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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其他]重要的是哭過
從前的意識里，覺得哭是很丟臉的事情，意味著懦弱，以及無數的狼狽。
再是後來，我確是感激不盡這一樣武器。
在如今這樣一個男權主導的社會里，之所以為自己作為女性而釋懷，最重要的願意所在，便是關於哭泣這件事情。
哭跟哭不是一樣的。我想慢慢來說。
第一次意識到哭跟哭是不同的，得是對我影響最大的美劇之一，《絕望的主婦》。即使很多年過去，我心里最愛的角色依舊是Bree。
從前我是畏懼Bree，畏懼她的克製，隱忍，以及步步把自己的生活逼入如此不堪的境地，還依舊可以保持體面。
即使劇中她的丈夫討厭她，她的兒女說她是個虛偽的假面人，可是我心里的聲音告訴我，我並不討厭她。
再是後來，我自己經曆過了些許生活，包括其中的酸甜苦辣，我才得知自己對於Bree的畏懼是在於，她的平和跟假式面具，恰好才是對付這些不堪的生活本身的最大武器。
以及是在此刻，之所以說是又畏懼變得尊敬，更是在於，我幾乎很少看見她哭。或者只是一個人，躲在廚房里，後花園里，房間里，默默地哭。短暫片刻之後，她繼續開始日常的收拾生活，頂著一副“虛偽”的面具去跟鄰居們聊天。
或者對於Bree的喜愛之多，完全是因為跟另一個絕望主婦角色，Susan對比出來的。
於我而言，Susan太脆弱了，甚至是一種懦弱。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失敗，失意，失落，甚至是她的女兒都要比自己成熟，鼓勵她去跟自己喜歡的男鄰居約會。
從前我覺得Susan可以做自己，特別真實。後來我才知道，這種做自己的方式，其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拒絕長大。這樣的做自己，只是一種外在呈現方式上的自暴自棄，並非我所理解意義上的人格獨立跟清醒。
回到我所說的，哭跟哭不是一樣的主題，Bree的哭是成熟的，Susan的哭是膚淺的。
Bree會在哭泣發生以前，尋找一個釋放情緒的私密地點，不去打擾別人。以及，會知道給自己多少哭泣的時間，這是一種自律的哭泣。
Susan則是那種隨時就可以原地爆炸的人，她不在意此刻是什麼場合，有什麼人在，以及適不適合。她只是眼淚來了，於是就嚎啕了出來。
其實無所謂哪一種更高級，我所表達的Susan的膚淺之哭也不是批判的意思，畢竟於我自己而言，也經常有這樣的膚淺之哭的時刻。只是這種人前肆意釋放情緒的時刻，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說長大的動作之一，就是學會在人前收藏起自己的眼淚。那麼這是我理解的，關於哭的第一層意義。
再是後來，是在看《傲骨賢妻》的時候。我理解了關於哭的第二層意義。
這部劇集里，女主角Alicia哭的時候並不多。無非就是丈夫出軌了，以及不被兒女理解，所以會在夜里一個人在家里釋放自己的情緒。大多數時候的她，也是體面而隱忍的。
唯一一次的崩潰大哭，是她最愛的男人Will遭遇車禍去世，她悲痛到無法自持，甚至一度下定決心要跟自己的丈夫離婚，以及第一次在工作上無心投入。可是悲痛過後，她很快還是清醒了過來。
當然依舊是心如刀割的，可是她依舊讓一切重歸軌道，包括事業跟家庭。
我在從前的寫作里提過無數次，最喜歡的畫面，就是Alicia下班回家，脫下高跟鞋，在空蕩蕩的公寓里倒上一杯紅酒，凝望落地窗前，似有表情而又面無表情的樣子——生活里的全部喜怒哀樂，竟然可以承載在一張看似“生活跟我毫無關係”這樣的臉龐里。
這張臉上，分明寫著一行字，這是我可以駕馭的悲傷。
這是我理解的，關於哭的第二層意義，你意識到了自己有所選擇，可以放聲大哭，可以任憑自己繼續悲傷下去，可是你偏偏選擇不要。
這並非是一種強製自己不能去做的委屈跟壓製，恰好是在於，當你意識到哭泣的力量就是在於——你發現了哭泣本身並沒有意義。
嗯，重要的，是哭泣之後的事情。
這是我理解的，關於哭泣的第三層意義。
話說《傲骨賢妻》劇終之後，它的衍生劇《傲骨之戰》已經開啟。
我最愛的另一個女主角，Diane這一次依舊是光芒四射。當然在新劇的開篇，她的處境並不好。就在她準備功成名就準備光鮮的退休晚宴，而後到普羅旺斯的別墅里開始新生活的時候，突然被宣告，因為理財失誤而破產了。
以及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不僅失去了自己幾十年辛苦奮鬥而來的財富，原來的律師事務所也無法回去，其他事務所也不敢接受她。她還失去了很多朋友。
有天夜里，跟自己分居多年的丈夫來看她，她終於抽泣顫抖，“我什麼都沒了，我的生活怎麼就他媽一下子變得毫無意義？一個人是怎樣每一天都努力辛勤工作，到頭來卻沒有任何東西去證明價值？”
可是即使這般，Diane依舊堅持要跟自己的丈夫離婚，因為“我已經感覺夠糟糕了，我不想再承擔讓你破產的責任了。”
這便是我跟我的很多女生好友都喜歡的Diane，即使最是失意的時候，也是一種為自己負責，更是為他人負責的道義，或者叫做高貴。
Diane讓我想起了從前有位職場女高管前輩跟我提過的一個觀點，你試著訓練自己一樣能力，那就是當自己處於困境的時候，可以讓自己焦慮，但是不要讓自己僅僅只是焦慮——試著與此同時，還能不能同步著手其他的事情。
“不要只是卡在了焦慮這一環，它只是一種情緒上對你的侵占，可是現實里你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動起來，比如先補個妝，比如先吃個飯，比如先打開文件，比如先找一個電話號碼打出去。”
這是她告知我的原話。
從前我不理解，我是個一旦陷入焦慮之後，就會被眼前一件事情全部侵占，甚至是俘虜的那一類人。我想要尋找答案，可是我一開始沒有。
得是好些年的現實生活體驗中，我才得以真正理解了那一句，跟一切共處，包括焦慮，以及很多其他不夠好的情緒。
學會與情緒共處，會讓你在心里騰出一個位置，安放此刻的悲傷、痛苦、糾結，與此同時，你的生活還在日常的軌道中進行著。
日常看很多的影視劇，關於女主角遇上生活難題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車里待著，或者默默哭泣，或者號啕大哭。
我很喜歡這樣的鏡頭表達，是在於，我的理解是，她即使在經曆這一切之後，也會擦干眼淚，戴上安全帶，重新上路。
這份上路，又何嚐不是開啟一段新的人生之路呢？
對了，我的那位職場女高管前輩還跟我提了一點，作為女性，如果可以，盡量讓自己的哭泣變得有意義——平時少哭一些，這樣等到哭泣的時候才有緩衝的效果。以及，如果哭，就讓它變成一場有後來故事可以扭轉的訴說。
我釋然。
想起從小到大，不曾哭哭啼啼綿延不斷過。即使後來自己成人了，但凡結識到這般脆弱到只是沉溺於哭泣本身，而不想對於後來有任何改變的一類女生朋友，也會盡量遠離告別。
重要的是哭過以後的事。
有天夜里夢里驚醒，突然想到一句話，如果你心里產生了些許害怕，多半時候是因為還不知道怎麼對付生活，但是還有另一小半時候——你可能做對了某些事情，以及正走在對的路上。
聽到心里冒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開心，然後我就那樣在床上突然哭了出來。
開心是因為，我摸到了些許光亮。哭泣是因為，我真的開心。
這是我理解的，關於哭的第四層意義——生活的沉重也罷，豐收也罷，並不在於擲地有聲的隆重，而是在於你得到一份塵埃落定的回響。
這份回響就是，崩潰隻會發生在你打算崩潰的時候。煎熬是一種日常，是一種周而複始，是一種潮起潮落，是一種悄然無聲的承受。
徵信社
只要你不打算開啟這份崩潰的閥門，那麼生活還將繼續前行，我們也要繼續上路。
或許，這才是浮生若夢的迷離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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