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
#1 【短篇】娃 娃
第一眼看到那個布娃娃的時候，我便怔住了。
那樣黑亮的雙眸，那樣專注的眼神，仿佛直看到我的心底。更不可思議的是，我感覺到它就是在注視我--注視著我一個。
我不由自主的走進了那間古董店。
店主是一位溫婉的中年女子，微笑問道："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我指住那個娃娃，說："請把那個布娃娃給我看看好嗎？" "哦，你看到它了？"她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驚訝，但是很快便轉身把櫥窗角落的那個娃娃拿起來，小心地遞到我手上。--它安靜地坐著，潔白的套衣，烏黑的齊耳短發襯著紅潤的臉蛋，是最傳統的式樣，密實得近乎堅硬，約摸半尺高，有點沉。 "你喜歡這個娃娃？"女店主輕拍一下我的手，問道。 "啊,是的，它的眼睛太美妙了。"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是什麼價錢呢？"
她看看那個娃娃，又看看我，帶著嘆息般的微笑說道："既然你喜歡上了它，就送給你吧。"
"送，送給我，為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它應該和你有緣，現在它是你的了。"她輕撫著布娃娃的頭說。
"這……那謝謝了！"我一陣驚喜，心想今天真是幸運。
她把娃娃包好，送我出了店門，"好好照顧它，再見。"
就這樣，我把那個娃娃帶回了家。
娃娃就放在我的書桌上，我在淡黃的檯燈光下寫著作業，時不時地看它一眼，它的眼睛裡浮動著一層閃亮的光影，動人心弦。
媽媽進來了，看我出神的樣子，笑道："那麼大個高中生了，還迷這樣的娃娃啊！"我臉一偏："有什麼不可以的？人家喜歡。""你這孩子……"她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便放下點心在旁邊出去了。
夜深了，我躺到床上，閉著眼睛，卻好一陣都沒有睡著。白天的一幕閃過腦海--"學長好。""哦，凌子。下午沒課嗎？""是啊。學長，我……""什麼事？""我……哦，過兩天再把那本書還給你行嗎？""沒關係，我也不急用。""謝謝學長了，那麼，再見！""再見！"--我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唉，都快半年了，他的笑臉越發在夢裡清晰起來，可我怎麼說出口呢，真是……
不想了，不想了，頭好痛--我還是睡覺吧。
一縷明亮的陽光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睜眼打了個哈欠，忽然發現胸口的被子上多了件東西--娃娃？！它怎麼到我床上來了？我拿起娃娃，放回原處，滿心裡莫名其妙。
"媽，你昨晚把娃娃放在我床上幹什麼？"我邊吃早餐邊問道。
"沒有啊，我都沒再進過你的房間。"媽媽一臉茫然。
"那就奇怪了？今早我起床的時候娃娃正壓在我被子上呢！"
"說不定是你自己抱上床睡覺忘了吧了，看你昨晚迷的！"媽媽笑道。
"是麼？……"儘管還是有點糊塗，我也懶得再追究，抓起書包趕緊去學校。
學校的生活對我來說是沉悶而無趣的。下課時同學們都在三三兩兩地說說笑笑，我只在角落裡獨自發呆，手指無聊的撥弄著書包鏈扣。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我興衝衝地趕回家。今晚爸媽要去參加公司的酒會，我可以一個人在家裡自由自在了。
客廳裡漆黑一片，我拍了一下開關，"噠"--燈沒亮，再一下，還是沒亮，怎麼搞的，偏是這會兒壞了！我只好進房間去找電筒。可是剛走到桌邊，我便猛然停住了，桌上的布娃娃!通體都在幽幽的發光，一雙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身體都僵住了，腿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娃娃緩緩地飄浮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你好！”它開口道，是清脆的少女聲音。 “別害怕，聽我說——我是禁錮在這個娃娃裡面的靈魂，在那黑暗裡已經過了很久，不過今天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娃娃說著，飄落到我的眼前，晶亮的雙眸直盯著我。我覺得精神恍惚起來，只聽著娃娃的聲音繼續響起，同時伴隨著模糊的圖景。 “這個娃娃已經有幾百年曆史了。在很久以前，一對年輕的姐妹得到了它，當時它也已滿百歲，仍然光亮如新。傳說這樣古老的娃娃有某種滿足祈願的能力，而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兩姐妹對布娃娃都非常疼愛，特別是內向的姐姐，時常把娃娃當作知心夥伴傾訴心事。當時家裡為了讓姐妹倆受到良好的教育，特地請了一位青年教師每天為她們補習功課。說是老師和學生，其實年紀不過相差兩三歲，因而三個人很快成了好朋友。日子久了，姐妹倆都愛上了年輕英俊的青年教師，活潑的妹妹和他更是日漸親密，而沉默的姐姐對此只有獨自哀傷。 “有一天，，妹妹興高采烈的跑來告訴姐姐，青年教師和她將在下個月她滿十八歲時訂婚，看著一臉幸福的妹妹，姐姐只有強作笑容祝福。然而當天深夜，姐姐抱著娃娃哭了不知多久。 “第二天一早，姐姐 謝秀便 地出門去買東西，剛出街口，一輛大卡車便迎面把她撞倒了……事情是那麼的突然，當看到屍體的時候，全家人都驚呆了。肇事的司機被捕審問，然而他一口咬定說之前在卡車前面根本就沒人，他是看清楚路面情況才開過去的，誰知剛開過去就聽到一聲慘叫，然後就發現一個女孩死在車輪下。附近幾個行人也作證說當時卡車前面確實沒什麼人，那女孩不知怎麼就被壓死在車輪下了。最後，這起莫名其妙的車禍也就只有草草賠償了事。 “悲痛的妹妹把姐姐的遺物小心的收拾起來，並把那個姐姐最心愛的布娃娃供奉在自己的房間裡。 “一個月過去了，妹妹與青年教師的訂婚禮依然如期舉行。就在訂婚的前夜，妹妹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布娃娃開口告訴她，姐姐沒有死，她的靈魂在撞車的一霎那飛進了娃娃體內，娃娃將為她實現一個秘密的祈願。 “妹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而娃娃果然正坐在她的胸口，幽幽的盯著她，她頓時暈了過去。“第二天的訂婚禮順利完成了，準新娘一個人回到房間裡，抱起娃娃輕輕的說：“謝謝你，娃娃，請好好守護我妹妹的靈魂；直到將來如果有另一個女孩能注意到你的目光並為之心動，妹妹，你就可以獲得她的身體重生。”
我聽完整個娃娃的故事，漸漸清醒過來，這時候，我發覺自己可以說話了，禁不住顫聲問道：“那麼你就是那個妹妹了？” “不。這個故事是娃娃裡上一個靈魂告訴我的。自那對姐妹以後，布娃娃也不知經過多少次輾轉流傳，裡面的靈魂也更替了幾次，後來是我，”它的聲音忽然變得異樣起來，“在那黑暗的空間裡等待了幾十年，一直期盼著能有人留意到我的目光而心動，可是，這世上能為布娃娃眼神而傾心的人能有幾個呢？能夠合適的身體更少，我也只有一次次地失望。”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眼光一閃：“不過，我終於遇見你了！現在——”娃娃的光芒一下子強烈起來。
我還來不及喊叫，便感到一陣眩暈襲來——“放心吧，我會好好替你生活的。”
一瞬間，我墜入了無邊的靜寂。 “凌子最近活潑了很多呢，原來她是那麼好玩的……” “嗬，你們在說我什麼啊？” “哎，凌子！哪有什麼——對了，一起去打球吧？” “今天算了，我有點事先走。” “噢，一定又和學長約會去了，你們真幸福啊！” “沒有啦——好了，我走了，拜拜！”
凌子半嗔半笑地瞪了她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古董店就在前面。凌子快步走進去，把布娃娃拿出來放在櫃檯上。
“你是……”女店主放下正在擦拭的器物，目不轉睛地盯住凌子。
“謝謝您長久以來的照料。”凌子微笑著說。
女店主目光一轉，看著娃娃，微嘆道：“是你。——過得好麼？”
“很好。娃娃又要拜託您照看了。”
女店主點了點頭，抱起布娃娃重新放到外面的櫥窗裡。
“那我告辭了，再見！”
“再見。”
凌子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古董店。
娃娃默默坐在櫥窗裡，注視著凌子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隱沒在人群中……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