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論壇 - 恐怖 / 靈異專區 - 鬼話連篇 - [長篇]幽洞(重新 編輯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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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篇]幽洞(重新 編輯 完結篇)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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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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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一段時間以來,關於浮來山鬧鬼的傳聞甚囂塵上,魏剛偏不信邪,本想再約祁順鳴和張哲登浮來山,但哥哥魏華從國外回來,只好改變計劃。

  晚上,魏剛讓哥嫂住在自己房間裡,他則去找祁順鳴借宿。次日,魏剛早早便起床回家。一進門,見母親正在張羅早餐,而父親和哥哥坐在客廳裡,神色凝重,氣氛有些奇怪。魏剛看著哥哥,問:“昨晚睡的好嗎?”


  魏華捏捏自己的腦門,說:“還好,在外面這麼多年,突然回家,有點不習慣。”

  魏剛看到繩子掉到了地上,忙撿起來。只聽魏華問:“鄰居家有貓嗎?”

  魏剛奇怪的看了哥哥一眼,搖頭說:“沒有啊,找貓幹嗎?”魏華手指漁缸,說:“你看那裡。”魏剛見漁缸上蒙了一塊台布,伸手扯下來問:“怎麼了?”話音未落,便發出一聲驚呼:“怎麼會這樣?”

  只見漁缸中十來條金魚,都魚肚翻白漂在水面上,每條魚的頭部都被捏的稀爛,血肉模糊,詭異無比。

  魏華說:“今天一早就這樣了,爸媽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我想可能是貓乾的。”

  魏剛疑惑的回過頭說:“不對,即使貓能跳到漁缸上來,水這麼深,也抓不到魚啊。再說,門窗關的好好的,哪來的貓呢?”

  魏華沉思說:“如果不是貓,又會是什麼呢?金魚昨晚還好端端的。莫非是小狗乾的?”

  魏剛吃了一驚,急忙跑上陽台,只見豆豆好好的趴在那裡。看到魏剛,立刻搖頭擺尾的跑過來。魏剛回到客廳,說:“豆豆一直被關在陽台上,它這麼小,不可能夠到漁缸。”

  魏父臉色隱晦,抬頭說道:“我昨晚似乎聽到一個的聲音。”魏剛兄弟同時問道:“什麼聲音?”魏父若有所思的說:“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就在耳邊,嗡嗡的。似乎什麼東西在笑。”魏剛一愣,轉念說道:“哦,我昨天也聽到過,是汽車發動機的噪音。”魏父搖搖頭,不置可否。

  魏剛匆匆洗漱完畢,趁尚未開飯,把死魚從漁缸裡撈出來,統統裝進塑料袋。只見那些金魚頭部稀爛,似乎被東西狠狠捏碎,卻看不出是什麼力量所至。又找出一條水管,將漁缸裡的水全部放掉。

  映飛早梳洗完畢,從房間裡走出來,徑直依偎到魏華身邊。魏華衝她一笑,起身擺好餐桌,幫母親把早餐端進來。一家人團團坐定就餐。映飛雖然從小在美國長大,卻適應這種傳統中國家庭的飲食習慣。魏母顯然很喜歡這個美國兒媳,不斷向她碗裡夾菜。

  才吃幾口,映飛看到對面空空如也的漁缸,奇怪的問:“缸裡的魚呢?”魏華笑笑說:“都死了。”映飛吃驚的問:“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魏華給她夾了一塊鹹菜,說:“別管了,先吃飯。”

  魏母顯然了解這件事,看了魏剛一眼,不悅的說:“平白無故的弄條狗回家,搞的房子裡又髒又亂,現在連滿缸的金魚都咬死了,還有什麼說辭?”

  魏剛一愣,還沒弄清事情的原由,母親就武斷的認定是小狗乾的,讓他感到無端的惱火,甕聲甕氣的反問:“你怎知道是豆豆咬死的呢?”

  魏母沒料到兒子會頂撞自己,提搞聲音說:“家裡又沒別的動物,那些金魚怎麼會無緣無故死掉?你自作主張抱狗回家,徵求過我和你爸爸的意見嗎?”

  魏剛張口結舌。豆豆是他的女朋友楚楚從寵物市場買回來的,楚楚是個任性的姑娘,她才把豆豆買來兩天,就接受公司的業務培訓去了外地。臨走時把豆豆託付給魏剛。魏剛知道母親不喜歡楚楚,所以剛帶豆豆回家時,繞了好大的彎才告訴母親真相,魏母聽說小狗是楚楚買的,當時便臉色一沉,幸而魏父對這條小狗頗為喜歡,打了個圓場,豆豆才在家裡安頓下來。

  這兩天,魏母對映飛的親昵已讓魏剛覺得彆扭,此刻對豆豆的指責更惹爆了他的壞脾氣,將筷子一扔,吼道:“你不就是不喜歡楚楚嗎?我跟她分手好了。”站起來,從地板上揀起那根繩索,“我把豆豆綁起來,您老人家該氣順了吧?”

  魏剛氣衝衝的衝上陽台,只見豆豆正躲在晲勿峇荈均A看到魏剛,立刻跳起來,搖頭擺尾。魏剛將繩子打個活結,套在豆豆脖子上。由於用力太大,豆豆粹不及防,被勒的嗚嗚哀鳴。魏剛忙把繩索鬆開一些,卻又不讓它從中掙脫。

  對這麼小的寵物狗來說,繩索顯然太粗了一些,豆豆躺在地上,徒勞的用爪子與繩索搏鬥著,喉嚨裡發出嗚咽般的低吼。魏剛無情的看著它的反抗,轉身走回客廳。

  客廳裡氣氛有些異樣,魏剛一愣,只見母親正手持紙巾,默默的擦著眼裡的淚水。父親臉色陰沉,默默吃著自己的早點。哥哥則心疼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神情泫然欲泣。良久,魏父吃完手中的饅頭,身體靠在椅子裡,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魏剛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煩躁,悶頭走進衛生間,把水龍頭開的嘩嘩直響。魏母一向不喜歡他的女友楚楚,讓他夾在其中有苦難言。這次看到母親對美國來的嫂子這麼親熱,更讓覺得他不公,多日來的惱火借機爆發。

  走回客廳,一家人還是默默無語,氣氛格外沉悶。魏母被小兒子當著兒媳的面無端頂撞,倍感傷心難過,久久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在不斷擦拭著淚水。

  映飛無法理解看到的事實,轉頭向魏華小聲問道:“你說過你弟弟很懂事,中國人也很孝順,怎麼會這樣?”魏剛心頭正煩,映飛這句不合時宜的話,無異火上澆油,惡狠狠衝她喊道:“這裡沒你的事!”

  魏父本來低頭不語,聽到這句話,猛然抬起頭來,斥責道:“怎能這樣對你嫂講話?一點禮貌都不懂嗎?”魏剛從小敬畏父親,自覺理虧,不敢回嘴。抱歉的看了哥哥一眼,卻見魏華神色憫然,竟淚流滿面!魏剛一震,登時呆若木雞。映飛第一次見到魏華流淚,吃驚的摟著丈夫,連聲問道:“你怎麼了?”

  魏華不說話,站起身,慢慢走進臥室。

  魏剛一早回家,本想好好陪陪哥嫂,多年不見,兄弟間有好多話要說,不想卻鬧成這樣的局面。他在客廳裡怔怔的站了一會,豆豆在陽台上的嗚嗚哀鳴讓他越發煩躁,他轉身走出,摔門而去,門在身後“咣鐺”的一聲巨響。

  走出家門,心頭一片茫然,獨自在大街上溜達了半天,不知該做點什麼。時近中午的時候,給家裡撥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父親。

  “我找我哥。”魏剛說。

  很快魏華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響起。

  “對不起,哥。”魏剛說,“早晨我不該亂發脾氣。”

  “沒事。”魏華聲音很平淡,“你在哪裡?”

  魏剛說:“我在外面,想請你跟嫂子吃中飯,順便給嫂子道歉。”

  魏華猶豫了一下,說:“還是回家裡吃吧,媽買回來好多菜。”

  電話裡傳來父親的聲音,似乎也勸魏華接受邀請。魏剛心頭一熱,還是父親最了解自己。果然,魏華又說:“好吧,我去找你,告訴我你在哪裡。”

  兄弟兩人在離家不遠的嘉華酒店見了面,映飛笑嘻嘻的跟在後面,看來她沒有把早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三人在雅間裡坐定,魏華深深的說:“這些年在國外,無論遇到什麼挫折,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我以為自己忘記流淚的感覺了,可這次見到媽媽傷心的淚水,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映飛笑著說:“原來你這麼懦弱。”

  魏華搖搖頭:“這不是懦弱,你不理解這種感情。”

  魏剛默默的盯著哥哥的臉,只見魏華臉色晦暗,神情游移不定,不是他記憶中爽朗果斷的樣子。雖然魏華不承認自己的懦弱,可今天的淚水分明暴露了他敏感軟弱的一面。魏剛歷來視哥哥為偶像,可魏華的表現卻讓他茫然若失,他暗中猜度,也許哥哥的軟弱跟在國外的坎坷經歷有關,他不了解魏華在國外的情況,此時也不便多問,只好強忍住心中的失落,說:“是我不好。惹的大家不開心。”

  魏華抬起頭,慢悠悠的說:“上午爸爸跟我聊天時,談到了媽媽對你女朋友的意見。我剛回來,不便多說。但我想,即使***看法有些偏頗,你也該多體諒她。”

  魏剛點點頭說:“這兩天有點煩躁。以後不會了。”

  服務員端上來酒菜,兄弟二人邊飲邊談,敘說別後之情。映飛表情柔和沉默,並不多話,只是動輒便格格大笑不已,不知她笑什麼。魏剛暗想: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簡直就是神經病。

  但映飛對魏華卻異常溫柔,經常小女孩般依偎著魏華。魏華好象很喜歡這種甜膩膩的親昵方式,渾然不覺肉麻。每到這個時候,魏剛總冷漠的把頭轉向一邊。他原本想對映飛說對不起,但看到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也懶得說了。

  兄弟二人吃過午飯,一起走出酒店。魏華站在大街上,神情頗為感慨:“一晃五年啊,這裡還是老樣子。晚上喊上爸媽,咱們全家到酒店吃一頓。”魏剛微微一笑,沒說話。他知道媽媽絕不會同意,她寧可在家裡喝清水煮面,也不願意到酒店裡吃那些大魚大肉。

  魏華要帶映飛逛逛自己的出生的地方,魏剛不欲做電燈泡,兄弟二人便在酒店門口分手,目送哥嫂二人走遠,魏剛徑直去找朋友消磨時間。

  晚上,魏剛回家。正如他所料,魏母堅決拒絕魏華外出聚餐的提議,親自下櫥張羅晚餐。魏剛與魏華相視一笑,對母親的固執無奈的搖搖頭。

  傍晚,兄弟二人正在客廳陪父親聊天。突然,魏母棒著兩隻茄子走進來,問道:“你們買茄子了嗎?”

  幾個人都搖頭。

  魏母的神情一變,轉頭問映飛道:“你呢,映飛?”

  映飛也搖頭,笑笑說:“我沒有。”

  魏母手一顫,茄子掉在地上,喃喃的說:“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

  魏父問:“這茄子不是你買的嗎?”

  魏剛將茄子拾起來,問:“怎麼了?”茄子抓在手裡,突然覺得奇怪,這兩隻茄子與普通茄子相比,似乎太大了些,足足有小腿粗細。

  魏母靜靜神,說:“是我上午買的茄子。可是我買來的時候,只有手腕粗細,現在怎會變成這樣了?”

  魏父呵呵一笑,說:“一定是你記錯了。別大驚小怪了,快去做飯吧。”

  魏母疑惑的說:“我剛買來時,它沒這麼大個。”

  魏剛笑笑說:“也許這茄子正在長身體呢。”

  看他們爺仨毫不在意,魏母不高興的說:“這茄子有些古怪,還是扔掉吧。今晚不吃茄子了。”

  魏父笑著說:“好好的茄子為什麼扔掉?做個紅燒茄子怎麼樣?”

  魏剛抓著這倆茄子,心頭突然涌出一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頭沒來由的一疼,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茫然的看看自己的父兄,卻怎麼也想不起這個影子的面貌。

  他跟在母親身後走進廚房,隨手將茄子扔在案板上,剛一轉身,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奇異的笑聲。魏剛打個寒戰,看看四周,卻辯不出聲音的來源。

  魏母正要洗菜,抬頭見魏剛神不守舍的東張西望,問道:“怎麼了?”

  魏剛看了母親一眼,問:“剛才什麼聲音?”

  魏母還在為他上午的頂撞生氣,不悅的說:“哪裡有什麼聲音?”

  魏剛一呆,看了一眼那兩隻茄子,狐疑的走回客廳。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魏剛盯著電視屏幕,心頭又涌出那種怪異的感覺,耳邊迴盪著一個奇怪的聲音,似哭似笑,聽不真切,他凝神諦聽,那個怪聲竟然發自廚房。

  魏剛站起來,大步走進廚房。客廳裡的燈光被擋在門外,裡面異常幽暗,一片陰冷的寒意拂過魏剛心頭,他驀然發現菜板上有東西在暗影裡發著幽幽的光,似乎正在衝他邪惡的笑,他頭腦一陣眩暈,慌忙扶住身邊的椈嚏A定睛再看,竟是那兩隻茄子,原來母親沒有紅燒來吃。

  他定定神,暗自回味剛才的感覺,想不通茄子怎麼會發笑。可那冰冷感覺依然很清晰,這兩隻茄子分明在笑。他按下電燈開關,廚房裡一片敞亮,兩隻茄子靜靜的爬在案板上,並沒有什麼異樣。

  魏剛用力搖搖頭,暗罵自己神經過敏,轉身欲出廚房,眼角的余光掠過,突然發覺那茄子的個頭似乎又長大了一些,他呆了一呆,回身將茄子抓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發現那茄子已經粗過小腿了。

  “靠,真他媽古怪。”魏剛低聲罵道。找出一個垃圾袋,將茄子裝進去。

  他拎著帶子走進客廳,說:“我走了。”

  “拿個袋子幹什麼?”魏母問。

  “我把茄子帶出去。”魏剛說。

  “哦,”魏母恍然,“扔到樓下的垃圾箱裡吧。”

  “哎,好好的茄子幹嗎扔掉?”魏父問。

  “那茄子有些古怪,”魏母不以為然的說,“還是扔掉吧。”看了魏剛一眼,又叮囑道:“明天早些起床,回家吃完早飯再去上班。”

  魏剛答應著,轉身出門,魏華起身將他送出門口。

  走下樓來,外面黑糊糊一片。樓下路口出便有一個垃圾箱,魏剛走到垃圾箱前,正要將茄子扔進去,突聽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響。他皺皺眉,自言自語嘟噥道:“古怪。”話音未落,他覺得袋中的茄子似乎扭動了一下。他越發覺得怪異,提著袋子走到附近的路燈下,將茄子掏出來,藉著燈光去看。才一會工夫,那茄子又大了一圈,竟然比得上大腿粗細了。

  魏剛心頭浮出一片不祥的感覺,走回垃圾箱前,將茄子狠狠扔了進去,垃圾箱裡發出“砰”的一聲響,響聲裡似乎夾著一聲慘叫。魏剛愣了愣,仔細再聽,不見其他異樣,這才轉身離去。


2006-4-15 06: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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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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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次日晨,魏剛記得母親的交代,早早從順子家出來。他們兩家離的不遠,步行二十多分鐘的路程。魏剛走到路口,看到垃圾箱旁站了一個婀娜的人影,正遲疑不定,欲走還留。至近前,那人回過身來,原來是個漂亮女孩,只見她膚色白皙,眼角一顆美人痔,樣貌恍然有些熟悉,心念流轉間,記起這就是那天從浮來山上下來時,在公交車上遇到的姑娘,魏剛心想:原來她也住在附近。

  那女孩沒有注意到有人正觀察她,神色恍惚,似乎正為什麼事情徘徊不定。魏剛走過她身邊,聽到她正自言自語道:“會是什麼東西呢?”

  魏剛想起昨晚的怪異,停下來,問女孩道:“怎麼了?”

  那女孩吃了一驚,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抱歉的笑笑說:“沒什麼。”

  走出兩步,又回過頭說:“剛才在這裡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顯然她沒有認出魏剛,轉身匆匆而去。

  魏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迷惑的搖搖頭。回到家中,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奇怪氣味,魏剛抽了幾下鼻子,判斷不出是什麼東西。等他洗刷完畢,魏母已將早餐準備好了。魏剛從昨晚的剩飯中挑了小塊排骨,用筷子夾了,去陽台喂豆豆。

  最初豆豆可以在房間裡隨意亂跑,後來魏母討厭它的骯髒,就被圈在了陽台上。為了強化豆豆的條件反射,每次喂食前,魏剛都要先吹一聲口哨。以往聽到他的哨音,豆豆必然嗚嗚吠叫,早早等在陽台門口。可今天豆豆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魏剛奇推開陽台的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豆豆躺在陽台地板上,繩索還套在脖子上,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竟似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捏碎了腦袋,那種血淋淋的慘狀讓魏剛有些眩暈,這才明白,原來房間裡彌漫的是一股血腥氣息,他慌忙喊道:“爸,你過來看。”

  魏父不明所以,慢悠悠的走過來,問:“怎麼了?”

  魏剛閃身一邊,讓父親走進陽台。魏父一眼看到血肉模糊的小狗的屍體,倒吸一口冷氣:“怎麼了?什麼東西砸下來了?”吃驚的四下找尋,但見陽台上乾乾淨淨,並無任何從高處墜落的物事。

  魏華聞聲走過來,見狀也吃了一驚。昨天所有金魚統統死亡,今天小狗又是如此,兩者的死狀都是毫無原由的腦袋碎裂,著實令人難以置信。父子三人站在陽台上,面面相覷,無法明白髮生了什麼。

  良久,魏華若有所思的說:“昨晚,我似乎聽到陽台上有一個奇怪的笑聲……”

  魏剛心頭一震,想起在垃圾箱聽到的聲響。聽魏華繼續說道:“那聲音聽起來很古怪,似哭似笑的,我爬起來聽時,便沒了。”看到弟弟和父親都神色凝重的看著自己,忙笑笑說:“可能是我的幻覺。”

  魏父輕輕搖搖頭,喃喃的說:“不是幻覺,我也聽到過這個笑聲。”

  “吃飯了。”魏母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來。

  “你們吃飯吧,”魏剛說,“我把豆豆送出去。”

  魏父點點頭說:“就埋在花園的樹下吧。”

  魏剛忍著心頭的不適,把繩索從小狗血肉模糊的屍體上解下來,用報紙將屍體包起來,送到樓下。魏家樓下有一片花園,種了幾棵雪松。魏剛在小區看門的老大爺那裡借了一把鐵鏟,將小狗埋到了樹下。

  回頭樓上,早餐已經快結束了,魏母顯然不知道豆豆死亡的真相,埋怨魏剛說:“要吃飯了還跑樓下做什麼?”

  魏剛說:“豆豆死了。”

  魏母一怔,雖然她平時不喜歡豆豆,但聽說小狗突然死了,還是覺得遺憾,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問:“怎麼死的?”

  魏剛搖搖頭,“剛才死在陽台上。”

  映飛抬起頭,奇怪的問:“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魏父看了她一眼,溫和的說:“別管小狗了,快吃飯吧。”映飛心存疑慮,還想再問,但見魏華神色憂慮,向她微微搖搖頭,只好把到嘴的問題咽回去。

  晚上,魏剛照常來到順子家。一進門,順子正趴在電腦前打遊戲。魏剛坐在他身邊看了一會,漸覺無聊,打了兩個哈欠,便上床睡覺了。摺疊床與順子的臥床並排而列,兩人各占一張,互不影響。

  睡夢裡突然聽到一個奇怪的笑聲,尖利而且恐怖。他一個愣怔從床上爬起來,只見窗外夜色正深,清冷的月光從陽台上射進房間,一片死寂沉沉。原來是一個夢境,他長長出了口氣,正要躺下,笑聲陡然又起,仿佛有東西從玻璃上滑過,聲音尖利的令人毛骨悚然。

  魏剛驚出一身冷汗,這次不再是夢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笑聲。他探頭去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順子,順子頭朝窗口,月光射在他的臉上,一片蒼白。只見他在睡夢中皺著眉頭,嘴裡喃喃道:“繩子……是繩子……死了,死了……”聲音斷斷續續,在沉沉黑夜裡,有說不出的詭異。




   


2006-4-15 06: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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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魏剛忙低聲叫道:“順子,順子……”順子嘴裡哼了一聲,翻個身,又沉沉睡去。魏剛睜大眼睛,凝神尋找剛才的聲音,房間裡卻一片死寂,只有順子細微的呼嚕聲。

  魏剛驚懼不安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從浮來山上回來後,不斷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奇異的笑聲,不斷生長的茄子,還有被捏爛腦袋的小狗豆豆和魚,每一件事情都透著古怪。

  他兩眼盯著窗外,凄清的深夜裡似乎涌動著莫名的殺機。他睜大眼睛,一顆心咚咚直跳,久久不能入眠。早上醒來,見順子正在穿衣服,忙問:“昨晚有沒聽到奇怪的聲音?”

  順子從床上跳下來,反問:“沒啊,什麼聲音?”

  魏剛又問:“那你有沒有做夢?”

  順子想了想,說:“好象做了,忘記了。怎麼呢?”

  魏剛說:“沒什麼,你說夢話了,說什麼‘繩子死了’。”

  順子搖搖頭:“不記得。”

  魏剛摸摸腦門,心中鬱悶不已。

  晚飯過後,魏剛見哥哥神色憔悴,不想打擾他休息,便早早來到順子住處。臨走時,順便將從浮來山揀來繩子拾起來,扔到了樓下的垃圾堆裡。豆豆已經死了,繩子就派不上用場了。

  順子正客廳在看電視,他打聲招呼,直接進到臥室玩電腦遊戲。玩的正起勁,突聽順子大喊他的名字。

  看他走出房間,順子驚奇的指著電視,說:“你看,你們家小區發生了凶殺案。”

  魏剛好奇的盯著電視機,見畫面背景果然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區,記者正拿著話筒採訪圍觀的群眾,一個看似乎死者親屬的人在電視裡抽泣,斷斷續續的說道:“……從浮來山下的農場回來後,她老是心神恍惚,一會說聽到了魔鬼的笑聲,一會說看到一條繩子,我擔心她出事,替她向單位請了假,誰想在家裡也會發生這種事情……”

  魏剛不得要領,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順子說:“你們小區裡死了一個女孩,據播音員說,女孩家住在六樓,門鎖的好好的,但女孩在自己的臥室裡,頭部被砸的稀爛,警察竟然找不到他殺的痕跡。”

  魏剛聯想到金魚與小狗豆豆,心裡一陣抽冷,想:“怎麼也是頭部砸爛?”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死者生前的照片,竟是一個美麗的姑娘,魏剛盯著電視,覺得那人有點臉熟,分明在哪裡見過。突然看到女孩眼角的美人痔,大聲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早晨還見過她。”

  順子奇怪的問:“誰啊?”

  魏剛神色緊張,說:“記得那天從浮來山上下來時,我們前面坐了一個女孩嗎?”

  “對啊,”順子點點頭,“她把我們的繩子當成蛇呢。”

  “就是她,”魏剛皺眉的說,“我昨天早晨還見過她。怎會這樣就死了?”

  順子看著魏剛,問:“剛才那人說女孩曾經念叨什麼繩子,該不是我們從浮來山上帶下來那條吧?”

  魏剛一呆,昨天早晨,在垃圾箱旁邊,這個女孩曾告訴他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當時她的神情頗為古怪,似乎察覺到詭異的因素。魏剛還能想起她欲言還止的神態,誰料轉瞬之間,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便從世界上消失了。雖然與她並無交情,但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的死,總讓人覺得惋惜。又想到女孩說起聲音自己也曾聽到,難道會是個不詳之兆?魏剛平時粗魯大膽,此時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勉強笑笑說:“也許吧。”

  “你覺得這是他殺還是自殺?”順子問。

  “該是他殺吧,”魏剛心不在焉的說,“誰會用砸破腦袋的辦法自殺呢?”

  女孩死亡的消息搞的兩人興味索然,電視裡演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他們都不感興趣。於是關閉電視機,一起回到電腦旁。

  晚上11點,兩人準時熄燈休息。很快魏剛的睡意涌上來,正要入夢的時候,聽到旁邊的順子悉悉嗦嗦的走出房間,魏剛不用去想也知道他去了廁所。

  過了一會,順子突然衝了回來,跑到魏剛床前,壓低聲音衝他喊道:“醒醒,快起來看,快起來……”他的聲音急促慌張,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魏剛吃了一驚,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問:“怎麼了?”摸把眼睛,只見房間裡沒開燈,慘白的月光從窗外映進屋子,房間裡一片幽暗,順子只穿了條小內褲,著急的拍著自己的肩膀,連聲說:“快來,快,一條繩子,繩子在笑……”不知因為恐懼還是寒冷,順子竟然聲音顫抖,連牙齒都在格格打顫。

  聽到“繩子”兩字,魏剛一激靈,從床上跳下來,跟著順子衝出房間。順子起床小便,除了廁所,房間裡的燈都沒開,順子跑到廚房門口,手指地面,驚慌的喊道:“你看,你看,它在笑,繩子在笑……”

  廚房裡異常幽暗,藉著微弱的光芒,魏剛看的清楚,地面上果然盤著一困繩索,如同一條蜿蜒蠕動的蛇,令人恐怖的是,那繩子身上竟然布滿了邪惡的笑容。與此同時,一個奇異的聲音從繩子上傳來,正是這幾天經常聽到的尖利的嗡嗡聲,只要稍做分辨就可以聽出,這是一種笑聲,仿佛無數的生靈正在耳邊飛舞,發出得意而邪惡的笑。

  魏剛目瞪口呆,這正是他從浮來山上帶下來的繩子,被他扔到樓下的垃圾箱裡了,怎會出現在順子的房子裡?

  他心念一動,伸手打開了廚房的電燈。瞬時廚間大亮,地上哪有什麼繩子,連怪異的聲音也隨之消失,耳邊只有黑夜裡的沉沉死寂。

  順子呼吸急促,問:“怎麼沒了?你看到了嗎?剛才有根繩子,繩子在笑.”

  魏剛點點頭:“是根繩子。”

  兩人仔細地翻遍了廚房的每一個角落,不見繩子的蹤影。

  “你看到繩子嗎?”順子突然懷疑自己的眼睛。

  魏剛緊張的點點頭:“看到了,就是那根繩子,我們從山上帶來的繩子。”

  順子奇怪的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帶來的?”

  魏剛搖頭:“我已經扔掉了,就在我家樓下的垃圾箱裡。”

  “怪事,繩子沒有腳,怎會到處亂跑?還有,繩子怎麼會笑啊?”順子顯然沒有意識到隱藏的危機,撓了撓頭說,“也許我看花眼了。”

  魏剛看著空盪蕩的廚房,一個清晰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喃喃的說:“你沒看花眼,看來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

  “浮來山鬧鬼的傳言。”魏剛聲音嘶啞的說,“我們把鬼引下山來了。”

  “不會吧?”順子不以為然打個呵欠說,“世界上哪裡有鬼?都是假的。困了,回去睡覺。”

  說罷,走回臥室,回過頭,見魏剛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忙說:“別嚇唬自己了,沒事的。”

  魏剛發了一會呆,心中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只好無奈的嘆口氣,伸手關掉廚房的燈,燈光熄滅的瞬間,耳邊又傳來刺耳的笑聲,循聲看去,那盤繩子分明還在地上,繩子上仿佛長滿了眼睛,都在陰冷而邪惡的衝著他笑。魏剛只覺毛骨悚然,大聲叫道:“順子,它又出來了。”

  順子“騰”的從床上跳下來,衝到魏剛身邊,看到地上的繩子,登時手腳酸軟,聲音顫抖的說:“我看到了,看到了。它還在笑啊。”一把抓住魏剛的手,問:“我們怎麼辦?”

  魏剛兩眼死死盯住繩子,咬咬牙說:“我們抓住它,把它扔出去。”

  “怎麼抓?”順子心驚膽戰的問。

  魏剛定定神,說:“我來抓。”慢慢走上前,猛地哈腰伸手朝繩子抄去,卻見手從繩子上穿過,卻沒碰到任何東西。魏剛驚出一身冷汗,縱身跳到一邊。順子驚問:“怎麼不揀起它來?”

  魏剛頭皮發麻,呼吸急促的說:“那裡什麼都沒有,快開燈。”

  燈光大亮。繩子頓時不見了蹤影。

  順子說:“跟燈光有關。”

  魏剛點點頭:“我們再試試,關燈。”他剛才驚慌之下,跳到廚房的另一側,電燈開關在順子旁邊。

  順子抖抖嗦嗦的伸出手,再次關掉電燈。

  可繩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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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兩人心驚膽戰,急忙將房間裡所有燈光統統打開,連順子父母的臥室也不例外。順子父母經濟條件比較好,他們在鬧市區另有住宅,很少在這裡居住,房間裡生活設施齊全,順子為求生活學習方便,平時獨自住在這裡。

  “太恐怖了。”順子回到臥室,坐在床上說,“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們該怎麼辦?”


  魏剛臉色蒼白,恨恨的說:“是鬼,沒錯。它找上我們了。”

  順子吃驚的看著他,見他的神色裡充滿了憤恨,似乎知道更多的事情,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你見到過?”

  魏剛點點頭,把從浮來山回來後發生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最後說:“金魚的死,豆豆的死,還有今晚看到的那個女孩的死,都一模一樣。一定是那繩子乾的。山上有鬼,我們把鬼引下來了。”

  雖然已是深夜,但房間裡燈火通明,兩人都不再如剛才那樣驚慌,順子皺著眉頭,說:“也許是個巧合,無論怎麼說,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還不相信?”魏剛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我們剛才都看見了,還有什麼懷疑?”

  “我們只看到一根繩子罷了。”順子不服氣的說。

  “那麼,金魚,豆豆,還有那個女孩子怎麼回事?”魏剛反問。

  順子搖搖頭,突然驚恐的說:“第一晚上是金魚,第二晚上是小狗,第三晚上是女孩,現在是第四晚上。”

  “張哲?!”魏剛突然跳起來。

  “給張哲打電話!”順子說。

  電話撥到張哲宿舍,卻沒有人接聽。魏剛看了順子一眼,內心暗自擔憂。他曾多次到張哲住處,知道在張哲的單身公寓裡,電話就擺在床頭,即使已經睡下了,電話的鈴聲也足以將張哲吵醒。可他們撥連了幾遍,始終無人接聽。兩人對著話機,都束手無策。

  折騰了大半夜,兩人都困乏不堪。順子打個呵欠說:“也許張哲睡的太沉了。明天到宿舍裡找他吧。”魏剛隱隱覺得不妥,卻又無計可施,只好點頭同意。

  經過剛才一番驚嚇,兩人不敢再關燈,讓所有的電燈亮了一夜。魏剛心事重重,一晚上沒睡塌實,次日早早便起來,拉上順子,直奔張哲的宿舍。

  張哲的宿舍在城市的另一端,兩人急匆匆趕到張哲宿舍門口時,卻見宿舍的門鎖著,裡面悄無聲息。魏剛在樓道裡攔住一個走過的小夥子,剛巧是張哲的同事,很熱情的告訴他們張哲生病了,住到離此地不遠的醫院裡。問得了什麼病,小夥子也搖頭不知。

  兩人問清楚醫院的地址,匆匆趕到醫院。等找到張哲的病房時,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兩人先給各自單位打電話請假,然後一同走進病房。

  張哲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還在昏昏沉睡。房間裡兩張病床,卻只住了張哲自己。順子上前喊了兩聲,卻見張哲全無反應。魏剛不想打擾張哲的休息,搖頭制止順子的呼喚,兩人呆呆的坐在另一張病床上,一時默然無語。

  張哲在床上翻個身,突然呼吸急促,嘴裡嘟嘟噥噥叫道:“快跑,快跑……完了,死了……”魏剛兩人對視一眼,站起來,一同走到張哲床前,輕聲叫道:“張哲,醒醒。”張哲突然從睡夢中翻身而起,兩眼通紅,一把抓住魏剛的手,緊張的喊道:“繩子,繩子,又來了……快跑!”

  魏剛吃了一驚,趕忙晃晃他的肩膀,說:“怎麼了,張哲?”張哲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眼神狂亂而迷茫,喃喃的說:“不關我們的事啊。”

  “又是該死的繩子。”魏剛低聲詛咒著,轉身倒了一杯水,遞到張哲手上,問:“你感覺怎樣?”

  張哲喝了一口,深深的看了魏剛一眼,搖搖頭,身子重重的躺了下去。

  順子手足無措的看著魏剛,問:“到底怎麼回事?”

  魏剛看著張哲蒼白的面孔,腦海中突然浮出一個朦朧的預感,這種感覺仿佛一陣陰冷的涼風,讓他一陣心驚肉跳。轉頭對順子說:“你在這裡照看張哲,我先回家。”

  順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臉色怎這麼難看,不舒服嗎?”

  魏剛搖搖頭,說:“你照顧好張哲,有事向我家裡打電話,我先走了。”

  順子想說什麼,看到魏剛神色緊張,眼神閃爍不定,又把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說:“路上小心。”

  魏剛心中急噪,從醫院出來,直接在門口招了出租車,匆匆向家中趕。在小區入口處停下來,快步向自己家所在的那棟樓房走去。走到路口垃圾箱附近,心中一跳,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垃圾箱看去。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打個冷戰。

  只見那繩子還在垃圾箱裡,一頭搭在箱沿上,仿佛正從垃圾箱裡探出頭,四下打量。魏剛按捺住心頭的不安,在垃圾箱前站定。他早已認定最近發生的不祥的事情都是繩子帶來的,即使扔進垃圾箱裡,它還在作祟。此刻站在繩子面前,內心不由自主的驚怖緊張。心想:“扔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還須想辦法鎮住它才好。”

  他鼓足勇氣,慢慢走近垃圾箱,用手捏住繩子的一端,如同捏著一條毒蛇般,把繩子從垃圾中拽了出來。那繩子躺了在地上,無任何異樣。此時太陽升的老高,他不再感到畏懼,皺著眉頭呆了一會,將繩子檢起來,震掉沾在上面的垃圾碎屑,然後輓成一團,抓在手裡,慢慢走上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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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進的門來,見母親正在廚房裡忙碌,暗暗鬆口氣,問:“我爸呢?”

  “出去買藥了,你哥有點不舒服。”魏母看了他一眼,問:“怎麼沒去上班?”

  “有點事情,請假了。”魏剛回答,“我哥怎麼了?”

  魏母指指他的臥室,說:“他在房間裡,你去看看吧。”

  魏剛敲門而入,只見魏華臉色蒼白,半躺在床上,怔怔的發呆。映飛坐在床頭的沙發上,膝頭攤著一本書。見他進來,衝他勉強笑笑,神情不再象前兩天那樣活潑。魏剛站到床前,問:“怎麼了,哥?”

  魏華神情有些茫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沒什麼,有些頭昏。”突然看到魏剛手裡的繩子,神情變的驚恐,急忙閉上眼睛,半天才平靜下來。

  魏剛看著哥哥眉頭緊鎖,一副痛苦的樣子,暗自心疼,問:“哪兒不舒服呢?還是去醫院吧?”魏華閉著眼睛搖搖頭,問:“你拿的什麼?”

  魏剛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捆繩子,心頭一跳,不祥的感覺又涌上心頭。映飛也看到了魏剛手裡的東西,喃喃的說:“繩子?怎麼會是繩子?”

  魏剛慌忙把繩子扔到客廳裡,問映飛:“怎麼了?”

  映飛不安的說:“這幾天晚上,他老說夢話,不斷的提到繩子,還亂喊什麼快跑。”魏剛一震,突然想起早上在醫院裡,張哲也曾夢囈著“繩子快跑”之類的話,怎會這樣巧合?

  過了一會,魏華睜開眼睛,神色疲憊的問:“哪裡來的繩子?”

  魏剛回答:“還是栓小狗那條,從浮來山上撿來的。”

  魏華無神的點點頭,說:“扔掉吧,我這兩天老是做些古怪的夢,夢裡有無數的奇怪的東西,飄在一根繩子周圍,漫天飛舞。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停了一下,深深嘆口氣說:“希望家裡的都平平安安的,如果有什麼災難,就讓我來承擔吧。”

  魏剛心中一痛,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他皺皺眉,大聲說:“不要胡思亂想,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魏華搖搖頭:“不用,不礙事。”

  魏華半躺半坐,斜倚在床上,窗子敞開著,陽光透過窗紗射進屋子,照在魏華蒼白的臉上,魏剛看著哥哥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恐慌。

  客廳裡的電話響起來,是順子打來的。

  魏剛問:“怎麼了?”

  話筒另一邊的順子聲音有些緊張,呼吸急促的說:“張哲好多了,我剛才跟他交流過了,他說他昨天夜裡看到了古怪的東西,那些東西圍繞著一根繩子飛舞,又是繩子。他還說他看到有東西的腦袋破碎了,血淋淋的。真他媽邪門,你家的小狗不就是腦袋破碎了嗎?不過他說那是人的腦袋。他還說……”

  “還說啥?”魏剛盯著晲云疑楔l,頭皮一陣發麻。

  順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他還說,破碎的是他的腦袋!”

  魏剛的腦袋“嗡”的一聲響。

  定了定神,對電話說:“告訴他,那些都是幻覺,讓他不要擔心。”

  “我們該怎麼辦?”順子問。

  “我找回繩子了,現在就在我身邊。”魏剛緩緩的說,“也許就是它作怪。”

  “我們該怎麼辦?”

  “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它。”

  “怎麼處理?趕快扔掉吧。”

  “你好好照顧張哲,我再想想。”

  放下電話,魏剛慢慢走到晲丑A在繩子前面蹲下來,這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繩子,可能因為經過長時間的日曬雨淋,表面顯得灰暗陳舊。它被魏剛很隨意的扔在地上,沒有顯現任何詭異的跡象,可昨晚分明就是這根繩子,竟然布滿了詭異的笑容,現在魏剛蹲在它旁邊,怎麼也想象不出繩子如何會笑。

  已經將近中午,房間裡明亮而乾燥,魏剛心中不再有任何的恐懼,他將繩子提起來,反覆的看著。魏母走進客廳,不悅的說:“怎麼又弄那根髒繩子?”

  魏剛知道母親誤會,也不多加解釋,支吾了兩聲,將繩子裝進黑色塑料袋裡,轉身走出家門。聽母親在身後問:“哪裡去?”大聲回答:“有事情。”

  提著繩子走下樓,心頭不禁茫然,他原想從家裡把繩子燒掉,母親的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如果當著母親的面焚燒繩子,一定惹她疑心,不知要嘮叨些什麼。家裡已經發生這麼多希奇古怪的事,如果因燒繩子再引起麻煩,就更雪上加霜了。

  走到垃圾箱前,魏剛停了一下,心想:“繩子是從浮來山帶下來的,如果真有古怪,燒掉只怕惹出更大的麻煩。扔在這裡也是不妥,無論它是不是詭異事件的根源,送回山上總不會錯。”

  這樣一想,頓時覺得所有問題迎刃而解,心情也輕鬆起來。走過兩棟樓房,看到迎面走來兩個人:一個四五十歲年紀,身材高大,皺紋裡刻著深深的風霜之色。另外一個十七八歲的樣子,神色冷漠。兩人都邊走邊四下裡打量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走到近前,聽那年輕人對中年人說:“杜師傅,附近有一股很沉重的意念。”說這話的時候,年輕人的眼睛緊盯著魏剛,眼神冰冷銳利,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被稱作杜師傅的中年人看了魏剛一眼,問:“能判斷在哪裡嗎?”

  年輕人搖搖頭,眼睛還在看著魏剛。他的眼神讓魏剛感到不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走過。走出不遠,突聽有人在身後喊:“等一下,小夥子。”魏剛回頭,只見那個杜師傅正衝他招手,於是停下來問:“有事嗎?”

  杜師傅與年輕人一起走上前,說:“我們打聽一件事情,昨晚從電視裡看到,小區裡發生了血案,請問是哪一家的事?”

  魏剛搖搖頭。小區裡足有上百棟樓房,他上午剛剛回家,確實不知道哪一家出了事情。至於那個不幸去世的女孩子,他更不認識。杜師傅跨近一步,和藹的說:“還要一件事情請教,最近,有沒有聽說小區裡發生什麼古怪的事情?”

  魏剛心頭一動,問:“什麼古怪的事情?”

  杜師傅說:“就是一些平時不常見的事。”

  魏剛著急去浮來山,聽他說的含糊其詞,料想與自己無關,於是淡淡的說:“不知道。”

  那杜師傅還想再問,看他語氣冷淡,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好說聲謝謝,與年輕人向小區內走去。

  魏剛走出一段距離,突然想到:“這兩人所說的古怪事情,,會不會與繩子有關?”再回頭看時,那兩人已經走的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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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魏剛在小區前乘上2路車,直奔浮來山而去。起初車上乘客頗多,漸近浮來山的時候,人越來越少,到達終點站的時候,只剩了魏剛和司機兩人。司機停下車,回頭衝魏剛喊道:“要去哪裡,朋友?”魏剛笑笑說:“上山。”從座位上站起來,發現開車的正是上次遇到的那個司機。司機沒有認出他,說:“小心點啊,據說山上有不幹淨的東西。很少有人敢來這裡了。”


  魏剛沒有心思跟他閑嘮,從車上跳下來,徑直走向山中,時近中午,天氣炎熱,秋蟬的鳴叫格外聒噪,越發襯托出山林的寂靜荒涼。沿著上山的羊腸小道蜿蜒走出幾裡地,竟然不見一個人影。他擦掉頭上的汗水,在一棵大樹下的陰涼地裡站定,涼風習習,除了蟬鳴,四野裡竟聽不到其他聲音。

  魏剛望著前面,山路越發陡峭,在參天大樹的覆蓋下,羊腸小道顯得幽深曲折,看不到盡頭。正在他大口喘息的時候,突聽一聲巨響從長空傳來,如同千百隻烏鴉一起鳴叫,匯成一個整齊的聲音,把魏剛嚇了一跳,他走到山林空曠處,仰頭朝天空看去,只見一片烏雲迅速壓了過來,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魏剛心頭一緊,那烏雲似乎專衝他而來,讓他瞬間感到了恐懼。當初,那根繩索是在無意中被發現的,現在想送回原處,早記不住地方。心想,再走下去也找不到繩子最初所在,既然到了浮來山,將繩子擱在這裡也算“送繩歸山”了,四下裡看看,只見山路旁邊的大樹上橫伸出一條枯枝,正衝著自己,於是順手將裝了繩索的塑料袋掛在樹枝上,轉身下山。

  下山後,魏剛直奔張哲所在的醫院,走在路上,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中午不回去了。趕到醫院的時候,已是下午,張哲神色疲憊,透過厚厚的鏡片,魏剛看到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衝魏剛笑笑,虛弱的問:“那根繩子呢?”

  魏剛聽他見面便問繩子,心中一跳,避開話題問:“有沒有感覺好些?”

  張哲點點頭,“還好。”又問:“那根從山上揀來的繩子呢?”

  “我送回山上了。”魏剛見躲不掉,只好實話實說,“我剛剛從山上下來。”

  張哲點點頭,無力的說:“就是那根繩子,好可怕。”

  魏剛笑笑說:“那不過是根繩子罷了,不要去想它了。”

  “不,不……”張哲呼吸急促的說,“那繩子有鬼,真的有鬼。我看到了……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倆千萬小心。”

  魏剛握住他的手,緊張的問:“你看到什麼了?”

  張哲頹然躺下來,輕輕的說:“無數的鬼怪,繩子帶來的,頭顱碎了,我的頭顱碎了,死的好慘……”

  魏剛聽他說的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不禁駭然,看了順子一眼,只見順子臉色蒼白,也正在怔怔的看著他。魏剛說:“沒事了,我把繩子送回山上了。即使有鬼,也一起回到山裡去了。”

  魏剛肚子咕咕起來,想起從早上到現在,還沒顧上吃一口飯。於是到醫院外面吃了一碗麵條。回到病房,見順子坐在張哲旁邊,正昏昏欲睡,昨晚一痛折騰,搞的兩人都沒有睡好。魏剛見他滿臉困頓,於是讓他回家休息,兩人商定,晚上他再來接替魏剛。

  張哲平時一副學究氣,說話做事一絲不苟,生病之後,更是沉默寡言。床頭擺了一本小說,魏剛翻了幾頁,頗覺無聊,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張哲閒聊。張哲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還好,閒談起來,跟往常並沒有兩樣。但每觸及他生病的話題,語言便混亂起來,反覆重複著那幾句話,仿佛陷入了神智不清的旋渦。

  魏剛深為怪異,不敢再刺激他,盡量找些輕鬆的話題來聊。晚上,順子如約而來。張哲在這個城市裡沒有親人,關係最親密的朋友,就算魏剛與順子了。看護他的工作理所當然的落到兩人身上。

  病房裡只有一張空床鋪,晚飯過後,順子對魏剛說:“床位不夠,只能一個人留下,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這裡照顧他。”魏剛點頭同意,三人商量後,決定在張哲生病期間,由魏、祁二人輪流照顧他。雖然張哲不欲麻煩他們,但兩人見他身體虛弱,堅持要來。

  魏剛又坐了一會,從順子那裡拿了鑰匙,獨自回到順子家裡。他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將繩子送回了山上,心頭不再有任何顧慮,洗刷上床後,睡的格外塌實。

  清晨,天剛放亮,客廳裡電話突然鈴聲大作。魏剛一個愣怔從床上跳起來,心頭冒出一個恐怖的念頭,幾步衝到客廳。

  電話果然是順子打來的,只聽順子牙齒咯咯打顫,聲音裡帶著哭腔:“魏剛,快,快來……”

  “怎麼了?”魏剛緊張的問。

  “張哲…..張哲……好象已經……頭上全是血…….你快來。”順子說話語無倫次,驚恐異常。

  魏剛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又問:“到底怎麼了?”

  “可能,張哲……腦袋碎了,就象他說的那樣,全是血。我沒……沒敢仔細看。你快來。”

  魏剛腦袋轟的一聲響,腦海里迅速閃過那根繩子,喃喃的說:“還是繩子。”突然回過神來,衝著話筒大聲喊到:“你先去找醫生,然後報警,我馬上到。”

  魏剛驚恐萬狀,急忙衝回房間,套上自己的衣服,穿好鞋子,剛要向門外跑,突然看到臥室地板上盤踞著一團繩子。

  此時天色未亮,魏剛沒來得及開燈,臥室裡一片陰暗,那跟繩子盤踞在地板上,渾身閃爍著陰冷的笑意。魏剛渾身寒毛聳起,心頭涌起一股不可遏抑的怒火,嘴裡大喝一聲:“去你媽的妖魔鬼怪。”衝上去,朝地面的繩子狠狠踢了過去。

  腳卻踢空了,再去看時,地板上什麼都沒有,順子還在醫院焦急等待,魏剛顧不上琢磨這根繩子,匆匆下樓,趕往醫院。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不斷祈禱上天讓順子搞錯了,保佑張哲一切安然無恙。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大亮,還沒進門,就看到醫院大院裡停了幾輛警車。進了住院部,見張哲居住的病房已被隔離起來,幾個警察站在門口。魏剛心中一沉,跑到病房門口,卻被警察攔住。

  魏剛心煩意亂,大聲喊到:“順子,順子……”

  順子聞聲從一間辦公室裡出來,身後跟著一個警察,他跟警察打個招呼,朝魏剛走過來。魏剛跑上去,一把抓住順他的肩膀,急切的問:“張哲怎樣了?”順子臉色蒼白,木然的說:“張哲死了。”魏剛的心仿佛被東西撞了一下,腦海里頓時一片空白,良久才問:“是不是象電視裡的那個女孩?”順子點點頭。

  魏剛陡然想起了金魚、小狗豆豆,還有家裡的哥哥和父母親,如遭雷擊一般,他渾身都顫抖起來。呆呆的看了順子一眼,轉身向外跑去,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引起了守在病房門口的警察的注意,差點就要攔住他。順子在後面喊到:“你去哪裡?”

  “回家。”魏剛大聲說。

  一口氣奔回家裡,戰戰兢兢的推開門,見父母和映飛正圍坐在飯桌前吃飯,獨獨不見魏華,急忙問:“我哥呢?”

  魏母不悅的責備道:“看你氣喘吁吁的,慌張什麼?”

  映飛微微笑著說:“他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裡呢。”

  魏剛走進臥室,見魏華正躺在床上,依舊兩眼通紅,面帶微笑的看著他,旁邊的床頭櫃上擺著幾個碗碟,顯然他在床上進的早餐。

  魏剛稍稍鬆口氣,問:“怎麼不去醫院?”

  魏華笑笑說:“沒什麼事情,可能剛回家,水土不服,躺躺就好了。”

  魏剛木然的點點頭,轉身走出。張哲的死帶給他極大的震撼,坐在飯桌前,勉強吃了兩口飯,再也吃不下去。魏母奇怪的看著他,問:“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要不要再吃點?”魏剛神不守舍的看了母親一眼,搖搖頭。

  映飛幫魏母收拾碗碟,一起進了廚房,魏剛見母親和嫂子都不在跟前,急忙對父親說:“爸爸,我想跟你和哥哥說件事情。”魏父疑惑的看著他:“什麼事情?”魏剛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母親,說:“我們到臥室來談吧。”

  魏父點點頭,一起走進魏華的臥室。魏華從床上坐起來,父子三人坐定,魏剛低沉的說:“爸爸,我有個同學去世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魏父吃了一驚,問:“是誰?”

  “張哲,你認識的。”魏剛說。

  魏父點點頭,疑惑的問:“那個小夥子身體很結實的啊,怎麼就沒了呢?”

  魏剛沒有回答,看了父親一眼,轉開話題問:“爸爸,您經歷比我們豐富,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知子莫若父子,魏父料想兒子必定遇到了重大的疑惑,否則不會這樣神色鄭重,於是沉吟道:“鬼神這類東西,信之則有,不信則無,它在人的心裡,不在人心之外。”

  “那您信不信呢?”魏華也插話問。

  魏父怪異的看著兩個兒子,搖搖頭說:“我當然不信。鬼神之說,都是古代科學文化不發達,人類對自然認識的誤解。”轉臉問魏剛道:“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難道跟你同學的死有關?”

  魏剛點點頭,說:“我哥回來的那天,我和兩個同學去爬浮來山了。”

  “浮來山?”魏父一驚,“你們去浮來山幹什麼?”

  魏剛嘆口氣說:“很多人傳說山上鬧鬼,我們上去看看。”看父親神色緊張,奇怪的問:“爸爸,你知道山上鬧鬼的事?”

  魏父點點頭:“我聽很多人說過。據說山上有個死亡山洞。”

  “什麼死亡山洞?”魏華不解的問。

  “人們都說山上有個神秘的山洞,”魏剛說,“很多人進山之後,都失蹤了,因為那個洞裡有鬼怪。”

  魏父皺皺眉說:“都是無稽之談,不要相信那些鬼話。你們在山上遇到了什麼?”

  “沒有。”魏剛搖頭說,“我們撿到一根繩子。”

  “繩子?是上次帶回來的繩子?”魏父疑惑的問。

  魏剛點頭,看著父親,聲音顫抖的說:“那繩子上有鬼。被繩子盯住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會腦袋破碎,奇怪的死掉。”說著,他把從山上下來後發生的古怪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包括那個在車上遇到的女孩的死。最後惶恐的說:“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所以一直沒想到繩子會作怪,現在張哲也死了,可以斷定,就是繩子的問題,那繩子上有鬼。”

  他講述的經過,有些是在家裡發生的,先前沒有注意,現在他把那些片段串了起來,主線正是那根繩子,魏父曾親耳聽過那個古怪的笑聲,也親眼見到過金魚與小狗的死狀,顯然魏剛所言不假。他嚴厲的看著魏剛:“你不是說繩子是同學家裡的嗎?為什麼要撒謊?”

  魏剛自知問題嚴重,囁嚅道:“我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去過浮來山,可誰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那根繩子呢?”魏父問。

  “我發現繩子有問題之後,昨天上午把它送回浮來山了。”

  “那該沒事了啊。”魏父思忖道。

  魏剛搖搖頭:“可今天早上,我卻在祁鳴順的臥室裡看到了那盤繩子,我踢了一腳,卻什麼也沒踢到,那只是一個影子。”看了魏華一眼,又說:“據張哲昨天說,他看到那條繩子在飛,周圍圍繞著一些奇怪的東西,他還夢見,夢見自己的腦袋破碎了,好多血。現在,他的腦袋真的破碎了……”說到這裡,突然想到:“如果我們沒有從山上撿下那根繩子,張哲就不會死,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恐慌煩惱了。”心頭頓時一陣痛悔。

  只聽魏華喃喃的說:“我也夢到過那根繩子,而且,我也夢到自己的頭……”

  聽到這話,魏父如同聽到死亡判決書,臉色突然灰敗如土,“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顫抖的問:“你也夢到了那些東西?”

  魏華失神的點點頭:“起初只是聽到些奇怪的聲音,後來便在夢裡看到一根繩子,再後來就是血……”看著父親焦慮的神情,勉強笑笑說:“您別擔心,爸,也許都是巧合,我剛回國,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可能有些神經衰弱。”

  “恩,不會有事的,”魏父點點頭,神色堅定的說:“等會兒,從賓館訂個房間,你換個環境,好好休息一下。”轉頭對魏剛說:“還記得把那根繩子放在哪裡了嗎?”

  魏剛點頭。

  “趕緊找回來,快點。”魏父神情凝重的說。

  “為什麼要找回來?”魏剛疑惑的問。

  “別問為什麼,快去找回來!”魏父嚴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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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這些年來,母親經常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責備,父親卻很久沒用這樣嚴厲的口氣與他說話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不再是從前那個獨斷專行的家長,在母親的嘮叨聲裡越來越沉默。也正是因為如此,魏剛經常對母親的嘮叨感到厭煩,卻始終對父親存了一份敬畏之心。這一句斥責又讓他感受到父親的威嚴和自信,不敢再多問,惶恐的走出家門。

  登上浮來山,見黑色塑料袋還掛在路邊的枝杈上。山間小道雖然幽深,但陽光從樹葉縫隙裡篩落下來,給山林增添了寧靜祥和的氣息。魏剛小心翼翼的把塑料袋摘下來,只見繩子還靜靜的躺在裡面,看不出絲毫的邪祟跡象。魏剛又開始疑惑,眼前毫無生命的繩子果真是那些恐怖的事件根源嗎?

  想起父親焦急的神色,魏剛沒有在山上片刻停留,匆忙帶著繩子返回家中。進得家門,只見父親正半倚在沙發裡,神情凝重,顯然正在等他。魏母聞聽聲音,也從房間裡走出來,面帶惶恐,急切的問:“找到了嗎?”魏剛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已經把事情真相告訴了母親。

  魏剛點點頭,將手提袋遞給父親。魏父打開袋子,皺皺眉問:“就是這個?”思忖片刻,將塑料袋小心的放到茶几上,起身走進魏華臥室。魏剛忙跟在後面,與母親一起走進來。

  映飛還是坐在床邊看書,突見一家人神色古怪的走進來,忙奇怪的站起來。魏華看到弟弟,關切的問:“怎麼樣?”魏剛還沒回答,就聽父親說:“我已經在嘉華賓館訂了兩個房間,你們馬上收拾行李,換個休息環境,你媽媽將陪你們一起去。魏剛繼續住在朋友家裡,有事情打電話,沒事不要回來。”

  魏華愣住,疑惑的問:“那您呢,爸爸?”

  魏父神色嚴峻,緩緩的道:“我留在家裡。”

  魏母急切的問:“為什麼留在家裡?”

  魏父看了妻子一眼,果斷的說:“不要管那麼多,大家趕緊收拾,馬上去賓館。”

  “那繩子怎麼辦?”魏母不明白丈夫的意思。

  “繩子我來處理。這幾天你們都不要回家,有事電話聯繫。”魏父說道。

  “怎麼處理啊?乾脆快燒掉吧。”魏母著急的說。

  魏父聞言一愣,沉思道:“燒掉有用嗎?”抬頭看看魏華,只見房間光線充足,兒子蒼白憔悴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不散的陰影,當下不再猶豫,神色堅忍的說:“我自有分寸。你們收拾用品,趕緊離開。”

  魏華心中惶惑,看著父親毅然決然的神態,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若繩子果真是邪惡之源,那麼已經危及到全家人的安全,以常理推斷,與繩子距離越近,面臨的危險越大,父親安排全家出去躲避,獨自留下與繩子為伴,顯然存了赴死之心,要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全家的平安。

  魏華從床上坐起來,轉臉擦了一把淚水,說:“爸爸,您陪媽媽去賓館,繩子我來處理。”

  魏父見兒子猜到自己的心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不會有事的。照顧好你媽媽,過兩天,等事情結束了再回來。”

  幾天來,魏華深切感應到繩子的巨大魔力,那種不可預見的恐怖如惡魔一樣纏繞著他,為了不會讓家人擔心,他只輕描淡寫的透露隻字片語,不敢將內心的恐懼表現出來。他在國外日久,終於回來一趟,郁積已久思念未曾完全宣泄,竟遇到了生死離別的危機。他知道,其實父親完全不必乾冒奇險,以身試禍。他這樣做,分明是寧願搭上他的生命,也不願讓自己有絲毫危險。

  父愛如山。魏華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抱住父親的胳膊,將頭埋在臂彎裡,淚水汩汩而下。映飛站在他們身邊,怔怔的看著丈夫,雖然沒完全明了發生的事情,卻感受到丈夫的無奈和悲傷,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魏剛看著哥哥悲傷的樣子,也隱隱猜到了父親的心意,心想:“禍是我闖出來的,張哲已經死了,怎能連累父親冒險?”於是大聲說:“我來處理這根繩子。如果有事,讓它衝我來好了。”說著,轉身走到客廳,從茶几上抓起塑料袋,便要下樓。

  “站住!”魏父在他身後大喝一聲。

  魏剛停住腳步。魏父走上來,劈手奪過袋子,神色嚴峻的說:“你來處理,你怎麼處理?趕緊收拾東西,馬上離開家。”

  魏母早已淚流滿面,對魏父說:“我陪你留下,死就一起死。”

  魏父看了妻子一眼,生氣的說:“留下有什麼用?誰說會死?魏剛,照顧你好媽媽,立刻去嘉華賓館。”

  魏剛咬咬牙,從父親手裡搶過繩子,大聲說:“對不起,爸爸,禍是我闖出來的,要死我去死。”轉身就要出門,胳膊卻被父親抓住了。

  魏父抓住魏剛的胳膊,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厲聲斥責道:“你闖的禍還小嗎?”奪過魏剛手中的繩子,喝道:“滾出去。”

  魏剛呆立在當地,臉上留下五個通紅的指印。這是成年以後,魏剛第一次挨到父親的巴掌,如童年一樣火辣而疼痛,不同的是,兒時的巴掌是教訓,此時卻有了另外的含義。他怔怔的看著父親,卻見淚水從父親的眼睛裡流出來。才一會工夫,魏父仿佛蒼老了許多,剛才的霸氣一掃而光,疲憊的說:“你們都走,如果我有什麼意外,就可以確定繩子有古怪,你們不要管我,遠遠離開這裡,等鬼氣消散了再回來。”

  魏華在映飛的攙扶下,從臥室裡走出來。低聲對魏剛說:“聽爸爸的話吧,不要惹他生氣。”魏剛不敢再表異議,只好垂頭喪氣的幫助母親收拾行李。魏母心中恐懼驚慌,絮絮叨叨的責備魏剛。魏父將繩子抓在手裡,默默的看著一家人忙碌,嘆口氣說:“別埋怨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誰也想象不出會有什麼結果等待著他們,魏母收拾好日常用品,哭哭泣泣的走出家門,魏華從床上起來之後,精神好了許多,臉色還是蒼白,他默默的看著父親,一言不發。魏剛還在為自己的禍事而惶惶不安,痛心內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魏父面帶微笑,送他們走到門口。

  魏剛陪母親和哥嫂來到嘉華賓館,魏父已預訂了兩個房間,魏華夫婦住一間,魏母住一間。中午的時候,魏父打來電話,讓他們自行從外面吃飯,不要管他。魏母想回家給丈夫作飯,被魏父堅決拒絕了。

  午餐在賓館餐廳裡,魏母擔憂丈夫,面對飯菜淚流不止,魏華看母親傷心的樣子,也禁不住陪她流淚。魏剛被凄慘的氣氛搞的心煩意亂,加上傷心張哲的死亡,沒有一點胃口,胡亂扒拉幾口便走了出去。

  走出賓館,先給順子打了一個電換,順子接受完公安機關的調查後,已經回到家裡。張哲的死亡也給他帶來極大的震驚,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他不敢再進那間老房子,先回市區的家裡了,他的父母都住在那裡。魏剛本想再去看看張哲,早晨過於緊張,沒有顧的上看最後一眼,可順子告訴他張哲的屍體已被公安機關移走,可能需要進一步調查處理。兩人約定晚上見面,然後掛斷了電話。

  魏剛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心中茫然無措,只好回到賓館。魏母滿面愁容的坐在魏華的房間裡,看到魏剛,又忍不住責備他惹出那麼多禍端,魏剛不敢再頂嘴,只好灰溜溜的躲進另一房間,用電視打發無聊的時光。

  本地電視新聞裡報道了張哲的案子,電視台的播音員沒有多加評論,只說公安機關將盡快破案云云。電視裡沒有出現張哲的鏡頭,只有醫院外景還病房外圍觀者的畫面。鏡頭切換間,魏剛突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心念一閃,想起正是昨天在小區裡見到的一老一少,看來他們不知如何聽到消息,跑到張哲出事的醫院去了。

  傍晚,魏華走進房間,從家裡搬出來後,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只是蒼白的臉色沒有改變。魏華坐到床上,神色有些恍惚,沉默了一會說:“我去給爸爸買點晚餐,晚飯你陪媽媽一起吃吧。”魏剛站起來說:“我去買,你身體沒好,多休息吧。”

  魏華笑笑,起身攔住他:“還是我去吧,免得爸爸看到你不高興。”魏剛想到父親生氣的樣子,心頭不禁惴惴然,哥哥剛從外面回來,料想父親對哥哥不會象對自己那樣嚴厲。於是點頭同意。

  魏華看著弟弟,深深的說:“這次我走了,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你要改改自己的脾氣,多孝敬爸媽。”嘆口氣,眼睛裡閃過一絲凄苦的神色。他這次回國探親,假期很短,過幾天就要返回美國。魏剛只道他在說出國以後的事情,點頭答應道:“我會的。”魏華又說:“你嫂子從小就在國外,不了解國內家庭的關係和矛盾,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原諒一些。”

  魏剛點點頭:“那天是我做的不對。哥,你愛她嗎?”

  魏華凄然一笑說:“是的,象她愛我一樣愛她。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給她帶來幸福。這幾天,麻煩你多關照她一點。”魏剛看著他,點了點頭。

  魏華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深深吐了口氣,說:“我去了,以後,照顧好咱爸媽。”說罷大步離去,魏剛送他走出門外,看著哥哥略帶踉蹌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一種無以名狀的傷感和痛楚,魏華的背影在夕陽裡孤單而蒼涼,仿佛正在走向一個不可預知的結局。魏剛撓了撓頭,轉身返回房間。

  晚上,魏剛陪母親和嫂子吃飯之前,先給家裡撥個電話。魏華正和父親一起吃飯,聽電話裡的聲音,似乎正在喝酒。魏父還是不許他們回來,只說魏華陪自己吃晚餐就夠了。

  聽說魏華父子都平安無事,魏母情緒好了許多。這件事情本來就荒誕不羈,在這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會讓人神經松懈,魏母不再象剛得知危機時那麼緊張。晚飯過後,魏華回到賓館,手裡多了一個皮包,臉色愈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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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魏剛記得哥哥出門的時候兩手空空,見他手中多了一個包,奇怪的問:“那是什麼?”魏華笑笑說:“順便買了一點東西。”魏母見魏華神色憔悴睏倦,知他還在病中,忙叮囑他早些休息,切莫累壞身體,邊說邊拉魏剛走出房間。魏華知道母親的心意,欲言又止,默默的送他們出來。

                 

  魏剛出了賓館,想回家看看,又怕被父親責罵,只好先回住處。他有順子家老房的鑰匙,進得房裡,先開了所有的燈,然後才給順子打電話。

                 

  順子很快從爸媽住處趕了過來,臉色依舊蒼白。他從早晨到現在一直處於驚恐之中,此刻見到魏剛,總算塌實了一些。張哲的死太過神秘,而那根繩子的威脅依舊存在,兩人坐在臥室裡,大眼瞪小眼,找不出一個頭緒。

                 

  順子心有餘悸地說:“還有件怪事,我沒跟任何人講。”魏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事情?”順子聲音稍稍有些顫抖:“今早發現張哲出事的時候,我的手上沾滿了血……。”

                 

  魏剛一怔:“血?哪裡來的血?”順子木然的搖搖頭:“不知道,我看到自己手上沾滿了血跡,才發現張哲出事了。”停了一下,顫聲問道:“你明明把繩子送回山上了,張哲為什麼還會出事?你說,我手上怎會有血?”

                 

  魏剛煩躁的撓撓頭:“也許這件事情跟繩子沒有關係。你手上的血,會不會從張哲身上沾來的?”

                 

  順子搖頭說:“不是的。我記得清楚,早晨起床的時候,一穿外衣便看到了手上的血跡。不過警察問我的時候,我沒講這件事。也許他們還會找你了解情況。”

                 

  魏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說:“我已把繩子從山上找回來了。現在我爸爸手裡。”

                 

  “找回來了?”順子大吃一驚,“為什麼要找回來?”

                 

  魏剛把事情經過簡單敘述一遍,當聽說魏華也曾做過古怪的夢,順子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叫道:“你哥哥!你哥哥要有危險。”

                 

  魏剛低下頭,低沉的說:“不會的。繩子在我爸爸手裡,他不許我們回家。”

                 

  順子嘆口氣說:“那你爸爸不是有危險了嗎?”

                 

  魏剛抱著頭,痛苦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家把繩子拿出來。”順子遲疑的說。

                 

  魏剛搖搖頭:“不行,因為這個事情,我今天挨了我爸一巴掌。再說,即使拿出來,我們怎麼處理?”

                 

  兩個人垂頭喪氣,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時間漸晚,順子睡意涌上來,先上床睡了。半夜裡醒來,只見魏剛還滿面愁容的坐在燈光裡。順子嘆口氣說:“別想了,睡覺吧。”魏剛無奈的點點頭,合衣躺到了床上。

                 

  深夜,順子被噩夢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這幾連連發生怪事,兩人不敢關燈睡覺,房間裡燈光明亮,順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見魏剛也正翻身坐起,眼神呆滯,急促的喘息著。順子揉了一把眼睛,問魏剛:“怎麼了?”

                 

  魏剛神色驚恐,說:“我也做那個夢了,漫天裡都是繩子,還有我哥……我哥!”說著,“騰”的從床上跳起來,胡亂套上衣服,轉身就要向外跑。順子一把抓住他,問:“哪裡去?”魏剛掙脫他的手,大聲說道:“找我哥。”順子慌忙說:“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我剛才也夢到繩子了。”

                 

  兩人衝下樓來,才發現外面還是漫天星斗。順子看看表,才凌晨三點。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嘉華賓館而來。初秋的凌晨,空氣裡帶點清寒的涼意,不知是因為是清冷還是害怕,順子聽到魏剛的牙齒格格打顫。

                 

  來到嘉華賓館,順子跟在魏剛身後,徑直衝進大堂。值夜班的服務員正在昏昏欲睡,突見進來兩條人影,慌忙站起來,沒等她開口,兩人已跑上了樓梯。魏華夫妻住在二樓,住了個普通標準間,魏剛來到房間門前,稍稍猶豫了一下,敲響了房門,低聲喊道:“哥哥。”

                 

  房間裡傳來的是映飛的聲音:“誰啊?”

                 

  “我,魏剛。”聽到映飛的聲音從容鎮定,魏剛輕輕鬆口氣。

                 

  房門打開,映飛探出頭來,朝魏剛身後看了一眼,問:“你哥呢?”

                 

  魏剛一愣,這話本來是他想問的。此時房門半開,房間裡燈光明亮,映飛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看神情並非開玩笑。魏剛忙問:“他沒跟你一起?”

                 

  映飛搖搖頭:“昨晚你們走後,他也跟著出去了,回來說他自己換了一個房間。”

                 

  “為什麼要換房間?”魏剛放鬆的心又開始收緊。

                 

  映飛搖搖頭:“我沒有問,他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魏剛皺皺眉:“換了哪個房間?”

                 

  映飛還是搖頭:“他沒告訴我,不過就在這個賓館裡。怎麼了?”

                 

  “沒事,”魏剛說,“你繼續休息吧。”映飛一問三不知的態度讓他有些不悅,轉身朝樓下走去。映飛急忙跟出來,問:“出了什麼事情?”

                 

  順子在後面安慰她說:“沒什麼的,嫂子,你回去睡吧,不用擔心。”

                 

  魏剛匆匆來到一樓總服務台,服務員翻過登記簿後發現,魏華果然給自己登記了另一個房間,在二樓的另一側。

                 

  魏剛的心又一次抽緊,莫名的惶恐涌上心頭,對順子說:“走,上去看看。”

                 

  順子沒有吭聲。魏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神裡閃爍著不安,囁嚅道:“我先去趟廁所。”魏剛點點頭:“好的,過一會你上來找我。”說著,大步邁上樓梯。

                 

  賓館二樓樓道裡靜悄悄的,魏剛經過映飛的房間時,發現房門緊閉,想必她又去睡了。魏華另開的房間在二層的另一頭,與先前的房間隔了很遠。魏剛慢慢走近的時候,又聽到了那個古怪的笑聲。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他記得每次這個聲音出現的時候,必然要發生一些血腥的事情。

                 

  隨著聲音的加強,魏剛感到渾身血液加快,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慄與煩躁。他疾步來到門前,伸手去敲那扇門,門沒有關,在他一敲之下,自己開了。魏剛邁步進房,只覺一股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門又被輕輕的合上了,只留下一道縫隙。

                 

  房間裡黑洞洞的,廊道裡的燈光從房門縫隙裡射進來,更顯得陰暗而朦朧。

                 

  “哥哥。”魏剛輕輕叫了一聲。

                 

  剛才古怪的聲音突然變的遙遠,似乎從晲仆`處鑽了出去,正在向著遠方收縮。房間裡異常安靜,魏剛聽叫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他努力睜大眼睛,以適應房間裡的黑暗。他伸手在椈壑W摸索,想尋找房內電燈開關,然而椈壑@片平滑,他什麼也沒摸到。

                 

  他朝前走了兩步,眼睛終於看清了房間的物事,靠椌漕F上坐了一個人影,雖然房內昏暗,難以看清面目,但從坐姿上認出來,正是哥哥魏華。

                 

  魏剛心頭一喜,叫了聲哥哥,正要走上前去,卻見魏華的影子如同煙霧般搖晃起來,仿佛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楊柳枝條,正在風中搖擺不定。與此同時,那個原本消失的聲音突然從晲刈咱X,如狂風般卷過房間的每一寸空間。魏剛驚恐的睜大眼睛,只見房間裡竟飄滿繩子的影子,它們在半空中縱橫交錯,伴隨著那個狂亂的聲音,如毒蛇般蜿蜒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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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十一

魏剛感到自己的血液如同舞動的繩子般沸騰起來,他渾身戰慄,一步衝到魏華面前,大聲叫道:“哥哥,快走。”卻見魏華閉著眼睛,毫無反應,,頭顱依舊木偶一般的搖動著。魏剛吃驚的看著他,大聲叫道:“哥哥,哥哥,你怎麼了?”伸手捧住魏華的頭。

                 

  魏剛似乎聽到了頭骨破碎的聲音,他吃驚的低下頭,發現自己捧住的不是一個頭顱,而是一個柔軟的麵團,那麵團被他用力一捧,竟捏得扁了。與此同時,耳邊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那分明是一片充滿了邪惡和得意的笑聲。魏剛心神一顫,他看著那個變形的麵團,隱約覺得這東西跟哥哥有關,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把麵團恢復成原來的形狀。可是,他越手忙腳亂的捏弄,那麵團越不是原來的樣子。魏剛急出一身大汗,再去看時,那麵團變成了一個破裂的花瓶,一些粘乎乎的東西從瓶子裡流出來。

                 

  突然房間內燈光一亮,有人從外面闖進來,魏剛回頭一看,原來是順子,他擦了把汗,沮喪的對順子道:“過來看,這東西怎麼了?”

                 

  順子走到近前,一眼看到魏剛手捧的東西,登時臉色慘白,一個箭步衝到魏剛身後,將他攔腰抱起,拖離原地,失聲叫道:“你在幹什麼?”

                 

  魏剛只覺腦海里靈光一閃,仿佛從夢境中醒來,他疑惑的回過頭,哪裡有什麼麵團,那分明是哥哥的頭顱,竟是一片血肉模糊,連白花花的腦漿都流了出來。魏剛一聲慘叫,爬到哥哥跟前,只見魏華早已氣絕身亡,兀自睜著大大的眼睛,神情如同看到了魔鬼一般,流露出極端的恐懼和絕望。

                 

  魏剛心膽俱裂,一時之間,如同痴呆了一般,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順子,喃喃的說:“怎麼會這樣?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我殺死了我哥哥……”順子驚恐萬狀,一把抱住魏剛的身子,在他耳邊大聲說:“不是的,我們離開這裡……”想扶他站起來,卻發現他早癱軟在地。

                 

  順子用力將他架起來,氣喘吁吁的說:“我們離開這裡,走……”才走兩步,突見旁邊的桌子上搭著一條繩子,房間裡沒有風,那繩子卻還在微微搖擺,順子認得清楚,這正是他們從浮來山撿來的那條。適才的恐懼已讓順子渾身酸軟,冷不丁看到這條繩子,不啻於看到了魔鬼,駭得他差點坐到地上。

                 

  然而那條繩子卻無異樣,只是靜靜的躺在桌子上。順子張皇失措,顧不上琢磨繩子怎會出現在這裡,急忙連拖帶抱將魏剛攙下樓來。天還沒亮,前台服務員正打瞌睡,兩人踉踉蹌蹌走出賓館,呆立在門口,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順子旁邊有一排長椅,忙扶魏剛坐了上去。魏剛半伏在椅子上,渾身戰慄不已,嘴裡一味的哀泣著:“哥哥,哥哥……。”

                 

  順子與魏剛是多年的好朋友,只知道他平時大大咧咧粗豪不羈,從未見他如此悲痛欲絕的樣子。他明白魏華的死不能算到魏剛頭上,但他親眼見到魏華的腦袋被他生生捏碎,不知該做何解釋。初秋早晨的微風裡帶著絲絲的寒意,他痴痴的站了片刻,轉身看到魏剛手上的血,又是一陣心驚膽戰,暗想:昨天清晨,自己的手上也曾沾滿血跡,難道與魏剛身上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想到事情處處透露著詭異和恐怖,不禁一陣顫慄。慌忙找出紙巾,從賓館洗手間裡沾些水,幫魏剛擦乾淨手上血跡。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微微發亮,路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突然,凄厲的警笛劃破清晨,幾輛警車鳴叫著開進賓館大院。過了一會,賓館裡傳來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哭聲,正是魏母的聲音。魏剛在外面聽到母親的哭聲,痛苦的閉上眼睛,一任淚水流滿面頰。

                 

  很快,又一輛出租車停在賓館前面,車上下來一個面色蒼白的的中年人,手裡抓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疲憊而吃力的走過來。順子曾經見過,來人正是魏剛的父親。

                 

  魏剛伏在椅子上,想起哥哥出國多年,一家人思念綿綿,好容易回來一趟,竟因自己多事而葬送了性命,內心悔疼無已,幾次暈厥過去。此時見到父親,早泣不成聲。魏父怔怔的看著兒子,良久才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魏剛久久答不出話,順子忙低聲答道:“魏哥出事了,已經……。”

                 

  其實魏父已從電話裡得知了噩耗,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在兒子這裡得到了證實,身子還是晃了一晃,差點栽到在地。定定神,又問:“怎麼會這樣?”

                 

  順子費力的咽口唾沫,說:“是繩子……那條從浮來山上帶來的繩子。”

                 

  魏父喃喃的說:“不會的,繩子在我這裡,我一直帶在身上。”

                 

  順子悲傷的搖搖頭,說:“不,繩子在魏哥的房間裡,我剛才看到了。”

                 

  魏父突然想到了什麼,將手抖抖索索的伸進塑料袋,抽出一條繩子。他一看清手裡的繩子,登時淚流滿面,失聲道:“傻孩子啊……”

                 

  魏剛吃力的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出那是一條嶄新的繩子,雖然與從浮來山上撿來的繩子一般粗細,但從顏色可分辨出來,這是一條剛剛買來的新繩。魏剛瞬間想通了事情所有的細節:繩子是一切凶兆的源頭,為了不讓父親受到傷害,魏華買了一條同樣的繩子,利用回家送餐的時機,換掉了那條附有邪惡的舊繩,現在想來,魏華昨晚帶回的皮包裡,裝的就是那條奪人生命的繩子了。他拿到繩子後,為了不連累映飛,特地另開了一個房間。他處處替親人著想,卻獨獨忽視了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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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十二

老年喪子,本來就是人生至痛,得知兒子為了自己而死,魏父更是痛不可忍,淚如雨下。良久,才語帶哽咽地問:“那條繩子呢?”順子摸把眼睛,說:“還在魏哥房間裡。警察來了,多半已被他們拿走。”

                 

  魏父還沒說話,突然身後有人答腔:“您說的,是這根繩子嗎?”

                 

  魏剛聽聲音耳熟,轉過頭,只見賓館門口走來一老一小,正是那天在小區裡見過的杜師傅與年輕人。杜師傅也看到了魏剛,愣了愣,爽朗的說:“小夥子,又遇到你了。”晃晃手裡的繩子,問:“你們剛才說的,是這條繩子嗎?”魏剛呆呆的看著杜師傅,突然預感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聲音嘶啞的說:“是的,那是我從浮來山帶回來的。”杜師傅神色一變,說:“浮來山?上次遇到你,怎麼……。”他話未說完,見魏剛雙眼無神,神色蒼茫憔悴,隱約猜到了什麼,忙把話頭一轉,問:“出事的是你們什麼人?”

                 

  魏剛無力的說:“那是我哥哥。這是我父親。”杜師傅瞬間明白了一切,看了魏父一眼,深深嘆了口氣。

                 

  他身邊的少年還是一副冰冷沉默的樣子,看見魏剛瑟縮憔悴的神色,似乎有些吃驚。從杜師傅手裡接過繩子,凝眉傾聽了片刻,點點頭說:“我感應到了,正是它們,就在這根繩子上。”杜師傅聞言似乎一喜,問:“能控制住它們嗎?”年輕人點點頭。

                 

  魏剛聽他們談到繩子,雖然不甚明了什麼意思,但顯然與哥哥有關,早先魏剛就懷疑杜師傅是捉鬼的法師,此刻見年輕人表示能夠控制,立刻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從長椅上掙扎起來,跪倒在杜師傅面前,哀求道:“杜師傅,您一定有辦法,求您救救我哥哥……”

                 

  杜師傅急忙把他扶起來,看看遠處的浮來山,沉鬱的說:“太晚了。如果我們早些找到這繩子,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丟掉性命。唉,如果你前天告訴我們……”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魏父是一家之主,魏華出了事,有諸多的事情等他處理,忙強打精神,託付順子照看魏剛,自己步履蹣跚的走進賓館。

                 

  順子雖不認識杜師傅二人,但見他們言行古怪,能從警察的手裡拿到繩子,料定不同尋常,送魏父走進賓館,回來問道:“你們知道繩子的來歷?”

                 

  杜師傅點點頭,說:“我們正在研究浮來山上的詭異現象,包括這條繩子,它們涉及到一個事關生命本身的重大課題。最近幾天,我們一直在尋找災難的源頭,原來在你們手裡。”說著,四下裡看了看,說:“外面太吵了,我們到茶樓裡談。”

                 

  順子扶著魏剛,跟在杜師傅身後走進嘉華賓館旁邊的茶樓。剛到早餐時間,茶樓裡顧客稀少,四人要了幾份早點,從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大家相互通報了姓名,原來杜師傅名叫杜世成,在本市從事舊書銷售,是一個自由職業者。順子也簡單介紹了自己與魏剛的工作,他們都在本市內的商業公司上班。與杜師傅同來的朋靈卻異樣沉默,自報姓名之後,再也不著一言。

                 

  杜師傅見魏剛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勸慰他道:“小夥子,不要這樣苦著自己。生活原本就是充滿坎坷和曲折,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突發事件,我們永遠無法預料明天上演的是一出喜劇還是悲劇,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就是努力追求理想和幸福,避免一切可能發生的苦難,但悲劇若是發生了,自責和內疚是沒用的,只能勇敢面對,把損失和痛苦減少到最小。”

                 

  魏剛抬起頭,澀聲問:“杜師傅,我想知道,張哲和我哥哥的死,是不是原本可以避免的?”杜師傅黯然的點點頭:“若是我們早兩天找到這根繩子,那些死亡事件就不會發生了。”杜師傅的話仿佛一把鐵錘,狠狠砸在魏剛心頭。前天,他與杜師傅不期而遇的時候,身上正帶著那條繩子,只怪未曾把杜師傅的話放在心上,若當時耐心聽他把話講完,也許事情會是另外一番面貌。魏剛頓時悔痛交加,狠狠一拳,擂在桌子上,失聲泣道:“是我該死,我害死了哥哥啊!”

                 

  杜師傅見他傷心欲絕,一時默然無語。順子指指朋靈手中的繩子,膽怯的問:“這根繩子怎麼處理?它會不會繼續害人?”杜師傅沉吟了一下,說:“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們發現繩子的前後經過?”順子點點頭,把他所了解的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一直說到昨晚他與魏剛來到嘉華賓館。杜師傅聽的很仔細,問:“你從廁所出來之後呢?”順子抹了一把額頭,說:“我從廁所出來後,魏剛已經不見了,走廊的另一端有人說話,我走過去發現有間房門虛掩著,魏剛正蹲在裡面,我打開燈,就看到……看到魏剛正抓住他哥哥的頭,捏來捏去,頭骨都捏碎了……我聽到有骨骼破裂的聲音。”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順子雖然不再象凌晨那樣驚慌,但說起這些事情,心裡還是感到恐懼。

                 

  順子的訴說勾起了魏剛的記憶,從早上到現在,極端的悔痛幾乎讓他精神崩潰,又想到母親和嫂子還在守在賓館內,不知如何傷心慘痛,腦海里頓時一片迷糊,喃喃的說:“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杜師傅見狀,知道他心神迷失,忙用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說:“世界上,沒有人能用雙手的力量捏碎活人的頭骨,你哥哥的死與你無關。”

                 

  一陣清涼感覺從杜師傅手上傳過來,直透魏剛的腦門。魏剛迅速清醒過來,定定神問:“是什麼東西害死我哥哥?”杜師傅說:“是意念,是一股我們尚不了解的強大意念,它們無影無蹤無形,以繩子為載體,專門感應那些意志相對薄弱的人。”

                 

  “意念?”魏剛艱難的回味這個詞,“什麼是意念?”

                 

  “意念是一種力量,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力量,我們平時所說的力量是死的,附著在繩子上的意念卻是活的,這種活的力量,我們也稱做'幻質'.”(關於幻質的詳細描述,請見盡千鐘《幽洞系列之幻嬰》。)

                 

  魏剛搖搖頭,他思維正處在混亂之中,一時無法理解杜師傅的話。順子也似懂非懂,問:“就是說,那些災禍,是繩子帶來的幻質在作怪?”

                 

  杜師傅點點頭:“是的,是幻質。其實平常人們說的鬼怪,都是幻質現象。”

                 

  “'幻質'是什麼?就是鬼怪嗎?”順子問。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鬼怪,是意念,”杜師傅見話題又繞了回來,微微一笑說,“無論是人還是動物,任何一種生命都有自己的意念,當一種意念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時,就會脫離生命體的思維,轉化成為現實的物質,因此,這種物質具備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那就是'幻質'了。”

                 

  順子疑惑的問:“'幻質'為什麼會害人呢?它們怎麼會附著在那條繩子上,它為什麼要攻擊我們?還有,我和魏剛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杜師傅嘆口氣說:“目前,我們尚未明白這批幻質的來龍去脈,總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必然有一個強烈的意念包含在裡面。你們看到了古怪現象,那就是幻質的意念已經感應到了你們。不過不要擔心,既然我們找到了繩子,就不會讓幻質肆意妄為。”

                 

  魏剛也想起一件事情,低聲問:“如果我們早把繩子燒掉,是不是可以避免後來的事情?”杜師傅憐憫的搖搖頭:“不是的,繩子只是一個載體,燒掉了繩子,不會燒掉幻質,它們會轉移到其他的東西上,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例如事件中第一個女孩的橫死,繩子並不在她身邊,可根據順子剛才所說,她受到的感應最深,所以最先遭到噬殺。”

                 

  魏剛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言語。順子還在擔憂自己的安危,問:“你要怎樣處理這根繩子呢?”杜師傅沉吟了一下,說:“繩子的事情容易解決,只要引導繩子上的意念,不令它們繼續害人就可以了。關鍵的問題是,如何找到這批意念的根源,徹底的控制住它們。現在城市裡陸續出現了多次幻質傷人事件,只怕背後有個大的根源。”

                 

  順子吃完了早餐,突見朋靈的神色有些怪異。自從朋靈來到茶館,手裡一直攥著那根繩子,連吃飯也不曾放開。此刻,他臉色蒼白,身體卻在簌簌發抖。杜師傅也發現了朋靈的異常,忙拍拍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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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十三

朋靈定定神,淡淡的說:“我不要緊。”

                 

  “有什麼發現?”杜師傅關心的問。

                 

  朋靈舉起手中的繩子,神色顯得痛苦,說:“我感應到了它們。”

                 

  “是什麼?”杜師傅緊張的問。

                 

  朋靈遲疑了一下,緩緩的說:“全是痛苦和恐懼,是救贖和殺戮的衝撞。”

                 

  杜師傅,又問:“來自什麼東西?”

                 

  朋靈沉思道:“來自無數的生命,包括人類。都是被殘殺前的絕望、仇恨和恐懼。”

                 

  “哦,”杜師傅神色凝重,喃喃說道:“我應該想到的,任何一種經歷死亡的生命,被激發的出來的能量必然是最強大的。是什麼殺死了它們?”

                 

  朋靈的語氣異常冰冷:“是人類。”

                 

  杜師傅神色為之一變,抱歉的看了朋靈一眼,茫然的嘆了口氣。

                 

  順子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但覺這一老一少的關係有點奇妙,他原以為朋靈只是杜師傅的晚輩或學生,但看他們二人的神色,杜師傅在對朋靈的關心和愛護之外,似乎還有一層敬畏,不但遇事要向朋靈請教,而且總是帶點小心翼翼的神態。朋靈卻始終神態沉默冷淡,即使面對杜師傅,也看不出應有的尊重和客套。

                 

  吃完早點,杜師傅與順子互留了聯繫電話,說:“繩子我們帶走了,如果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記著給我電話,另外,我們正在研究浮來山幻質的問題,希望你們能提供幫助。”順子不解的問:“我們該怎麼做呢?”杜師傅說:“到時候我會跟你聯繫的。”

                 

  順子看了看魏剛,點點頭。杜師傅站起來,對順子說:“你們不會再有麻煩了,我們還有些事情,需要跟警方溝通一下。你送魏剛回家吧,他需要好好休息。”

                 

  見杜師傅要走,魏剛一把抓住他的手,淚眼模糊的問:“杜師傅,我哥哥真的就這樣死了嗎?”杜師傅嘆口氣,憐憫的拍拍的肩膀。魏剛絕望的鬆開手,目送他們離去。

                 

  魏華喪事結束後,映飛便要飛回美國了。失去了魏華的日子裡,映飛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鳥,整天一副惶然不知所措的樣子,魏剛似乎不曾見她流淚,但再也聽不到她毫不掩飾的發自心底的笑聲了。臨行那天,魏剛一家三口將其送到飛機場。映飛與魏華來時成雙成對,去時卻孤鴻失侶,送別的情景不勝凄惶。

                 

  魏母抓著映飛的手,動情的說:“孩子,有空的時候再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映飛凄然的搖搖頭:“我不要再回來了,媽媽。我在這裡失去了最愛的人,想起來我會心痛,我會心痛一輩子。”

                 

  魏剛一直對映飛懷有成見,聞聽此話,也不禁動容。驀然想起哥哥臨終前那天,自己問他是不是愛映飛,當時魏華說:“是的,象她愛我一樣愛她。不知道我能不能給她帶來幸福。”此時他才陡然意識到,原來他們如此深深相愛的啊。

                 

  映飛走向機場檢票口的時候,魏剛輕聲說:“嫂子,保重,一路平安。”映飛陡然回過頭來,淚水奪眶而出,說:“魏剛,從我們回來的第一天開始,魏華便盼望著你能在我面前喊一聲嫂子,現在你終於喊了,他卻永遠聽不到了。”

                 

  魏剛淚流滿面:“嫂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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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六部 浮來驚魂 一

第六部 浮來驚魂 一

  
又到週末,將近下班的時候,一輛豪華長途包車駛進科怡公司大院,車門打開,一群身著工裝的少女雀躍著跳下來,有人把手中的背包高高拋起,大聲喊道:“回家了,我們回來了。”活潑的喧囂立刻吸引來很多目光,有人從辦公樓上探頭眺望,見是公司培訓歸來的員工,又把頭縮了回去。


  帶隊的主管將大家聚攏到一起,總結了此行的收穫後,宣布下周一正式上班。一聲解散,女孩們頓時一哄而散。女孩們在另一座城市封閉培訓了幾個月,早就歸心似箭,此時回到自己的城市,如同鳥兒衝破了樊籠。一位染著幾綹淡黃頭髮的女孩走在前面,遠遠衝著宿舍樓喊道:“狗狗,我回來了。”


  “狗狗,我回來了。”


  身後的幾個女孩模仿她的聲調,一起叫喊,公司大院裡頓時響起一片尖叫聲,女孩們嘻嘻哈哈笑作一團。一個戴眼鏡的女孩邊笑邊問:“楚楚,你的狗狗在哪裡?怎麼沒有見過?”那個叫楚楚女孩回過頭,得意的說:“我的狗狗叫豆豆,最可愛了,明天你們就見到了。”


  “為什麼要明天啊?”有人問。


  “它還在我男朋友那裡呢,明天我讓他送過來。”又想起了什麼,對另一個扎著馬尾巴的女孩說:“小青,借你手機用用,給我朋友打個電話。”



  叫小青的女孩從昆包裡掏出手機,楚楚熟練的撥了一個號碼,將機子湊到耳邊:“魏剛,我回來了……你怎麼了……豆豆還好吧?明天給我送過來吧……”楚楚的笑容突然凝滯,聲音裡多了一絲哭腔:“豆豆死了?怎麼會死呢?一定是你不上心照看它。”聽說楚楚的寵物狗死了,女孩們頓時關心的圍過來。


  “豆豆好好的,怎麼死的呀……鬧鬼?你哥哥……”楚楚停住話音,驚恐的看看周圍的人,見都關切的看著她,忙岔開話題,衝著話筒說道:“過一會你來吧,我們見面再談。”



  “你的狗狗怎麼了?哪裡鬧鬼?”女孩子好奇心最重,聽楚楚提到鬼,都七嘴八舌的問。楚楚一臉沮喪:“他說他家裡鬧鬼,我的狗狗死了。哪裡來的鬼啊,分明沒看好豆豆,找藉口騙人。”


  戴眼鏡的女孩不以為然:“不會吧?就算騙人,也該編個聰明點的理由啊。”小青接過電話,神秘兮兮的說:“你們還不知道嗎?最近真的鬧鬼了。前幾天的晚報上有報道,城裡死了好幾個人呢。都是頭被捏爛了,聽說還有一個女孩子呢。好可怕。”


  “我也聽說了,”立刻有女孩接著說,“城裡最近發生了幾起凶殺案,據說有連環殺手,專用錘子敲人的腦袋。也有人說是浮來山上的鬼怪乾的。”


  “浮來山真的有鬼嗎?”又有人問。


  “肯定有鬼,聽說死了好多人呢,很久沒人敢上浮來山了。”小青說,“我們鄰居家阿姨是2路公交車司機,她親眼見到了。差點嚇出精神病。”


  “啊?”女孩們一片驚呼,“那鬼什麼樣子啊?”


  小青搖搖頭:“那誰知道,我又沒見過。”


  “我才不信呢,騙人的。”楚楚不高興的說,“我要讓他賠我的狗狗。”


                 


  傍晚六點,楚楚準時出現在嘉華賓館前的咖啡廳裡。咖啡廳靠窗的鞦韆上,早坐了一個帥氣的小夥子,他頭髮凌亂,面無表情,眼睛緊盯著窗外,全然沒有發現楚楚的到來。楚楚將昆包朝他頭上一磕,笑道:“在想什麼呢?看也不看我一眼。”


  小夥子轉過頭,示意她坐下來,神色木然而恍惚。楚楚大為奇怪,若在從前,她的男朋友早跳起來了,幾個月沒見,神態竟如此憔悴而淡漠,寄養在他家的豆豆死了,她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此刻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納悶:“你怎麼了,魏剛?”


  魏剛搖搖頭,問:“這次培訓還好麼?”


  見他表情鄭重,楚楚忙點點頭:“還好,發生了什麼事情?豆豆怎麼死的?”


  魏剛神色恍惚,又將頭轉向窗外,良久沒有回答。楚楚不高興的問:“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魏剛把頭轉回來,語氣低沉的說:“對不起,我害死了豆豆。”


  楚楚與他相戀一年多,深知他精力旺盛頑劣,平時見面總是打打鬧鬧,從未見過他這樣鬱郁寡歡。聯想到他在電話裡說過的話,料想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心頭不禁惴惴然,問:“豆豆怎麼死的?你在電話裡說你哥哥……你哥哥怎麼了?”



  天色已晚,霓虹燈都亮起來。魏剛垂著頭,低聲說:“我哥哥死了。”


  她了解魏剛家庭的情況,吃驚的問:“你哥哥不是在國外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清楚點啊。”她外出培訓的幾個月裡,起初還經常接到魏剛的電話,最近一段時間再沒動靜,公司封閉培訓,宿處電話只能撥進不能撥出,所以幾個周以來,一直無法與魏剛聯繫。魏剛家裡發生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情。


  魏剛沉默片刻,抬起頭,澀然說:“我們分手吧。”


  沒想到等了半天竟是這句話,楚楚心直口快,脫口責問道:“為什麼?你看上別人了?”


  魏剛搖搖頭,依舊神色黯然。楚楚是個爽利潑辣的女孩,她無法接受沒有原因的分手,逼問道:“我哪裡做錯了?”魏剛深深呼出口氣說:“跟你沒有關係。我明天要上浮來山。”


  楚楚不明白上浮來山和分手什麼關係,還是氣惱:“你上山幹什麼?”


  “我答應我的朋友,陪他們上山找一個山洞。”


  見他吞吞吐吐不肯明說,楚楚認定分手的原因必跟他的朋友有關,於是不假思索的說:“好吧,我陪你一起上山。”


  魏剛搖搖頭:“你不能上。”


  楚楚生氣的問:“為什麼?”


  魏剛憂傷的看著窗外:“山上有危險。”


  楚楚自小任性,魏剛關於分手的話大大傷害了她的自尊心,惱火的說:“我偏要上,明天一早,我到你家門口等你,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我偏不跟你分手。”說罷,氣衝衝的站起來,頭也不回走出咖啡廳。


  往常鬧了矛盾,魏剛總會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後討饒道歉,這次走出了一段距離,身後卻沒人跟過來,楚楚悄悄的回頭,透過咖啡廳巨大的玻璃窗,只見魏剛依舊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楚楚是個驕傲倔強的女孩,她覺得有人插入到她和魏剛中間來了,內心氣憤不過,決意給想象中的“第三者”一點顏色看,次日特地起個大早,找出旅行背包,裝了大包登山用的東西,早早走出宿舍,徑直乘車來到魏剛家的樓下。


  魏剛昨天的態度還讓她感到氣惱,見時間還早,就地坐在樓前的花壇邊沿上。她曾來過魏剛家中,魏母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感到拘謹。她寧可坐在樓下等,也不願上樓去找。反正魏剛要去爬山,遲早都會下來,果然沒等幾分鐘,就見魏剛匆匆從樓道裡走出來,手裡抓著手機,邊走邊說著什麼,陡然看到楚楚,露出驚訝的神色,衝她點點頭,腳步不停的向小區門口走去。


  楚楚跟在他身後,聽他正用吃驚的口氣問:“怎麼會這樣……在哪所醫院?好的……我馬上到。”說話間,一輛出租車從小區內駛來,魏剛伸手攔住,正要上車,楚楚卻從身後冒出來,趕在他前面鑽進車內。魏剛愣了愣,也跟著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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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司機問道:“兩位去哪裡?”

                 

  楚楚搶著回答:“浮來山。”

                 

  魏剛說:“不,先去中心醫院。”

                 

                 

  楚楚剛才聽他提到醫院,轉頭問道:“不是爬山麼?去醫院幹什麼?”

                 

  魏剛沒有回答,看了她一眼問:“你怎麼來了?”

                 

  楚楚一扭頭,沒好氣的反問:“我為什麼不能來?你去醫院幹什麼?”

                 

  魏剛說:“我去看杜師傅。杜師傅生病了。”

                 

  “誰是杜師傅?”楚楚問。

                 

  魏剛沉默了片刻,說:“杜師傅是一個幫過我的人,我答應要陪他上浮來山,尋找一個山洞。本來說好在浮來山下會合,可我剛才接到電話,他生病了。”

                 

  楚楚半信半疑,問:“你說的朋友,就是杜師傅?只有你們兩人上山?”

                 

  魏剛點點說:“是的,不過要上山的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另外幾個朋友。”

                 

  楚楚看了他一眼,問:“那些人裡,有沒有女孩子?”她念念不忘魏剛提出分手的事情,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魏剛不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說:“可能有吧,都是杜師傅安排的,我不知道。”

                 

  楚楚哼了一聲說:“鬼才相信你。”

                 

                 

                 

  中心醫院距離魏剛家的小區只有五站路程,兩人來到杜師傅病房的時候,門口已站了三個人,其中有一位漂亮的女子。楚楚心中暗自狐疑,她與魏剛相識一年,認識朋靈的一些朋友,卻從沒見過這幾個人。魏剛衝站在前面的年輕人伸出手,兩人稍做寒暄,魏剛向年輕人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許楚歌。”轉頭又給楚楚介紹道:“這位是浮來旅遊公司的老闆,陸先生。”

                 

  那年輕人很有禮貌的伸出手說:“我叫陸峰,很高興認識你,許小姐。”楚楚聽魏剛還把自己當女朋友,心中頓時高興起來,說:“叫我楚楚好了。”

                 

  陸峰引見了他身後的兩人,原來那高個年輕人是他的同事,叫張邁,那女子則是陸峰的女朋友,叫做曉璐。聽說曉璐是別人的女朋友,楚楚暗自羞愧,心想,看來誤會魏剛了。

                 

  魏剛掛念登山的事情,問:“大家都到了麼?杜師傅怎樣了?”

                 

  陸峰臉上現出一絲憂慮,說:“朋靈沒到,杜師傅在病房裡,你們過去看看吧。”

                 

  兩人進了病房,只見病床上躺了一個中年人,紫黑的臉膛顯得有些灰白陰暗,眼睛盯著天花板,眉頭緊縮,額上印著深深的皺紋。傍邊坐著一個小夥子,看到他們進來,忙起身示意。楚楚看他的神態,似乎是杜師傅的親屬,顯然與魏剛並不相識。

                 

  杜師傅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眼神有些恍惚,問:“朋靈來了麼?”

                 

  魏剛搖搖頭。杜師傅看看楚楚,吃力的問:“那是誰?”

                 

  魏剛忙介紹說:“是我的女朋友,楚楚,一起來看望您。昨天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生病?”

                 

  杜師傅輕聲說:“我沒事的。她也要上山麼?”

                 

  魏剛說:“不,她不上的。我們事先沒有安排她。”

                 

  楚楚聽魏剛不讓自己上山,反駁道:“誰說我不上?”她記得魏剛說過杜師傅是登山活動的組織者,忙上前一步,甜甜笑著說:“杜師傅,我是魏剛的女朋友,我也想去爬山,您看,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說著轉過身,讓杜師傅看看自己身後的旅行背包。

                 

  杜師傅虛弱的笑笑,對魏剛說:“帶她一起去吧,她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見魏剛神色猶豫,還是不想帶自己上山,楚楚正想大聲抗議,卻覺喉頭一窒,心頭襲上一股莫可名狀的陰郁,仿佛是一團濃重而粘稠的霧氣,正從病房的某個角落升騰起來,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頓了頓,咽下已到嘴邊的話。再看杜師傅,竟神色緊張的盯著半空,身體微微顫抖。才片刻工夫,汗水順著他灰白的臉頰流下來。楚楚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除了病房白僕僕的屋頂,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似乎飄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楚楚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毫無原由的咚咚直跳,她勉強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疑惑的看看魏剛,卻見魏剛也在盯著杜師傅,神色緊張而驚恐。起先坐在床前的小夥子急忙走過來,握住杜師傅的手問:“杜師傅,您沒事吧?”

                 

  杜師傅沉重的喘息著,聲音微弱的問:“小岩,朋靈有沒有來?”

                 

  “我給他打過電話,應該快到了。”小岩說。

                 

  正說著,陸峰從門外走進來,臉上帶著興奮表情:“朋靈來了。”

                 

  自從楚楚來到病房,就聽他們不斷提到朋靈的名字,此刻聽說朋靈來了,不由好奇的盯著門口。果然,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神色憂鬱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隨著他的出現,房間裡仿佛透進來一新鮮空氣,剛才沉重的陰郁瞬間消散,病房裡顯得敞亮起來。

                 

  看到朋靈,杜師傅松了口氣,問:“大家都到齊了麼?”

                 

  小岩在旁邊回答:“還有鐘子沒來。”

                 

  杜師傅點點頭:“等等他吧。”

                 

  朋靈冷然道:“不用等了,我們走吧。”

                 

  陸峰小心的問:“走?杜師傅怎麼辦?要不,我們取消這次行動,等杜師傅身體康復了,換個時間再去。”

                 

  聽陸峰如此提議,大家都點點頭,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去看朋靈。朋靈卻對陸峰的話全無反應,漠然的盯著窗外,好象這事根本與自己無關。自從朋靈進入病房,楚楚就一直悄悄觀察著他,她發現朋靈身上帶有一股冰冷的氣息,神態更是驕傲冷漠,心中暗暗納罕:“看大家的神色,這次行動的決定權似乎在這個年輕人手裡,他到底何種身份,讓大家對他這麼重視,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魏剛也在看他的臉色?”

                 

  見朋靈不加表態,杜師傅忙說:“大家不要管我,我無法陪你們一起上山了。希望你們順利進入山洞,找到我們要找的人,我在這裡等你們的好消息。”

                 

  陸峰走上前,握住杜師傅的手:“那您放心養病,我們有了朋靈的幫助,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杜師傅點頭,轉頭看著朋靈,問:“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對麼?”

                 

  朋靈點點頭。

                 

  杜師傅神色凝重:“那你答應我。”

                 

  朋靈面無表情的將頭扭向一邊,毫無表示,顯是拒絕了杜師傅的請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房間裡一片尷尬的沉寂。楚楚心中奇怪,看看其他人,也是一臉惶惑的神色,顯然都不知道杜師傅讓朋靈答應什麼。

                 

  見朋靈沒有應允的意思,杜師傅吃力的從床上坐起來,抓住朋靈的手,急促喘息著:“你答應我,一定要……一定要將他們安全的帶回來。”他的手微微顫抖,眼睛卻熱切的盯著朋靈。

                 

  朋靈任由他抓住自己,始終一言不發,良久,掙脫了他的手掌,轉身走出病房。杜師傅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的手惶恐的伸向半空,似乎要抓住什麼,卻終於絕望的歪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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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他扶到床上,替他掖好被褥,陸峰不解的問:“您讓朋靈答應什麼?”

                 

  杜師傅兩眼呆滯無神,茫然的搖搖頭。大家手足無措的站在病房裡,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杜師傅閉上眼睛,沉重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陸峰說:“讓杜師傅休息吧,我們上山!”

                 

  楚楚跟在眾人身後走出病房,心中暗自不快:旅遊本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這些人的神色卻沉重的如同要上戰場。讓她更想不通的是杜師傅最後的話,為什麼要朋靈答應把大家安全帶回來?難道朋靈不答應就會遇到危險?她突然覺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連魏剛也透露著古怪。她想拉住他問個仔細,卻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她心中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

                 

  醫院門前早停了兩輛轎車,連同楚楚,同行的五男兩女共七人,大家正要上車,大門裡突然跑來一人,邊跑邊揮動著胳膊。小岩喜道:“鐘子來了。”

                 

  等鐘子氣喘吁吁的來到近前,小岩笑罵道:“你小子怎麼才來?別告訴我你新租的房子又在鬧鬼。”轉頭向魏剛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鐘子,也是我們上山的成員之一。”

                 

  鐘子因為著急,跑的滿頭大汗,抱歉的衝大家笑笑說:“對不起,我來晚了。”陸峰早與鐘子相識,拍拍他的肩膀說:“上車吧,我們馬上就走。”

                 

  鐘子遲疑著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答應陪杜師傅一起上山,現在杜師傅不能去,我……我也不想去了。我來,是受杜師傅囑託,給大家送一件東西。”

                 

  聽說鐘子不去,小岩惱火的譏諷道:“為什麼不去,你害怕了?”

                 

  小岩的話戳中了他的軟肋,鐘子臉色發紅,窘迫的說:“我還是留下來照顧杜師傅吧。”

                 

  小岩不屑的撇撇嘴:“早知道你被幻嬰嚇破膽了,不去算了,膽小鬼。杜師傅讓你送什麼來?”

                 

  鐘子掏出一個摺疊的甚為精緻的紙包,遞給身邊的陸峰:“杜師傅讓我告訴你們,如果遇到危險情況,就打開這個紙包。”

                 

  “哦?”小岩將紙包接過來,笑著問,“什麼錦~囊妙計?打開看看。”說著就要拆那紙包。鐘子慌忙攔住,說:“杜師傅特意囑咐過,這個紙包只能使用一次,現在千萬不能拆,否則到時候就不靈了。記得在最危險的時候打開,裡面的內容會幫助你們擺脫困境。”

                 

  “這麼神奇啊?”小岩將紙包還給陸峰,笑嘻嘻的說:“還是你帶著吧,我怕我的好奇心太重,忍不住半道上偷看。”

                 

  楚楚心中暗笑:現在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落後的把戲,如果真的有什麼意外,大家都有手機,一個電話就可以講的清楚,何必什麼神秘兮兮的錦~囊妙計?陸峰卻不覺得好笑,鄭重的將紙包揣進貼身的衣兜裡。

                 

  鐘子神色複雜,欲言又止,與幾個男士逐一握手擁抱,如同送別一去不復返的勇士,陸峰等人受其感染,也都神情寧重,場面頗有些悲壯。小岩與鐘子摟了摟,笑嘻嘻的說:“為我們祝福吧,希望你迎接我們歸來的時候,見到的還是活蹦亂跳的七個人。”楚楚也伸手與他握了一下,想:這不過是一次登山活動罷了,怎麼搞的生死離別一般?

                 

  七個人分乘兩輛車,直奔浮來山而來。楚楚從倒車鏡裡看到,鐘子一直站在原地,呆呆的目送他們離去。車子停在山下停車場,陸峰從後備箱搬出兩隻大紙箱,打開來,全是一些旅行食品和用具,食物和水早用紙袋包裝好了,另有一些簡易臥具和繩索之類,簡單分配之後,每人攜帶一份。這些用品是陸峰出資購買的,顯然他早做了周~密的籌劃,楚楚這才明白為何魏剛出門時只帶了一個小包,原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她出來的時候,已將背包塞的滿滿的,再裝不下其他東西,只好抱歉的看著大家忙碌。

                 

  雖然早過仲秋時節,山下的陽光依舊曝曬熾熱。浮來山脈連綿上百公里,入眼是一片蒼茫的綠色。

                 

  看到其他人的背包都塞的鼓鼓囊囊的,楚楚奇怪的問:“為什麼帶那麼多東西?我們要在山上露營麼?”陸峰整理好自己的行李,黯然答道:“希望能順利找到浮來幽洞,不必在山裡露營。”見大家都收拾妥當,大聲喊道:“走啊,我們出發!”

                 

  楚楚聽說可能在山裡露營,心裡反而高興,她喜歡這種野外活動。走在魏剛身邊,突見天雲層厚重起來,仿佛被無形的空氣激盪,在天空中翻滾洶涌,在蒼茫的群山之上,投下大塊的陰影,飛快的掠過群山,向遠方飄去。那陰影仿佛同時掠過了她的心頭,讓她陡然興起一片孤獨蒼涼的驚悸。

                 

  步入山林,雖有林蔭遮蔽,空氣裡卻浮動著一層潮濕的燥熱。只有張邁回應著小岩嘻嘻哈哈的玩笑,其他人則只顧低頭走路。山間的小徑因為少人行走,已被荒草淹沒了,越向上走,小徑越分辨不清,幸虧陸峰和魏剛熟悉這段山路,才不至於走錯方向。

                 

  山勢漸漸陡峭起來,雖然林蔭下相對蔭涼,但時近中午,山林密不透風,大家都走出了一身熱汗,楚楚背包裡的東西是最少的,卻走的氣喘吁吁,汗水幾乎濕透了衣杉。翻過第一道山嶺,大家休息了一會兒,喝了點水,繼續前進。

                 

  又走過一個多小時,天色暗淡下來,透過山林婆娑的枝葉,看到天空中布滿了陰雲。楚楚擔憂的對魏剛說:“可能要下雨了。”說著話,只見林木搖動,悶熱的空氣裡多了一絲涼風,吹到被汗濕的衣服上,帶來一股凜然的陰寒之意。楚楚雖然從小住在山下,卻從來沒登過浮來山,她看著陰森森的山林,暗想:“不知道山上有沒野獸。”

                 

  隨著一陣涼風吹過,四周傳來雜沓的聲響,仿佛很多人向這邊圍攏過來,楚楚驚訝的四下尋找,但除了他們同行的七個,四下裡再無人跡。楚楚停住腳步,大聲說:“你們聽,有人來了。”

                 

  曉璐從後面趕上來,在楚楚耳邊輕聲說:“沒有人,我們走自己的路,什麼也別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岩也閉上了嘴,此刻聽到楚楚的話,大聲說:“沒有人,是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大家不要回頭,加速向前走啊。”

                 

  楚楚心中奇怪,轉頭向曉璐說:“不是我們的聲音啊,好奇怪。”曉璐背了一個比楚楚大的行包,此時正走的臉色通紅,滿頭大汗,聽到楚楚的話,面帶懼色的搖搖頭:“別管什麼聲音,別回頭,我們跟上去。”說著,甩開腳步,走到楚楚前面。

                 

  楚楚越發疑惑,那分明是無數行人奔走的聲音,為什麼小岩和曉璐都不讓回頭?別人都走到了她的前面,耳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忍不住回頭去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身後涌出了無數餓狼,正從草叢裡樹林後奔突出來,向這邊吼叫著凶猛的撲來。

                 

  楚楚一聲驚叫,跑到魏剛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有狼啊。”魏剛轉過頭來,竟是一張異常醜陋的陌生面孔,衝她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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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一聲驚叫,跑到魏剛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有狼啊。”魏剛轉過頭來,竟是一張異常醜陋的陌生面孔,衝她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楚楚又是一聲驚叫,幾乎暈厥過去,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睜大眼睛,只見魏剛站在另一側,正緊張的召喚著她的名字。

                 

  楚楚腦筋一陣模糊,怎麼可能出現兩個魏剛?她心驚膽戰的扭過頭,剛才的位置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醜陋的面孔?

                 

  “怎麼了?”魏剛吃力的從行包中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肢,奇怪的問。

                 

  “我看到一個奇怪的人影,好可怕……”突如其來的恐懼讓楚楚臉色發白,牙齒格格打顫。

                 

  魏剛左右看了一下,問:“哪裡有什麼人影?”

                 

  楚楚的喊聲讓前面的人也停下來,小岩走過來,面帶惡作劇的笑容,問:“是不是看到了好玩的東西?那東西什麼樣子?”

                 

  楚楚矜持的站直身子,回頭再看,那些奔突的餓狼倏忽消失了,身後是漸漸陰暗下來的叢林,她臉色通紅的說:“剛才……我看到好多狼跑過來,還有,一個特象魏剛的人影,現在沒了……”

                 

  小岩似乎早就知道這些,呵呵笑著說:“別著急,過會兒你會看到更多好玩的東西。”

                 

  曉璐走過來,輓住楚楚的胳膊,對小岩說:“別瞎說,女孩子膽小,會嚇著我們的。”

                 

  小岩哈哈笑道:“走啊走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找到那個山洞,什麼都明白了。”

                 

  這群人裡,數張邁年齡最大,等小岩走上來,笑著斥責道:“你小子只會嚇唬女孩子,天陰的這麼厲害,看來可能有雨,記好走過的路,別迷失在山裡。”陸峰和魏剛都看了看天空,顯出憂慮的樣子。朋靈面無表情的站在高處,冷默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為了避免兩個女孩害怕,小岩和張邁主動的走了後面,曉璐則輓著楚楚的手,走在魏剛身邊,楚楚心中還在疑惑,剛才明明是抓住了魏剛的胳膊,怎麼會變成一個醜陋的面孔?那張面孔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悄悄的對曉璐說:“我剛才真的看到一個奇怪的影子……”未等她說完,曉璐慌忙搖手制止,低聲說:“不要去想這個事情,就當什麼也沒發生。”楚楚不解其意,見曉璐神色緊張,分明不想議論這個話題,暗暗惶惑:不過是說說罷了,為什麼不能談論這個話題?難道這裡面真有什麼玄機?

                 

  天色越來越暗,雖然才是中午,卻仿佛臨近了傍晚。山風吹進深林裡,那唰唰的聲音又響起來,楚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去看走在身後的小岩和張邁,剛一扭頭,眼前閃過一張蒼白猙獰的面孔,那張面孔離她那麼近,幾乎能看清眼珠裡的密布的血絲。那人衝她一笑,又露出慘白的牙齒。楚楚一聲驚叫,伸手摟住曉璐:“鬼!”

                 

  她的叫聲又將大家嚇了一跳,一起停了下來。曉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沒事的。”

                 

  楚楚身體還在打顫,驚懼的問:“我今天怎麼了,老是看到一些可怕的東西?”

                 

  魏剛走到楚楚身邊,問:“怎麼了?不舒服嗎?早告訴你別來。”他淡漠的口氣讓楚楚感到委屈,回敬道:“要不是你說跟我分手,我才懶得來。”

                 

  魏剛窘迫的看看曉璐,一時語塞。

                 

  小岩從身後走上來,笑著說:“又看到好玩的東西了?跟你說過不要回頭嘛。不用怕,只管向前走就好了。”

                 

  張邁也跟了上來,疑惑的問小岩:“怎麼會這樣?”

                 

  小岩不以為然的說:“她從來沒接觸那種東西,肯定不適應嘛,杜師傅說的沒錯……”他剛提到“杜師傅”三個字,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把山林照耀的一片雪亮。緊跟著一聲炸雷從頭頂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抬頭看看天空,已經陰沉的如同鍋底,顯見一場傾盆大雨在即了。朋靈突然說道:“杜師傅死了。”他的身體立在一片陰影裡,顯得模糊而陰冷。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幾個人都是一愣,驚問:“你說什麼?”

                 

  未等朋靈回答,小岩的手機急促的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是鐘子。”按下了通話鍵,問道:“鐘子麼?怎麼了……杜師傅去世了?喂……喂?”連喊了幾聲,沒有反應,小岩將手機湊到眼前,惶恐的說:“手機沒有信號了。”

                 

  大家紛紛掏出各自手機,竟然全部沒有信號。陸峰緊張的問:“鐘子怎麼說?杜師傅到底怎麼了?”小岩咽口唾沫,吃力的說:“鐘子說,杜師傅去世了……杜師傅死了。”

                 

  大家的心同時一沉。

                 

  “杜師傅死了……怎麼會這樣,今早晨還好好的。”陸峰轉頭看看朋靈,惶恐的問“朋靈,你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杜師傅怎麼會死?”

                 

  朋靈默默的轉過頭,卻不回答。小岩惱火的喊道:“問你呢,幹嗎不說話?”此前,小岩與朋靈並不熟識,看他一副冷冰冰不合群的神態,早就有所不滿,見他對杜師傅的生死都如此漠視,不由大動肝火。

                 

  張邁忙拍拍小岩的肩膀,輕聲說:“你別激動,杜師傅去世了,大家都很難過。”小岩盯著朋靈,憤憤的說:“別人難過,他不會難過。連杜師傅臨終前的請求都不答應,讓這種人來幹什麼。”張邁嘆口氣,與陸峰對視一眼,都暗自搖搖頭,他們知道,杜師傅的兒子去世後,小岩與杜師傅情同父子,此時聽說杜師傅去世,他有如此反應,也不足為怪。

                 

  見大家都沉默無言,魏剛悶悶的說:“天氣不好,杜師傅又出了事情,不如我們回去吧。”從上山到現在,魏剛一直很少說話,他最近家中遭遇大禍,多虧了杜師傅和朋靈的幫忙,才從困境中擺脫出來,這次所以答應陪大家登山,只為了感謝的杜師傅,早在上山之前,杜師傅就把上山的凶險和道理跟他講過,他本性直爽粗魯,不相信那些超驗之談,但前段時間的經歷過於詭異,讓他對這次登山之行先存了畏懼心理,眼下又見楚楚表現異常,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我不下山!”小岩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找到杜超,揭開幽洞之迷,是杜師傅生前最大的心願,我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準備,終於來到山上,如果半途而廢,怎麼能對得起杜師傅?要回你們回,不找到幽洞我絕不回去!”

                 

  烏雲壓在頭頂,空氣愈加沉悶,山林中如同到了夜晚,十步之外,幾乎看不清人的面目。所有人都木然呆立著,杜師傅死亡的消息帶來的不止是悲痛,還有一絲令人心神戰慄的恐慌。杜師傅一直身體不錯,怎能毫無原由的猝死?大家不約而同的記起臨行前杜師傅絕望的神態,莫非他早預料到什麼?

                 

  過了一會,張邁看看天空,喃喃說道:“天要下雨了。我們該找個地方避一避。”楚楚與杜師傅並不熟悉,她從大家的爭論裡聽出一點端倪,原來他們此次登山並非遊玩,而是尋找一個與杜師傅有關的山洞,於是問魏剛:“我們現在離要去的地方有多遠?”

                 

  魏剛搖搖頭,迷茫的說:“天這麼黑,我們無法分辨到了哪裡。也許就在洞口的附近,也許還離的很遠。”

                 

  陸峰說:“小岩說的對,我們不能放棄。只要能找到那道懸崖,就能找到洞口。”

                 

  山坡漸漸陡峭,樹木也更加粗壯,這裡人跡罕至,沿途野草沒到小腿。大家打開了手電,朋靈依舊走在前面,大家踩著他的腳印艱難前進。登上下一道山梁的時候,都是筋疲力盡了。

                 

  楚楚抓著魏剛的胳膊,氣喘吁吁的問:“好累,還有多遠啊?”魏剛四下裡看看,立身之處草木稀疏,竟是這座山梁的最高點,從山林裡鑽出來,被山風一吹,頓覺身上寒冷。舉目看去,前面又是一座高峰,因為天色太暗,只能模糊的看到山腰之上雲煙繚繞,搖搖頭說:“可能就在前面吧。”

                 

  楚楚問:“你們到底誰認識路啊?”

                 

  曉璐咬咬嘴脣說:“上次來的時候,天氣晴朗,現在天這麼陰暗,恐怕我們已經走錯路了。”陸峰也遲疑地點點頭:“我不記得到過這裡。”

                 

  楚楚不高興的說:“大家都不記得道路,怎麼找那個山洞?浮來山這麼大,難道我們要從頭走到尾?”

                 

  小岩一改平時嬉笑無狀的作風,皺眉說:“魏剛和陸峰都到過山洞,從我們走過的路程推斷,洞口應該就在附近了。只要我們有耐心,總會找到的。可是這天氣,只怕,只怕……”他連說兩個“只怕”,卻沒有說下去,楚楚看了他一眼,奇怪的問:“只怕什麼?”

                 

  小岩眼神深沉蒼茫的近乎絕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而前面那座大山在他的注視之下,更加陰沉而高挺,在飄忽的霧氣裡若隱若現。小岩似乎忘記了眼前的處境,順著楚楚的話,喃喃的答道:“……只怕有東西!”魏剛站在小岩一側,聞聽此話,打了一個寒戰。楚楚握著他的手,感到他手心瞬間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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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天空中烏雲流動,好象什麼東西正撥弄著雲層。霧氣從身後的山林裡蔓延過來,山林的顏色是黑的,把乳白色雲霧也染黑了。幾個人的身影都模糊起來,楚楚突然感到惶恐,霧氣裡似乎纏繞著無數的觸須,正貪婪的舔噬著自己的臉頰。那種黏糊糊的感覺讓她渾身寒毛聳起,趕忙貼緊魏剛。

                 

  霧氣裡傳來小岩低沉的聲音:“有東西,果然有東西!在我們周圍,它們來了……”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沉悶的鼓點,仿佛古戰場上的兩軍對壘,吶喊聲清晰可辯。幾個人聚攏到一起,楚楚驚悸的問:“那是什麼聲音?”

                 

  張邁站在魏剛身邊,轉頭安慰她道:“別怕,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當沒有發生。”楚楚看看其他人,每人都神色緊張,分明在驚恐的等待著什麼。她陡然記起小青關於浮來山鬧鬼的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暗想:“訓來篳k欽嫻模扛±瓷降閉嬗泄恚俊鋇畢虜f食篥嚓e笆遣皇怯泄恚俊畢ずJ漈L美骱Γㄒi兆∷狾遝Gs蛻知彯e氨鶓攏ㄣ妒n懟S泄硪膊慌攏伕廕d岜;の頤恰!?

                 

  “朋靈?朋靈怎麼保護我們?”楚楚不解的問。

                 

  提起朋靈,她突然意識到,那個年輕人果然有些與眾不同,無論陸峰還是魏剛,似乎都對他存有莫名的敬畏,更奇怪的是,上山以後,除了宣布杜師傅死亡,幾乎沒聽他說起一句話。此時轉頭尋找,見薄霧在每一個人臉上流動,幾張蒼白的面孔裡,獨沒有朋靈的影子,吃驚的問:“朋靈哪裡去了?”

                 

  張邁也沒看到朋靈,忙說:“大家走到一起來,別散開。”又問道:“朋靈,你在麼?”

                 

  遠處沉悶的鼓點聲陡然宏大起來,中間夾雜著刺耳的尖叫和哀鳴,仿佛戰爭從遙遠的山後奔突到了左近,並不斷向他們的立身之地逼近。他們清楚的聽到了交戰雙方的人喊馬嘶,烈焰在燃燒,寶劍刺穿了胸膛,連破空而來的弓箭,都帶著刺耳的哨音。戰馬摔到了,有人在痛苦的咒罵,那聲調頗為奇怪,全然不象是中國的語言。

                 

  “他們來了,真的來了!”小岩聲調裡帶著恐慌,“大家靠到一起,閉上眼睛,什麼也別想。”

                 

  “朋靈……朋靈!”張邁沒有聽到回答,更加焦急的大喊起來,他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圓圈,楚楚拉著魏剛和曉璐的手,感到兩人手心都是一片冰涼。

                 

  角鼓爭鳴的噪音裡,傳來朋靈清晰的聲音:“我在這裡。”楚楚睜開眼睛,一個黑色的人影從渾濁的霧氣裡走來,他的身後,竟有無數晃動的影子,若隱若現,她吃驚的向四下裡看去,四周全是這樣的影子,一股血腥的氣息從腳下升起,那霧氣仿佛從鮮血裡蒸騰起來,漸漸變成了紅色。

                 

  “這是在哪裡啊?我們該怎麼辦?”楚楚帶著哭腔問道。

                 

  “跟我來。”朋靈的聲音穿透霧氣,依舊沉靜冷漠,沒有絲毫變化。

                 

  幾個人手牽手,朝前面走去。水氣濃重,已經辯不出方向,腳底是一個下坡,早就沒有了路,大家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朋靈。對面霧氣繚繞的山峰,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大家憑著剛才的感覺,知道正朝山峰的方向前進。

                 

  離奇的聲音還在鼓噪,霧氣中模糊的人影跟著他們緩慢的移動,卻始終走不到近前。別人似乎早已見慣不怪,都默不作聲。楚楚忍著心頭的驚恐,身體前傾,顫聲問魏剛:“你看到那些的東西了麼?”魏剛的手還是冰涼,點點頭,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腳底的旅行鞋被草尖霧水打濕了,黏糊糊的感覺讓人全身起膩。楚楚說:“還是不要向前走了,我們回去吧。”然而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停下來,連魏剛也保持沉默。路越發的泥濘陡峭,因為越走越急,不斷有人踉蹌摔倒,若不是大家互相攙扶著,只怕倒地的人要滾下山坡,摔個頭破血流。

                 

  霧氣中的人影越來越多,它們不再移動,稀疏的飄散在周圍,似真似幻。楚楚不再懷疑,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鬼無疑了,可是還是不明白,魏剛他們為何要闖到這個可怕的鬼陣裡來?

                 

  不知走過多久,終於到達坡底,地面明顯的平緩起來,隆隆的雷聲從山後傳來,雨點終於落下來。在陸峰的指點下,大家七手八腳的打開行包,原來每人的包裡都有一件雨衣。只有楚楚手足無措的站在當地,她出門的時候,天氣晴朗,甚至沒有想到帶把雨傘。魏剛把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反手從包中掏出一把雨傘。

                 

  雨水驅散了濃霧,那些古怪的聲音和人影也漸漸遠去了。雲層不再那樣濃厚,天空經雨水衝刷,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山坡陡峭而陰森,青色的山峰如同威嚴的巨人,靜靜的矗立在面前。楚楚暗暗鬆口氣,這才發現被草叢霧水洇濕的褲腿和鞋子,竟然透出暗紅的顏色,仿佛曾經沾滿了血跡。雨勢很快大起來,大家手忙腳亂的穿好雨衣的時候,外衣都淋濕大半了。

                 

  張邁也抽出了一把傘,大聲說:“好大的雨啊,我們在這裡避一避吧。山崖這麼陡,會摔下來的,等雨小了上去不遲。”陸峰等人都點頭同意,紛紛抽出雨傘,搭成一個臨時的小亭子。雖然“亭子”不斷漏水,總比暴露在大雨中來得舒適些。

                 

  雨越來越大,沒有馬上停止的意思。從傘下看去,他們立身的地方正是兩座山峰的谷底,雨水從山坡上流下來,很快匯成了一道小溪,嘩嘩的從他們腳邊流過。鞋子早就濕透了,風雨中的寒意愈加清冽,一陣冷風吹過,每個人都禁不住打個寒戰。

                 

  大家相互扶持著,趟過溪水,移到一處高地,楚楚看到,原來別人的衣服上,也都沾染著一些暗紅的血跡。小岩看著天空,恨恨的罵道:“怎麼遇上了這種鬼天氣?”楚楚聽到這個“鬼”字,猛地想起白霧中人影,戰戰兢兢的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在霧氣裡,很多影影綽綽的東西?那是不是鬼?”

                 

  小岩有點神不守舍的說:“看到了,那不是鬼,世界上沒有鬼。”

                 

  楚楚不解的問:“那是什麼?”

                 

  小岩思忖了一下:“那是我們的幻覺。”

                 

  楚楚聽他又似玩笑,不悅的問:“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都產生了同樣的幻覺?”

                 

  小岩愣了愣,笑笑說:“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你必須清楚,今天我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虛幻的,假的。只有一個是真的,那就是我們要找尋的山洞。等找到那個山洞,一切謎團都可以解開了。”

                 

  楚楚故意問:“那麼,雨水也是虛幻的,假的麼?”

                 

  小岩突然神色恍惚,呆呆自語道:“雨水……雨水……”他收起雨傘,緩步走到瓢潑大雨中,仰起頭,任由雨水衝刷著自己的面孔,沿著臉頰流入衣領當中。

                 

  張邁慌忙衝出去,將他拉回傘下,問道:“你怎麼了,這樣會生病的。”

                 

  小岩臉色蒼白,雨水沿著發梢一縷縷流下來,眼睛裡又透出那種蒼茫的絕望,喃喃的問:“這雨水是不是真的?”

                 

  楚楚原本以為小岩在敷衍她,見他如此認真的對待這個話題,不惜到大雨中到驗證,顯然絕非僅僅為了安慰她。楚楚心裡認定,剛才濃霧中的影子就是鬼,從小岩他們對待“鬼影”的態度來看,必定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魏剛也不例外,那麼,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張邁回答不出小岩的問題,搖搖頭,轉眼去看朋靈。朋靈冷冷的說:“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到了什麼,就存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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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小岩一怔,突然臉色通紅,衝朋靈憤怒的喊道:“你撒謊,你害死了杜師傅,還想害死我們,是不是?你為什麼不答應杜師傅臨終前的請求?”

                 

  小岩的舉止讓大家吃了一驚,陸峰和張邁忙攔在他身前,怕他做出更出格的舉動。陸峰晃晃小岩的肩膀,問:“你怎麼了兄弟?朋靈是我們的朋友,他來是為了幫助我們,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小岩用力掙脫陸峰的手,指著朋靈喊道:“不要相信他的話,他在害我們,不要相信那是真的,那些都是幻覺,是幻覺!”

                 

  朋靈不再說話,冷冷的轉過頭去。

                 

  楚楚看著小岩激動而絕望的神態,心中又泛起莫名的驚悸。小岩的神色讓她感到一種不祥預兆,她依偎著魏剛,感受著魏剛身上傳來的溫暖,輕聲問道:“他們在吵什麼?”

                 

  魏剛神色茫然,搖頭說:“上山前,杜師傅告訴我們,我們可能遭遇到各種超自然現象,但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理會,就當是幻覺。”

                 

  “為什麼?”楚楚問。

                 

  “因為那是一種神秘的東西,你當它們是虛幻的,它們就不會存在。你當它們是真實的,它們就是真實的,就可能傷害你。”

                 

  楚楚困惑的問:“那它們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呢?”

                 

  魏剛搖搖頭,因為沒有穿雨衣,雨傘擋不住瓢潑般的大雨,下身幾乎濕透了。楚楚看他冷的嘴脣發紫,忙張開雙臂擁住他,又問:“那個杜師傅是什麼人?”

                 

  魏剛感激的衝她笑笑,說:“他是個鬼神研究的專家,專門研究一種叫幻質的東西。豆豆和我哥哥,都是被幻質殺死的。”

                 

  “什麼是幻質?”楚楚驚駭的問。

                 

  “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東西,千萬記住,那是我們的幻覺。”小岩插話說,他見朋靈不與他爭辯,也不再糾纏不休,內心隱隱覺得,朋靈此來,未必是為了幫助他們。實際上,他雖與杜師傅相交莫逆,但關於朋靈的出身來歷,卻知之甚少,甚至不如陸峰了解的多。他有過與幻質打交道的經歷,深知幻質的可怕,所以反覆強調那是幻覺,只是為了讓楚楚避免受到幻質的感應。

                 

  說了半天,楚楚還是不明白。正想再問,卻聽到山中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這次響聲不同於前次,聲音來的極快,伴隨著嘩嘩的大雨,如同千軍萬馬般奔騰而來,連腳下的大地都隨之而震顫。幾個人面面相覷,為這種宏大的氣勢所震懾,一時不知所措。

                 

  朋靈突然想到什麼,大聲喊道:“山洪……是山洪爆發,快跑。”話音未落,那水流已經衝到了腳下,他扔掉雨傘,搶先一步衝了出去,其餘的人這才清醒過來,連行包也顧不得揀起,跟著他向高處跑去。

                 

  小岩跑出幾步,看到散落原地的背包,急忙回身搶過一件,就在回身之間,已比別人拉下了幾步。那股聲響轉瞬便到了近前,只見一股大水不知從何而來,咆哮著撲到他們身後,與山坡樹木相撞擊,發生地崩山裂般的聲響,濺起的水花,幾乎將他們衝倒。楚楚跑出幾步,驚駭的回頭,只見片刻之間,他們站立的地方已濁浪滔天,連坡底的大樹都被衝擊的東倒西歪,行包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山坡被雨水泡過太久,腳下一片泥濘,大家雖然拼命努力,卻無法跑的更快,眼見那水位跟在他們身後,不斷升高。魏剛回頭,見楚楚落到了身後,急忙扔掉雨傘,伸手拉住她,連拖帶拽,總算沒讓她落到水裡。

                 

  兩人正奔跑間,突覺腳下的泥土有些鬆動,山坡本來就很陡峭,眼前的大樹竟在緩緩傾斜,地面上顯出幾道巨大的裂紋,正在向慢慢擴大。小岩在身後喊道:“山體塌陷,大家快……快啊……”

                 

  魏剛魂飛魄散,拉著楚楚,不顧一切的跳過那些裂紋,又朝山上衝出好遠,才扶著一棵大樹停下來,再看楚楚,臉色慘白,被雨水嗆住了喉嚨,正在拼命咳嗽。

                 

  等他們喘息著回過頭時,小岩正跑到那道裂紋前面,洪水還在他身後奔騰追逐,他卻奇怪的停住了,楚楚和魏剛在高處看的明白,才短短工夫,那道裂紋已寬逾兩米,靠近洪水的一側依舊在緩緩的滑動。眼看就要塌陷下去。

                 

  魏剛屏住呼吸,心裡大喊:“跳啊,跳啊!”楚楚的手也在不斷顫抖,輕輕的說:“快跳,快跳……”她的聲音放的很輕,仿佛聲音大了,會把那塊山體震塌下去。

                 

  小岩如同聽到了他們的召喚,在裂紋邊上遲疑片刻,蓄積力量,如大鳥般騰身躍起,行包依舊在他手裡,那塊山體在他猛力一踩之下,頓時土崩瓦解,向洪水中崩塌下去,牽連著對面的泥土也塌陷了一片,一棵大腿粗細的樹木歪倒在水裡。那裂紋並非很寬,小岩原本極有把握跳到對面,不料那山體的塌陷陡然卸掉了他一半的力量,連同那個行包的負重,竟然沒有躍上對岸,卻抱住了那棵搖搖欲墜的樹幹,身體的一半沒在了水裡。

                 

  泥石滑落濺起巨大的浪花,遮住了小岩的身影,張邁等人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同時驚叫起來,浪花落下,小岩依舊緊抱樹幹,在滾滾洪水中起伏不已。

                 

  張邁大聲喊道:“堅持住……”跑到水邊,卻見地面又出現了幾道裂痕,他顧不上危險,試圖把小岩拽上來,然而支撐住小岩的樹在洪水的搖晃衝刷之下,已裸露出大半的樹根,眼見就要被卷進水裡,別說救人,連靠近都不能。

                 

  小岩還在吃力的與洪水搏鬥,他試圖兩手交替,沿樹幹爬上來,然而洪水太過猛烈,將他身體急遽衝向一邊,胳膊上力量稍一松懈,身體差點被大水衝走。他急忙雙臂用力,艱難地穩住身子。然而大樹根部的泥沙終於被衝刷殆盡,樹根與山坡脫離的剎那,小岩停止了努力,朝岸上揮了揮手,露出了他特有的戲謔的笑容,水聲震天,大家看到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聽到他說的什麼,一個浪頭打來,那棵樹終於被卷到水裡,小岩的頭沉浮了一下,立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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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張邁大喊著小岩的名字,跟著流水向下游跑去,跑出十幾步,頹然的停下來,只見洪水奔騰,一瀉千里,哪裡還有小岩的影子?他痛苦的擼掉雨衣的帽子,緩緩蹲了下去,任由雨水灌進衣領。

                 

  瓢潑般的大雨沒有停止的跡象,雷鳴般的洪水還在谷底緩緩上升,張邁回過頭,只見兩個女孩摟在一起,身體都篩糠般抖做一團。另外幾人目瞪口呆看著洪水,臉上都殘留著驚恐的神色。他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聽到陸峰喃喃的說:“小岩死了……”

                 

  陸峰用力摸了把臉,痛心的說:“沒有用了,不是我們不想救他,我們無能為力啊,這該死的洪水!”他的臉上沾滿了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此地不可久留,大家強忍傷痛和驚慌,繼續向上跋涉...                 

  一個小時以後,雨水終於停了,大家在一塊岩石旁停下來。陸峰一拍腦袋,失聲叫道:“哎呀……”

                 

  大家都吃驚的看著他,問:“怎麼了?”

                 

  陸峰滿臉惶恐:“剛才小岩出事的時候,忘記了杜師傅的紙條!”張邁也是一呆,拍著自己的腦袋罵道:“該死,該死!怎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陸峰從衣兜裡掏出紙包,急急忙忙便要打開,張邁伸手攔住他,皺眉說:“杜師傅說過,紙包只能使用一次,現在小岩已經……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危險,如果我們現在打開,不是把唯一的機會浪費了麼?”陸峰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又把紙包揣回了衣兜,黯然道:“如果我們及時打開紙條,也許小岩不會出事。”張邁搖搖頭,痛心的說:“事情太倉促了。”

                 

  見陸峰等人一副痛悔不已的樣子,楚楚心想:“連杜師傅都去世了,他的生前留下的紙包又有什麼用?”轉念想到小岩關於真實與虛幻的議論,又想:“讓小岩葬送了性命的洪水不會是幻覺了,如果小岩還活著,他會怎麼說呢?”看看朋靈,還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正從背包裡掏出旅行食品,仿佛小岩的死與他並無關係。

                 

  見到那些事先備好的乾巴巴麵包,楚楚不由懷念起自己的背包,裡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還有許多魚肉罐頭和新鮮水果,可惜剛才谷底避雨時擱在地上,竟沒顧的上帶出來。

                 

  已是下午3點,手機還是沒有信號,雨雖然停了,但山林裡到處都是水漬,被風一吹,水珠亂飛。那塊岩石形狀猙獰,足有兩人多高,剛好擋住風雨。大家早饑腸轆轆,疲憊的站在岩石邊,簡單吃些東西。食品原本帶了不少,但被水衝走了六個行包,剩餘的這點,即使節省來吃也只夠吃兩頓了。

                 

  魏剛的衣服早濕透了,山風吹來,瑟瑟發抖。其他人雖然穿著雨衣,但在跋涉過程中也濕透大半,陸峰提議取火烘烤衣服,但大雨過後,找不到一點引火的樹枝或茅草,只好作罷。

                 

  吃過中飯,大家收拾各自雨具,繼續向上攀登。走出幾步,楚楚又聽到身後沙沙的聲響,那顯然不是風吹樹葉的聲音,更象什麼東西正從樹叢中竄過,她記得小岩生前不能回頭的警告,正猶豫要不要回頭去看,卻前面的魏剛已回過頭來,臉上是一副詫異的神色。

                 

  楚楚忍不住回頭:那塊為他們遮蔽風雨的岩石竟然不見了!她吃驚的“咦”了一聲。若說上午見到的景象是幻覺,她還有些將信將疑。但那塊巨大的岩石曾真真切切的矗立在她面前,並為他們阻擋風雨,無論如何不會是幻覺了,可又怎會平白無故的消失?

                 

  陸峰和張邁聽到她的聲音,也發現了那個不可思議的現象,兩人相視一怔,都搖了搖頭。張邁走到朋靈身邊,問:“兄弟,那石頭怎麼回事?我們的幻覺麼?”

                 

  朋靈搖搖頭:“一切都是真的,該來的終究會來,它們已經來了。”

                 

  朋靈的話陰沉冰冷,仿佛是一條神秘的預言,楚楚打個哆嗦,轉臉去看魏剛,見魏剛嘴脣烏青,神色木然,臉上粘著一條黑糊糊的東西,竟渾然不覺。

                 

  楚楚忙說:“別動。”替他把臉上的東西捏了下來,她原以為那是一片枯葉,不料捏在手裡,竟然粘乎乎充滿肉感。楚楚忍住心中煩惡,湊近眼前,見那東西長滿了黃黑相間的花紋,竟在手裡蜿蜒蠕動。

                 

  楚楚一聲驚叫,急忙將它甩在地上。

                 

  “怎麼了?什麼東西。”魏剛問。

                 

  “不知道,”楚楚戰戰兢兢的說,“好噁心。”

                 

  說著話,突然感到小腿一疼,擼起褲腿,只見雪白的小腿上也粘著一個同樣的東西。

                 

  “它跑到我的腿上來了。”楚楚大驚失色。

                 

  魏剛彎下腰,將那東西捏了下來:“是螞蝗。”

                 

  楚楚驚疑不定:“螞蝗是什麼?”她從小生活在城裡,聽說過這種東西,卻從沒見過。

                 

  “螞蝗就是水蛭,”魏剛說,“會吸取人的血液和體液,一般都生活在水裡,山上怎會有這種東西?”陸峰等人也聞聲走過來,看了看魏剛手裡的東西,肯定的說:“是螞蝗,也有螞蝗生活在陸地上,潛伏在樹葉和草叢中間,專門吸食人畜甚至青蛙等動物的血。只是,從來沒聽說浮來山上有螞蝗啊。”

                 

  “可能是雨水和山洪帶來的。”張邁說。

                 

  “哎呀。”魏剛眉頭一皺,伸手在脖頸後面擼了一把,張開手來,竟然又是兩隻螞蝗。

                 

  “看啊,好多螞蝗。”旁邊的曉璐手指一條樹叉,大聲叫起來。大家湊近一看,那樹叉上竟密密麻麻的布滿了螞蝗,每條小指般大小,如同蛆蟲一般翻滾蠕動著,不時有螞蝗掉到地上。

                 

  幾個人同時感到身上疼痛,各自輓袖尋找,發現胳膊小腿或者脖頸上竟然都沾上了這種東西,最嚴重的是魏剛,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小腿上爬滿了螞蝗,竟毫不知覺,一個個吸足了鮮血,通體溜圓,緊緊吸附在腿上。大家一種恐慌,張邁喊道:“把衣服褲腿袖口領口扎緊,別讓螞蝗鑽進衣服裡。”

                 

  大家七手八腳的捉著身上的螞蝗,卻怎麼也清不幹淨。頭頂不斷有螞蝗跌落下來,只要粘到身上,立刻爬到身體裸露的部位,緊緊吸附住肌膚,扯都扯不掉。大家驚恐的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樹葉草叢,甚至連地面上都布滿了一層螞蝗,這些螞蝗仿佛聽從某種召喚,正扭動著黑色的身體,叢四面八方向他們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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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楚楚等人身著雨衣,頭戴雨帽,只是手臂和小腿容易受到攻擊。最慘的是魏剛,他全身濕透,腦袋上毫無遮掩,只片刻工夫,那螞蝗已經爬滿了全身。後來大家顧不上自己,一起幫魏剛清理,卻還是無濟於事,他們從魏剛身上拍掉一層,馬上又落滿一層。

                 

  螞蝗剛剛附上人身體的時候,往往沒什麼感覺,螞蟥的唾液具有麻醉作用,這也是在人身上吸飽了鮮血才被發現的原因,一旦將螞蝗從身上扯下來,那種痛感便清晰起來,最後每一個人的手臂小腿,甚至臉龐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無論如何用力撲打,螞蝗還是不斷的涌到身上。

                 

  局面越來越危險,張邁停止撲打,四下望去,雨後的山林一片陰暗潮濕,目力所及之處,層層疊疊布滿了螞蝗,連大家的白色的雨衣都沾滿了一層,陸峰等人才幫魏剛撲打幾下...

                 

  張邁的話提醒了大家,“好!”魏剛大聲同意,用爬滿了螞蝗的手臂,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抹掉擋住視線的螞蝗,帶頭向山上跑去。

                 

  螞蝗的身體柔軟而有彈性,踩上去軟綿綿的,更兼鞋上腿上附滿了沉甸甸的螞蝗,跑起來格外吃力。他們以為闖進了螞蝗的老巢,跑過這片區域就沒事了。然而,整座浮來山仿佛變成了螞蝗的世界,跑出一段距離,螞蝗依然鋪天蓋地而來。

                 

  它們仿佛從樹梢上生出來,黑壓壓一片,落雨般從頭頂墜落下來。無數的螞蝗吸食著魏剛的鮮血,讓他的體力迅速衰弱,朝山頂跑出幾十米後,終於堅持不住,一頭栽到地上。後面的人跑到跟前,只見魏剛躺在螞蝗堆裡,竟被螞蝗埋住了一半身體,渾身抽搐,雙手無力的在身上抓搔著,已經看不到面孔,只有嘴裡還發出“荷荷”的痛苦的叫聲。

                 

  楚楚顧不上自己,驚叫著的撲上去,拼命的替他抹掉臉上的螞蝗,只見才一會工夫,魏剛面孔浮腫了一圈,血水不斷的從皮膚上滲透出來,滿臉血污,樣子甚是恐怖。

                 

  張邁拍打了兩下雙臂,用力撕下眼皮上的螞蝗,衝陸峰喊道:“最危急的時候到了,杜師傅的計策呢?”

                 

  陸峰惶恐中猛然醒悟,急忙將雙手擼了兩把,迅速將那紙包掏出來,抓在手裡,不由大吃一驚,剛才還好好的紙包竟被水漬濕透了,他顧不上沾在手背上的螞蝗,抖抖索索的打開紙包,張邁也湊過來,只見裡面只有一張紙片,上面兩個模糊的字跡:“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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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晶瑩?”陸峰與張邁面面相覷:這就是杜師傅的錦囊妙計?這兩個平淡無奇的字怎能驅走螞蝗?看著還在地上苦苦掙扎的魏剛,兩人的心情重新陷入絕望。

                 

  朋靈從身後轉過來,伸手接過紙片,看清了紙片上的字跡,神色陡然大變。陸張兩人看到他,都愣了一愣,別人身上都粘滿了螞蝗,朋靈身上竟乾乾淨淨,不見一隻螞蝗的影子。

                 

  朋靈捏著那張紙條,眼睛痴痴的眺向天邊,眼角處現出一點淚光。天空中一片烏雲飄過,雨點又落了下來,大家顧不上雨水,粘滿了螞蝗的手臂和小腿夠手忙腳亂了,何況還有魏剛痛苦嘶啞的呻吟折磨著他們的神經。然而,這雨水仿佛正是螞蝗的剋星,那些用力也難從身上扯下來的鬼東西,遇到雨水之後,竟自行滑落下來。從他們身邊,如同黑色的潮水,向著遠處蠕動而去,如同它們神秘的出現一樣,轉瞬之間便神秘的消失了。

                 

  “螞蝗跑了。”楚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叫起來。魏剛被螞蝗叮咬多時,中毒頗深,螞蝗分泌出的唾液不但能麻醉人的肌膚,而且具有抗凝作用,腫脹起來的臉上現出無數的紅點,每個紅點都是一個傷口,不斷滲透出血液。他眨了眨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問:“我還活著麼?”楚楚知道魏剛為了自己才受到這樣大的傷害,若不是他把雨衣讓給自己,那麼躺在這裡就該是她了,抱住魏剛的頭說:“我們得救了!螞蝗不見了!”

                 

  魏剛在她攙扶下,吃力的從泥水裡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腮,問:“那些……螞蝗呢?”楚楚喜極而泣,流淚道:“螞蝗被水衝掉了,你沒事了。”魏剛晃動了一下脖子,看到了楚楚流淚的臉,嘆口氣說:“哎,活著的感覺真好。我以為自己要報銷在這裡呢。”

                 

  昨天以來,魏剛一直鬱郁寡歡,此時大難不死,終於顯出頑劣促狹的本性,楚楚拍了他一巴掌,臉上掛著淚痕說:“剛才嚇死我了。”

                 

  陸峰從背包裡找到急救包,先給魏剛服下兩粒解毒藥,然後在楚楚的幫助下,將他頭部包紮起來。張邁冷冷的走到朋靈面前,問:“兄弟,是你救了我們,對麼?”朋靈看著遠處的天邊,澀然道:“沒什麼。”張邁突然大聲吼道:“可你為什麼不救杜師傅?為什麼不救小岩?”

                 

  陸峰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慌忙跑過來,扳過他的肩膀:“你怎麼了,張邁?”

                 

  張邁痛心的指著朋靈說:“杜師傅可以不死,小岩可以不死,是他,是他見死不救。”

                 

  “不會的,”陸峰眉頭緊皺,艱難的說:“朋靈是來幫我們的,杜師傅最了解他,我們不要誤會他。”

                 

  “可他辜負了杜師傅對他的信任。”張邁憤然說。“剛才的螞蝗是被他驅走的,他既然趕得走螞蝗,就能救得了小岩和杜師傅,可他為什麼任由他們喪命,無動於衷?”

                 

  陸峰呆了一呆,說:“一定有誤會,你冷靜點,張邁。”轉頭又問:“朋靈,到底怎麼回事,那些螞蝗哪裡來的?”

                 

  朋靈眼睛看著遠處,面無表情的說:“如果大家不想再進山洞,我陪你們一起下山。”

                 

  陸峰看不到朋靈的眼睛,卻能感到這話的分量,他看了看正在發呆的曉璐和楚楚,說:“要不,我們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張邁毅然的說,“為了這個山洞,杜師傅和小岩把性命都搭進去了,我們怎麼能退縮?”

                 

  陸峰遲疑著說:“魏剛怎麼辦?”

                 

  魏剛頭上扎滿了繃帶,眼睛腫成了一道縫,他吃力的站起來,用手扒開自己的眼睛,露出通紅的眼珠,喘息著說:“不要擔心我,死都死過一會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就到洞裡去看看。”

                 

  “好,”張邁大聲說,“陸峰,你照顧好曉璐,我和許小姐照看魏剛,不找到那個山洞,我跟小岩一樣,把生命放到這座山裡。”

                 

  陸峰嘆息了一聲說:“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工具都丟失了,即使找到那個山洞,又有什麼用呢?”

                 

  張邁說:“別管那麼多,車到山前必有路,找到山洞再說。”說完,幫楚楚攙起魏剛,繼續向山頂走去。

                 

  螞蝗來的奇怪,去的也奇怪,如此之多的螞蝗同時出現在浮來山上,顯然不是個簡單的自然現象,楚楚不明白這跟朋靈有什麼關係,但隱隱覺得,冥冥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冷冷的審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並千方百計的阻撓著他們的前進。這個念頭盤亙在她心中,卻沒有說出來,她知道,即使自己提出疑問,陸峰他們也沒有答案,只怕前面還有許多古怪事情等待著他們呢。

                 

  山林被雨水衝刷之後,顏色格外清亮,他們為躲避山洪和螞蝗,早偏離了原來的道路。經過的山坡上,樹木枝葉搖擺,不時有水滴落下來,每一滴水滴落到身上,都能讓楚楚猛一哆嗦,生怕那再是一隻螞蝗。幸而頂峰就在前面,他們相互攙扶著,慢慢的走了上來。

                 

  到達山頂的時候,太陽正從西天衝破了雲層,山後升起一道絢麗的彩虹。幾個人劫後餘生,卻沒有任何的歡娛,被螞蝗叮咬的傷口還在灼疼,大家默然相對,不約而同的低下頭。

                 

  魏剛的元氣漸漸恢復,雖然失了很多血,畢竟年輕力壯,吃過一點東西后,便不再需要張邁和楚楚的攙扶。他和陸峰到過幽洞,兩人在山頂轉了半個圈子,都失望的走回來,幽洞入口處是一道懸崖,而這四周全是平緩的山坡,入口顯然不在這裡。

                 

  天色有些晚了,大家的手機依舊沒有信號,幾位男士商量起野外宿營的事情,楚楚和曉璐雖然不情願,也知道返回不易,至少那道吞噬了小岩的山洪就無法飛越。楚楚本來樂於山中露營的,她覺得露宿野外是一種浪漫的經歷,但今天的遭遇讓她意識到山中的危險,何況宿營的簡易帳篷早隨行李丟失,若是毫無遮掩的躺在荒郊野外,想想就覺得恐懼。

                 

  根據陸峰和魏剛的記憶,幽洞還在前面。為了趕路,大家行進的速度頗快,幸而這段路坡度平緩,走起來輕鬆得多,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了山坡底部。被雨水打濕的衣服早被身體的熱量捂乾了,魏剛嫌悶熱,把頭上的繃帶也解了下來,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卻還有密密麻麻的紅點。山中空氣清新涼爽,楚楚的情緒很快高漲起來,蹦蹦跳跳的走在魏剛身邊,渾然忘記了先前遭遇過的陰霾。

                 

  楚楚跑到前面采摘一朵小花的時候,吃驚的叫起來:“看啊,那是什麼?”

                 

  幾個人快步走到她身邊,沿著她的指向,只見前面坡底有一塊平地,地面上竟然擺著五個行包。大家驚奇的跑過去,赫然竟是他們丟失的背包,還是山洪爆發前的樣子,隨意的放置在一塊塑料台布上。




   


2006-4-15 06: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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