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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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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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啊﹋﹋
啊~~~~！！
深夜人靜，我被一聲凄歷之極的慘叫給驚醒了，遂感到毛骨聳然~！這叫聲裡似是包含著成千萬年所有的恐慌成份凝聚在內，這一聲響急促而短暫，象是剛剛升到高高空去的禮花突然炸開，又象被活生生給掐斷了頭一樣。猛地，我條件反射坐起，側頭望向窗外，我平時喜歡在夏天開著閣樓的窗子睡覺的，這習慣自小就有。
而這時我一側頭，恰好看見一顆流星正快速的劃過窗外，它飛得很急促，就象那聲音一樣的倉促而起，又被很快掐斷了一樣，我心地嗖地一寒，腦海里驀升起爺爺說過的一句話：小三子啊，如果見到流星的時候，你就要趕快許願，因為那時一個人正死去，另一個生命正誕生，那時候你所許的願一定會很靈的……
我趕緊低下頭，雙手合什，想要說出點什麼，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那顆流星早已逝落下去了。啊~~！，睏極了，我打個哈欠，又接著倒頭睡下去，自那響聲過後，黑夜裡又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黑夜裡的人們依舊在沉睡中。
天亮之後，我象往常一樣，吃完了早點，準備背著書包去上學，剛走出門，卻見到我家小閣樓前的一幢七層高的旅館大門前圍了許多人在那兒看，旁邊還停著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我心裡咯登一下子想到什麼，於是伸頭鑽進人群一看，只見有兩個身著白衣的人正抬著一副擔架下來，上面用白床單矇著，不過隱約可見人形。我心裡馬上躍出了昨晚那聲慘歷之極的喊叫聲。
這時，兩個手持黑色公文夾的人正從裡面走了出來，身後哪著旅館老總相送，似乎剛問完了話，接著警車嗚嗚嗚的哭叫著走了……
我也上課去了，那一年我正在讀初三，正是關鍵時候。家裡對我很不放心，怕我考不上重點中學，所以我那時真的是很努力，只不過那天我卻走神的，因為心裡老在把那昨晚的慘叫聲和那旅館的死人連在一起，為這，老師當堂罵了我兩句。
中午我回家吃飯的時候，便向媽媽說起這件事，我說我看見從旅館裡抬出了個死人。一旁的爺爺聽了立刻罵起來：這該死的破旅館，活生生擋了我們家風水，不出事死人才怪……
爺爺的罵罵咧咧，引得爸爸忙在一旁相勸，媽媽責怪的看我了一眼，我嚇得直伸舌頭……
關於那個旅館，那是我們全家最顧及的敏感話題，因為一說這個爺爺就會生氣，我們家本來一直住得挺好的，爺爺祖上三代就苦來錢蓋了一幢小樓，到這輩更是經爸爸努力，蓋成了水泥磚瓦結構，本來住得很舒心，可是忽然城市擴建，於是就在我們家樓前空地上平地蓋起了一座達七層高的大樓，於是我們家的陽光線幾乎全給遮住了，除了下午的一點漏網的落日餘暉之外，這下，愛曬太陽的爺爺氣不打一處來，直罵了好久……
但是也沒辦法，誰叫那兒是別人的地盤呢？
不過這幢樓的經濟效益一直不好，轉了幾道手了，先是開商場，沒開得吃，結果現在做了國營旅館，可沒想到，今天就死人了。我心想，爺爺這進可能有點幸災樂禍吧？本來我還想再說昨晚聽到的那聲慘叫，可是最終，沒敢再說下去。
就這樣，事情又過了一星期，本來正忙著這學期的期中考，我都快把這死人的事給忘了，可是，這天晚上感覺有點累，就走到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忽然聽到爸媽房間裡傳出來爭吵聲音，我湊近過去一聽，只聽爸爸正說道：不行，我好歹也是單位上一個科長，如果弄一道神符來貼上，別人什麼會怎麼想，我以後還要不要晉升了。再說了，你也是個共產黨員，怎麼能相信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呢？凡事要眼見為實，我黨講的是唯物主義，知道嗎？！
爸爸的語音很嚴厲，雖然壓低了嗓子。我從沒見過平常對媽媽百依百順的爸爸會在這事上發這麼大的脾氣，於是隻聽媽媽小聲分辨說：我也不是怕，只是為了咱家著想，你看，這左鄰右舍的都掛上去了，咱們不貼上，倒顯得孤立了。就恐怕到時真的出事，咱爸年紀那麼大了，要有個三長兩短……
“行了，你別說了，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咱們傢什麼也別貼，我看這鬼敢不敢上門。出了事我負責，……”爸爸的話就象是單位領導下了結論一樣。
於是媽媽悻悻的道：𨪜“好好好，這你可是你說的，你負責，反正他是你爸……”媽媽說著氣話，倒頭睡了。
我見沒戲了，又悄悄溜回去自己的房間睡起。
睡到半夜，忽感要方便。於是我爬起來，穿了件外衣，想到自家樓下的一小間廁所裡去方便一下，我才拉開門，就見過道上走過一個白色的人影，我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時，卻什麼都不見了，只見到過道上掛著兩件晾曬的衣裳，在晚風中飄飄搖搖，仿佛象個人影，我一想，肯定是我看錯了。
我於是就放心的走了下樓去，就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響動，似乎從爺爺房間裡發出來的，我也沒在意……可沒想到，就在第二天，我們家的悲劇來了。
“我的天哪……”黎明時分，一聲痛哭把我吵醒，我急心奔出去一看，媽媽及姑姑伏在爺爺的床位前邊，房間另一邊，爸爸表情嚴峻的站著，正掏出手機打著電話。
我知道，媽媽其實很孝敬爺爺，因為爺爺對她很好，總護著她罵自己的兒子，讓爸爸將錢交給媽媽掌管，這個家的經濟大權，其實是掌握在媽媽手裡，因此我的零花錢總也不夠，因為媽媽太小氣了。什麼都是算計著跟我扣門。
爺爺死了，我不由自主跑過去，看著爺爺臉上攣孿的表情，我嚇呆了，那是一張被活活嚇得扭曲的老人臉，一下子我竟忘記了哭，直到看到爸爸側過頭，淚水滿面的時候，我才被感染的哭泣起來，其實我是很喜歡爺爺的，他除了偶爾發哮喘病脾氣不好外，其它都對我很好，經常給我一些意外之錢，可是現在他竟這麼去了，我忍不住很傷心的哭，雖然我十二歲了，可是似懂非懂間，我還是懂得什麼叫傷心，尤其是看到爸爸臉上那種強抑著，卻抑不住的淚水時，我明白了，人世間，沒人能忍住這種親人過世的場面，媽媽最終哭昏了過去……她的手裡還捏著一道她特意去求來，卻沒來得及貼上門楣的神符。
大家手忙腳亂的把媽媽送上醫院，醫生則只翻了翻爺爺的眼皮，然後就說，沒救了，於是他被直接送往了火化廠。
同城的親戚朋友都被爸爸通知來了，爺爺的後來很快就辦完了。本著入土為安的原則爺爺給當天就火化了，這還是托了一個火化廠裡的熟人給扮的，要不然還得排隊，這幾個火化廠裡的生意總見長，連骨灰盒子都脫銷，幸好我們家裡那邊有熟人，有熟人就是好辦事，不論喪事還是喜事……
三天后，我才開始恢復上學，手臂上還套著個黑圈子。那是用黑布做的孝條。
我眼睛哭得紅腫的，這幾天裡，老是想著爺爺還在，吃飯的時候不自覺的去敲他的門，而媽媽呢，則更是經常擺錯碗筷，爸爸也不言語，不過他仍堅持上班。家裡的鎖事，現在大多都是由鄉下來的姑姑搞了。
這天夜裡，窗外明白慘慘，我望著小閣樓外的稀疏星子，黯然感傷，不知不覺中，我竟伏在窗前的書桌旁睡著了，半夜裡，我忽然又被一陣慘涼的哭聲給吵醒，響聲似乎來自爸媽的那屋，於是我又披件衣服開門走了過去，只聽見：
爸爸：“不行，無論如何我也不同意在家裡掛個神符，要是讓單位上級領導知道了，我還怎麼晉升。
媽媽（象是鐵了心了）：“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要貼上去”
爸爸：“你……”
媽媽：“我這不光是為你，也是為了咱們家燕兒不被鬼欺~！”
爸爸：“哼……”（好象氣呼呼的躺下）
接著我聽到媽媽開門出來，於是我趕快回到屋裡，裝作復習的樣子。媽媽來了，手裡拿著道神符喊：“燕子，睡了嗎？”
我答：“媽，我還沒睡呢？”
媽媽：“哦，你早點睡啊，我這兒給你門上貼上道神符，你不要撕了啊”
我說：“好的，媽，我不會撕的。”
於是媽媽去了，逐一到每個房間去貼神符。我知道，這是媽媽到老街子上的一間老廟裡請老神婆寫來的。也不知靈不靈，反正我那時挺不信的。
媽媽走後，我好奇的跑出來用凳子墊著，拿下神符來看看，只見上面彎彎曲曲的畫著寫個似畫似象形字的符號一樣的，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來，於是把它隨口吐點口水粘上去了。
這個睡到半夜裡我驀地感到全身陡涼，醒了過來，我瞥到窗外寒風嗖嗖，象是就要下雨了，我想應該立刻關上窗子，就在這時，我一轉身，看到房間裡邊似乎站著個白色的人形，站在我的床邊，啊，我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大叫，你是誰……
突然就在這時，外面的門突地也猛敲響來，砰——砰——砰，隔一下敲一聲。我戰戰兢兢的大聲問道：“誰？”
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小燕，別怕，是我。”竟是爸爸。我忙跑過去拉開門，外面正下著雨，豆大的雨點也跟在爸爸的身後凜冽的刮掠進來，一時間，兩種亂響混做一片，天上剎拉一聲響雷劃下，驀然照亮了一張立在我門口的藍色的臉，那個人滿面雨水的站在那兒……卻那兒是爸爸，竟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臉，一張藍色的伸著長舌頭的臉……
啊~~~媽呀，我駭得捂住頭驚聲大叫，癱瘓到地上。只見那個黑影一步步朝我走過來，伸出來抓我……
呀~！媽啊~~不要啊~！~~我拼命的閃躲，想擺脫他的手，可是卻被他有力的手抓緊了動盪不得。我全身發抖，已完全無力掙扎。
“啊--”我閉上眼睛時，忽聽‘爸爸’對我鄭重的說道：“小燕，我走了，你照顧好，你媽媽，她可能會在我走後瘋過去，要八年以後才好，你不要忘了啊，我走了……”
夜雨朦朧中，我見到半空中有把一盞昏暗的燈點亮了，爸爸就被兩個人接走了，他的臉離我越來越遠，我拼命伸手想抓住他，可是沒用了，他已經消失了。
“燕兒~！”篷！篷！篷！！我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給叫醒，醒來後，我竟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仿佛昨晚只是一相夢，猶醒猶記的還能憶起一些事來。
我趕快去打開門，只見媽媽倒在門外，她嘴角流著血絲，牙關緊咬，已經暈厥過去了。
忙去掐她人中，過了一會，媽媽‘醒’了過來，眼神凄凄迷迷的，對我說：“你爸爸，他走了，當官去了……”
啊~！我立刻明白了什麼，昨晚那場夢`！那個夢中敲醒我門的人。我瘋狂的不顧一切朝爸爸的那間屋跑去，完了，一進去我就呆住了，只見跟我夢中見的情形一樣，爸爸的那張臉上伸著一條長長的舌頭……仿佛就象是被扼死的一樣~~
我嚇傻了——
就這樣，時光過去好幾年之後，我再來跟你重述這個故事，這時我們家已經搬離了那個小城，是跟著媽媽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走的。我們家的小樓被買了，來到了上海了。
舅舅留在了那兒處理一些善後事宜。媽媽也真的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院，我則順利的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在一家銀行工作。
過了五年，媽媽的病忽然好了。我到醫院把媽媽接了回來，媽媽說她就象做了一個夢一樣：在夢裡，她依舊和爸爸在一起，據媽媽‘回憶’說，她和爸爸一起挖開了小樓下面的地基，發現了下面盡是死人骨頭，還有一些日本人的軍刀什麼的，據說這是日本人當時在這裡殺人埋人的‘萬人坑’……
我聽了將信將疑，到了這一年清明，因為爸爸和爺爺的祭日到了，更因為媽媽清醒了，我帶著男友及媽媽一起回到了那個小縣城。
當我們去到的時候那兒已經撒縣建市，城市規劃大變樣了，不過我們還是找到了那地方。就在我們家小樓地處。那兒現在是一個超級商場，我們找到當年老在的熟人打聽了一下，果然，當年那兒竟死了好多人，就在我家搬走以後，我家樓前那幢做為旅館的大樓失火，一下子燒死了好幾十人，而在我家的小新閣樓下面，果然真的挖出許多死人骨頭來，聽說都是冤魂……
我們到了爺爺和爸爸的墳前去拜祭，媽媽一直還在我跟前嘮叨，說：“燕兒，知道嗎？你爸爸生前還是個黨員……”
煙霧繚繞中，我到覺得人生很飄渺……說死就死了，誰也等不到一個真正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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