到了那場關於未來的預言,留下了收服他的辦法,而那之後我的能力就完全消失了。現在我能做到單獨和你說話而不被任何人知道,用的是我在枯井中度日時重新修煉的一點靈能,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你!」


  「阿百,不用對不起。」小夏安慰滿是愧疚的阿百,她好像把司馬南做的惡全算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現在就努力試一下,一定可以通知阮瞻的。那麼多的危險他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沒事。」


  其實小夏的心裡很憂慮,可是為了安慰阿百不得不這樣說,但是到後來,這種安慰讓她自己也有了一點信心。阮瞻是誰?她愛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蒙蔽和擊倒呢!


  她向相反的方向撞那個『容器』,顧不得受傷的肩膀有多痛,直到可以正視對面的栓柱才停止。她現在沒有其他辦法,阿百也幫不上忙,不過找到了阿百,知道她只是和自己一樣被囚困,並沒有危險,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阮瞻!阮瞻!小心,那不是我!」她集中所有的精神,拚命在心裡叫著阮瞻,一遍又一遍,期望可以把自己的話傳達給他。


  就這麼過了不知多久,小夏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但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讓她的心一陣狂跳!


  是阮瞻!他還沒事!


  她渴望的望著樓梯處,隨著那穩定又有點散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正是還平平安安的阮瞻!只是——還有一個女人緊緊偎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親暱和甜蜜讓小夏的心從狂喜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


  他的靈能沒有恢復!


  這從他無神的雙眼和相對緩慢的動作中看得出來,而且他也沒能收到自己的信息。因為他溫柔的擁著身邊的女人,把那怨靈當成了自己!


  小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放在火上燒,又乾又疼,然後裂成碎片!


  他怎麼能認錯呢,雖然那怨靈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可他一向感覺敏銳,這次為什麼感覺不到那身體裡不是她的靈魂?然而比妒忌更讓她心急的是,阮瞻對那個女人一點也不設防,反而用最溫柔的態度對待她!這樣的話,假如怨靈對他下手,他不是連反擊的機會也沒有嗎?


  為什麼他收不到自己的信息呢?他為什麼感應不到她?是她不夠專心嗎?可是那個怨靈為什麼不動手?他們不是一直要除掉阮瞻嗎?這麼久了,他們一直不下手,一定是還拿不準阮瞻的實力如何!


  她的眼睛盯在阮瞻的臉上。期望他望到自己這一邊,然而他根本不看櫃子,一直和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說話。


  「叫了這麼半天門,你才給人家開。」怨靈嬌聲抱怨。


  小夏差點吐了,她從沒用過那種語氣和阮瞻說過話。可阮瞻為什麼聽不出來,還是以為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但她對一切都無能為力,除了拚命呼喚他,就只有看著乾著急!


  「對不起。當時正是恢復靈能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分神的。」阮瞻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而有磁性,顯得胸有成竹。小夏想可能正是因為他這份從容不迫的態度,才讓怨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對他下毒手。所以,從怨靈佔用了她的身體到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阮瞻還是平安無事。


  「那現在恢復得如何?」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封住視覺的那道隱形符還沒有解除,別擔心,會很快的。」阮瞻輕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那怨靈正把手伸向他的後心,但當聽他說到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只已經瓷化的手又放了下來,顯然怕了阮瞻,看來他那個掌心雷和火手印對這些怨靈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這時候,小夏才意識到這個怨靈的靈力也許是這群怨靈裡最高的,因為她清楚的看到那怨靈的身體能隨意變化,一會兒瓷化身體,一會又恢復到肉身的樣子,難怪阮瞻感覺不出來。


  「你準備怎麼做?」假小夏又問。


  「我就留在這個塔裡。」阮瞻說,「我知道這個塔是專門為了鎮怨靈而建的,也知道本來這些怨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弭這怨氣,化解了戾氣,各得其所去,卻偏偏讓人給破壞了。」


  「你知道?」假小夏語氣控制著沒變,但神情變了。


  「是啊。」阮瞻溫柔的笑,「所以我要留在這裡,因為這裡對我而言有地利,那些怨靈是無法大批進來的,只有個別靈力和怨氣都格外深的才可以進來,還要其它怨靈的幫助才行。我只要待在這裡面,他們之中沒有人能避得開我的掌心雷和火手印。」


  怨靈僵在當地,臉色變得及其猙獰可怖,這讓小夏不忍看下去。那可是她的臉,她永遠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怕!


  「小夏,別怕。不然我給你試一下怎麼樣?要個火手印吧!」阮瞻抬起手。


  「不!」假小夏情不自禁的大叫一聲。


  「怎麼了?沒關係,火手印不會傷到你的。」阮瞻把假小夏摟到胸前。


  「恩——我只是不喜歡那個,沒有什麼。我不想讓你隨便使用。」假小夏掩飾。


  「不要?也好。我還是留著靈能去對付怨靈吧,然後等我完全恢復的時候,我就帶你從這座鬼城中出去,其它一概不管了。」


  看到這裡,小夏有點懷疑了。阮瞻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嗎?


  他是個冷靜矜持的男人,從不會在女人面前顯擺什麼,而且他對鬼魂的好感超過人類,假如不是鬼魂要傷害他身邊的人,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他一般不會對它們動手的。


  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在謀劃什麼?還是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


  「其它人不管了嗎?」怨靈又問。


  「那些人一定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不會被關到這裡等死。」


  「等死——等死——」怨靈好像想到什麼,喃喃自語道,臉上竟然出現了些恐懼的神情。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等死的感覺很難受啊。」怨靈打了個寒戰,「要親眼看著死亡的降臨!」


  「你就是太心軟了。」阮瞻把假小夏抱在懷裡,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著,「好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


  看他抱著那個怨靈,小夏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怨靈對他下手的話,他必死無疑。只見那怨靈窩在阮瞻的懷裡,腦袋側了一個無法形容的角度,正好和小夏臉對臉。她的手也在阮瞻的背上來回撫摸著,一會兒就變成碎瓷一樣的利器,一會兒又變回那只嬌嫩的小手模樣,顯然心裡一直在掙扎,想動手卻又不敢。


  最終她還是沒敢動手,慢慢掙脫了阮瞻的懷抱,小夏的心也才放下,感覺好像自己經歷了一番生與死的洗禮一樣。


  「你吃點東西吧,如果你不餓,至少你要喝點水。」怨靈說。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放在樓上了,你去拿來吧。」阮瞻點了點頭。


  怨靈聽他同意喝水了,臉上再出極度興奮的神情,「好,我去給你拿,你等著。」說完轉身就走。


  當她的身影一消失,阮瞻立即略一抬手。那熟悉的姿勢讓小夏立即明白他是在布結界,不由得心裡一陣狂跳——他恢復能力了嗎?至少可以布結界了吧?


  阮瞻在結界布好的一瞬間,直直向小夏的方向走來,眼睛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這說明他的視力也恢復了,剛才他一直是裝作看不見!


  他走到寄放小夏魂魄的小瓷娃娃面前,凝視了幾秒鐘,然後伸出食指愛憐的撫摸著,「別擔心,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2007-4-19 05: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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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一窯


  萬里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四肢舒服的伸展著,看似輕鬆,其實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緊張的,包括心肌和腦神經。


  他不知道是該欽佩還是討厭司馬南。


  他本來覺得自己的招數非常有效——司馬南不是要派出各路殺手對付他嗎?他就把自己晾在陽光底下的場地中心,如果誰要動他,必須也站到眾目睽睽之下,因為目前司馬南還沒有打黑槍、背後下刀的條件,所以這樣是最佳的防守策略。


  不過司馬南不愧是老奸巨滑,竟然自己大大方方的出現,就住在他的隔壁,讓他如芒刺在背,精神高度緊張,卻又無可奈何。


  司馬南現在的身份是個正當的商人,來洪清鎮是為了考察有沒有可能合作有關瓷器的業務。他的出現馬上蓋過了萬里身上的光環,畢竟實打實的買賣總比簡單的宣傳要好得多,所以現在萬里不僅覺得頭頂上有把刀懸著,隨時會落下來,而且他想打探消息的計劃也被破壞了。鎮上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司馬南那裡鑽,哪還有人陪他東拉西扯。人家不僅是大富翁,還有個長袖善舞的女兒,他的吸引力立即降為了零。


  而且,司馬南直接對自己動手也就罷了,但他偏偏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這讓他恨得牙根癢癢,有點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他明白司馬南是為了在精神上折磨他,覺得司馬南這種喜歡把事情簡單複雜化的行為多少有點心理病態,另外他也知道事情絕不那麼簡單。司馬南這麼做還有其它的理由。


  司馬南是要讓他選擇。假如他怕了這一切,因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而偷偷離開,司馬南不會阻攔他,可如果他執意要幫阮瞻,那他也不會客氣!


  所以在沒到最後攤牌的時間前,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狀況。因為他斷定司馬南目前不會動他,原因就是怕他的死激起阮瞻的凶性,把一個人逼急了,他就會發揮出巨大的能量,這不是司馬南樂見的。事實上他覺得司馬南是有點忌諱阮瞻的,絕不想和阮瞻拚命。


  他走了,阮瞻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幫手,如果他留下,在司馬南的眼裡他就是上好的餌料。現在只監視著他。等養得胖胖的,時機也成熟的時候再殺來祭旗!


  司馬南從來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並且要利用到最大的極限,搾取最大的價值!對他,就如獵手對於獵物。圍而不殺!


  他要怎麼辦才好呢?時間緊迫,他要盡快打聽到事情的真相,還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當然還要盡量不要讓司馬南猜出他做了什麼!


  這兩天他一直進行『社交和採訪』活動,也不是一點成績沒有。首先,他打聽出洪清鎮確實出過一件大事,就在本鎮下屬的一個鄉村。雖然是什麼鄉村,出了什麼事,鎮上的成年人都諱莫如深,他也還沒有搞清楚。但他通過對得來的信息進行時間推算,覺得這件事一定發生在十年前。


  其次,根據這個時間,他查閱了部分公開的資料,得知目前鎮上的領導,包括鎮長和那幾個失蹤的官員在十年前就已經執政了。


  第三,失蹤的人之間除了那幾個官員是鎮長絕對的嫡系部隊外,其它幾個年青人的父母以前都曾經是當年鎮上的負責人,就連省城的美女記者劉紅和攝像記者左德也一樣。這樣就好玩了,因為確實有一條線把所有陷落在空城中的人全部串了起來。現在只差找出這個線頭,牽出整件被掩埋了十年的事情來。


  想要在報紙上做免費宣傳而主動來找他的人,大部分是洪清鎮中上等的人物,也許他應該去找下層的普通民眾來打聽一下,雖然他偶爾這麼做的時候,發現民眾好像比較恐懼,並不想說,但向這方向努力或許是正確的。


  最後,這個店的老闆有點古古怪怪的,總在觀察他一樣,還說了好多奇怪的話。店老闆說看他不像有錢人的樣子,長時間住在旅店不划算,單位也不一定給他報銷,不如租住民居。按常理,沒有一家店老闆會這樣說的,這個人不是特別善良,就是有什麼事,卻又不敢明說。


  他嘗試著打探過,結果這老闆說話做事卻滴水不漏,一點口風也探不出來,只是說鎮西邊的民房相當便宜,建議萬里去看一下。


  還有,那個一直藏在事件背後的人——那位姓龍的風水先生,他一直也沒打探到消息。但這個人對於鎮子上的人來說是類似於神一樣的存在,萬里總覺得他和這些怨靈事件有關係。


  他躺在床上良久,表面上是在午睡,但卻在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要怎麼辦,最後終於決定來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司馬南不是盯他嗎?他就讓那老狐狸盯。他白天會在鎮上四處亂逛,趁人不備時用隱身符甩掉那些整天盯他梢的人,然後就可以自由行事了,而晚上他還會照樣回來睡到敵人的隔壁。據他所知,司馬南喜怒無常,周圍和手下的人都怕他,所以只要他讓跟蹤他的人追丟一陣子,等晚上回酒店前再想辦法讓這些走狗發現他,相信那些人絕不會去向上報告他中間時段的行蹤不明。走狗們不過混口飯吃,不會像他和阮瞻一樣互相忠誠。


  血木劍他無法縮小,但帶在身上不方便,藏起來又不放心。於是他乾脆用小夏的方法,買了個釣魚桿,把劍放在釣桿盒子裡,再把阮瞻留下的符咒也放進去,每天隨身攜帶。另外,他還給自己備了點普通的防身利器,這樣無論是人還是鬼來襲擊他。只要司馬南不派BOSS級人物,他都不怕了。


  這樣計劃好了,萬里下午就行動起來。先是進了鎮上最熱鬧的一家商場,然後在廁所裡隱了身,讓那些跟蹤他的人傻等在那裡,他自己則早跑到鎮上打聽情況去了。當然,那些『可憐』的人會看到廁所大門開了一下,但卻沒有任何人出來。


  他覺得店老闆對他有暗示,所以直接去了鎮西。


  一個地方的發展,無論是大城市、城鎮還是鄉村都不會十分均衡,有的地方富一點,有的地方就窮一點。洪清鎮雖然是省首富,不過鎮西大多住的是生活平凡,並不怎麼富裕,無錢無勢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沒有自己的生意,或者生意不大。所以房子比較破舊。本來因為鎮上的財力全部支持建新鎮了,舊鎮的基礎設施建設就已經比較落後了,鎮西就還要加個更字。土路狹窄,坑窪不平。兩側的房屋也是低矮的平房。


  幾番交談之下,萬里發現這裡的民眾對新鎮的嚮往多於其它地方的人,因為在那裡生活質量會明顯改善,所以他們對鎮上的領導在敬畏之中還多了些感激,而為了怕打草驚蛇,萬里又不敢明著問,這樣想打聽情況就更難了。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萬里突然想起他來鎮上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失去兒子的老人風娘也是住在這裡,自己答應幫她治病。卻又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拜訪。此次既然來了,他決定去探望一下。憑他的判斷,風娘周圍的人都很善良,如果能遇到那位說話爽直不隱瞞的中年婦女就更好了,或許可以無心插柳也說不定。


  他拿出身上的記事本,看了一遍地址。又確定周圍沒有人跟蹤,這才找到了風娘家裡。


  這裡的民房雖然破舊,但都是一棟一棟的獨門獨院的小房子。不像城市裡那麼擁擠。風娘的家就在一條小巷的盡頭,非常窄,只能有兩人並排通過,而且因為沒有路燈,估計天黑後會非常陰暗。


  幸運的是,這次輪值來照顧風娘的就是上次遇到的中年婦女。


  「我和這位外省的先生還真有緣分!」她很高興,連忙把萬里讓到了院子裡。


  一進院門,萬里就看到風娘坐在院中陰涼處的一個小凳上忙碌著。她老人家不像那天在街上遇到時那麼神情亢奮,而是安穩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安詳,衣著和頭髮也整整齊齊,彷彿是一位等孩子下班回家的母親,幹一下手中的活,就抬頭看一下院門。


  萬里一進來,她就看到了,臉上綻出一個溫和,膽怯的笑容,明顯記得萬里,這證明她的思維並不十分混亂,記憶也還好,治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他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判斷了一下,然後走進了些,想看清老人手裡一直擦著的是什麼。


  是瓷器。


  在那條乾淨的大毛巾下,老人細心又溫柔的擦著的一件瓷器,身邊放著一個有蓋子的木箱,老人每擦完一件,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放在箱子裡,再拿出另一件,然後細心的蓋好蓋子。


  是古董嗎?


  萬里想著蹲了下來,讓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風娘,我可以看看你的寶貝嗎?」他問。


  老人抬頭看看萬里,沒有說話,卻露出一個默許的笑容。


  萬里輕輕打開箱蓋,見箱子雖然大,但裡面的瓷器卻只有四件,一對花瓶和一副碗盤。這些瓷器讓萬里有些震撼,雖然他知道洪清鎮的瓷器非常有名,極品瓷器的價錢相當之高,但這四件東西還是美麗得讓他有些意外之感。


  沒有花哨的顏色和花紋,只是雪樣的白,在外觀上有些流暢的波紋的造型,摸起來很有節奏感。瓷器的質料非常薄,一朵朵淡紅色的花朵在白色中綻放,好像是從裡面浸透出來一樣自然、柔和,使整件東西看來精美之極,萬里雖然不懂瓷器,但也明白這些東西是精品。


  「這些東西是風娘的寶貝,從不許人碰的,靠近一點都不行。今天竟然肯讓您拿起來看,可見先生您是好人,風娘心裡也明白著哩!」中年女人在一邊驚奇的說。


  「這些瓷器真漂亮,是古董嗎?」萬里眼睛看著風娘,卻是在問那中年女人。


  「不是啊,就是第一窯出來的。」


  「第一窯?」萬里有點疑惑。


  「哦。您是外省人,不知道。」


  中年女人耐心的解釋,「我們鎮以前幾乎沒人會燒製瓷器,就算會燒窯的人也都是燒磚或者燒點粗瓷爛瓦的,賣給自家鎮上的人用。可是後來袁鎮長,當年他還只是副鎮長,花重金請了一個有祖傳手藝的老人來傳授了這寶貝技術,把以前的燒磚的窯場改成了今天的瓷器廠。」


  「那是多久前的事?」


  「也就十年吧——不,有十一年了。」中年女人說,「以前我們鎮那個窮啊。好多人要想養家餬口只好到外縣去找差事。後來有了這個瓷器廠,招了一大批工人,然後又拿這個開廠的錢辦了好幾個其它的廠,大家這才有了活路。不用離鄉背井的了。要是這個瓷器廠早一點開,風勇子也不用離開老娘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就不會——哎,人的命,天注定!」


  「說了半天,這個第一窯,就是第一個開辦的窯場嗎?」


  「不是啊,我們鎮公家的窯場就有一家,其餘的全是鎮上那些『能人』自己的買賣。「中年女人用鼻孔哼出一口氣,顯得有點鄙視。「那些小窯場根本產不出瓷器廠的好貨色,不過騙騙不懂行的,只看名氣的人。真正的行家,是不會買他們的東西的。我聽說鎮上前幾天來了個大城市的大報記者,這些人全跑去巴結了,就是想上報紙,免費宣傳宣傳。我家裡的就老實,不肯開私窯騙人,不然也能富裕點兒。可是像我這樣過日子才踏實,不賺那昧心錢,心裡舒坦——」


  萬里沒敢說那個所謂的『記者』就是自己,只是配合的笑笑。這女人心善、正派,可就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一句話能牽出她一車話,而且能越說越遠,答非所問,他只好等她喘口氣的時候插話打斷她。


  「那就是說『第一窯』的意思是唯一的窯場?」他耐心的導回話題再問。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把最初的問題都忘了,「不是。先生你還沒明白,第一窯就是窯場開辦後,生產出來的第一批瓷器。」


  「原來是這樣,真精美!」萬里讚歎了一句,又去看那些白瓷。


  「其實第一窯出來的大部分是磚。」中年女人得意的說,好像這是個秘密一樣,「袁鎮長自從知道那個燒窯的秘方就一直親自帶著手下在窯場裡反覆實驗,兩個星期都沒有出來。為了保險,第一窯出的大部分是磚,只有很少的瓷器。不過聽說這些瓷器有一點質量問題,鎮長說為了保持好信譽就全部給砸碎了,真是可惜。可是這是咱們私下說啊——」她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後來不知道是誰,可能覺得這樣糟蹋東西,就從裡面盜出幾件來賣了。」


  「賣給誰了?」萬里急忙問,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抓住了些不確定的東西。


  「我哪知道那個啊,我也是聽說。」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風娘怎麼會有這寶貝,還一下就有四件。現在這個可值錢了,如果要賣,風娘都能雇個傭人來伺候了。我家裡的是瓷器廠的第一批工人,他以前還正經研究過哩,他說這確實是第一窯的東西。哎,風娘這麼大年紀了,要不是遇到我們這些好心人,可能被騙走了這四件瓷器也說不一定。」


  「你剛才說,你丈夫是窯場的第一批工人,那麼窯場出第一批東西時,他在場嗎?」萬里繼續深入。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出第一窯的時候,是鎮長帶人親自做的。雖然出了大部分的磚,就那麼點瓷器還給砸了,但也算實驗成功吧。從那兒以後才招收的工人,我家裡去的才去做的工。聽說,那樣也是為了保密。雖然只有我們這兒才出那種黏土,但手藝要是外洩的話,也是保不住這門子生意。工廠的工人也是各做各的,秘方沒有人能完全知道呢!」


  萬里沒心思聽她說起工廠裡的事,他只關心第一窯的情況,於是接著問,「當時和鎮長一起關在窯場裡做實驗的都有誰?」


  「都有誰?」中年女人看了萬里一眼,覺得他外表長得一副聰明相,但腦筋確實有點不靈光,「當然都是頭頭吶,難道會讓我們平頭老百姓知道那個秘方?是鎮長帶著他手下的實驗的,足足兩周沒出來喲!」


  「真負責。」萬里轉著腦筋,「具體都有誰,大嫂子不知道了吧?」


  「這事全鎮人都知道,他們可是給大家帶來好處的財神呀!」中年女人嚷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咒罵,接著把那幾個人的名字歷數了一遍。


  她說一個人的名字,萬里的心就彷彿被什麼抓一下,因為那些人正是被關到新鎮裡的幾位,或者是他們的父一輩。還有一位從窯場出來沒多久就去世的姓孫的官員不在他的名單裡,不過他卻想起,店老闆恰恰是姓孫。


  巧合?還是確有問題?


  「可能是為我們鎮找來財路功勞太大了,這些人後來都升了官啦!」中年女人做了總結。


  「那些磚呢?不會也砸了吧?」


  「沒有,說是有紀念意義,當時就堆在窯場邊上的取土坑那兒,後來拿去建新鎮用了。」






2007-4-19 05: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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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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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第二十四章  它會動啊!


  萬里不說話了,他覺得有些線索浮出來了,要在腦海裡理順一下。雖然那位中年大姐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鎮上的瑣事,不過長年做心理醫生工作的經驗使他有本事一邊和她搭話,一邊想事情,何況他只要稍有反應就行,這位好心又多話的大姐只是想說而已,並不在意他的回答。


  一開始,他們就認定這件事可能和窯場有關。現在雖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窯場聯繫上,不過卻從側面證實了那些困在空城鎮裡的人之間確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都是官員,他們一起陞遷,他們關係密切,他們共同為這個鎮子謀過福利,而且一起秘密做過什麼關於瓷器的實驗。


    會不會是他們共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然後請了個有法力的人鎮住了怨靈,而這一切或無意或有意的被司馬南得知,結果他釋放了怨靈,並幫怨靈設了這個局來報仇?當然,他也為了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他那個人無利不早起!


   看來要馬上和阮瞻聯繫一下,互相通報一下情況,然後好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現在謎底呼之欲出,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謹慎,因為關鍵時刻最容易出意外。


   「哎呀,天已經這麼晚了!」中年大姐正說得高興,忽然大叫了一聲,「孩子大人都要回家了,我得去做飯了。」她說著風風火火的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一樣扭過頭來對萬里說,「我也要給風娘準備一份,乾脆我多拿點過來,這位先生吃了再走吧!」


   萬里本想推辭,但大概好久沒有人陪這位大姐聊得那麼痛快了,所以她格外熱情的挽留萬里,說她做的本鄉特色菜比飯店的強很多,萬里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留下來。


   趁大姐去做飯的時間,萬里試圖和風娘攀談,因為自從他進了這個院門,她就沒說過一句話,就是一邊溫柔的反覆擦拭那四件瓷器,一邊寧靜的笑著,看萬里和那位大姐說話。一臉幸福的模樣。想到她可憐的身世,萬里只覺得心酸,很想幫她點什麼。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風娘只是和他笑,還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最後他只好放棄。用她喜歡的方式和她無聲的交流。他知道風娘想讓他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於是也不客氣,把這個小院子參觀了一下。


  這個小院子一進門的地方有兩間簡易的小棚子。一看就是廚房和雜物房,不過煙火氣很冷,顯然是許久閒置不用了。對面是一排三間房間,中間是風娘的房間,簡單樸素,甚至是寒酸的;左邊的房間是佛堂。很小,但相當乾淨,還有一小爐香在靜靜的燃著;右邊的房間也不大,傢俱簡單,雖然也很乾淨,但一開門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陰寒撲面而來。


  「這是我家勇子的房間。」風娘突然說話,嚇了萬里一跳。


  轉頭一看,見風娘搬著那個放著瓷器的木箱站在他身後。他連忙伸出手幫忙,但風娘卻閃開身。不讓他碰那個木箱,自己把木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床上,之後還撫摸了許久,嘴裡喃喃自語著,好像那個木箱有生命一樣。


  萬里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打擾了什麼,於是退出了房間。好在沒多久,那位快嘴的大姐就端著個大鋁盤走進院子,盤子裡放著兩大碗菜和幾個饅頭。


  「嘗嘗我的手藝吧,包你吃了上頓想下頓!」她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把風娘也叫了出來。


  正值夏天,吃飯的小桌就擺在院子裡,快嘴大姐幫風娘裝了飯後就要幫萬里,但卻讓風娘攔住了。萬里和快嘴大姐都有點意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才要詢問,卻見老人走進了右邊的那個房間,出來時手裡捧著那一對雪白的碗盤。


  「給你用這個!」風娘笑咪咪的說。


  萬里聽到身邊的大姐倒吸了一口冷氣,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快嘴大姐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風娘的寶貝,平時別人碰一下,她都要和人家拚命,今天竟然給你裝飯用?!」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見風娘慇勤的幫他裝飯夾菜,然後就塞在他手裡,盯著他,讓他吃。他天生膽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從沒有過分緊張過,好幾次死到臨頭都沒眨眼,但此刻捧著那精緻的飯碗,手卻一直發抖。


  值錢不值錢的先不管,就是風娘這樣在意它,如果自己打破了這碗,不是罪大惡極嗎?


  「吃啊!」老人再催促,萬里戰戰兢兢的扒了一口飯在嘴裡,隨便咀嚼了兩口就嚥了下去。


  一旁的快嘴大姐發呆的看了一會兒,急忙跑回家去爆料八卦,把萬里一個人扔在這裡坐立難安。而且越是緊張越是覺得手裡的碗特別沉重,吃著吃著竟然覺得碗還抖了一下,嚇得他立即把碗捧緊,生怕會摔碎了。


  可是,當他把碗緊緊捧在手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來,為什麼這個碗開始發熱,最後竟然開始發燙起來,讓他的手心感覺像被咬到一樣!是自己捧得時間太長了,還是出現了幻覺?


  他連忙把碗放到了小木桌上,看了風娘一眼,然而老人沒什麼表示,只是慢慢吃著自己的飯,在他看來,一點做作的表現也沒有,好像也沒發現碗的異常。


  他鎮定了一下心境,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黃昏,光線很弱了,他們又坐在陰涼的地方,沒有日光直射在上面,而且就算被陽光暴曬,也應該是溫熱吧,不可能有剛才那種燙手的感覺。


  他又試探著伸手觸了一下碗邊——果然是火熱的,雖然沒到能燙傷人的地步,但溫度至少也在七十度以上。


  「怎麼回事?」他低聲咕噥了一句。


  彷彿是回應他,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只美麗的白碗忽然動了一下。


  萬里心裡一緊,抬頭看了一下風娘。發現老人平靜如恆,彷彿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難道是自己這幾天太疲勞,眼花了?他揉揉眼睛,緊盯著那只碗,期望是自己看錯了,然而在接下來的幾秒鐘裡,他眼睛看到的東西卻讓他差點像廣告裡那樣大喊一聲:它會動啊!


  他猶豫了一下。拿手去摸碗邊,感覺它顫抖著,怕了自己一樣,慢慢向那只盤子靠近,直到它們碰撞到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萬里皺緊了眉頭,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這些瓷器有靈體附著嗎?老人總是對人說,他的兒子風勇子沒有死,來看她了。不會是風勇子的靈魂放心不下老娘而多年徘徊不去吧?


  看來要調查一下這四件瓷器的來歷!還有,假如大家對當年出過什麼大事閉口不談的話,那麼打聽一下風勇子的死因也許可以推測出事情的真相。


  「風娘,這寶貝是誰賣給你的啊?」萬里見老人吃完了飯,正慈祥的望著他,試著詢問一些線索。


  「寶貝啊。是我的啊。」老人把碗倒過來,飯灑了一桌也不管,只是愛憐的摸著碗的紋路,「我的啊,本來就是我的啊!」


  「風娘啊,我知道是您的,可它是怎麼來的呢?」


  「我兒子叫我娘的。」老人幸福的笑,「他是個孝順孩子,不會扔下娘不管的。」


  萬里張了張嘴。他想用他平時治療病人的方法繼續詢問下去的,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著這個老人,他就是問不下去,不願意揭開她心底的傷痕,哪怕這是對治病有利的事。他雖然喜愛自己的工作。但他現在覺得自己也許不適合這一行了,他太心軟了,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和醫學的嚴謹。


  他又待了一會兒,耐心的聽老人反覆說著那幾句誇獎兒子的話,等快嘴大姐來收拾碗碟時才離開。臨走前,他著實的稱讚了快嘴大姐的廚藝幾句,讓那位大姐歡天喜地的和他約好第二天再來品嚐其它的菜式。其實大姐的菜也許做的真好,不過他剛才根本食不下嚥,當然也沒有感覺出什麼美味來,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這位心直口快的好心大姐和其它輪值照顧風娘的鄰居換個班,明天他好進一步向她調查隱瞞起來的真相。


  事情很急,阮瞻需要幫助!但他不能亂了方寸,追得太急了不見得有效果。所以,他先要回到旅店去,刺激一下那個陰陽怪氣的店老闆,然後和阮瞻交換一下情報,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這麼想著,就在鎮子的主街道上慢慢逛了一大圈,讓那些因為找不到他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盯梢的人『意外』的發現他,然後才回到旅店去。


  一回到房間,他就打電話到前台大發雷霆,吵著要店老闆來一趟,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電話那邊的服務員趕緊把老闆給找來了。


  「孫老闆,你們的服務也太差了吧!」他好像非常憤怒,「我剛才叫了晚餐到現在不送上來,做的飯讓人無法下嚥,洗澡的水也不熱,你看,衛生也沒做乾淨,你還真好意思要那麼多錢一晚?」


  孫老闆和他相處了幾天,覺得他是很溫和的一個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飆,一時間沒有回答上來。


  其實這裡雖然不是五星級酒店,但也是這鎮上最好的一家了,條件和服務都很不錯,可萬里是故意找茬,就是為了讓這番無理取鬧被監視他的司馬南聽見。那個人自視風雅,一定會聽煩的。當他不屑於偷聽這場爭執的時候,就不會注意他。到時候,他的小把戲騙過其它監視他的草包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他要記得不要做得太過,否則是會被懷疑的。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萬里還是語氣很硬,但是卻保持著風度,不然就像他平時的樣子了。他很擔心真和孫老闆吵起來,畢竟吵嘴他不太擅長。這讓他想起了小夏,她雖然是個不怎麼樣的律師,但抓人家話裡的漏洞的能力一流,吵起嘴來總是佔上風。


  然而孫老闆是個聰明人,見萬里雖然神情亢奮。但眼神卻很警惕,總是向四周望著,知道他可能有其它的事情,因而只是爭辯幾句。他說話圓滑,又好像很配合,所以兩個人一直就一點小事辯論了半個多小時,雖然很煩人。但卻根本沒吵起來,在外人看來只是萬里一個人在吠。


  「好,你說你們服務好,你就來跟我看看衛生間。」萬里『當』的一下踹開了衛生間的門。


  應該差不多了,這會讓司馬南誤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事情的線索,才在焦慮之下情緒失控!他實在吵累了。這才知道吵架也是很費體力的,估計效果應該已經達到,連忙進行下一步。


  當孫老闆一進來。他立即關上衛生間的門,『啪』的一下把一張符咒貼到門上。


  那是阮瞻留下的符咒之一,雖然不能形成結界,但卻能使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不被外界的人窺探到。他之所以要那麼麻煩的先演上一場戲,而不直接用符咒,為的就是要讓司馬南以為他和孫老闆談的是旅店的事情。不會從萬里的行為上懷疑到他,這樣不會使孫老闆受到牽連。


  最有利的是,這裡的衛生間是暗衛,沒有窗子,所以除非司馬南躲到馬桶裡,否則他們就是安全的。


  他貼符咒的行為嚇了孫老闆一跳,臉都白了。


  「別怕,這是隔離符,貼上這個外界就聽不到我們說話了。」他順口亂起名字。「請原諒我對你大喊大叫,但相信我,這店裡與一個人是你我必須防備的。」


  「什麼意思?」孫老闆緩過神來,「我開我的店,來者都是客。什麼事也和我沒關係!」


  「少打太極。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我掌握了一點線索,怎麼會冒失的來找你?」萬里和他挑明了說,「你明裡暗裡讓我去鎮西,不就是給我指了一條路嗎?怎麼,還不承認?和你說,我已經找到風娘了,也拿到了那些會動的瓷器。」


  孫老闆沒說話,但是臉色陰晴不定。


  「你父親是當年那位孫姓官員吧?」萬里繼續說,「實話說吧,當年做了那件天理難容的事的人都被困在了新鎮裡,生死不明,相信你明白是為了什麼。」


  「你不用詐我。」孫老闆說,「明說吧,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為什麼暗示我?這很矛盾,不過我能理解,也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無論你出於善意也好,出於贖罪也罷,這件事鬧大了,誰也脫不了干係。」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麼你把上次嚇唬岳小姐的那個檯燈和花瓶拿來,我親自問。」小夏在這個旅店的遭遇,阮瞻已經告訴萬里了。這一點,萬里有點厭惡這個孫老闆。有什麼事就說,何必裝神弄鬼的嚇唬女人,就算有難言之隱,作為男人而言也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他這種行為其實就是心理學上的受逼迫願望,自己做不了決定的事,潛意識裡要別人逼迫他一下,好被動的讓結果去選擇他。


  這是逃避心理!可惜現在事情太急了,他沒時間讓他逃避!


  「你怎麼——」孫老闆驀然住嘴,但臉色卻變了,可見這句話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我怎麼知道是嗎?因為那位岳小姐和我是一夥的,同行的還有一位法力很高深的法師,現在他們正在新鎮子裡和怨靈周旋,我是在外面配合的。想必你看出來了,不然不會引導我去鎮西的風娘那裡去!」


  孫老闆聽到這個,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輕聲的問,「那些人怎麼樣了?」


  「有幾個還活著,其餘的全死了,死得很慘。」為了打擊他的心理防線,萬里實話實說,「這些怨靈怨氣太重,不殺完最後一個是不會完的。」


  孫老闆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我父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怨靈是不會管這些的。鎮上失蹤了人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你也許會知道的。那些人裡有的就是當年負責人的後人,雖然沒有親手做過錯事,但還是要償命!岳小姐與這件事根本無關,卻也捲了進去。所以,你想明哲保身是不行了。」


  「可是我一直幫——」孫老闆衝口而出,但卻又及時住嘴。


  萬里心裡煩躁,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話說一半,看來他那個難言之隱確實對他的心理壓力比較大。他其實還沒和阮瞻通過消息,說了一大堆話,有許多只是詐他一下,不過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這件事,至少是一點皮毛。


  「一直幫誰?」看孫老闆還在猶豫,萬里毫不留情的說,「你不說也沒關係,到時候那個城裡困不住怨靈了,你就等著死吧。龍大師也許法力高深,可是那裡已經被人破壞了!」


  「不,我不想死,我也受夠了。我爹死了,我一直幫風勇子一家,我還暗示你和岳小姐去洗雪當年的沉冤,我不該受報應!」


  果然!


  萬里長吁了一口氣,「是你把瓷器送到風娘手裡的嗎?當年你父親是參與第一窯的人之一,那些僅存的瓷器是他帶出來的吧?可是,那上面為什麼會附靈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孫老闆說,「我爹只是在去世前告訴我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叫我把瓷器送出去,讓我接濟風勇子一家,還要我在搬進新鎮子前想辦法找人洗雪沉冤。他真的什麼也沒和我說,我只是覺得岳小姐是大城市來普法的,也感覺出你是找她來的,所以我——」


  「至少你要告訴我,瓷器上附的是風勇子嗎?」




2007-4-19 05: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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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第二十五章  接近真相


  「有四個是風勇子,另外兩個我不知道。」孫老闆老實的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四個是風勇子,難道他分別附在四件瓷器的身上?碎屍案?


  「你以為這麼多年,我不怕嗎?」孫老闆的情緒爆發出來,「每天守著那兩件瓷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我倒霉,天天怕得要命,慢慢熬著。可是我不是不為他們申冤啊,我實在是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當年我爹話沒說完就嚥氣了。而且你們大城市來的人不知道,在我們這裡,鎮上的頭頭是可以隻手遮天的,得罪了他們,我哪還有好果子吃!眼看著就要搬進新鎮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好,然後岳小姐來了,我以為她是救星,沒想到也把她也捲了進去!」


  「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什麼,不要忘記任何一個細節,我的朋友是可以幫你的。」萬里看了看手錶,知道不能在衛生間呆的時間過長,否則是會被懷疑的。他看孫老闆的模樣不像是撒謊,於是乾脆直接問他所知的情況。


  「我知道的很少。」孫老闆說,「當年我才二十出頭,那時候我們鎮很窮,而我姑姑嫁到了外省,在那邊給我找了個工作,所以我一直住在姑姑家,不知道鎮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後來有一天家裡突然來電話說我爹病危,我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但到家時我爹眼看就不行了。當時我很意外,為什麼我爹一向身體很好,卻突然生這種急病,問我娘和我妹妹,她們只說我爹從窯場回來就生了急病,才不到三天人就成這樣了!」


  連老婆和孩子也不告訴,可見這件事是多麼隱秘了!萬里這麼想著,繼續聽下去。


  「我是獨子,我爹一直不閉眼就是為了等我回來。」孫老闆說起往事,聲音裡有些哽咽。「我來到他床前,他都說不出話來了,但卻一直擺手,示意讓滿屋子的親戚都出去。等房間裡只有我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來了精神一樣,半抬起身和我說話。我知道那是迴光返照,所以連忙跪到床頭去。他抓住我的手,先是囑咐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然後就說起那個窯場的事。」說到這兒,孫老闆不禁打了寒戰。


  「出了什麼事?」


  「那天我到家時天已經很晚了。一進院門就莫名其妙的覺得渾身發冷,走到平平整整的院子中央時還被絆了一跤,頭上摔了一個大血包。當時我沒有在意,可是後來卻發現,我的小腿上有一個黑手印,既不疼也不癢,但無論用什麼辦法,它就是下不去,過了十年還是這樣。」他邊說邊把褲子捲起來一點。


  萬里向下一望,果然見他的腿上有一個黑色的手印,觸目驚心的顯現在小腿脛骨上!


  「而且,一進到我爹的房間,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涼意就更濃。但這感覺好像只有我有,其它人看著都沒什麼反應。」


  「屋裡有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個木箱,就擺在我爹的床底下,我跪在床頭時就感覺一陣陣的冷風從床下傳來。我想看看那裡面有什麼,但這時我爹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特別大,簡直不是一個快要去了的人應該有的力量。他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壓低著嗓子對我說:別碰那東西!要幫助他們才能解了你的厄運。我做了惡事,報應已經到了!幸好我不是主謀,心存了一點善念,還帶了點東西出來,不然他們也不會答應放過你。你一定要聽我的,一定要幫他們!你要聽我的。把風勇子送到他娘身邊去。其餘的兩位大仙,一定要好好奉養,不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是會報復的!」


  「他沒說為什麼靈體會附在瓷器上嗎?」萬里見孫老闆臉色慘白,怕他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無法自拔,插嘴道。


  「他沒來得及說,但根據我後來的猜測和調查,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為是死在窯場裡,或者是被做成了這些磚頭和瓷器才會這樣的。因為我知道我爹和袁鎮長,就是當年的副鎮長一起在窯場裡待了兩個星期,而且瓷器裡的『大仙』總是喊熱。」他不敢把那些冤魂稱為鬼,只是尊稱為大仙,「當時我爹只來得及和我說這些,然後人就不行了,我趴到他嘴邊才聽到他要我一定在搬進新鎮前幫他們完成心願,否則這冤情就會永遠不能昭雪。」


  「為什麼一定要在遷到新鎮之前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和龍大師有關。因為袁鎮長從窯場出來後不久就請了龍大師出山。雖然一般人對龍大師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過他說出的話,在我們這兒相當於聖旨一樣,因為他從沒說錯過一件事。」


  「龍大師?看起來非要找到他不可!」萬里低聲咕噥。


  阮瞻說過,從那新鎮的情況看,好像怨靈是被什麼東西鎮著,但卻被司馬南破壞了。假設不破壞,再過一段時間怨氣就會消弭於無形。袁鎮長一定從龍大師口中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才會選擇在一個多月後舉鎮搬遷,而怨靈們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才借孫老闆的父親的嘴,說出一定要在搬入新鎮前解決這件事。


  孫老闆一直遵從父親的遺願,把附了風勇子魂魄的瓷器送到了風娘那裡,並且長期暗中財力資助她老人家的生活,可是他一直呆在這個小鎮裡,十年來從沒有幫助怨靈洗雪沉冤的機會,而再過一個月整個鎮子都要搬到新鎮去了,他只好在匆忙中選擇了小夏。


  他或許以為小夏是來搞普法宣傳工作的,人又很正派的樣子,一定能幫到他。但是他這個人膽小,或者說這麼多年被無形的心理壓力逼迫的懦弱起來,所以他不敢明著對小夏說,而是放出了殘留在瓷器裡的兩個怨靈來暗示和嚇唬小夏。他不知道,小夏也是司馬南手裡的一顆棋子。


  其實他那麼膽小的人,能夠堅守他父親的遺言,沒有逃跑,已經算不錯了。


  「你怎麼把風勇子送回去的?」他想問清楚每一個細節。


  「辦了我爹的後事後。我就開始處理他老人家的遺物。但我一直不敢碰那個木箱,儘管每天晚上我都做噩夢,夢到很大的火,還聽到有人不停的敲東西,大喊,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孫老闆說到這兒的時候,表情比較平靜,顯然已經覺得麻木了,「奇怪的是,家裡沒人聽到這些,只有我。直到有一天我忍無可忍,半夜跑到我爹的房間去,把那個木箱拖了出來。我打開木箱,看到裡面擺著六件雪白的瓷器。伸手一摸,很燙手,還一直抖動不止,好像活了一樣。」


  萬里點了點頭,這感覺他有,晚上在風娘家吃飯時他經歷過了。一想到那個吃飯的碗有可能是用風勇子的身體製成的,萬里差點嘔吐。


  「我不知道他們中誰是風勇子。於是把六件瓷器全擺在地上,試探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沒想到立即有人答了我一聲,然後有四件瓷器忽然滾倒在地,一團凝聚不起來的灰濛濛的東西飄在半空中。我說我把你送到你娘那去,要怎麼做。他告訴我只要帶著那四件瓷器,然後走一路叫一路他的名字就行了。我照他說的做,把瓷器放在那個木箱中,一路走一路叫著『風勇子』,他果然一路上應著我,一直走到了他家大門口。我翻牆進去。從裡面打開門,把木箱也搬了進去,然後對他說,會代他照顧老娘,讓他安心,說完就跑回家去了。頭也不敢回。之後不久,我聽人家說他娘瘋了,到處跟人說風勇子半夜來看她。我明白那是風勇子沒走,就待在他娘的身邊,心裡安心了點。而留下的這兩件瓷器,我覺得並不是完整的——反正他們沒有地方去,也沒現過形,而我那時正想辦個旅店,所以就專門安排了一個房間供奉他們,每天早晚三柱香,從沒有間斷過,而他們也絕少出來找我。只是有時服務員路過他們住的房間,會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怕得要命,但這些傳言都被我壓了下去了。」


  「就算你想讓小夏,我是說岳小姐幫忙,也不用拿那兩個瓷器去嚇唬她,這太惡劣了。」一想到孫老闆那麼對小夏,萬里就對他同情不起來,「那個晚上是你做的吧,先放了這兩件東西去她的房間,而你自己躲在門外,等她嚇到了,你又迅速換回來。這樣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又不會牽連到你,你還真方便啊!」


  「我不想這麼做的!」孫老闆連忙擺手,「我剛才不是說這兩位大仙從沒有現形過,只是有說話聲嗎?可是岳小姐來住店的前一天晚上,有個做衛生的服務員一直說那個房間有人說話,嚇得不敢過去。我怕有什麼事,所以去看看,結果是他們說要這麼做的,我雖然以為岳小姐可能是救星,但確實不是我要這麼對付岳小姐的。」


  原來是這樣!


  並不是孫老闆一定要找小夏,而是這兩個怨靈。他們連現形都做不到,肯定是不完整的,想想風勇子就是由四件瓷器聚成的。還有,當初第一窯出的除了瓷器還有磚,而且大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的藉口砸碎重化了,孫老闆的爹也只弄出來這六件而已。


  他們連魂魄都是殘缺的,哪有能力預知小夏會來,還設計讓她陷入局裡?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司馬南的壞,是他佈局,並且通知一切相關角色——演出開始了!


  「既然他們能說話,那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們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了嗎?」萬里問。


  孫老闆搖搖頭,神色中有些膽怯。


  萬里暗歎了口氣,心知他始終是害怕的。他除了早晚三柱香,一定盡量少在『大仙』面前出現,就是出現也是戰戰兢兢,怎麼會多問一點。而那兩位『大仙』又是不完整的,大概白天不敢出來,這樣雖然相對了十年之久,卻也沒有多交流過。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萬里放孫老闆離開了,並囑咐他不要透露任何事情。其實他不說,孫老闆也不會做出引火燒身的事。不過萬里希望自己的心理強化,可以讓他表面上也不要表現出異常。司馬南是老狐狸,一定要小心。


  另外孫老闆臨走時,萬里要他晚上親自送夜宵過來,也沒忘了裝模作樣的罵了他幾句,當然表現得沒有那麼亢奮。


  送走孫老闆後,萬里又陷入深思。


  去找那兩個藏身在瓷器中的怨靈打聽情況嗎?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一來他們是殘缺的,他很懷疑他們是不是能講述得清楚,二來司馬南在,他不能冒那個險。不是為了他自身的安全,而是怕打草驚蛇。


  應該去找風勇子問一下事情的始末,他是當事人,一定知道一切。剛才聽孫老闆說,他雖然比那兩位不知名的靈體完整,但也是無法聚形,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能待在陽間十年而不去,是有牽掛,是有怨氣還是因為無法離開?


  他在風娘家吃過了,因此也沒叫晚飯,就躺在床上把線索整個串了一遍。覺得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但在那之前,他還要和阮瞻聯繫一下。這一次他進衛生間還特意打開了淋浴。好在地方夠大,不至於會讓他的聯絡儀式無法進行。


  他的『澡』洗了足有四十分鐘,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和阮瞻交談過所有的情況了。


  他聽到的消息有喜有憂。喜的是阮瞻的功力已經漸漸恢復,因為那個塔具有封住一切靈能的力量,包括符咒力在內。雖然被司馬南破壞了塔本來的力量,但阮瞻在裡面呆的時間長了,還是受到了影響。當初司馬南是用看不見的符咒力封印了他的力量的,當塔中的鎮力破壞了最外層司馬南的封印力,阮瞻本身的力量就自然散發了出來。


  這就是負負為正的道理!


  但阮瞻不能在塔裡面多呆。因為那樣他的力量慢慢也會被封住。偏偏他還不能出來,一方面是要想辦法恢復塔的『鎮』力,修復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另一方面,他還要給幾個怨靈造成假象。


  那幾個怨靈是當初從塔裡面被釋放出去的,為了追蹤進塔裡的人才重回塔內。他們敢回來,並在裡面暫時還保有一定的力量,證明他們不同於其它怨靈,而是怨力特別強的,且得到了其它圍在塔外的怨靈的幫助,實力格外強大。


  阮瞻斷定他們在塔裡也不能時間太長,所以他必須表現得強大,給他們造成威懾,同時又表現出眼睛還沒有恢復視力,為真正動手時能夠佔上風做準備。阮瞻的意思是:最好現在先唬住他們不敢動手,哄他們先離開一陣子,等他修復好這個塔,他再出塔去,把他們引進來。因為他們的數量眾多,怨念又被壓抑了好久,如今被猛的釋放出來,不是一個人可以控制得住的,就算始作俑者司馬南也不行,所以還是要利用這個塔才行。


  壞消息是:小夏被怨靈佔去了身體,並把她的魂魄放進了一個小瓷人裡。假如他們趁和阮瞻鬥法的時候毀壞她的肉身或者摔碎那個小瓷人,小夏就再也回不來了。要命的是,有幾個怨靈自告奮勇的回到塔裡,寧願被鎮住也要充當監視的眼線,害得阮瞻不能把放著小夏魂魄的小瓷人帶走。


  而且,如果打鬥在塔內進行,情況過分激烈的話,也會傷到小夏,甚至還會傷到其它倖存者,包括阿百在內!


  為什麼他們每次都要面臨如此的困境,每次都是腹背受敵,沒有一次可以順當一些?總是要逼得他們不得不想出特別的辦法才行!


  是小夏把自己的護身符繫在了阮瞻所在的房間的門把手上,才為他爭取了恢復靈能的時間,不然大家都活不成了,就連他和萬里交換信息,也是藉口靜心修復受損視力,並再用小夏的護身符才把他和冒充小夏的怨靈分開。


  那個塔的塔頂相當奇異,無論是靈體還是人類,都只能從門出入。


  而萬里得來的消息對阮瞻而言是非常有用的,雖然現在毛富瘋了,左德失蹤,其餘還活著的人都變成了小瓷人,但他還是可以憑這個消息找到形成今天這個惡劣局面的原因。


  現在他們兩個是分頭行事,萬里負責繼續調查事情的原委,而阮瞻則要想出既不傷害倖存者的性命,特別是在不傷到小夏的情況下,怎麼又能把怨靈重新關起來,同時戰勝司馬南的辦法。


  司馬南必會和阮瞻一戰的,因為他不會放任阮瞻變得強大,更何況還要得到阿百雅禁的一件寶貝!


  這是阿百親口告訴阮瞻的。


  現在,萬里的任務是找風勇子,還有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龍大師!


  當他辦好這兩件事,就要和阮瞻第三次聯絡,如果阮瞻也準備好了,他們就放出消息,說阿百雅禁把寶貝給了阮瞻。這樣,無論司馬南相不相信,以他的個性而言都不會冒險,肯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阮瞻的結界很霸道,不過司馬南既然能從水路來搞破壞,就一定能進來!現在他之所以還不動手,大概是想讓阮瞻忍受不了怨靈施加給他的苦楚而自行破界吧。畢竟,現在還沒到讓他必須像個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在水中鑽進來的時候。


  既然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萬里乾脆美美的睡了一覺,毫不在乎會被暗算。等他醒來的時候,剛好午夜。


  孫老闆親自送來的夜宵也到了。







2007-4-19 05: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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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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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葉障目


  萬里藏在送夜宵的小餐車裡,直接被孫老闆送到了廚房。當他確定外面沒人時,才從裡面出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為了把他高大的身體塞到那個狹小的空間裡,他差點自我折成兩段。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就已經用了隱身符,所以此刻如果有人在場的話,也只能看到小餐車亂動,遮蓋住車體的布簾被掀開,聽到有人低聲的咒罵,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並看不到任何人。


  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避開司馬南的監視了吧!


  洪清鎮不算小,不過從旅店到鎮西的風娘家裡並不太遠。萬里步行了半個多小時就來到了那個小院的門前。他目測了一下,見那低矮的圍牆果然是能很輕鬆的翻越,不過牆頭明顯修繕過,估計是孫老闆所為。萬里心想孫老闆這些年也算遵守了諾言,所以才沒有被惡意報復吧!


  他翻越了院牆,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三間房子的牆根底下聽了聽。佛堂安靜著,風娘的房間也安靜著,但存放那箱瓷器的房間卻傳來極不尋常的聲音——又像是嗚咽,又像是在廚房忙碌時鍋碗瓢盆發出的碰撞聲,極其輕微打算內卻有嘈雜感。


  萬里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房門。


  月光的照射下,地上擺了四件雪白的瓷器。木門打開的一瞬間,它們正才蠕動著,努力朝一個方向靠近。但隨著門的打開,它們驀然停住了。只是四件瓷器而已,卻讓萬里覺得它們在扭頭『看』他。


  他嚥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地上的瓷器忽然像被推倒一樣倒向了一個方向,滾動到了一起。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


  「誰啊?」風娘的房間傳來了老人的問話。


  此時正值夏天,窗子都打開著,夜裡又比較安靜。所以這聲音一下傳到老人的耳朵裡,把她驚醒了。


  「沒事,娘,您睡吧,我起個夜。」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雖然萬里的膽子很大,但事出突然,還是嚇了他一跳。


  只見瓷器的上方慢慢聚起了一團灰影,形成一個飄飄乎乎的透明人形。


  「風勇子?」萬里把聲音壓得極低著問。同時往房間裡走了一步。


  那模糊的影子見他走近了,迅速縮到了牆角去。萬里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背著那個裝著血木劍和符咒的釣魚桿盒子,於是輕輕把門關好。盒子就放在門邊上,自己則走了進來。


  「風勇子,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


  「你是幫他們的!」風勇子恨恨的說了一聲,慢慢現出形來——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是那天他在小街遇襲時兩次救過他的『好兄弟』!


  雖然之前萬里也有所懷疑,不過現在才能確定。原來他就是風娘的兒子,那個因為放心不下母親而十年未去的魂魄。


  「為什麼這麼說?你幫過我兩次,我怎麼會恩將仇報!」萬里試圖表現得友好一點。


  「你想要進新鎮去把那些人救出來。就是和我們作對的!」風勇子憤恨的叫了一聲。


  萬里倒不擔心會吵醒風娘,因為阮瞻說過,對靈體而言,他想讓你聽到和看到,你就可以聽到看到,否則無論他鬧騰得多麼厲害,你也會渾然不知。


  他擔心的是風勇子的態度,他太急於給阮瞻幫助了,以至於忽略了風勇子的立場。對他而言,是要協助救出小夏和其它倖存者;而對風勇子而言,要殺掉所有的人才能平息他的憤怒,殺掉小夏和阮瞻也是要完成對司馬南釋放他們的承諾。


  他們之間根本是對立的,想要得到風勇子的幫助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你救了我!」萬里繼續努力拉近彼此的關係。


  「那是因為我娘和我說起,你對她好。這是兩碼事,不相干的。」


  原來是他的的一絲善念給他帶來的幸運,看來這世界還是好心有好報的。


  萬里心裡想著,又向房間裡走了幾步,最後乾脆坐到了床上,和風勇子的魂魄相距不到兩米,如果風勇子撲過來,他連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冤冤相報不是好的辦法,你把你們受了什麼樣的冤枉告訴我,我保證可以幫你們洗雪沉冤。」萬里心裡明白怎麼說也化解不了這怨氣的,但不得不試一下。


  「你快點滾,我不想和你說。如果早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那天我就不救你!」


  「我的朋友在裡面,我還不能滾。他們是無辜的,你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嗎?至少把他們放出來!」


  風勇子根本來個悶聲大發財,理也不理萬里。


  「報復只會得到一時的痛快,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萬里繼續努力,「你附在這四件瓷器上十年,就是為了放不下你娘。你如果有一念之仁,說不定會有好報反饋到你娘身上,難道你就想這麼下去嗎?」


  風勇子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正當萬里以為自己說的話會產生一點點效果時,風勇子的臉又綠了起來,「好報?這世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他忽然住嘴不說了。


  「好吧,就算你要報復好了。那你告訴我,你們在十年前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這總沒有損失吧?」


  風勇子一雙血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萬里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萬里這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聽到這種笑聲,果然感覺很陰森,好像隔著一層東西一樣。悶聲悶氣的,讓人不自覺的發冷。


  「我告訴你後,你好挖出這件事來,破壞我們的計劃嗎?我沒那麼傻!」


  「這對你們沒有任何損失,為什麼不說出來?」


  「省省吧。」風勇子說,「我什麼也不會說,不管是有害還是無害,我都不會說。而且你不要想找白大姐問出來,那個幫我們的人會讓所有知情的人都進入一個恐怖的夢,讓他們知道如果透露一個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調查不出任何事來,除非我們報了仇!」


  「幫你們的人?」


  萬里心裡一涼,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他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現在司馬南一招釜底抽薪讓他的計劃全盤落空。自己還真是白癡啊,明知道司馬南老奸巨滑,卻不為自己的計劃留後手,這下子又陷入了被動!


  全城的人都不說的話,他要去哪裡調查?就算他能查出來,可阮瞻等得了那麼久嗎?就算他現在跑到街上拉著還沒睡的人問清楚,平白無故的,人家又怎麼會說!再說,那樣說不定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想到這兒,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是如此清晰和尖銳,讓他立即悔恨交加,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他落入了一個自己設下的陷阱,一門心思想著窯場的事。想著窯場中死去的人,實際上打聽一下這裡出過什麼大宗的集體死亡的事件也可以順籐摸瓜的查出事情,可是他就是被絆住了思維,真是一葉障目!


  司馬南知道他的思維混亂了嗎?


  或許他是知道的,但表面上假裝逼自己東躲西藏,暗地裡卻輕蔑的看著他自己上了自己的圈套!他以為自己在和司馬南鬥智,但實際上是他一直落在下風,而司馬南則正一邊看他上竄下跳,一邊繫緊阮瞻脖子上的繩套!


  關心則亂!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不是他急切的想打聽到當年的冤案,有一點線索就拚命抓住不放,想追到最深處去,兩眼看不到其它的可能,怎麼會犯這麼白癡的錯誤,連這麼明顯的線索也看不到!


  如果他明天到四鄰八鄉去打聽,先不說這件事瞞得這樣嚴密,外人會不會知道真相,就算知道,時間方面也來不及了。


  要怎麼辦呢?


  看到萬里焦慮的神情,風勇子再一次笑了起來,「你什麼也做不了,老老實實回去吧,別淌這趟混水。要不是你對我娘存著好心這時候早就死透了!」


  萬里聽風勇子這樣說,抬起眼皮來看看他,「是嗎?從我介入這些靈異事件起,我都不知道鬼門關溜躂過多少次了,可如今我還活在這兒和你磕牙玩。」萬里站了起來,風勇子的話激起了他的傲氣,「你救過我,我很感激,我想幫助風娘也不是貪圖你什麼回報。不過我要告訴你四個字——邪不勝正。你們明明是受害者,可不要因為一意孤行,把自己逼到注定失敗的另一方去!」


  他向門邊走了一步,見風勇子露出凶狠之態,卻沒有怕的表示,「別說我沒提醒你,我是個陽氣極旺的人,你不容易近我的身,而我離那法寶只有兩步。你救過我,我不想傷你。」


  「你做不了什麼了!他們死定了。」


  「那我們打個賭。」萬里面露笑容,「我的朋友一定會平安回來。如果我輸了,我自殺,魂魄陪你一起侍奉你娘。可假如你輸了,我要你化解一切的怨氣,對所有的東西都抱有善念。」


  風勇子不理他。


  他則走到門邊拿起釣魚桿盒子,又轉過頭看說,「你救過我的命。我會報答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說完,他輕輕走出門去,照樣翻牆而出。


  他愚蠢了一陣子了,不過他現在沒有時間懊惱,把自己的失誤當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好了。司馬南當然很厲害。不厲害的話打起來也沒有意思了。他雖然一直被司馬南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過剛才他腦筋中突然閃過一點靈感,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走到街上。萬里想把隱身符撤掉,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動手,並裝出鬼鬼祟祟的樣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


  他以前執著於一個念頭,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錯了,再回過頭來想,思緒反而開闊了些。


  他根本不必考慮到是否牽連到孫老闆,因為司馬南和那些怨靈是一派的,風勇子既然稱他為『幫助他們的人』。可見他們之間是有聯絡的,那他當然也會瞭解到孫老闆是知情人,也猜得到自己必會與孫老闆有聯繫。


  小夏說,當時他們在山間小路時,出現過怨靈,好像附了一個叫左德的攝影師的體,根據她的描述,那可不就是風勇子嘛,也就是說那一天怨靈們是裡應外和的,而司馬南親自在旁協助,風勇子早就是復仇一方的主力。


  而自己這一方也早已被監視起來,也早就在算計之中。至於自己被風勇子所救則完全是個意外!


  整件事情是他自己一葉障目、不見南山的。所以現在他乾脆耍寶耍到底。不是拿他當猴耍嗎?好,他就當好這隻猴子,讓司馬南以為他還沒有識破這個圈套,繼續嘲笑他,看他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而他既然有了新的線索。當然要繼續追下去,只要表面上讓司馬南以為他還在圍著窯場繞圈子好了。


  窯場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一個毀屍的地點,根由則在其它地方。不知道這一切和那個燒製瓷器的秘方有沒有關係?不過他先不管這些了,他要先循著另一條線索追查下去,當時他是和阮瞻說好的,兩個人一起調查那個讓那麼多鬼魂產生強烈怨氣的原因,他這邊沒有進展的話,相信阮瞻那邊不會空手而回。就算不行,在最後決戰的一刻也是會揭曉謎底的!


  思路開闊的感覺真好啊,大概司馬南不會想到他的上等智計和壓倒性的逼迫會讓對方完全放開吧!自視過高的人是不會懂得光棍之道和必要示弱這兩招的。







  旅店的屋頂上,司馬南閉目盤膝的坐在那裡,面前擺著一個奇怪的香爐。洪好好則站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一塊紅布。


  「萬里會上當嗎?」見司馬南睜開了眼睛,洪好好問。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上當,反正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司馬南面露輕蔑的表情,「我給了他機會讓他選,假如他夠聰明,自動離開這裡的話,我會放了他。」


  「這不是你平時斬草除根的作風哦。」洪好好媚笑著說。


  司馬南站起來,和氣的拍拍洪好好的臉,沒有說話。


  她怎麼會明白呢?


  他之所以對萬里有一念之仁,因為他也是把阿百帶出來的人之一,並且善待過她。因為這個,他想留他一命,甚至包括岳小夏,只有阮瞻是他絕對不能放過的。他這一生做了多少世俗人眼中傷天害理的事,他都不以為意,在他心中,弱者的死是成就一個強者必要的犧牲,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唯獨對阿百,他覺得虧欠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她而已!因為她是那種人——年青人常說的:她是能讓魔鬼流淚的天使!


  但是,現在萬里和岳小夏都選擇了和他作對,不肯退一步,他心中因為阿百而生的一絲善念也沒了。這是對決生死的一刻,他現在佔著絕對的優勢,但他不敢大意,那個姓阮的小子實在難纏,遇強愈強,並且每一次都能以弱勝強,反敗為勝!


  「這就是你的魘術嗎?沒什麼複雜的程序啊,也沒有什麼特定的衣服髮型。」洪好好看了司馬南一眼,見他神色比較輕鬆,乘機要求,「你說過會教我的啊,不會忘了吧?」


  「你的夢殺術還沒練好,不要貪多。」司馬南沒什麼表情,語氣裡也沒有一絲情緒感,「再說,道術在乎心力和功力,與衣服和髮型有什麼關係,就算儀式也只是術前的準備罷了。自從我把你帶出來,你看了太多電視了。」


  洪好好笑著應了一聲,但心裡還是有頗多疑慮的。在她看來,面前的男人一向是冷漠殘忍的,他吸引她的也正是這一點,讓她覺得安全、有依靠,因為她是唯一知道他底細的人,他需要她這個伴侶,無論做為情人也好,主僕也好。


  可現在情況變了,自從那個阿百出現後,他還沒有見過她一面,他就已經變了,變得疏遠、猶疑,讓她覺得,他隨時會走,和那個阿百走,再也不回來。


  這讓她感到害怕。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懼怕這個世界,獨自一人的情況她都不敢去想像,所以,她要想個辦法讓他留在自己身邊,或者苦學道術,變得無比強大才行。


  她抬頭看著司馬南又走回到香爐邊的背影,一邊轉著自己的心思,一邊跟了上去,讓自己和手中的托盤都處在司馬南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見司馬南閉目默誦了幾句,手中劃著奇怪的形狀,又從懷裡拿出早已畫好的符咒,向香爐裡一拋。


  登時,一陣妖異又鮮艷的綠色火焰『騰』的燃燒了起來。而司馬南一回手,一把扯下了洪好好托盤上的紅布,露出盤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共十二顆黝黑的東西,小孩拳頭大小,心形,熱氣騰仍,散發著濃烈的血腥之氣,還『砰砰』的跳著,正是幼兒的心臟!


  司馬南隨手拿過來一顆,扔到了香爐裡,那火焰立刻把這小心臟包裹起來,隨著它的跳動,像個火球一樣蹦來蹦去,但就是離不開香爐,只發出『偽唌z的響聲,好像燒爆的栗子!就這樣燒了有幾分鐘,小心臟漸漸萎縮了,從香爐中冒出一股綠色的濃煙。


  司馬南一邊又扔進一顆心臟,一邊以手畫符,向城中一指。那煙順著他指的方向迅速散開,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這一夜,全城的人都噩夢連連!




2007-4-19 05: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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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背叛的人


  新鎮裡。


  阮瞻坐在塔頂的房間裡,像一尊塑像一樣動也不動。表面上他是在繼續靜修,實際上他是在等待機會,並盡力減少身體內靈能的流失。

  
  這個塔真是神奇,只要不屬於人類正常的力量,只要在塔中久呆一會兒,必然會慢慢減弱,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的,讓人感覺好像電能導入地下一樣,直至完全消失!


  當初設計這座塔的人,不知道法力是否高深,但他的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真是了不起,僅憑方位和隱含在建築中的陣法,再搭配一些簡單的法器就能產生這麼大的能量!


  如果不是這個塔,他也不能那麼快的把司馬南施在他身上的封印解除,然而當他的靈能恢復後不久,也同樣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那些怨靈是明白這個塔的神奇之處的,但他們不知道阮瞻之前被司馬南封印住了,所以見阮瞻的能力沒有消失,反而增強了,以為他是不受這個塔控制的,因而對他產生了畏懼,一直沒有對他動手。


  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也不能長時間在塔裡呆著,所以趁阮瞻再次進入塔頂的暗室裡靜修時,溜到城外去了。她以為阮瞻躲在暗室裡不出來,一定是在盡力恢復視力。但阮瞻就是在等她離開,然後好四處看一下,找到這個能鎮靈的塔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修復它,讓它重新成為『收留』怨靈、壓制怨氣的地方。


  這個塔頂的暗室是圓形的,裡面空無一物,只是四面的牆壁有一圈極其狹小的玻璃窗,連那特意留下方便出入的門上都有,從裡面看好像這個塔半睜半閉著眼睛。而阮瞻的感覺是:這暗室聚集了這個塔最高的能量。並由那個小窗向外散發出去。形成一股看不見的氣場籠罩在塔的整個頂部。呆在塔裡面只能使各種各樣的靈能消失而已,真正鎮住怨靈讓他們出不去的,正是因為籠罩在頂部的能量。
 

  如果現在細細的感覺一下這個鎮靈的氣場,就會發現它的能量不那麼均衡。好像向一側傾斜了一些。別看只有這小小的一點變化,但卻好像把一個箱子的蓋子打開了一條縫一樣。讓那些怨靈從縫隙中跑了出去!


  是哪裡遭到破壞了呢?


  以司馬南的個性,肯定不是大興土木,改造建築結構,他喜歡以巧取勝,喜歡那種傲慢而瀟灑的感覺,所以這塔裡一定有一處小小的地方與建造時不同,但卻促使整個鎮靈的陣法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想到這兒,阮瞻以隱蔽的手勢畫了一道符出來,同時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起身離開暗室。走到門邊時,他轉頭看了一下,見他的身體還好好的留在原位,胸口掛著小夏的護身符,確定那些冒險監視他的怨靈看不出什麼破綻時,才穿牆而過。


  他也是不得已才會選擇靈魂出竅的,這裡沒人替他守著肉身,他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


  塔頂籠罩的氣場雖然被破壞了,但因為暗室是在最頂部。所以怨靈還是無法進入。不過他們卻可以趴在窗邊監視,這讓他必須要製造點假象才行,加上他又不會穿牆術,所以只能用這一招。


  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只要他連靈魂的氣息都掩藏住,他就可以避開一切耳目自由行事,也可以穿越一切實質的障礙!


  另外,這裡的怨靈不比一般,不僅是怨力更大,數量也很多。最可怕的是,他們顯然有一個頭兒,很可能就是佔了小夏肉身的那位。她的怨力可以在塔內保持一陣,這證明她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甚至可能經過了數年的修煉。而且她還有相當的組織力,把那些怨靈組織在一起,發揮了最大的力量。


  所以,他現在面對的不是怨靈的問題。而是面對了一支小型的怨靈軍隊。


  他走下頂層,在第八層停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看牆邊的玻璃櫃子。見那個有著小夏可愛面龐的小瓷娃娃被扭轉了一個角度,面對著牆壁。他知道那不是小夏自己要扭轉的,一定是佔了她身體的那個怨靈怕他恢復視力後會發現這個變化,才這樣做的。


  她可真謹慎。可惜這世界裡有件事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司馬南以為封了他的能力,會讓他在空鎮裡寸步難行,卻沒想到那封印符咒會替他擋了這座塔對靈能吸收力,使他自身的靈能免於快速流失;怨靈以為佔了小夏的肉身就可以迷惑他,但卻不知道他的視力早已恢復,並且和小夏心靈相通,早就知道了一切,現在反過來要將計就計!


  他強抑住把小夏的小瓷像放在懷裡的衝動,把心神集中在尋找破壞點這件事上。他進塔時眼睛看不見,剛才雖然下來過一趟,卻因為裝作視力還未恢復,眼珠根本不能亂動,所以到此刻他才認真觀察周圍。


  第八層還是圓形的,不過格局比較正常,東西兩側各有兩扇大窗。只是現在外面被濃霧籠罩,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考慮到這個塔在鎮中心,又那麼高,應該能俯瞰全鎮,是視野最好的地方。


  除了那兩扇窗子,這層塔上就只有那幾個大玻璃櫃子了。櫃子裡面擺放著各種不同的小瓷人,想必是為了收附死去的冤鬼所用。這座塔表面上建造成廟塔的模樣,應該會在鎮上搬來居民後收受香火,這樣等這些怨靈被譴去到他們該去之地後,這裡虔誠的香火還有為他們祈福之用,可見當初設計並建塔的人對這些怨靈心存一絲愧疚。


  會不會他也是造成今天這局面的元兇之一呢?他究竟是誰?


  阮瞻忍不住又看了一下櫃子,之後眼神就被地面上一個八卦圖形所吸引。那八卦嵌在地上,是竹製的,不知用什麼方法處理過,竹片黑晶晶的發亮,在昏黑的房間還真不容易發現。


  阮瞻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感覺這竹片上隱含著一點點靈力,雖然不大,但也足以使這個圖形不凡了,只不過現在的圖形已經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動,缺了一個不易覺察的小角。讓這個八卦圖不能完整成型。


  抬頭一看,這層的天花板上也有一個同樣的八卦形,和地上的這個相互呼應,而且也被損壞了小小的一個部分,損壞的部分卻與地面上的不同。


  「他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啊!」阮瞻心裡冷斥了一聲,想起在落花洞女事件中,司馬南也曾經不經意的破壞了一下『女人花』娛樂城門口的石頭八卦,只是一點變動而已,卻讓驅邪的靈物變成了招邪的東西。


  八卦是天下至陽的東西。雖然在外行眼裡看來那只是一個圖形,而且沒什麼區別,但事實上乾、坤、震、巽、坎、離、艮、兌,不能有一點差錯,否則用做裝飾是沒什麼關係,但如果把它用作驅邪避凶的陣法的組成部分,就會沒有任何作用的,其陣也就失去了意義。


  因此司馬南做的是簡單的事。但破壞效果卻是最大的!這是他慣用的手段,總帶著那麼一點蔑視世人的味道。


  地面和屋頂的八卦圖形,損壞的地方不一樣,所以阮瞻認真的辨別了一下,默默記在心裡,然後開始向下走。


  一層層的慢慢看過去,阮瞻發現每一層的格局都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塔是錐形的,所以越向下,樓層的面積越大,但無論大小,每一層都有擺滿了小瓷人的玻璃櫃子,只是八層以下的小瓷人不再特殊了,看來只是工藝品而已,描述一些歷史人物和民間傳說,上面也沒有籠罩一絲陰氣,純屬裝飾品。


  當然每一層的地面中央都有一個八卦形。但也只是地面上有一個而已。屋頂上有相對應的八卦圖,只在第八層才有,好像第九樓地板上的圖滲透到八樓的屋頂上。而且,這些八卦圖的大小和樓層的面積相反,樓層的面積越大,八卦越小。方位也不盡相同。還有就是,這些八卦不再是那特殊的竹片製成的,而是類似於隱形的圖形,人類的肉眼是無法看到的,只有他這樣有靈力的人才能看出。


  無一例外的,每個八卦都損壞了一點。


  這樣算來,從第二層到第八層共有八個八卦圖,且破壞的地方都不一樣!另外,八樓上的小瓷人他曾經認真數過,不包括小夏他們,一共一百七十三個,也就是說當年發生的冤案裡有一百七十三人同時死難!這麼大的事,竟然被瞞得滴水不漏,別說其它地方了,連本地人都一知半解,可見責任人的能量之大,手段之高!


  第一層與其它地方大不相同,沒有八卦圖,只有地面上不規則的倒扣著一大八小共九個鐘,牆面和屋頂上繪滿了佛祖、菩薩、羅漢,華麗又神聖。不過,目前這塔都被邪氣污穢了,此地的莊嚴感也蕩然無存。


  阮瞻仔細觀察周圍,因為雖然他對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不太擅長,但根據他的推斷,這陣法還有一處最關鍵所在。


  看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出來。一樓就像個大型佛教宣講聖地,並沒有暗門機關或者密室什麼的。


  阮瞻靜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會推測錯誤,再想起他們從廣場跑到塔裡的時候,雖然走的是一條迴廊曲徑,但感覺一直在上坡,進塔的大門還有好幾級台階,衝進來的時候差點絆了他一跤,那麼說來,這塔的一樓地面就比外面的水平地面高出很多,也就是說,它有可能有個地下一層!


  有了目標就好辦多了,他把精力集中在地板上。


  按理說,他現在是魂體,應該能看透人類所不能看透的東西,可是他卻看不見地板下面有些什麼,可見這地板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並看不見大片的中空。他只好把靈能運用到他的陰陽眼上,過了十幾秒,終於讓他看到了地面下的一點特殊情況。


  他心裡一喜,急忙又集中意念,來到樓層中央那些大鐘和小鐘之間的縫隙處。他剛才看得明白。這些地方的下面是鏤空地,可以讓他穿地而入。


  樓層下面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室,面積遠遠超過塔的底座,像個地下停車場一樣,站在這裡看剛才下來的地方。發現那些鐘之間的縫隙,也就是能穿地而過的地方形成一個奇怪的形狀,有點張牙舞爪之感,像一隻手死按著地面一樣。


  再看這地下一層,在地面的中間也有一個巨大的八卦,只不過其圖形是由水組成的。就是在地面上挖出一個八卦形,中空處充滿了水。


  應該說湖水!


  原來這塊地面是與圍繞著塔的那個人工湖齊平的,因為物理學上的聯通原理,這裡就呈現了這種情形!


  水為陰,這個天然的水八卦對整座塔有著巨大的作用,但此時它也是損壞的,而且不是損壞了一點,而是全部損壞了。倒不是有人毀壞了水池,而是在水中加入了許多不該有的東西。


  如果說樓上的那些八卦是分別被人取下了一點東西,那麼那些東西此刻就都加在了這個水八卦上。


  「他還真方便,自己既沒有帶東西來,也沒有帶東西走,只是從樓上的每個八卦都拿下來一點,然後全加在這個水八卦上。這樣就完全破壞了這塔的格局!」阮瞻不知道是該欽佩司馬南還是鄙視他,竟然能這樣投機取巧。


  只是對於司馬南的細密心思,他完全是佩服的。


  他把每個八卦都破壞不同的地方,非常細微但又是最關鍵的地方,然後把取下來的竹片和那些隱形的質料扔到這個水八卦上時,又煞費苦心的全部弄亂。如果不是他從最上層就認真記住每一個八卦損壞的情況,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恢復呢!


  他俯身把那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撿起來。先恢復這個水八卦的功能,然後把那些多餘的東西都帶在身上,竹片也施法隱形,這才回到地面上去,一層層恢復八卦圖的功能。這個時候,他更覺得巧合之中是有奇跡的,如果不是魂魄離體,他不僅無法安心的檢查塔被破壞的情況,更是不會發現和進入這個地下室。


  這地下室在建的時候就是密封的。出入口又被那些有先天罡氣的鐘圍在其中,怨靈既看不到也進不來這裡。雖然不知道司馬南是怎麼做到的,不過他是卻歪打正著才能發現。


  還有,他發現一下到地下室裡,他的靈能就迅速恢復了,這就是說,只要離開這塔內的正常範圍,靈能就不會受到限制了,這為他最後和司馬南的決戰計劃提供了一條可行的辦法。


  他認真又耐心的根據記憶修復著塔內的陣法,並不知道當他在地下室時,一個人影已經悄悄走到樓上去。不是鬼魂,確實是個人!


  是毛富!







  「意外嗎?」毛富像小孩扮家家一樣挪動著小瓷人,把依附了小夏、劉紅、趙家遠、馬記者和阿百魂魄的小瓷人單獨擺放在一起,其它的小瓷人都推擠到一邊去。


  「我沒瘋。」他得意的繼續說,「我只是裝瘋。」


  「你是卑鄙的內奸!」小夏雖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像是蚊子叫,但還是忍不住大聲斥責。她從一開始就厭惡毛富,覺得他文質彬彬的外表下潛藏著陰險的氣息,沒想到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卑劣。


  沒想到毛富竟然聽到了小夏的說話,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羞恥的樣子,而是依舊得意非凡,「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形勢明擺著的,幫助這些大仙們做事總比被關在這些瓷器裡強。你們知道嗎?他們不會放出你們的,你們的身體被利用後,就會被丟到湖裡餵魚,而你們的魂魄就永遠被留在這裡,被一批批的人參觀,把玩,甚至買回家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個完。放心,我會來看你們的!嘻嘻——」


  他拚命壓抑著笑聲,但神情又亢奮之極,被這空曠陰暗的空塔一襯。顯得格外詭異,可怕!


  他說自己沒瘋,但他這模樣讓小夏不敢確定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劉紅哭叫了起來,「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什麼也不會說出去!求你了,幫幫我!我會報答你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要我的人也行,你不是喜歡我嗎?」


  在毛富持續的笑聲中,劉紅苦苦哀求。


  小夏此刻真恨自己不能動,不然真想上去扇劉紅兩巴掌!不知為什麼,一遇到這個女人,她身上的暴力願望就特別強烈!這還是女人嘛,一點自尊也沒有,人品那麼卑鄙,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捧著她!


  「你們呢?」毛富斜過眼睛來看小夏和阿百。


  小夏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阿百的。可能是阿百的魂魄附在小瓷人身上的這件事他知道吧。但看見毛富那副淫賤的德行,她現在雖然只是個瓷娃娃,卻也快吐出來了。眼見他骯髒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身上,拚命向旁邊一撞,令一直不能動的『身體』動了一下,差點從架子上掉下去。


  毛富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接,「小心,你們掉下來會沒命的。會和那些大仙們一起走的。」他臉都白了。


  「我不怕。」小夏倔強的道。


  「你不怕?」毛富懊惱的笑,臉色又青又白,還真有點猙獰怕人,「我就摔碎了你看看。」


  「你不敢。」一直沒說話的阿百插嘴,「你的主子還要用小夏來威脅阮瞻,哪容得你胡來?」她一向溫和,此時也不禁有些生氣。


  「胡說!」毛富一臉被人揭穿謊言後的驚慌。「我現在就摔了她試試看!」


  「好啊,你來啊!」小夏火大的喊。


  毛富伸出手,但卻停留在小夏『身邊』老半天,終於還是沒抓下去,只得一甩手,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一把抓住劉紅的瓷象,高高舉起,在劉紅的長聲尖叫聲中。把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只聽『啪』的一聲響,小瓷人被摔的粉碎,一聲女人的哀哭從地面上傳來,然後一條透明的小影子好像身不由己一樣被吸到了塔外面的濃霧中。


  那聲女人哭和一地的碎片駭住了小夏和阿百,她們不知道作為人的劉紅和作為魂魄的劉紅的哭聲竟然如此不同,前者煩人。後者陰森。而且,小夏雖然討厭劉紅,有時候忍不住撂幾句狠話,但並沒有想過讓她去死,也沒想過她那麼輕易就死了,所以這突入其來的情景著實嚇到了她!


  「怎麼樣?怕了嗎?」毛富得意的說。


  小夏驚慌之下憤怒之極,沒想過同樣是人,怎麼會有這樣卑鄙無恥的人類!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只是個背叛的人!」


  「你不怕?好,我摔了趙家遠!」他說著又把手伸向趙家遠。


  「不要啊!毛鎮長!」趙家遠大驚,「求您放我一條生路,永遠留在這裡也行,隨便怎麼您怎麼高興都行,就是留我一條命吧!」

 
  「你不要傷人了!」小夏驚叫一聲,「同樣是人,你怎麼做的出來。我怕了你,你快放下他!」


  「求您啊!」趙家遠也繼續哭求,「求你念在我鞍前馬後這麼多年跟著您,從來沒有二心,饒我一條命吧!我繼續給您當差,就當我是您的一條狗!一條狗命而已。」


  毛富高舉著趙家遠,猶豫了一下,好像趙家遠的話對他有些觸動。畢竟趙家遠一直是他的走狗,他裝瘋時,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也沒有扔下自己跑,絕對是一條忠狗。


  一旁的小夏見他平靜了一點的神色,鬆了一口氣,以為趙家遠暫時保住了小命。


  哪想到毛富卻突然變了臉色,他揮動了一下手臂,把趙家遠舉得更高,輕聲說:「你以前做的很好,我會照顧你的家人的。可惜我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不能冒險,而且,你對我已經沒用了!」說完,他手腕向下一抖,一聲震人心魄的響聲後,趙家遠也同樣被摔的粉碎,魂魄被吸走。


  「你真是殘忍!簡直不配當人。」阿百眼見兩樁慘劇,善良的心無法承受,聲音都抖了。


  小夏說不出話,沒想到毛富竟然毫不猶豫的殘害同類,這種行為根本是豬狗不如,難以想像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為了保住自己,竟然可以自私,卑劣,醜惡到如此地步!


  「現在輪到誰了?馬記者?」





2007-4-19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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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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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刺殺


  「不要!」小夏、阿百和馬記者同時喊起來,聲音裡都帶著驚恐之意,知道和這個已經喪失人性的人根本沒有道理好講了。


  毛富就是想要這些人怕他,見他們終於低頭,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沒錯,我是個背叛的人。我背叛過鄉親,背叛過上司,背叛過朋友,現在也不怕再背叛你們。只要我能得到好處,我能夠活下來就行了,為什麼要管別人?現在,我就去完成我的任務。那個阮瞻不是法力高深嗎?讓大仙們無法下手嗎?沒關係,我是人,不怕他的法術,我可以在他靜修時殺了他,為大仙們除去後患!」


  他說著就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刀來!


  刀出鞘後,即使在黑暗裡,刀鋒上也閃過刺目的光芒,晃得小夏的心裡一片冰涼。


  他要殺了阮瞻!


  小夏驚恐的想。


  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和法力都已經回復,但假如他正在靜修,或者他沒有防備一個『瘋子』,他很有可能被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蛋傷到!


  「司——張群給了你什麼好處?」阿百突然問。


  她差點衝口叫出司馬南的名字,但想到他現在借用的是張群的肉身,急忙改口。


  毛富聽到阿百的話,愣住了,臉上流露出意外和驚恐的神態,顯然阿百觸到了他心裡最脆弱的部分。


  「你——」


  「你最好告訴我實情,否則我會讓他殺了你。」阿百大聲說。


  毛富一時沒有回答。明顯被阿百的話和氣勢震住了,但小夏卻聽出阿百語氣中的虛弱。她是那麼溫柔和善的人,平時連大聲說話也很少,此刻厲聲去威脅別人。顯得十分勉強。


  「張先生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少嚇我!」毛富回過神來,但還是有點驚疑。


  「這個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就行了。」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阿百強迫自己強勢一點。「你之所以不敢動小夏,是因為他們要利用她來牽制阮瞻,可你為什麼知道我是小夏的朋友,卻又不敢摔死我?不也是因為司——張群警告過你,也警告過外面的人嗎?根本就是他找你做內奸的!」


  阿百雖然這樣問,但卻很怕從毛富嘴裡聽到相反的回答。幸好毛富心虛的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就算司馬南沒有出現,她也知道他就在附近。而對於司馬南而言,自然也會明白她在哪裡,他那麼聰明,而且他們彼此間又那麼瞭解,他怎麼會不知道她一直和小夏形影不離?所以,小夏一落到這個城裡。她就被那些怨靈關到了這個小瓷人裡,雖然囚禁她,卻又不傷害她,和他多年前做的是一樣的。


  她猜,他對她終究是有一點感情的吧?


  她知道司馬南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也明白毛富成為內奸一定不在怨靈的計劃之中,而是他設下的埋伏。


  她瞭解他,這是他一貫的下棋手法。想想當初是毛富確定的隨行人員,是毛富指名找的記者。也是毛富一直磨蹭到天快黑時才離開村子,又強烈建議走山路,幾乎算是一手推動了這一群人靠近了這個空城邊,好讓幕後主使扭曲時空,把小夏他們直接移動到這裡來。


  她是軟弱,可是不傻,所以她看得清這盤棋中所有的佈局。之所以一直沒有對小夏說起,是因為一想到他現在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就心如刀絞。可現在為了拖住毛富的腳步,讓小夏有時間用意念傳達示警的信息給阮瞻,她只好拋出這個壓在她心上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毛富還在嘴硬,但腳步卻沒有動,沒敢立即去找阮瞻。


  阿百鬆了口氣,知道現在可以拖住毛富一會兒,急忙說,「如果你要試試我的話是真是假,就請便吧。可是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讓張群殺你,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假如我讓他留一命,你就算死了,他也有本事給我拉回來。」


  她很少一口氣說那麼多威脅人的話,此刻強逼自己說出來,連氣也不敢喘,但這在毛富耳朵聽來卻特別自信而強勢,格外有說服力。


  他回想了一下張群和他見面時的情形,雖然張群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但說到這個叫阿百的女人的時候,語氣是比較特別。說不出有什麼情緒,但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忽然變小了。


  他這半生都是在察言觀色,不斷出賣一些什麼,不斷攀附強者,這才有了現在的地位,但今天這個情況卻讓他摸不到頭腦。如果說張群喜歡這個女人,不,應該說是女鬼,為什麼他要把她關起來;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麼對她那麼特別,並且千叮萬矚不許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他剛才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把她和岳小夏擺在一起,還說了威脅的話,假設這女人說的是真的,他不是要倒大霉嗎?張群不僅是個大富翁,還有很強的法力,他親眼見識過。和張群相處的時候,儘管那個人一直笑咪咪的,他卻一直怕,直怕到骨子裡去!


  這樣的人,他惹不起,只能順從,奉承,這樣他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說不定今後還能繼續陞官發財。現在這個女人這麼篤定,他就告訴她好了,反正這用不了多長的時間,也不是什麼必須保密的事。他兩頭巴結,活命的機會就會更大!


  「還要考慮嗎?」阿百見小夏一直不說話,知道她在集中精神向阮瞻傳達消息。於是繼續逼問毛富,讓他沒有機會仔細考慮。


  毛富嚥了嚥口水,「三周前的一個晚上,張先生忽然派人來找我。說他要在我們鎮投資擴建瓷器廠。那可是我們鎮的支柱企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插一腳,但我們都沒有同意。他一個外鄉人,上來就提出這個要求。我當然不能答應,可他卻說做為交換,他可以救我一命。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但因為他是個大富翁,我也不好得罪他。只是——他後來說起了——說起了十年前的事。那些事——他都知道,每一個細節都知道!」


  說到這裡。毛富露出驚恐的神色。阿百心裡歎了口氣,心裡明白司馬南只是利用毛富而已,而如果毛富當初不做虧心事,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他說新鎮再也關不住那些大仙了,他們要出來找當年的罪魁禍首報仇!我不信,因為龍大師說,大仙們是出——出不來的,再過一個多月,所有的一切都會和沒發生過一樣。然後我們全鎮人會搬進去,陽氣大盛,到時候就萬事大吉了。後來,張先生,看我不相信,就——」毛富結結巴巴的說,「就招來了當年死去的風勇子和另兩位不知名的大仙。他們要掐死我!真的,一直掐著我的脖子,燙得我的脖子起了很多水泡。一直掐,一直掐,一直一直!」


  毛富說到這裡又停了一下,雙眼瞪得大大的。雙手按著自己的脖子,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喉頭在脖頸上滾來滾去,顯然當時的情景又在他腦海中重現了。


  「怎麼會是熱的?」阿百有點疑惑,不應該是冰涼的嗎?


  「那是因為——不!我不說,我發過誓不說的!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不能說!」毛富忽然情緒失控,向後倒退了幾步,一下坐倒在地板上,看來當年的事,和風勇子對他所做的,都讓他身心極度受創。


  伴隨著他驚恐的叫聲,窗外的濃霧也劇烈的翻滾了起來,好像格外憤怒,要一湧而進一樣,可見當年發生的事有多麼殘酷!


  可是,究竟是什麼讓怨靈們那麼憤怒呢?


  「好吧好吧,不說那件事!」阿百被鬧得有些心慌,連忙轉開話題,「所以你就答應張群了?」


  毛富哆嗦了一下,顯然只聽到張群的名字都讓他害怕,「我見過張先生,不,是張大師的神通,我相信了,我佩服!他給了我一張單子,上面有十幾個人,他說過些日子會有一個姓岳的小姐來做普法宣傳,要我把這些人全帶到新鎮的西門那一側的山路上去。我以為這樣就好了,但他卻說要我也進城。我嚇壞了,苦苦哀求,可張大師說要我做內應,這樣大仙們才能放過我。因為當初不是我的主謀,只要我裝瘋,讓其它人都被就地正法,然後把當年主事的人扔到城裡才算完。我沒有辦法——不,是我悔悟了,決定贖罪。」


  「你就是這樣贖罪的?用那麼殘忍的方法殺人?」阿百忍不住斥責了一句。


  「他們都罪有應得。」毛富很快的大聲回了一句,眼珠子嘰裡咕嚕的,顯然是要說給那些監視者聽,「我贖罪,我贖罪!」


  「主事的誰?」


  「他啊——他很快就會被帶來的。等他一死,一切就平靜了。」毛富突然笑了,臉上還掛著驚恐的神情時卻笑了一下,顯得十分猙獰。


  阿百現在倒覺得他是不正常的了,他說自己是裝瘋,但看他這樣子誰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瘋了呢?而在毛富的心中,卻想到如果鎮長死了,這件事就會平靜下來,而張群答應在事業上幫助他,這樣他就可以坐上一鎮之長的位置,財富和美女盡皆在手,在洪清鎮上就再沒有什麼能對他構成威脅了。


  只要解決了這件事!


  但要解決這件事,首先要殺了那個姓阮的,他太礙事了,張群說過,如果不是他,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必須除掉他。


  他怕死,但是讓別人死他倒不怕,當年死了那麼多人,剛才他又殺了兩個,還在乎多一個外鄉人嗎?大仙們說他現在正在靜修,怎麼推也不會有反應,只要他繼續裝瘋,然後撲上去——所有的事就結束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跳起來,大笑一聲,又裝成瘋子的模樣,一路跳著叫著,跑到頂層上去。


  「小夏,阮瞻有回音了嗎?」阿百用她們之間才聽得見的聲音焦急的問。


  「我沒有靈力,不懂他說的什麼。」小夏呼了一口氣,「可是我感覺心裡很平安,他一定不會有事。」







  阮瞻收到小夏焦急的心意時,剛巧修好了七樓上的八卦圖形。還有八樓的地板和屋頂的八卦沒有修好,事實上他也不想立即修復,要引怨靈們進入才好行事。


  他和小夏心靈相通,不過因為小夏是普通人,並不能共通心語,但她的心意卻明確告訴他,他有危險!


  一收到這個信號,他立即靈魂回體,因為是魂魄在行動,所以只是一瞬間的事。八樓的八卦是用實質的黑色竹片製成的,剛才他一直施法讓竹片隱形,此番他的靈魂回體,那兩片竹片立即掉落在地上。


  他把那不大的竹片好好藏在身上,側耳細聽了下,只聽到樓下有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然後就是大笑和『咚咚咚』腳步聲。


  是毛富!他不是瘋了嗎?而且已經失蹤好半天了!為什麼小夏的心意那麼焦急而驚慌呢?和他同時失蹤的還有左德,他們剛才去了哪裡?


  然而不等他細想,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他連忙盤膝坐好,保持著物我兩忘的外表,但內心卻在警惕的感受著門外的毛富。


  他感覺毛富從門上的小玻璃窗向房間內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而入。


  房間裡比較黑,毛富從外面看不見,進來後也不能立即適應黑暗,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阮瞻的影子。他見阮瞻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禁心下一喜,撫摸了一下插在後腰上的刀,慢慢走了過去。


  「哈哈,這裡真好玩,又是黑,又是白。我們出去看看吧!」他裝瘋賣傻的推了阮瞻一下,但阮瞻根本不理。


  毛富又湊近了些,對阮瞻耳語,「告訴你個秘密——外面好多人啊!真的好多人,不信你和我去看!」他像狗一樣在阮瞻的身上聞來聞去,嘴裡繼續唸唸有詞,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只是蹲在阮瞻身邊,左手扶住了阮瞻的肩膀,右手則握緊刀把。


  感覺阮瞻身體柔軟,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把心一橫,左手猛的把阮瞻推倒在地,死死按住,右手迅速抽出那柄尖刀,用盡全力向他的肋下刺去。


  「去死吧!礙事的傢伙!」


  在他刺下的那一刀的一剎那,他感覺左手下的阮瞻忽然像游魚一樣向側面一閃,他本應該牢牢的抓住阮瞻肩膀的左手『砰』的撐在地上,右手的刀也扎在地板上,他的刺殺根本沒有傷了阮瞻分毫!


  只見眼前一個矯健的身影一閃,阮瞻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眼神裡滿是不屑。


  「等死吧,礙事的混蛋!」阮瞻說了一句。


    毛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或者繼續裝瘋,或者討饒,但阮瞻根本不給他機會,只一腳就讓他當場昏厥了過去。




2007-4-19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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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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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小隱隱於野


  假小夏站在塔下的迴廊裡,神情有些不甘。


  毛富沒有刺殺成功,她早有預料,那個姓阮的不是個普通的男人,即使他在靜修,他超常的敏銳直覺也能發揮出作用。她可惜的是,毛富沒有死,阮瞻並沒有因為憤怒而殺了他!


  毛富是當年的罪人之一,儘管不是主事者,他也該死!每一個當年的參與者都要死!已經死了的,就要由他們的後代一一償還!在她看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可是那個幫助他們的人張群卻說,要留毛富一條狗命做內應。她答應了,可是她不甘心。


  於是她想出這樣一招,讓毛富去刺殺阮瞻,能傷得了他當然好,但能借阮瞻之手殺了毛富才是她所期望的,這樣她既為他們這一群枉死的人討還了公道,又沒有違背對張群的承諾。當然,如果能兩敗俱傷是最佳的結果了。


  可是據她派去監視的人回報,阮瞻並沒有殺了毛富,而是打昏了他,然後扒下了毛富的衣服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就丟在塔頂的暗室裡!


  那間暗室的能量太大了,她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徘徊,難道就讓毛富逍遙法外嗎?


  「現在怎麼辦?」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濃霧中傳出。


  「三叔,那個阮瞻藏在塔裡不出來,欣欣姐有什麼辦法?」一個年青的男人說,正是佔用了馬記者身體的那個怨靈。


  「那就這樣耗吧。反正沒有人能從這裡進出,他們不餓死也會渴死!」一個女人恨恨的說,「讓他們也嘗嘗當年的滋味!」


  「問題是,現在真正的人只有那姓阮的一個了,其它的人都附在瓷娃娃裡,根本不會有又渴又餓的感覺,而姓阮的恐怕沒那麼容易受影響。」三叔好像比較沉穩,慢慢的說道,「還有啊。等的時間過長的話,誰知道阮瞻的功力會恢復到什麼程度?欣欣說,他的法力在塔內並沒有被消耗,反而加大了,對嗎欣欣?」


  被稱為欣欣的假小夏頭也不回,還是盯著那座屹立不動的塔,「沒錯,我用了他女朋友的肉身屢次接近他的身體,的確感覺他的能力比進塔時要強。」


  「那如果他不受這塔的控制,我們怎麼辦?」那年青男人無奈的叫了一聲。


  「不然用火燒了這個塔吧?」濃霧中又有一個聲音建議,「不信他不出來!」


  這一次,欣欣迅速轉過頭去,盯著霧氣中一個灰影大聲道:「不明白情況就不要亂出主意,你沒忘了我們是鬼吧?鬼除了鬼火,還能製造出什麼火來?你們大概還記得,鬼魂是怕火的,而且對我們而言,那是噩夢一樣——那些大火,然後又是一場——」她說不下去了,而霧氣中也傳來『嗡嗡』的聲音。顯然有許多『人』記起了欣欣所說的事。


  「那要怎麼辦?」三叔的聲音加大,周圍立即一片安靜。


  欣欣有幾秒鐘沒有說話,然後咬牙道:「我和冬子,丫丫三個人聯手也對付不了他,但我們那麼多人,他既然不出來,我們就把他引出來再殺!」


  「你要怎麼做?」『馬記者』問,「他出來的話,我們打不過又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拼了命也要打倒他。不然就報不了仇了!」欣欣咬著牙根說,「現在我進去纏住他,這副皮囊可以幫我擋一下塔裡的力量。而你們兩個——」她指了指一邊的『馬記者』和『劉紅』,「你們悄悄進去把那幾個倖存者的瓷像拿下來。但不要傷了他們。他們是我們的誘餌,到時候他心上人的瓷象和肉身都在我們手裡,我們想毀哪一件就毀哪一件,他還不屈服嗎?」


  她冷哼一聲,邁步就往塔裡走。


  她的怨氣比天高,比海深,不報了這血海深仇,她就不能平息憤怒,所以無論什麼人擋路,她都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阮瞻很厲害。但這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動,不能下軟刀子的話,她就乾脆直截了當的硬碰硬,就算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她堅定的向上走,『劉紅』和『馬記者』就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才來到八樓。正巧看見阮瞻走下樓來!


  「阿瞻,你出來了,完全好了嗎?」她立即堆起笑容來,向前快走了幾步。


  聽見她大聲說話,她的兩個手下停住了腳步,隱藏在黑暗的七樓不動。


  只見阮瞻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但眼睛還是空洞無神的看著前面,「眼睛還是不行,只能看到一點點影子。但也幸虧我能看到一點影子,否則——」他歎了口氣,向她伸出了手,「待在我身邊,不要走遠。」


  欣欣遲疑的把手遞到了阮瞻的手裡,他手心的溫熱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點驚恐,「怎麼了?」


  「剛才那個毛富發瘋了,他要宰了我。」


  「那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欣欣假裝關心,用一隻手撫摸阮瞻的身體,摸索他的弱點所在。但手到之處,只要稍微加上一點陰力,就會被他身體內無形的靈能彈開,可見這塔真的奈何不了他,不由的變了臉色。


  阮瞻抓住她停留在他胸口處的小手,「小夏,告誡你一句,不要在男人身上亂摸,否則後果就是——你可能會擦槍走火,傷了自己。」他說著握住她的手腕,有意無意的以中指扣住她的脈門。只覺得入手處肌膚滑膩,讓他感覺有些異樣,但他知道這身體裡已經不是他的心上人了。


  欣欣掙了一下,但沒有掙脫,被阮瞻拉著向樓下走。


  「這牆邊立的是什麼?」阮瞻瞇了瞇眼,拉著欣欣慢慢向玻璃櫃子靠近,「想起來了,你不是說這是一座廟塔嗎?是不是供奉了什麼佛教用的東西啊?」


  「沒什麼,就是擺放東西的櫃子,是空的。」欣欣不想阮瞻繼續靠近櫃子,怕他發現什麼。但卻發現阮瞻的力量很大,她無可避免的被拉到了牆邊。


  櫃子上的玻璃蒙著厚厚的塵土,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在這樣昏黑的環境中,根本看不清楚櫃子裡面那些三寸高的小瓷人的面目。而阮瞻記得小夏是被擺放在樓梯迎面的那個櫃子上的,所以拉著這個佔用小夏身體的怨靈直接奔那裡而去。


  他想著找到那個小瓷娃娃,然後趁怨靈還沒有反應,就迅速把魂魄換回來。然而當他走到櫃子前,卻看到裡面空空如也,不禁一愣。


  小夏哪裡去了?她明明是被擺放在這裡的!


  然而也就是這一愣的時間。就讓已經開始產生懷疑的欣欣立即明白了阮瞻的意圖,特別是烏濛濛的玻璃上,反射出阮瞻那雙深邃眼睛的幽幽光芒,讓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已經恢復,並且識破了她的本相。


  「冬子,丫丫快上來。」她尖聲大叫,同時用盡力量想掙脫阮瞻的控制。


  只是,她奮力掙扎的結果卻是感覺到從自己的脈門處傳來一股熱流,像一條無形的繩索一樣把她綁得死死的,根本不能脫身而去,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都是如此!


  聽到她的召喚,那兩個怨靈迅速跑到八樓來,但阮瞻卻一個掌心雷賞過去,那兩個怨靈立刻驚叫著閃到了一邊去。


  他們逃的太匆忙了,兩條黑影從各自的肉身抽離而出,劉紅和馬記者的身體委頓在地。因為沒有了肉身的回護,他們的魂魄不能在塔裡久呆,立即飄身而去。


  「你怎麼說?」阮瞻回過頭來,看著假小夏,心裡的感覺很複雜。


  他愛這張臉。這個身體,那是他曾經魂牽夢縈、時刻想抱在懷裡的,雖然他此刻已經知道『她』不是她,但還是無法對這個身體下狠手。


  而且,他現在的力量又在衰減了,時間一長,必會被這個怨靈發現。所以,在塔裡的事要速戰速決!


  毛富的刺殺讓他明白,怨靈們等不及了,他們就要開始攻擊。他知道他們一定會拿那幾個倖存者,主要是小夏來要挾他,因此一處理好毛富的事他就趕了過來。他想搶先一步拿到小夏瓷娃娃,沒想到剛巧遇到那個怨靈。


  他猜她一定是得到毛富的消息,也是來搶奪那些小瓷人的,於是趁假小夏來試探他時拿住了她的脈門,讓她無法從小夏的肉身中逃出,然後想在拿到小夏的瓷像時用上全部的力量,讓她們靈魂互換。這樣小夏就徹底安全了。同時也關住了那個明顯是頭目的怨靈。


  只是他沒想到,小夏和阿百被毛富擅自移動過,並不在原來的地方了。這意外太出乎他的預料,只是一愣神,就被這機警萬分的怨靈看了出來!


  「放開我!」怨靈欣欣拚命扭動著身體,阮瞻只好用另一隻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但她的呼痛聲一出口,他的心又是一緊,手不禁鬆開了些。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裡,假小夏抽出一隻手來,五指立即變幻為碎瓷一樣鋒利的尖刀,直指向『自己』的咽喉。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別小看瓷器。」她凶狠的說,「它不僅能傷了這個肉身,甚至能把這顆可愛的腦袋一割而下,你選哪一種?」


  「你傷了她一根頭髮,我保證會讓你灰飛煙滅。」


  「我很想灰飛煙滅呢!」欣欣冷笑數聲,「你嚇不到我,可是你捨不得這個女人吧?所以,你以為你佔了上風,實際上是你翻不過身來。」


  「你想要怎麼樣呢?」阮瞻的心裡是沒有辦法的,但表面上還算冷靜。


  「現在,放開我。」欣欣得意的看著阮瞻,「我給你一個機會,五分鐘內你給我滾到塔下來,否則我就毀了她的肉身,你就一輩子守著瓷娃娃生活吧。」


  阮瞻直視著怨靈欣欣的眼睛,毫不猶豫的鬆開手。看他這麼痛快,欣欣倒有些意外。


  「就那麼愛這個女人?還是特別自信?」她警惕的看著阮瞻。


  「要滾就快滾,放心,我不會背後偷襲。以你的水平,還不配我用卑鄙的手段。」阮瞻把目光冷冷的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避免自己看到小夏的臉龐而又分神,「你最好記著,不要傷她一分一毫,否則你可能不怕灰飛煙滅,可外面那一百七十三個魂魄都要陪葬!我說到做到!」


  欣欣慢慢向後退,白著臉不說話。


  為什麼她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她愛的男人是那麼下流無恥,為了仕途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她在內?


  這想法讓她的心變得更加凶狠,想向這世界上的一切討還公道。想毀滅所有的東西!


  看她退到樓梯口,然後狂奔下樓,阮瞻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失落感,恍惚中以為小夏離他而去,一種說不出的疼從心底一直升上來,好像什麼東西被生生扯斷了!他必須要救出她來,因為失去她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如果不是小夏把護身符綁在暗室的門把手上,避免那些怨靈從門邊向他攻擊,給他爭取了解除符咒的時間。她也不會那麼輕易被附體。她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他當然可以這樣的對她。


  可是她去了哪裡?


  這樣想著,他四目環顧,驀然見到對面櫃子前的地板上攤著一地的碎瓷片!


  他的心劇烈收縮,一種說不清的恐懼油然而生。如果這些碎瓷片是存放小夏的瓷像摔碎後形成的,就證明她已經死了,那麼他要怎麼辦?


  他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蹲下身觀察這些碎瓷,伸出手輕輕觸著。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就在這時,他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呼喚著他,讓他猛的站起身來。


  「小夏!」透過那模糊的玻璃,阮瞻看到小夏的瓷像好好的擺放在那裡。他立即把她握在手裡。放到唇邊親吻著,然後舉著她平視,「現在跟我走,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再傷得了你!」


  「去哪裡?」小夏感受到他的愛意,一點也不害怕要面對的事情。


  「到了收拾怨靈的時候了。」阮瞻說著,把小夏小心翼翼的放在上衣口袋貼近胸口的地方,然後又拿起阿百和馬記者分別放進左右口袋裡,這才走出塔去。







  山林中。


  一個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著。一路走,一路低聲咒罵,正是萬里。


  不是他一定要在夜裡走這麼不熟悉的山路的,實在是有很重要的理由。首先,白天他要做猴戲給司馬南看。其次,他還要根據那天風勇子說話的漏洞來調查龍大師的事。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好不容易打聽到龍大師的下落,天色卻已近黃昏。


  阮瞻和小夏生死為卜,他要抓緊每一秒的時間,雖然要提防像上次一樣忙中出錯,但還是不能耽誤時間,所以他只好大半夜往深山裡跑。


  這位龍大師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為這個鎮改了名字,在鎮民的眼中,這等於是幫這個鎮改了風水,因此把他當作神一樣存在的人物。不過他極其神秘,年青人中,幾乎沒人認識他,就算是年長的人,見過他本人的也不多。


  他就像是一位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隱士。


  古語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萬里化妝,隱身,偷竊,跟蹤,外加誘導式的問話都用上了,才查出龍大師是住在深山裡。


  他從鎮中出來,到山腳下時天已經全黑了。在山腳下的村子裡打聽了一條道路,村民告訴他山上住的老人是個手工做木偶的手藝人,還勸他在村子裡住一夜,別大晚上的往山上跑。


  他假意說過幾天才上山去,現在只是打聽一下,然後向回鎮的方向走。等確定沒人注意到時,他又循原路上山。此時一看他特意買的那塊螢光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從地圖上看,這座山不高,可是真正爬起來就知道有多麼不容易了。他路不熟悉,又不能找嚮導,偏偏今晚有點陰天,別說月亮了,連一顆星星也沒有,所以他只能憑著以前玩過的野外定點遊戲的經驗,拿著指南針找尋道路。


  他兜兜轉轉的走著,繞了很多冤枉路,凶狠的山蚊子隔著他的長衣長褲咬得他渾身是包,讓他又痛又癢,直到接近午夜了,他還沒找到龍大師的住處。可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掛掉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點光亮。說是燈光吧,卻是流動的;說是鬼火吧,那火的光芒卻是溫暖的黃光,不是綠色的磷光。


  不管是什麼,過去看看再說!


  萬里一咬牙,向著那些火光走了過去。


  那是山林裡一片比較平坦的地面,萬里看到火光時是站在一片山坡的高處,所以看著雖然近,走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近些再看,見那些流動的燈火後確實有一片房屋,佔地不小,黑漆漆的,看著像隨便堆放的一堆巨大石頭,感覺卻像是一座墳墓。


  最奇怪的是,燈火全在屋子外面,屋子裡面卻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是屋主人睡了嗎?那為什麼要在屋外點燈?是防止野獸嗎?可是這山比較小,根本沒有野獸出沒!


  萬里邊想邊走,只覺得腳下的路走起來很艱難,到處是齊腰深的野草,看來很少有人來這個地方,一條小路也找不到。正當他在想,路這麼難走,屋裡的人要怎麼出入這裡時,眼前的燈光突然沒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燈火卻毫無徵兆的全部熄滅了!


  萬里呆站在草叢之中,立即失去了目標感,四週一片漆黑,只聽到草叢的沙沙聲和風的歎息!






2007-4-19 05: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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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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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深山怪屋


  下意識的,萬里摸了一下肩上背的釣魚桿盒子,沒有抖動,又瞄了一眼,裡面的血木劍也沒有放射出紅光,這就證明附近並沒有邪物,可眼前的燈火為什麼會突然熄滅了?


  他警惕的站了幾秒鐘,然後慢慢轉身。


  身後,流動的火光閃爍著。一數,也還是那四朵流火!就是說,火根本沒有熄滅,只是方向變了,從他的身前轉到了他的身後!


  一眨眼的時間而已,怎麼會到了他身後的位置?他距離那火光至少還有兩百米,如果它們要轉動那麼大的角度,距離還要更長,它們是怎麼這樣快速做到的?還有,為什麼那黑漆漆的怪屋也在他身後出現?不可能連房子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吧?除非他看到的是虛幻的,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的東西,是山鬼給他下的圈套,或者——轉向的並不是怪屋和屋前的流火,而是他自己!


  他能肯定這不是鬼打牆,因為血木劍沒有任何反應。那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走進了某個陣法之中,才會出現這種狀況?這也就是說,在距離那間怪屋兩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陣法,鑒於這是人跡罕至的荒山老林,所以基本能夠確定是屋主佈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阻攔不速之客的闖入。


  對屋主而言,深夜來訪的他就是不速之客!


  他不會陣法什麼的,也根本不懂方位,於是只能試試看,兩隻眼睛緊盯著那四朵火苗慢慢向前走,盡量保持直向行走,眼看著離那怪屋越來越近。突然又毫無預兆的陷入黑暗。和剛才的情形完全相同。


  轉過身一看,那怪屋和燈火又一次出現在他背後的方向!


  「真是活見鬼了!」萬里蹙緊了眉頭,遙望著那好似永遠無法再接近一步的怪屋,低聲咕噥了一句。


  他是非要找到龍大師不可的,所以一次走不近這深山怪屋,他只能繼續再走。不過他心想既然迎著火光走,到了一定的方位,怪屋就會不知不覺的轉向一百八十度,那麼不如試著背對著火光走。看看它會不會正好轉到自己的面前。


  他定了定神,確定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後邁步向與火光相反的方向走,然而走了十幾分鐘,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離怪屋越來越遠了,彷彿已經走出了那個陣。轉身一看,果然見那些燈火微弱起來。


  不得已,他只好又走回去。但走到離怪屋兩百米左右的時候,還是照例扭轉了方向。好像地上有一個看不見的轉盤一樣。


  萬里不死心的又試了一遍,可結果是一樣的——迎著火光走就會轉向,而無論背向火光走,或者向左走、向右走,就都會走出那個古怪的陣法!


  在山林裡轉了半夜了,他早已疲憊不堪,此時陷入這解不開的困局裡,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決定先歇一會兒再說,也顧不得蚊蟲叮咬了。


  就這麼坐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笨了,其實還是應該採用拜訪別人最常規的做法為好。


  他站起來,清了清喉嚨,對著那怪屋喊。「龍大師,龍大師,在嗎?我叫萬里,前來拜訪。」


  深山的夜很靜,萬里這樣大聲叫,聲音顯得格外響亮,突兀,還帶著深遠的回音,不僅驚起了一群飛鳥,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然而那怪屋卻依舊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反應,連屋外流動的四朵燈火也以原有的速度和頻率移動著,不受半點影響。


  萬里不自在的向四周看看,繼續叫門,「龍大師,我知道您在裡面,請您不要再躲避世俗了好嗎?我也不敢在深夜打擾您,若非事情緊急,也不會來麻煩你老人家,關係到好幾條人命哪!」


  無聲。


  「龍大師,就算我求您了,只要您指點一條明路,我自己去救人,並不麻煩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假如——要見您需要什麼拜帖的話,我照辦就是。」他知道這樣的世外高人總是有些怪癖的,倒不一定要什麼貴重禮物,但有可能會要試探他,考驗他之類的。


  可是,還是無聲。


  萬里又哀求了幾遍,見怪屋還是沒有動靜,不禁有點火大了。因為據他的調查,這位龍大師雖然說不上助紂為虐,鎮住那些怨靈也是想化解他們凶戾之氣,讓他們順利的去往該去之地,但他畢竟沒有為這些枉死的人申冤,而且是存了私心的。現在新鎮裡出了那麼大的問題,他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態度怎麼還怎麼倨傲?!


  「龍大師,您老人家不能給我來個悶聲大發財啊。」他火一上來,說話開始不客氣了,「那些人死得那麼冤枉,現在要報仇了。他們有了法力高深的人幫忙,您那個鎮妖塔和風水佈局被人家破了,怨靈根本關不住了。您也要幫人幫到底才行。現在來一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不是太晚了嗎?」


  照舊無聲。


  「龍大師,我的朋友無意中被關在新鎮裡面,他們可是完全無辜的。」萬里大聲說,「我是非見您不可的,您要是一定不見,逼急了我,就別怪我放火燒山!」


  這一次,雖然還是好半天沒有聲音,但萬里卻感覺他的話讓藏在屋裡的龍大師有反應了。果然過了足有一分鐘之久,一個蒼老的歎息聲從怪屋中傳來,離得那麼遠,卻又清晰的傳入了萬里的耳朵。


  「無辜嗎?不見得吧?」


  「當年又不是他們害的人!」


  「可是,卻是那個所謂『高人』為了對付你的朋友才做怪的,不然那些怨靈怎麼會出來的?就差一個月,一個月而已。哎——」龍大師又長歎了一聲,聲音裡滿是無力和悲涼感。


  萬里語結。


  事實就是如此,就是因為司馬南要對付阮瞻。所以所有死的,活的人都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龍大師。但是——」


  「如果你非要見我,就來吧。」龍大師打斷了萬里,「小心。」


  萬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也沒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什麼變化,聽龍大師說完這句話後,又突然沒有了聲息,只得試探著向著火光走去。


  走出去十幾步,萬里就明白他已經突破那個陣了,因為他感覺到距離面前的怪屋慢慢近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怪屋裡還是沒有亮起燈光,但還是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


  怪屋是個極大的院子,牆很矮,以萬里的身高,可以輕鬆的翻過。不過他不必翻牆,因為院子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也不知道是特意給他開的門,還是從來就沒有關過。


  萬里不敢冒昧。先停留在院門口往裡觀察了一下,只見院子中只有兩間石屋。迎面的一間非常大,挨在它左側的小屋卻很小,整體感覺相當不協調。而且院子裡除了一口水井,什麼也沒有,空得讓人心慌!
 

  「龍大師,我來了。」出於禮貌,他報了個名,同時把手電照到門檻上,抬起了一隻腳。


  「不得擅入!」就在萬里的腳過門檻的一剎那,他身體兩側突然有人同時說話,卻整齊得如同一個人的聲音。


  萬里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怪屋除了龍大師,還有其它人!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院牆兩邊各兩條人影。每人手中挑著一個燈籠,正是他在遠處看到的燈火。現在他明白燈火為什麼是流動的了,因為這四個人像是巡邏一樣,分成兩組,拿著燈籠圍著院子轉,剛才他到門口處沒有見到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恰巧轉到了屋後去了。


  萬里心裡有點疑惑,不知道龍大師竟然還有護衛!


  他看了一下地面,在這沒有星月的夜晚,見到地上模模糊糊的有四條影子,這讓他鬆了口氣。他有急事,可不想和什麼妖魔鬼怪糾纏,是有影子的正常人類就好。


  但隨後,他又覺得這四個『人』有些不對勁,不僅靜默得不同尋常,站直的身體也顯得特別僵硬,挑的燈籠更是格外古怪。


  一般的燈籠是四面透光的,這個燈籠的外罩卻是木製的,方方正正,三面都是木板,只有向外的一側是鏤空的,燈火也是從這個地方發出光來。


  燈籠的光線很弱,又被那四個人伸直著手臂,挑得遠遠的,所以萬里根本看不到這四個人的長相。而他們說了一句話後,就再也不言語了。萬里不動,他們也不動,萬里嘗試著向後退了一步,他們就向前了一步,和機器人一樣。


  他想起龍大師叫他『小心』的話,不由得心生警惕。雖然血木劍沒有反應,但如果龍大師有那麼大的能耐,他做了什麼手腳也不一定。他是隱士,一定不會那麼容易見的。可那四個人是誰?殭屍?


  出於禮貌,他一直沒有用手電筒照射這四個『人』的方向,此刻顧不得這些禮節了,一邊慢慢向後退,一邊把手電的光線移動到那四個人的身上。


  腳上的黑布鞋和白襪子,沒有問題;身上的黑色長衣長褲沒有問題;手上的白手套也沒有問題,直到手電的雪亮光線一點一點移到臉上——


  一般有光線直射到人的臉上時,人的眼睛會不適應,會本能的閃避,瞇眼,或者用手擋,可手電的強光照到這四個人的臉上時,他們卻還是直直的站著,沒有一點反應。而且,在光線的照射下,萬里終於看清了他們的臉!


  木頭!他們的頭是木製的,看樣子全身也是。他們根本不是人,而是和人一樣大小的木偶而已!


  萬里想起山下的村民說起山上住的是一位製作木偶的老手工藝人,他一直以為那是龍大師為掩人耳目而做的身份偽裝,此刻才知道他真是做木偶的,只不過他做的木偶會動,會在深山裡嚇人!


  但龍大師的手藝可不怎麼樣,這些木偶的四肢和身體的比例還正常。但面目卻模糊不清。刀工相當粗糙,彩繪更是一塌糊塗,弄的臉上紅一塊,綠一塊,在深夜裡看來更覺得陰森恐怖,就連萬里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都駭了一跳。


  他繼續慢慢向後退,想和木偶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沒提防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他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的動靜一大,就像按動了那四個木偶的開關一樣,他們立即一起向萬里撲了過來,因為萬里還沒調整好步子,對這一擊躲得相當狼狽,肩上背的裝有血木劍的盒子一下掉到地上!


  那是道界異寶,雖然在自己手裡發揮不了什麼大作用,但他還是時刻提防被別有用心的人搶走,現在這個龍大師好壞不知,當然不能隨便把血木劍扔在地上。


  眼見著那四個木偶再度合圍過來,他立即撲倒在地去搶劍。然而它們的動作迅捷得超乎他的想像,其中一直木偶高高舉起了它堅實的木腳,對準萬里伸長的手臂狠狠的踩下去,嚇的萬里急忙把手縮了回來。


  『彭』的一聲,一隻很深的橢圓形腳印出現在地面上。


  「媽的。這麼狠!」萬里咒罵了一句,心頭火起,爬起來就要反擊,但側面又有兩隻木偶同時揮臂橫掃向他的胸腹,逼的他不得不向後跳了一大步。然而身後一陣風聲又襲來,迫著他彎身錯過第三波攻擊。


  「竟然還有配合!」在沒美女觀戰的情況下,他依然廢話不止,挑釁的把右手上一直沒有丟掉的手電砸向最近的一個木偶。


  哪想到那個木偶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他一下,由於他用力過大。手電一下子摔壞了,如果不是那四盞燈籠規規矩矩的擺在一遠處的地上,他立即就會陷入漆黑的暗夜之中。再看那個木偶,頭部一下子被砸掉了,滾動到旁邊的草叢中,但它還是不動,是另外一個木偶去幫它找到。


  萬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暗罵自己魯莽!


  他一向機智,可這一次卻因為急著救出阮瞻和小夏,又因為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而有些焦急,屢屢出錯。他強迫自己定了一下心神,見一個木偶正給斷頭的木偶重新安裝腦袋,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兩步衝到另一側的一個木偶前,亮起鞋底就是一腳,直接踹到那木偶的腿彎處。


  木偶當然不會疼了,疼的是他的腳,雖然他用腳底踹它,沒敢用腳直接踢,但這還是讓他覺得腳下發麻。可是這樣是有作用的,它雖然不疼,可是卻站不穩了,直挺挺的向地面上倒了下去!


  這是他和殭屍作戰得到的經驗,這木偶雖然詭異,但身體僵硬,原理差不多。


  剛才他看到木偶的頭好像不是連在身體上的,而是和脖子一起安裝在軀幹上,所以他打倒一個木偶後,立即撲倒在它側面,兩腿壓住它的木腿,一隻手按在它的胸口,另一隻手用力扳它的頭。


  只聽『卡噠』一聲,木偶的頭被他生生掰下來了!


  不等這木偶有什麼反應,他一腳蹬開它,用力把斷頭遠遠的扔了出去。他的臂力不小,那顆斷頭在空中滑行了相當一段距離才落在地上,很輕微的發出一聲悶響。


  他扔得太遠了,讓木偶們一瞬間失去了目標感,想找頭卻無從找起,那個斷頭木偶立即如斷電的機器人一樣,再不能攻擊萬里。


  趁眼前的這只斷頭木偶像堆放著的爛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時機,萬里迅速撲倒另一隻還在發愣的木偶,如法炮製。但當他爬起來對付第三隻時,木偶學乖了,雖然因為關節僵硬而倒在地上,但它的一隻手卻一直按在頭上,讓萬里擰了兩下都沒擰下來。而它的另一隻手卻也按在萬里的臉上,拚命把他的頭向地面擠壓!


  木偶的行動雖然笨拙,但卻力大無比,儘管萬里的力氣已經很大了,但扭打起來時仍然有蚍蜉撼樹的感覺,根本無法掙脫!


  後頸和後腦上傳來的熱辣辣的痛楚,萬里知道那是地面上粗糙的沙石造成的,知道再這樣下去非讓這木偶把自己的頭擠爆了不可,而且從按在他臉上的木手的指縫中,他看到那個第一個被他砸掉頭部的木偶正搬了一塊大石頭,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知道它是想砸死自己。只不過因為它的頭裝錯了方向,臉部朝後,所以走得比較慢而已。


  但就算這樣,他早晚也能趕到,到時候自己可沒有一線生機了!


  這樣想著,他乾脆任由那木偶的手按在自己的頭上,忍著後腦的疼痛,兩隻手在身邊急速摸索。他記得掙扎時有個尖硬的東西撞得他的腰差點斷了,一定是一塊大石頭。


  腰側,沒有!


  肋邊,沒有!


  胯後,沒有!


  肩上方,終於被他碰到一個東西,冰涼和粗糙的質感告訴他,那就是那塊可用的石頭!


  他剛才掙扎得太劇烈了,所以此時這石頭身處於一個他能觸到卻無法拿到的地方。感覺著自己的腦袋就要裂開了,那個頭向後的木偶也快接近了,他憋足了力氣,猛的向上一推,趁那不到一秒鐘的間隙,把身體側了一個方向,雙手拚命抱住那塊相當不小的石頭,翻身砸向那個糾纏他的木偶!


  匆忙中,他也不知道是砸的哪裡,只覺得抓住自己身體的木手一鬆,同時聽到腦後傳來一股破空之聲。


  他急忙向一邊滾了好幾滾,聽到身後發出『彭』的一聲巨響,感覺一股類似氣浪的氣流拂到他的背上。轉頭一看,見死纏他不放的木偶胸口外砸著一塊石頭,已經嵌入了它的木體,而另一塊更大的石頭砸到了它的肚子上,乾脆把他壓成了兩斷!

  
       「HOHO,你竟然誤傷同伴。」萬里先是跳起來,然後又貓下腰去,大叫一聲。


       最後一個木偶的臉是朝後的,所以它的腿彎就呈現在他面前,實在太容易撲倒了,這樣的好機會擺在面前,他還能錯過嗎?!


      木偶應聲而倒,萬里又一次跳起來,一腳就把它沒有安裝結實的頭踢了出去!


      啊——


      叫聲是萬里發出來的!


     「我的腳!」




2007-4-19 05: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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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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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龍大師(上)


  火燒火燎的疼痛提醒萬里,他只顧著踢人痛快,卻忘了對方是木頭人!這下子,他至少要一瘸一拐的一個星期才能恢復正常。他發誓以後決不再嘲笑阮瞻,笑他每次戰鬥後都會五癆七傷的,今天他才知道,作為一個主力軍去和異物戰鬥是多麼不容易,尤其還是在勢單力孤的情況下。


  「人真是不能嘴賤,不然馬上會遭到報應!」他懊惱的說,單腳跳過去拿起血木劍,又掏出背包中的備用手電,準備進院子裡去。


  可就在這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異響,一個離門邊最近的斷頭木偶竟然搶先一步,向大門爬去!

  
  喀噠——喀噠——喀噠


  木頭與地面的摩擦聲和木質關節處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而第一個木偶一動,其它三個也開始動了起來,都掙扎著要爬到院子裡去。


  萬里看得心頭發麻,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感覺有東西撞他的腳跟。他連忙跳到一邊去,卻見那個被砸成兩段的木偶一手拉著自己的下半身,一手撐著地,也向前爬去,因為萬里擋了它的路,所以一直撞他。


  眼見著四個木偶已經爬到了門邊,萬里忽然意識到,這木偶沒有任何的動力,不可能自己行動的,不是受妖法,符咒的控制,就是有靈體附在裡面。


  想到這兒,他立即抽出血木劍來。而劍才一出盒子,立即泛起淡淡的紅光。


  果然!


  血木劍剛才之所以如此平靜,一定是因為龍大師在木偶上做了些什麼手腳,此刻它們的頭全掉了,相當於破了外層的防護,血木劍馬上就有了感應!


  萬里顧不得右腳的疼痛,走過去提劍就刺。


  「劍下留情!」院子裡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阻止了他。話音響起的同時,小石屋的門也『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都是受損的殘魂,沒有地方可以去,我在幫他們聚氣而已,不會傷人!」


  萬里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的狼狽和一直不敢落地的右腳,心想這叫不傷人嗎?若不是他還有兩下子,人又機警,此刻如果他還能在地上爬就是萬幸了,還有機會站在這兒說話嗎?


  「我提醒過你要小心了。」龍大師彷彿讀懂了萬里的心聲,淡淡的說。


  「非常感激。是不是如果我頂不住了,您會馬上出來叫停啊?」萬里語帶諷刺的問著,向旁邊又跳了一步,讓那幾個木偶『喀噠喀噠』的爬進院子,直至爬進那間大石屋裡。


  「那倒不會。如果你連這幾個附靈的木偶也對付不了,也不必去新鎮裡幫你的朋友了,那根本是送死,沒有一分勝算。」龍大師還是淡淡的,好像在談論不相干的人,「進來吧。」


  萬里語結。知道龍大師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總覺得這種考驗法有些過分。見這個瘦小的老人和他說完話,就從小石屋走出來,隨著那幾個木偶進了大石屋,頭也不回,只得一蹦一蹦的跟進去。


  大石屋內漆黑一片。一進門,一股又濕又冷的氣息就迎面襲來,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而且讓他感覺更不舒服的是,他覺得石屋內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但卻沒有一點活人氣,相反,就連龍大師也蹤跡全無。


  萬里站著不動,一手握緊血木劍,一手打開了手電。只見這石屋很大。至少有四十平米。是扁扁的長方形,不知道為什麼,當場就讓萬里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石棺裡。房間內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傢俱物件,只是牆邊堆放著大片白花花的東西。


  手電筒的光遲疑了下。然後停留在牆邊立著的東西上。


  木偶,還是木偶,真人大小的木偶!一樣的四肢俱全,相貌各異,但也一樣的面目模糊,只是沒有像門外巡夜的木偶一樣穿著衣服,也沒有上過顏色,除了眼睛部位點上濃黑的兩個圓形外,其它部位光滑的木質表面都泛著微弱的白光。


  這些木偶全部依牆擺著,一個挨一個,一層疊一層,一圈又一圈,至少有一百多個,密密麻麻的『站』在四周,讓進到屋子裡來的萬里驀然有被包圍之感。更可怕的是:它們雖然不動也不呼吸,但卻讓他感到它們是有生命的,一個個無語的盯著來人,無論換了什麼角度,那一雙雙又圓又黑的眼睛還是冷冷的盯著他看,讓他沒來由的緊張,額頭滲出了一層細汗。


  「這邊。」龍大師的聲音突然再次傳來,讓萬里大吃一驚,不知道他從哪裡說的話。循聲細看,原來在大石屋的右手邊,有一扇小小的門,看樣子是通向那間小石屋的。


  萬里有些不滿,硬著頭皮走進小石屋去,感覺整個後背被那些木偶盯得發麻,恨不得快點離開這裡,但他盡量保持著平穩的腳步,不想被這古怪的老人看扁了。


  他膽子一向很大,真正活蹦亂跳的異物他可以應付,但這種沉默的威脅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個考驗。


  「你很有膽色。」他一進屋門,就聽到龍大師這麼說。雖然語調還是淡淡的,但總算有一絲讚賞的情緒包含在其中了。


  小石屋同樣漆黑一片,龍大師也沒有要開燈的意思,但萬里還是憑藉手電的光芒看清了小石屋內的情況。小屋比大屋小得多,不足六平米,一個北方農村常見的土炕佔了房間的一半,兩件簡單的傢俱和一些行李——小炕桌,小木箱和被褥擺放在炕的一側,除此之外,房間內就只剩下一個木架子,上面整齊的放著一些雕刻用工具。


  這間石屋沒有那股陰冷潮濕之氣了,而是瀰漫木頭的清香味!


  萬里一時有些疑慮。


  這個瘦小的老人真的是龍大師嗎?為什麼他生活得這麼寒酸和窘迫,這和他想像得大不相同,這樣的世外高人,就算不是道骨仙風。至少也應該似乎瀟灑不羈的模樣,為什麼他感覺龍大師就像個陰魂一樣?不僅如此,他的行為也十分詭異。一個名氣如此之大,地位如此之高的風水師不去研究周易、八卦什麼的,卻去雕刻木偶,而且手工還非常差!


  山下的村民說他是以製作木偶為生,但依他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誰會要這些同真人大小,讓人一看就汗毛直豎的人偶?他不像是手工藝者,倒像是擺弄鬼魂和幽靈的巫師!


  不是他又掉進了什麼陷阱吧?目前這種危機四伏的狀況,他不得不小心一點!


  這麼想著。他就用手電去照龍大師的身體,見他正坐在土炕的一邊,身體完全被中式的服裝包裹起來,只剩下一雙枯瘦的手和一個滿頭白髮的腦袋露在外面。地上,映著他的小黑影子。


  但是,當手電筒的強光照射到他的臉上時,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半睜著,眼珠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沒有人類的正常反應?


  「我是瞎的。」龍大師乾癟的嘴唇動了一下,回答萬里心中的疑問。


  萬里輕輕鬆了口氣。還真怕又遇到什麼意外。對於能和他交流的,無論是人是鬼,他都不怕,但現在情況緊急,他怕的是再繞圈子了。


  他上山前曾經和阮瞻聯繫過,阮瞻說他已經恢復功力了。而現在新鎮中的情況不宜再拖,所以他準備行動。他希望萬里能找到龍大師,因為他需要設計建造這塔的人在鎮外配合他。


  萬里知道,如果他找不到龍大師,阮瞻也會動手的,就算勝算不大也是一樣。阮瞻面對的可是一百七十三個怨靈。這些怨靈的怨氣極深,卻又長年被壓制住,此番放出來,能力自然不能小覷。可是,能制服他們的機會也是稍縱即逝的,因此依阮瞻骨子裡那股悍勇、剛硬之氣,一定會奮力一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是一樣。


  新鎮和舊鎮的情況變化萬端,時機隨時可能出現。所以他們無法約定動手的時間,但萬里很希望可以在他這一方提前準備好,然後等在新鎮外,等阮瞻的信號一到,他就可以出手,不必讓阮瞻發出信號後卻等不到援兵。


  「對不起。」他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點燈了?我並不是木偶,只因為我不需要。」龍大師說,「假如你看清楚我了,請把手電從我的臉上移開可好?」


  一瞬間,萬里還以為龍大師看得見自己探頭探腦的小鬼樣子,尷尬的咳了一聲,急忙收回手電,讓光柱照射到屋頂上。


  「找個地方坐。」龍大師再度發話。


  小石屋裡並沒有凳子,椅子之類的東西,萬里只好依言坐到了炕邊。


  「龍大師,我——」


  「你並不信任我?」龍大師打斷萬里的話,意指他坐得離自己比較遠。


  「我怕您再給我來點什麼考驗。」萬里實話實說,「找到這裡來,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再受不起意外了。」


  這老人家也真是的,明明小石屋有門,偏偏要他從大石屋拐進來,明明是第二次試探他,看他會不會被那詭異的場景嚇翻在地。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會如此生活,為什麼會雕刻那些木偶,為什麼像個幽靈一樣躲在最陰暗處,為什麼我的眼睛是瞎的,因為你在向知情人打聽我時,一定知道我沒有任何殘疾,你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你口中的『龍大師』。那麼我告訴你,我不是。」


  「不是?!」萬里差點沒跳起來。


  「不是。那個所謂的龍大師,在十年前發生那件事時,就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個鬼魂而已。」龍大師歎了口氣。


  萬里沒說話。他能感覺到老人身上微弱的熱氣和呼吸,地上還有影子,不會是鬼魂,只是他在悔恨之中這麼說罷了。不過,這位著名的風水師確實與他想像中不同。沒有那種『天機不可洩露』的高深莫測之感,反而有些直率、咄咄逼人。


  「不管您現在怎麼樣,無論如何您要幫我們這一次。」萬里誠懇的說。


  龍大師又長歎了口氣。神情上全是落寞與無奈,答非所問的道,「只差一個月,就這三十天而已,卻功虧一簣!劫數,真是劫數!」


  「真的——就要化解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可以把他們重新關起來,繼續鎮滿這一個月?」


  龍大師輕微的搖搖頭,苦澀的一笑,「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過,我並不是個有很大法力的人,憑藉的只是多年來對五行和風水的研究,才能佈陣,鎮靈,溝通陰陽的。當年我為了能鎮住他們,花費了所有的力量,所以我才會瞎的。」


  「龍大師——」


  「但也不盡然。」龍大師繼續說下去,「也因為我做的是一件損德的事,表面上說是為了化解他們的戾氣,送他們去往該去之地,實際上我是為了保住一個人,存了私心。這是天譴。是我活該的。我想,你能找到這裡來,說明你已經調查清楚了,你說,我是不是活該?」他抬頭『看』萬里,「哎。我終究是看不開的。」


  「依我看,事已至此,還是看看怎麼才能補救吧。但願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龍大師沉吟著,好像在思考萬里的話,半晌才說,「你——很不錯,膽氣過人。人有一分膽,就有一分機會。只是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無論結果如何,我是非試不可的。」萬里連忙說,「新鎮裡的,是和我有過命交情的朋友,還有我最在意的女人。說什麼我也要救他們出來。」


  「如果我不肯幫呢?」


  「我綁也要把您綁去!」


  「假設我還是不幫忙呢?」


  「那我就宰了那個您保護的人,逼急了我,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里焦急之下,語氣中帶了三分挑釁。


  「他嗎?」龍大手面色平靜,也不生萬里的氣,「紙是包不住火的,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當初就是想把這個火頭撲滅,逆天而行,看來真是螳臂擋車啊。現在這件事抖了出來,他早晚一死,我還怕個什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不幫忙的。這是我的錯,不能牽連了旁人——你老實回答,你的那個朋友,是有天生良能的人嗎?」


  「您知道?」萬里問。


  實際上萬里並不太意外,從他和龍大師接觸的這點時間裡,這位大師處處預知先機。前幾天他在鎮裡曾經聽人說過,龍大師批卦奇準無比,所以不難想像,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從新鎮產生變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龍大師說著回過手來,準確的拉過那個小炕桌,揭開了上面罩著的一塊黑布。


  萬里移過手電的光線,這才發現炕桌上沒有擺著吃喝的東西和用具,而是放著一個模型。不是房地產公司那種展示樓盤的模型,而是像一個軍事推演用的沙盤。沙盤上清晰的劃出一條條橫平豎直的線,看起來就像是街道的樣子,而隔開的小方塊就是建築物。沙盤的中心,有一個裝有水的小碟子,碟子中心立著一個惟妙惟肖的小木塔。


  「看到那座塔了嗎?告訴我,塔周圍是什麼樣的?」龍大師問。


  萬里把手電光全集中在沙盤上,「碟子外圍的沙土很亂,碟子裡的水很渾濁,而這個小木塔在——我的天,它在動!」當他湊近了認真觀察,看到小木塔突然抖動時,著實嚇了一大跳,本能的向後退。


  怎麼回事?龍大師身邊所有的木頭都有生命嗎?


  「這就是了。」龍大師平靜的說,「沙土本來是平整的,水是清澈的,塔是穩穩當當的,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的時候,我自然知道有人破了那裡的風水大陣!」


  「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了,我的法力有限,平時斷陰陽憑藉的只是所熟習的知識。況且,你以為那一個風水陣就能困住那些怨氣沖天的鬼魂嗎?」


  「難道——這十年來,一直是您在這裡守陣嗎?」萬里吸了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龍大師要一個人住在這麼古怪陰冷地方,還用陣法把自己弄得與世隔絕,原來是有這個情由。


  龍大師點了點頭,「還有這些木偶,一共一百七十三個,每一個都有名有姓,和它們的生辰八字一起刻在它們的腦後。我每天夜裡都會把這些特製的木偶擺到院子裡,施以陰陽之法,就是為了平息他們的怨氣,保證那個風水陣不會被衝破!我製作的其它四個木偶,一是為了收留那些可憐的殘魂,二是為了讓他們巡夜,以火光嚇走野獸,因為野獸沒有人類的思維,同時也沒有人類心靈的局限,所以它們不受外圍陣法的迷惑,而它們的氣息是會驚了魂的,會讓這些無知覺的木頭人也成了邪物!」


  「這混蛋!」萬里咬牙罵了一句,罵的是司馬南。


  龍大師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應該說那是個高人。雖然他破了我的風水陣,但我不得不欽佩他。」他苦笑著,「在你看來,或許是這個人攪了局,但在我眼裡,這叫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那天,我正為這些偶人施法,卻感覺他們突然亂走了起來。你要知道,他們只是死物,不過是因為刻在他們腦後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才使它們在我施法時好像有知覺一樣,其實不過只是木頭而已。但那天不同,它們彷彿與新鎮裡的怨靈有了呼應一樣。我急忙撤回陰陽法術,回到屋子裡,雖然我看不到,但也感覺出沙盤變了樣!那時我就知道,有人破了我的局了!」


  正說著,大石屋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細一聽,是有人說話,很多很多人同時說話!







2007-4-19 05: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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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龍大師(下)



  萬里『騰』的站了起來。


  龍大師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毋躁,並向窗口指了指。


  萬里輕巧的跳了過去,側著身向窗外一看,就見一隻也不知道是山豬還是山狗的小獸正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一路上東嗅西嗅的,快到大石屋門前時忽然停住了,喉嚨間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眼看就要狂叫起來了!


  「別讓它叫!」龍大師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急忙吩咐。


  萬里情急之下,見四周也沒有什麼武器,乾脆抓起木架上一柄刀具,對準那動物丟了過去,狠狠打中了它的腰部。那動物『嗷』的叫了一聲,向院門處竄了幾步,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窗口的萬里。那渾身怒張的毛髮,那呲出的獠牙,那幽綠的眼睛,突然讓萬里想起關正的那隻黑貓,心裡一動。


  他迅速轉過身,把木架上的刀具全部抓在手裡,連門也來不及出,直接破窗而出,像玩飛鏢轉盤一樣,把手裡的刻刀一件件全招呼到了小野獸的身上。


  他力量大且鎮靜,那些刀具又非常鋒利,一時間院子裡充斥著那野獸驚恐的『嗚嗚』聲,不但沒能撲過來撕咬萬里,反而被他打得失了凶氣,夾著尾巴逃了出去!


  它前腳消失,萬里後腳就把大門關上,然後迅速跑到大石屋的門邊去,也顧不得腳痛,拿起旁邊的一個大鐵門栓,把門死死縮住!而另一邊,龍大師也反鎖了大小兩間石屋間的門,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站到院子正中,轉身面對石屋。


  他看不見,可對周圍的環境熟悉得有如自己的身體,每一步都不遲疑。


  彭彭彭——


  屋門傳來急促的敲擊聲。同時還有『吱吱咯咯』的古怪叫聲傳來,顯然是那些和新鎮中的怨靈相呼應的木偶被那無緣無故出現的野獸驚了起來!


  「去把屋裡的沙盤拿出來。」龍大師吩咐。「還有,炕箱裡有一個小木匣,也拿來。」


  萬里聞言也不多話,立即進去小石屋拿東西,當他經過那扇兩屋間的木門時,敲擊聲已經響得驚心動魄,那扇厚厚的木門也已開始晃動,彷彿隨時可能倒塌一樣。


  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龍大師在這山裡不建溫暖的木屋,卻建了兩座陰冷但堅固的石屋。為什麼所有的門都那麼堅固,沉重,而且是從外面栓的,原來他早就提防會有這麼一天。讓他格外欽佩的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龍大師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打開木匣,拿出那個黑色瓷瓶和酒瓶。」龍大師聽到萬里的腳步聲走近,繼續吩咐,「把酒瓶中的藥水潑在門上,再抱瓷瓶中的粉末倒在門前的地上。要在門外三米處形成一條半圓形虛線,大約每隔半尺點一個小點就可以。明白嗎?」


  萬里應了一聲。跑過去照辦。


  此時,敲門聲更劇烈了,一下一下的重擊好像砸在人的心上一樣,而當萬里依龍大師的吩咐辦好這些事,那兩扇門已經快散架了!


  「燒!」這次龍大師只說了一個字。


  「燒?」萬里一時沒有理解。


  「你沒有火嗎?」


  「有。」見龍大師一臉平靜,萬里點頭照辦。他從背包中拿出打火機,引燃了一張紙。先去燒兩間石屋間的門。


  紙煤一扔出,那被不指名的藥水澆過的門立即『騰』的一下竄出一條兇猛的火舌,萬里沒想過這燃燒竟然堪比爆炸,差點被灼傷。但他沒有時間細想,趕著去燒大石屋的門,辦好後就退到龍大師身邊去。


  眼見著才一會兒的功夫,石屋厚實的木門已經完全被烈火所吞沒,伴隨著熊熊的火光和『霹霹啪啪』的暴響,轟然倒塌!


  門一燒壞,屋裡那些已經成為邪物的偶人顧不得兇猛的火勢,爭先恐後的向門外擠,包括那些因為挨近門邊,已經被燃著的,像一枝枝燃著的柴棒一樣,搖搖晃晃的衝了出來。


  但是,它們向前的步子一到那黑色粉末所劃的虛線處就停滯不前了,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攔住它們,任它們如何掙扎也不能突破!而且好像有寒風在向裡吹著,讓火苗沿著一個個的木偶一直燒到最裡面去。


  萬里盯著這片刻而成的火海,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前,一百七十三個偶人全部燃著了,發出尖利的慘叫,彷彿有生命一樣,聽得人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看著它們拚命要逃開這無情的火海,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只能在火裡驚恐、瘋狂、又沒有目的的互相衝撞,尋找著根本沒有的出路,萬里的心裡突然產生一種深深的憐憫。


  能夠平安的出生,年老後平靜的死去,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雖然這些木偶是沒有靈魂的,但它們既然和新鎮裡的怨靈相互呼應,也應該算是他們的一絲殘存意識,那麼怨靈們會不會因此而又遭受一遍煎熬呢?他們的死因至今還是個謎,但可以想像也一定經受過烈火的折磨,如今竟然還要再重來一次!


  「他們不會感到實際的痛苦,也不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只是會勾起一些回憶。」龍大師說,「相信這不會影響到你朋友在新鎮裡的行動。」


  萬里轉頭看了龍大師一眼,很懷疑他會讀心術,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在火光的掩映下忽陰忽晴的,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而另一邊,大火繼續燒著,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而且因為所燒的是非普通木偶的緣故,這火竟然燒了一個小時之久才慢慢熄滅,週遭的空氣由炙熱轉為冰冷,兩間石屋的石頭全部被燻黑,而屋子裡面的也只剩下滿地的黑灰!


  「對不起,我沒能阻止那個小獸吠叫,驚了木偶了。」看著滿目瘡痍的石屋,萬里道歉。


  「野獸一進門。它們就已經被驚動了。」龍大師語帶惋惜的說,「那是無法阻止的。好在你及時趕走了野獸,沒有給它們更大的力量。」


  「這下——您要住到哪裡去呢?」萬里看了看天色。


  山裡的黎明來得早,現在又是夏天,所以東方已經出現了一點青灰色的曙光。


  「去我該去的地方。」龍大師第一次用這種深奧的語氣說話,邊說邊從那個木匣中拿出一把黑色的折疊雨傘打開,「我們也走吧。」


  「去哪裡?」因為龍大師並沒有明確說明會和他去新鎮外接應阮瞻,萬里不敢肯定,連忙問了一句。


  「去新鎮。」龍大師長歎一聲,「該結束了!」


  萬里一聽,大喜過望。他歷盡各種艱難險阻來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能找到這位神秘的大師,然後協助阮瞻解開一切的謎團,現在終於可以做到這一點了。


  他背好血木劍,就想去幫龍大師拿東西,哪知道龍大師只肯讓他拿著那個沙盤,那個木匣卻要自己親自背著。


  「你不用緊張,這個沙盤,你只要不把它翻過來,它上面的東西是不會移位的,包括那個水碟在內。」


  萬里半信半疑的試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禁十分驚奇。但不等他稍微滿足一下好奇心。就又被龍大師支使去石屋後推出一輛平板車來。然後拉上龍大師離開。


  龍大師在離開前,還沒忘了和附在巡邏木偶上的幽靈密語了一番,而且他打開的傘一直沒有放下。萬里詢問之下,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決不能被半點陽光照射到。


  也許是他十年來一直呆在這陰暗的小石屋中守陣才造成的吧!


  萬里這樣想著,就和龍大師上路去新鎮的北門。因為據龍大師事先的推算,如果阮瞻今天動手的話。那個方位對他們有利。


  經過那場長時間的大火,萬里的體力恢復了些,而龍大師十分瘦小,所以雖然是山路,萬里還是可以應付,趁著這個機會,他向龍大師打聽新鎮中的事。除了當年這一百七十三人是怎麼死的,龍大師沒有回答以外,其它的事他沒有什麼隱瞞,全部知無不言。


  原來新鎮所有的風水氣全集中在那個塔的位置,新鎮的建設就是先塔而後鎮,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座塔而建的。而之所以選址在這裡,一方面是因為這裡有一處陽氣很足的地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裡原來就是那個窯場。


  萬里的猜測是沒錯的,當年出的第一窯確實是用這一百七十三個的屍體混合了粘土製成的。不過他們不是被活著送進了窯場,而是死後被人毀屍滅跡。這第一窯大部分出的是磚,為了掩人耳目,只有一少部分是瓷器,而這一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為由毀掉了重燒,結果還是製成了磚。


  這些磚都被運到新鎮去蓋了房子,混合在每一棟房子裡。按理說這些房子是不吉利的,可是假如這些怨氣被成功的化解,等大批鎮民搬遷進來,陽氣旺盛,氣息流動,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至於流出的六件瓷器,是因為風勇子強烈的執念,他放不下自己的母親,所以在被製成瓷器後靈魂不去,一直哀求孫老闆的父親。而孫老闆的父親本來就不同意袁鎮長這麼做,事後怕得要命,加上覺得風勇子可憐,又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才偷拿出幾件瓷器。他不知道哪幾件上附了風勇子的殘魂,所以才拿了六件出來。


  龍大師受邀接手這件事後不久,就知道了風勇子的下落,但他有愧於風家,這才裝做不知,他以為風勇子和另兩個不指名的殘魂的事不會影響大局,並沒想到有一天風勇子會成為『幫兇』。


  「這可真是個大工程,怪不得他們在窯場裡秘密待了兩個星期!」萬里咬牙切齒的道,沒想過人可以那麼狠的,而且兇手竟然是鎮民萬分擁戴的一鎮之長,還有許多相關官員。他只是不明白,一個正常的人在那種狀態下是如何做這件事的,對著那麼多屍體。他們不怕嗎?不心虛嗎?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在那個時候。人身上有了邪力?


  龍大師沒有說話。萬里見他不肯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乾脆問些別的。
  

  「您又是怎麼知道阿瞻——我是說我的朋友有天生良能的?」


  「很簡單。你四處找我,我早就知道了,自然會瞭解一番你的情況,況且沙盤上顯示風水大陣破解了以後,新鎮的上面被結界所籠罩,後來這個結界破碎了,又有一個新結界布好,不久這個塔的風水陣有修復的跡象。你又說你有朋友無意中闖入,所以我猜後來進鎮裡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有天生良能,因為那感覺——」龍大師斟酌著措辭,「那感覺很不一般,不是後天能修煉成的。」


  「你覺得他會贏嗎?」


  「你覺得呢?」龍大師反問。


  「他一定會贏,因為他總是贏,雖然每一次都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最後贏得一定是他!」萬里笑了一下,「看我還擔心個什麼勁,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幫他就是了。」


  「對手很強。」
 

  「是啊。我懷疑剛才那個小野獸就是他派來的。所以,我們這麼去幫阿瞻是有風險的。只要不連累您就好了。」


  「連累我嗎——」龍大師輕輕的說,「只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萬里是背對著他拉車的。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語氣裡又是落寞又是驕傲,忽然很為他感到悲涼,這樣一個風水大師竟然因為一點親情的羈絆,而害得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能找出龍大師,完全是因為風勇子的一句話。當時他找風勇子打聽當年的冤案未果,還差點吵了起來,風勇子在激動之下說:好報?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


  後來他想,四舊分子應該就是指和尚,道士什麼的,龍大師這種風水師應該算在其中;另外,風勇子話裡提到了他娘曾經救過這個人,而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侄子背叛了這種恩情。假如罪魁禍首是袁鎮長的話,那麼他就可以猜測,龍大師是袁鎮長的叔叔。


  當時司馬南施邪術讓全城的人都入噩夢,沒人敢和他說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忘了一點,有風勇子守護著他的娘,風娘不會入那個夢。風娘雖然被喪子之痛刺激得思維混亂,但她並沒有瘋,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這當然是難不倒他這個水平很高的心理醫生的。


  所以,他大白天去和風娘說話,風勇子根本無法跳出來阻攔。而風娘很高興有人和她談起往事,萬里也因此順利的得知,她當年救過的人真的是袁鎮長的親叔叔!也就是現在他用平板車拉著的龍大師,原名為袁龍的、名鎮四鄰八鄉的,神秘的風水師!


  這就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抽出這一個,就理順了所有的線索,之後他只要按照正常的手段順籐摸瓜就行了!


  他並不在意龍大師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起因,也不逼迫他。他想龍大師一定有難言之隱,而現在罪魁禍首都找到了,所有罪惡的根源還會弄不清楚嗎?


  想到這兒,萬里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把龍大師平穩的拉到新鎮的北門去。


  到了北門時,天色已經全亮了。


  龍大師下車後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伸手一指,「那個地方有比較高大的樹木嗎?」


  萬里向龍大師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個地方不僅有高大的樹木,而且不止一棵,每一棵也都長得很茂盛,遠遠看去,鬱鬱蔥蔥的。


  其實這個洪清鎮的選址和建設都非常好,依山傍水,除了中間的通向主幹道的柏油路,兩側全是青翠的山林,景色好,環境也佳。不管新鎮裡如何,鎮外面可是像模像樣的。


  「高大的樹木很多。」萬里答了龍大師一句。


  「那好,就照這個方向,扶我一直走過去。」龍大師伸出手。


  萬里連忙扶住他,觸手之間,只覺得他的身體非常寒冷,好在還柔軟,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攙扶的是一具屍體。


  只聽龍大師一路走,一路唸唸有詞,也不知道說的什麼,直走了一百多米出去才停下。所停之處是一個地勢較平的地方,周圍有好幾棵大樹,地上野草叢生。身處其中,彷彿被掩埋在植物裡一樣,如果有人從外面看過來,根本看不到這裡。而在這陽光還不充足的早上,樹叢中的寒意和濕意也陣陣襲來!


  龍大師讓萬里拔了方圓兩米的地方的野草,然後遞給他一個像鏤空的銅鈴樣的東西,「把這個路路通掛在這棵樹上,差不多兩米高就可以。記著,有字的這一面要朝向北門的方向。」


  萬里照做了,而之後龍大師就再不理他,一個人圍著那片小小的空地,以一種奇怪的步法繞著圈子,好像是丈量著什麼,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每當他停頓時,他就從那個小木匣裡拿出一些寫滿了符咒的東西,有小旗子,小鈴鐺,兩寸長的小木劍,還有許多木刻的小牌子插在地上。


  不長時間,空地周圍就佈滿這些奇怪的東西。


  龍大師一抬腳,準確的跨越了空地外圍的障礙,守著那個早已按一定的方位擺好的沙盤坐在地上,掐指一算道:「陣已布好,此處和鎮裡氣脈上的塔是最好的對應點,現在你的朋友可以隨時動手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朵藍色電火花在新鎮中的半空中閃現!




2007-4-19 05: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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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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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靈鬥(上)


  阮瞻一步一步走下塔來。


  塔外,霧氣已經逼近到塔身。原本灰白的霧氣此時已經變成了黑色,像墨汁似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其中,還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彷彿是深陷在無邊的惡夢裡。


  阮瞻鎮定地打開塔門,立即感覺一股透骨的冷風直襲而來。那感覺不只是陰寒而已,還帶著一絲絲無法形容的刺痛,宛如風中有無數根鋼針刺入了他的皮膚。


  他沒有驚慌,而是像彈掉身上的灰塵一樣,隨手在胸口處一拂,立即從身體裡拉出來一件無形的東西。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冷冷地看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透明霧氣轉為一隻焦黑的手,同時他以另一隻手劃了個九龍化骨符一指,讓鬼手從手掌中央燃出一個大洞,無論怎樣掙扎,也沒有逃脫像融化一樣消于無形的命運!


  啊--


  黑霧中傳來一聲哀叫,但阮瞻在戰鬥狀態中是最無情的,根本理也不理,虛空畫符在自己的周身結了一道保護結界,然後抬腳邁出塔門。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黑霧卻好像被狂風吹拂著一樣劇烈地翻滾著,緊緊纏繞在阮瞻的結界外側,不停地想沖擊進來,發出「砰砰砰」的敲打聲。這帶給阮瞻巨大的阻力,使他如逆水行舟一樣,每走一步都相當困難。他皺皺眉頭,把力量集中在一隻手掌上,向前推出,艱難的向前走,彷彿推著一扇看不見的卻又格外沉重的門,不過才一會兒功夫,臉上就滲出了汗水。


  他知道這樣去力拼對自己是不利的,因為他很明白那些怨靈不僅很團結,還在那個附了小夏肉身的怨靈的指揮下進退有序,雖然還不至於會擺下陣法來誅殺自己,但霧色和其中包含的氣息都證明怨靈們很是同心協力,而且不顧一切。


  四周漆黑著,他看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憑著感覺,覺得是來到了湖面迴廊的中間。這並沒有到安全距離,還有可能在打鬥中威脅到塔的安全。但儘管如此,還是給了他向外擴展的空間。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一手撐住了結界壁,一手伸進懷裡。


  他的動作一做出,周圍的黑霧立刻一陣急速的收縮,自結界外圍撤開了一點距離,顯然怨靈們對他是很忌諱的。這給了他一秒鐘的間歇時間,讓他的準備做得更充分,然後一下子收回結界,同時把懷中的東西按照事先計畫好的順序和方位拋向半空之中。


  瞬間,半空中閃過一道道紅光,數十枚符咒停留在半空之中,彼此間呼應著,在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雖然在黑霧的包圍之中,紅光和符力都顯得有些微弱,但卻足夠又把霧氣逼退到三米開外。


  那些符咒是他趁監視者不備時畫的,當時他手中沒有符紙了,所以藉綑綁毛富之機扯碎了他的白襯衣,再以自己的血倉促畫成。這也就是他打倒毛富後,在暗室裡待了那麼久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這符咒的符力打了折扣,只夠他支撐一會兒。


  必須速戰速決!


  念及此,他抬手揮出了一個掌心雷,打向正中的方向。藍色電火花閃過之處,伴隨驚叫之聲,黑霧閃開了一道裂口,像黑色的大幕被拉開了一條縫隙一樣。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還沒等阮瞻看清楚黑霧後有什麼,霧氣又重新融合為一體。


  見狀,阮瞻二話不說,繼續把掌心雷和火手印招呼到黑霧上。他揮出的方向並不確定,但是一招使出就會把黑霧打出一個豁口,雖然那豁口也會馬上合起來,但他這樣接連不斷地打下去,卻使得霧氣中慘叫連連,顯然有不少怨靈傷於阮瞻的掌下,那濃重的黑霧也漸漸稀薄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細小的鏤空,好像整塊的黑色布料,因為存放的時間太久,被蟲蛀了一樣,脆弱不堪,只要一扯就會碎!


  他這一番連續攻擊,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黑霧迫至湖的邊緣,露出了廣場上的方磚!他知道那就是安全的距離了,可以隨意戰鬥而不用擔心毀壞這座鎮魂的塔,所以抓住這個機會,向前移動著,手中動作不停,同時快步逼近了湖邊。


  他走,他頭上的符咒像有意識一樣隨著他的行蹤延伸,隨著距離的拉長,半空中本來密集的符咒變得稀疏起來,紅光越發微弱。好在那光線弱而不滅,黑霧又稀薄了很多,光明的空間擴大了不少,顯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了。


  阮瞻走到了湖邊,定定的站住,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暗自調整著自己的氣息。


  如果要讓他以掌心雷和火手印完全驅散霧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使出這種法術也會耗損他的功力,再用下去,他自己會首先堅持不住。他之所以強行這麼做,就是為了把戰場推遠,也可以創造一個相對不被霧氣侵蝕的空間,這樣對他下一步的行動會有利。


  這些怨靈雖然很怕他的小法術,不過此時卻鐵了心要與他決戰,他們雖然沒有法力,卻有著沖天的怨氣和瘋狂報復的怨念,加之數量眾多,前赴後繼地,一個被他傷到,就有新的怨靈補上,好像沒完沒了一樣,所以並不好對付。


  「打啊,怎麼不打了?沒力氣了?」一個女人諷刺的聲音,在濃霧的背後響起。


  「你可以來試試。」阮瞻赤手空拳,只是左手捏了個奇怪的訣,右手就搭在左手的脈門上。


  「欣欣,跟他拼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叫囂著,顯得極為憤怒。


  阮瞻這才知道,那個占用了小夏肉身的女鬼叫欣欣。


  「三叔不要急,他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有的是精力和他耗,他畢竟是血肉之驅,還能有什麼作為!」欣欣輕蔑地笑了起來,聲音尖細。她一笑,其他的怨靈也跟著笑了起來。一時之間,四周鬼哭狼嚎,陰風習習。


  阮瞻知道這是那個叫欣欣的怨靈在給他施加心理壓力,但他阮瞻是什麼人,比這凶險得多的場面都應付過了,怎麼會受這些小伎倆的影響!


  他直面著傳出話音的黑霧,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穿透這濃稠的霧氣一樣,嘴角扯了扯,竟然好看地微笑了下,卻沒有出聲反駁。但他的這副模樣在怨靈看來,不僅沒有覺得他膽怯,反而在一瞬間被他又自信又傲慢的姿態所折服,感覺到了來自於他的強大壓力!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一會兒,欣欣感到了己方氣勢有要衰弱的可能,立即大叫道:「別怕他,他在使詐!他的傷才恢復,已經不能支撐多久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們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報的!而且他傷了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還用火攻。不能放過他!」


  她情緒激動之極,立即把怨靈們重新煽動了起來,廣場上鬼哭狼嚎聲又起。


  「殺了那麼多人,算了吧。這些殺戮難道不算報仇嗎?」阮瞻平靜地說。


  「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欣欣狂叫,「你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岳小夏,會來到這個鎮上嗎?有誰知道我們都遭受過什麼,誰會為我們伸冤?老天不長眼,讓我們冤沉大海,卻讓惡人逍遙法外,還成了鎮民眼中的英雄,天理在哪裡?」


  「對,我們自己討公道!」一個男人的聲音叫。


  「還不夠嗎?」阮瞻依然不帶任何情緒,「當年的罪魁禍首或者說他們的後人,只剩下馬記者一個人沒死而已。」


  他試圖使雙方不那麼對立,畢竟這些怨靈最開始只是受害者,而且他們也弄死了不少人了,不過他沒有說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左德。


  「罷手吧,仇恨只會讓你們的靈魂不得安寧。」他說。


  「少來說教!冤枉的並不是你!告訴你,我們的報復還遠遠不夠!」欣欣陰笑著,「每個參與的人都要死,包括你和岳小夏在內!」


  「為什麼?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他不怕死,也知道必會和司馬南一搏,但他想把小夏解救出來。他相信萬里這會兒一定在城外等著配合他了,到時候他把小夏交到萬里的手裡,就算他死於司馬南手下,也會安心了。


  「因為幫助我們的人,讓我們拿你和岳小夏的屍體去換當年的主謀者!」欣欣恨恨地說,「主謀者一定要死!否則我們永無寧日!」


  她的話才說完,霧氣中各種憤怒的尖聲怪調也響了起來,重複著「主謀者必死」的話!


  阮瞻的心中一片了然。


  司馬南還真是老謀深算啊!一方面,他破解了鎮住怨靈並試圖化解怨氣的風水大陣,並用結界封住了這座空城,斷絕怨靈與外界的聯繫,鎮死了他們的通路,讓他們只有依靠他;另一方面,他通過控制風勇子和毛富,把當年的參與者,或是他們的後人弄到了這座新鎮來,卻專門留下了主謀者--袁鎮長,好用這個最該死的人來逼迫怨靈們為他服務!


  司馬南想殺了他,卻不願意親自動手,所以就去利用這些不顧一切,只想報仇的怨靈。司馬南用袁鎮長作最香甜的餌,讓怨靈們寧願犧牲一切,也要用他的死換來主謀者!就算最後不成,還是他嬴的話,他也會疲憊不堪,甚至受很重的傷,到時候司馬南就會輕而易舉地打倒他、羞辱他、除掉他!


  另外,他覺得司馬南肯定還有其他花招,比如說對待小夏的問題。


  如果司馬南只想要小夏的屍體,那怨靈早就把小夏殺死一百回了,不必先佔用她的肉身,再把她的魂魄灌注到小瓷娃娃身上那麼麻煩。而且他真的針對小夏的話,他可以自己動手,但他不,因為他很明白小夏是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的。


  欣欣一定沒有完全說實話,司馬南肯定是要求怨靈殺了他,但卻要小夏活著。因為他在提防最差的結果--那就是他不僅贏了怨靈,還保有和司馬南作戰的能力。那樣的話,司馬南就會用小夏作為牽制他的籌碼,利用小夏讓他屈服!


  還有,司馬南不只是想要讓他死而已,他這樣有異能的人,死並不意味著什麼,司馬南是徹底消滅他,讓他灰飛煙滅,好像從沒有在這世界上出現過!


  這符合司馬南一貫的作風--做萬無一失的準備,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把對手趕盡殺絕!


  阮瞻考慮到這裡,心中反而有一絲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小夏的肉身暫時會很安全。不過,他還是決定按自己的計畫行事,誰也不知道打到最後,欣欣為了自保,會不會鋌而走險!


  「我們做個交易,我把袁鎮長給你們,你們放了岳小夏!」阮瞻提議。


  欣欣沒想到他這麼說,愣了一下,但三叔卻突然叫了起來,「別再輕信人了,也別跟他廢話了,宰了他!」


  這個三叔生前好像是很有權威的人,說起話來格外有動員力,所以他此話一出,周圍的環境立即產生了巨大的變化,黑霧本來只是微微翻滾著,現在卻立即洶湧了起來,像黑色的波浪一樣,一副要把阮瞻生吞活剝之勢!


  啊嗚--


  欣欣語調奇怪的尖叫了一聲,只見那圍繞在阮瞻身邊的稀薄黑霧迅速向中間匯集,漸漸的,霧氣不再是漫天遍地的了,而是露出了灰白的天空和腳下的方磚地面,但卻在半空之中形成一條高約三、四米的黑牆圍繞著阮瞻,彷彿一條霧索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雙方再一次對峙,不過這一次的氣氛分外緊張,簡直是一觸即發之勢。這霧索因為集中起所有怨靈的力量,所以顯得格外陰沉、黑暗而沉重,居高臨下地罩在阮瞻身外,襯得阮瞻如怒海裡的一葉扁舟,彷彿隨時都會被吞沒!


  阮瞻傲然地站著不動,遺憾地搖了搖頭,望著霧索下兩條身影,有點身不由己之感。那兩個身影一個是”小夏”,另一個是”趙家遠”,顯然所有怨靈形成的怨氣都是他們兩個控制的,這證明他們是怨靈中怨力最高深的,只要打倒了他們就可以停戰了。


  「現在你可怎麼辦?」”趙家遠”興奮地笑著,但因為靈肉不符,所以聲音和神態不能同時表達情緒,而且臉上的笑容十分扭曲、古怪,更顯得詭異陰森。


  「沒聽過一句話嗎?」阮瞻微瞇起眼睛,「擒賊先擒王!」


  語音未落,他突然大踏步向那兩個”人”走了過去,眼睛盯著他們,一瞬也不瞬。他身上的狠勁和冷酷感嚇壞了”趙家遠”,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抗,瑟縮地向後退了一步,藏在欣欣背後。


  而欣欣也沒想到阮瞻說動就動,但她顯然比”趙家遠”鎮定且怨力更高,只愣了一秒鐘,就雙手向前一揮,大叫著:「殺死他!」


  霧索彷彿蠢蠢欲動的野獸一樣,就等著吞食獵物,所以當「馴獸師」欣欣一聲令下,立即以雷霆之勢,瘋狂地俯衝下來!






2007-4-19 05: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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