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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篇】【推理】惡魔的圈內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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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長篇】【推理】惡魔的圈內

序章  
       四月上旬,警視廳公安部以違反出入境管理法及亡命認定法(身份外活動)的嫌疑,逮捕了持有護照來日本的波蘭工科大學的兩名講師。傳媒對此作為高級技術間諜案件大肆報道。

       這兩位講師是應日本電腦領域的公司的聘請帶著該大學開發的計算機製圖軟件來日本的,但被認為是東側情報機關人員,有為收集最尖端技術情報而來日本的嫌疑。

       這兩名講師受到了因間諜嫌疑強制離境的處分。但有人說實際上他們不是為了盜竊日本技術,而是為了指導高級技術而從波蘭來日本的。

       聘請這兩位講師的日本電腦公司,有因違反對某些國家輸出統制委員會(COCOM——巴黎統籌委員會)的規定受到通商產業省一個月的輸出禁止處分的“前科”,受到公安部門的注意。

       結果真相不明。

=======================================================




  1

       “你明天不要來上班了。”

       諸橋直之聽到開發總部鶴間部長的秘密指示時大吃一驚。但不是解雇他,對他作了如下命令:“你去青年集聚的場所,仔細觀察一下他們的生活方式、愛好、想法、服裝、要求、風俗等寫一份報告。”

       “我可以不必每天到公司去上班嗎?”

       諸橋對公司這種奇妙的命令,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到公司來上班,到街上去上班。而且,早晨、午間、晚上,你隨便什麼時間去都行。到年輕人和群眾當中去,泡在街上,抓住他們的感覺。”

       開發總部部長鶴間明人是精明強乾的人,綽號叫“鬼鶴”。他經常以領先時代的敏銳感覺和積極姿態,不斷推出熱門商品。他和經理一家關係密切,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代公司領導的年輕幹部。

       諸橋剛一聽到鶴間的話感到吃驚,後來他想這不是壞事。首先,可以不按時上班就很好,就是命令他拿著公司的錢到街上去遊玩。

       因為十年如一日的工薪生活使人感到厭煩,這種不拘泥於工作時間的自由勤務,不是擺脫工作嗎?而且這種擺脫工作,不伴隨著危險。公司保證他的生活,還可以領取遊玩的花銷。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諸橋歡迎鶴間的命令,但是妻子朋子顯出了不安的神色。

       “什麼自由勤務,聽起來挺好,我看有些蹊蹺。每天到街上晃來晃去,那可不是正經人乾的事情。不久就要丟掉公司的職務,到了再回去的時候,會不會沒有了你的位置呢?”

       “你說些什麼呀!這是部長提拔我,這是以自由的形式,戰鬥在企業戰爭的最前線。這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事情。你瞧著吧,我會從街上搞來了不起的東西使大家大吃一驚。”

       諸橋興高采烈,精神百倍。他很喜歡自由勤務。要不是遇到這種機會,就不可能擺脫掉那種機械地往返於公司和家庭之間的人生軌道。一般說來,擺脫伴隨著危險,但諸橋的擺脫有絕對的安全保障。哪裡有這麼美妙的擺脫呀!

       2

       諸橋開始了自由勤務。到了傍晚時分,走出家門直奔原宿、六本木、西麻布等處。到迪斯科舞廳、咖啡酒吧、咖啡館等青年集聚的場所和他們一起玩樂。白天有時到澀谷、新宿、下北澤、自由之丘、吉祥寺等處去閒逛。

       諸橋對從學生時代以後第一次恢復“自由”感到非常高興。而且和學生時代不同,遊玩的花費全部由公司支付。

       他這個年齡,往年輕一打扮,還很受青年人歡迎。每天泡在繁華街和時髦時段,也交了些“遊玩朋友”。諸橋在他們面前,裝扮成“大公司的少爺”。

       青年們對在迪斯科舞廳和咖啡酒吧慷慨解囊請客的諸橋,可說是趨之若鶩。對諸橋來說,這沒有什麼,請他們十幾個人吃頓飯的錢,可以容易地以在銀座酒吧的招待費的名義報銷了事。因為他有從他們的談話和生活方式中汲取企業戰略的圖謀,所以說不定是誰追逐誰呢!

       他還和在迪斯科舞廳交的女友住過飯店呢。對方也不是那種水性女人,她們將性行為看做是極平常的事情,這使諸橋感到驚異。

       他雖然還很年輕,但婚外性行為對他來說是非同尋常的事情。

       他還參加過青年的小組聚會和大學生的集訓。西服領帶使人厭煩,隨便的裝束成為時尚。

       每天在外邊漂泊,過了半年之後,身心逐漸產生一種雲霧般的寂寞感覺。首先,每天的生活沒有情趣。早晨盡情地睡覺,還是總覺得昏沉沉的,前夜遊玩的疲勞老是不能消散。

       不是早午合餐,而是坐臥不安地一邊吃午晚合餐,一邊考慮今晚到哪裡去。這種工作,剛開始的階段還是一種樂趣,而最近卻變成了一種痛苦。

       “你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壞了。”

       妻子擔心地說。他自己也覺得不僅是身體,連精神也變得不正常了。一直被養在公司籠子中的人,一被放到自由的曠野裡去,就把自己丟失了。

       好不容易混熟了的遊玩夥伴,不斷交替更換。遊玩地段的住戶,交替變更得很頻繁。他們猛玩一個時期之後,就說“不能老呆在這裡”,就“畢業”走了。只有諸橋“定居”在這裡。

       自由勤務的顯著成果,若能在公司業務上明顯顯示出來當然很好,但是寫了報告能否有用,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公司的同事和遊玩夥伴都羡慕他這種悠閑的自由勤務是“好差事”,但他卻為疏遠感和孤獨感所困擾。這樣將這種“自由勤務”一直幹下去,會不會被公司忘掉,為社會所拋棄呢?他為這種不安而苦惱。

       事實上,他在自由勤務期間,有時去公司作工作匯報,感到組織結構已經變化,不知賴氖慮樵嚼叢蕉唷I踔亮楓顳耟昌F墓ぷ韃棵牛p蝗鮮兜娜艘蒼讜齠啵謝洶諨摲安客餿恕備墒裁蠢戳說謀砬欏?/P>

       諸橋終於向鶴間提出了回到定時勤務的要求。但鶴間愛理不理地說道:“自由勤務,不以長期觀點專心致志地去做,是不會收到成效的。”

       這時諸橋想起,這個自由勤務不是公司的人事部門正式任命的,只是鶴間個人的秘密指示。

       鶴間的提拔,使諸橋感到振奮,但除鶴間以外,沒人知道他在從事自由勤務。也有人認為他已經辭職或在請長期病假。也有人聽了諸橋說明情況之後,說這是“好差事”,表示羡慕,但卻顯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對方像是懷疑,真有這種勤務形態嗎?是不是做了壞事被開除了,因為不體面才這樣說的呢?

       假如鶴間的職務有了變動,會不會因為公司內部沒有了解這種內情的人,而把諸橋扔到街上呢?

       諸橋忽然想到上述情況,產生了一種被鶴間巧妙地投入了陷阱的不安心理。




2006-11-12 06: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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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恩賜貓的失蹤
       1

       “總之,花多少錢都沒有關係,請一定給我找到。是隴岡先生贈送給我們的‘附有血統書的名貴的貓’,要是丟了對不起隴岡先生啊。”

       戴著帶金鏈的漂亮眼鏡的女客對丟失的寵物的來歷進行了一番表白。女客穿著手工、料子都高級的男式女服,身上的服飾品也都是高價的。

       “知道了。是什麼時間丟失的呀?丟失的時間經過的越短,找到的可能性越大。”

       在客人述說了一番丟失的貓的名貴情況之後,無量小路一樹問道。

       “是昨天下午丟失的。我平時很少出門,是不是被人偷走了呢?任何人看了都知道是一隻名貴的貓。”

       客人又重複說明是“名貴的貓”。前來要求尋找丟失的寵物的客人,動機大多分為兩類。一類是愛憐寵物,一類是寵物價高。後一類因為對寵物不怎麼愛憐,寵物自己跑出家門的情況不少。

       “在發情期有時自己跑出去,你的貓幾歲啦?”

       無量小路一一詢問了貓的情況。品種:欽奇拉,雄。名字:米琪兒。年齡:滿一歲。體重:約三公斤(沒測量過)。失蹤時間:昨天下午一點左右。固定獸醫:因為一直很健康,沒有固定獸醫。病歷:無。手術:無。執照:無。喜食食物:貝類。喜愛遊戲:球。親密朋友:無。毛色:白色,長。眼睛顏色:綠色。母親:眾議院議員隴岡智定飼養的貓琪兒琪兒。

       詢問母貓的所在,是因為常常有回到母親那裡去的情況。

       “大概情況都知道了,馬上進行尋找,有情況時和你聯繫。”

       “拜託了。因為這是隴岡先生特意送給我們的名貴的貓。”

       看來,來客急著要尋找失蹤的貓,不是因為愛憐寵物,而是因為是隴岡智定“恩賜的貓”。隴岡智定是執政黨的大政治家。

       寵物尋找請求人鶴間光子,留下高雅香水的香味,矯揉造作地走了。

       2

       無量小路一樹本來就喜愛動物的情趣越發高漲起來,放棄了大約十年的工薪生活,創立了一家搜尋失蹤寵物的公司“寵物偵查局”。

       隨著飼養寵物的人的增多,寵物的丟失和逃走也多了起來。無量小路創立的“寵物偵查局”就是隨著寵物熱的興起應運而生的為飼養主搜尋寵物的新興行業。

       “寵物偵查局”的業務,以新宿區為據點兼及東京全市和三多摩地區,有求必應。開始階段顧客少,生意慘淡,最近博得好評,顧客增多,業務趨於忙碌。

       發現率多少,是這種行業的信用基礎,少於百分之五十的話,就想關張大吉。但現在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三點五,而且還有上升趨勢,成績還算不錯。

       打出的招牌是“寵物搜尋”,但對象只限於狗和貓。偶而也有要求尋找鳥雀的,但這方面無能為力。

       尋找狗的線索多,比較容易尋找。但實際上貓的發現率比狗還高。

       貓的活動範圍,大多在半徑二百米以內,一般在這個範圍內都能找到。走出這個範圍的,有三種情況:一、爭奪地盤失敗,被其它貓趕走;二、找不到吃的東西;三、被人偷走。

       其中,可能性最高的是第三種。在這種情況下,找到的可能性極低。

       找到的平均搜尋日數是三天。超過三天的話,就要很長時間才能找到,找不到的概率很高。

       丟失的動物,去警察機關去問,有時也能找到。有人撿到動物無法處理,就送到市裡的動物管理事務所,在那裡保管六天以後,還沒有飼養主前來認領的話,就處理掉。

       在路上被車軋死或病死路上時,由區政府清掃科處理,也可以到那裡去查問。

       總之,通過這種工作,可以接觸到各色人等。

       最近將寵物一直養到死的情況較多,寵物因討厭主人而逃走的事情有所增多。有許多人用鎖鏈把狗鎖起來關在籠子裡。人是很自私的。

       有時候好不容易找到,高興得要落淚。但一想到寵物又要回到冷冰冰的主人那裡過鎖鏈和鐵籠生活,又使人感到非常難過。

       無量小路溫和地叮囑飼養主說,要不改變飼養方法,還會跑開的。

       搜索動物,從最後看到它的地點開始。同時作為基本搜查,要跟警方、區政府、管理中心、保健所等取得聯繫。可以在電線桿子上貼出寫明動物特徵的搜尋招貼。這本來要提出申報,但因為在短期內就揭掉,也就不加追究。在旁邊還有貼著“徵求情人”廣告的,這也是世態的一種表現。

       鶴間光子委託尋找的米琪兒,在第三天有了成果。“寵物偵查局”職員白澤,在委託人住宅附近的住戶井原小奈老太婆家裡發現了和丟失的貓特徵一致的貓。大概是老太婆撿到的,或者是貓跑到她家裡來她就養起來了。

       白澤給貓拍了張波拉羅伊德照片(拍照後立即可以沖洗的照片)拿給鶴間光子一看,光子說就是她家丟失的米琪兒。

       無量小路和白澤立即到小奈老太婆家去認領,但老太婆極其冷淡地說道:“不要說無禮的話,這是我家裡養的貓。你們要搶走我的貓嗎?你們要是胡來的話,我可要叫警察了。”

       在日子久了的情況下,也有的人拒絕交出。但才丟失了五天就遇到這種麻煩事,這還是第一次。

       “但是,老太太,人家委託我們尋找的就是這隻貓,所有的特徵都完全一致。”

       “那我不管,反正這隻貓是我的,誰來也要不走。啊,你們快走吧。你們別看我年歲大了就欺負我。”

       態度蠻橫到極點了。在法律上,撿到迷失的貓而不還給失主的行為,構成遺失物侵占罪。但是,關於法庭鬥爭,無量小路就不熟悉了。

       對方是個老太婆,也不能強行奪回來。據說井原過去和丈夫一起經營旅館,丈夫死後,將旅館轉讓給別人了;現在搞放債營生。要“一分”高利,討債時苛刻無情,有個諢號叫“黑心婆”。

       和她的諢號一樣,她態度頑固至極,毫不讓步,無量小路對她毫無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貓雖然找到了,卻不能歸還原主。

       結果,只好交由飼養主和失主直接交涉了。

       3

       “姐姐,不久我就要爆出個特大冷門兒給你看看。到時候就不住這種破公寓了,叫你搬到特高級公寓去住。”

       弟弟克司又口頭禪似地說出什麼“爆冷門兒”的話。

       “克司,姐姐不想住什麼特高級公寓,現在我就十分滿足了。還是不去想那種一舉定成敗的事情,老老實實工作的人,將最後取得成功。從年輕的時候就總想走捷徑可不行。”

       宮下由季這樣勸告弟弟。姐弟倆從鄉村來到東京一起生活,姐姐由季對總是說些不能實現的豪言壯語,臨時工作又經常變化的弟弟克司非常擔心。

       “咳,憑我的本事,一個月才賺十二三萬元錢①。你叫我每天從早到晚老是做洗盤子的工作嗎?”

       ①本書中提到的貨幣單位“元”都是“日元”。——譯注

       “可是,像你這麼大年齡的人,都在社會底層認認真真地工作呀!”

       “我可不願意那樣。我有才能。我怎麼能做那種事情呢?我要穿上像樣的服裝,坐上進口的外國汽車。我應該有一個適合於我的像樣兒的工作。”

       “工作可不是擺樣子的呀!”

       “姐姐在低級酒館當女招待,不也對人隱瞞著嗎?像賣淫婦般地接待醉漢,你就滿意嗎?”

       “說這種難聽的話!”

       “你瞧著吧。我一舉功成的話,就不叫姐姐接待醉漢了。”

       “克司,你不要總說那種夢話,還是腳踏實地地走路吧!”

       “是夢話嗎?現在我看準了一件大事情,要是成功的話,就可以一輩子過安閒日子。”

       “克司,你在想一種奇怪的事情吧?”

       克司完全不聽姐姐的話,從屋子裡跑了出去。由季對弟弟的浮躁性格深感不安。弟弟從小就非常聰明,但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討厭勤勤懇懇地努力。

       他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和壞人有來往。上高中以後,就變成了流氓阿飛。

       當地的流氓看上了他,勸他加入暴力團。但他憧憬東京,高中中途退學,到東京找已經來京的姐姐了。姐姐由季一邊打工當女招待,一邊上大學。

       克司剛來東京時在姐姐工作的店裡當服務員。不久辭職,在風俗業界(供人吃、喝、玩、樂的服務行業)輾轉工作。現在在幹什麼工作,連他姐姐也不知道。但他這個十九歲的青年,穿著與身份不相稱的服裝,手中握有巨款。

       他只是偶爾回公寓裡來。每次回來,身上都有濃厚的危險氣味。

       那天克司說“現在看準了一件大事情”,和過去說的“夢話”不同,具有現實性。反正不會是正經工作,但他使人感到有一種不正當的自信。

       他說“要是成功的話,就可以一輩子過安閒日子”,但能使一個十九歲的青年過一輩子安閒日子的事情,肯定是一種壞事情。

       “你想幹什麼呀?”

       當由季想這樣追問的時候,克司跑了出去。

       4

       在夜裡的繁華街遊蕩的三個人相識了。三人彼此相互聞到了一種同類的體臭。是餓狼具有的危險的體臭。

       “啊,真沒有意思。”

       雙頰瘦削、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說。這只是談話的引子。

       “真想幹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小眼睛、圓鼻尖扁鼻梁、厚嘴脣、牙縫大的年輕人說。

       “是啊,發生戰爭世態驟變,也有意思嘛。”

       眯縫眼、高鼻梁、薄紅嘴脣的年輕人說。

       “一發生戰爭,我們也許都得死了。”

       “我還不想死。”

       “死也得死個值得。”

       “搶銀行怎麼樣?”

       “好是好,那要有武器,還要有車。”

       “車可以去偷,武器可難辦。”

       “刀子不行嗎?”

       “銀行有警衛,要有槍支。”

       “有像銀行那樣有錢,戒備又不森嚴的地方嗎?”

       “我有一個這樣的線索。”

       “真有這種地方嗎?”

       “有一個老太婆。”

       “老太婆有銀行那麼多錢嗎?”

       “不是一般的老太婆,有一個諢號叫‘黑心婆’的老太婆。聽說用她丈夫死後留下的財產,在搞放債營生,錢全攢起來了。”

       “哪兒有這樣的老太婆呀?”

       “怎麼樣,我們三人搞她一下嗎?要真想搞的話,我就告訴你們。”

       本來是當笑話說的,倒要動真格的了。有點小錢的孤獨的老太婆,竟成了三匹年輕餓狼的有魅力的獵物。

       他們都沒有單獨乾的膽量,但三個人湊到一起就有膽量了。這時,三個人才各自報了姓名。雙頰瘦削、身材高大的叫宮下,厚嘴脣、牙縫大的叫大山,眯縫眼、薄紅嘴脣的叫神岡。年齡都是十九歲。他們是在東京繁華街邂逅相逢的,彼此之間都不想詢問更多的情況,也不想知道。

       “哎呀,三個人的名字湊到一起,不就是大神宮嗎?”

       宮下微笑著說,他全身散髮出一種殺氣。三人訂立了一個非常粗糙的衝動的犯罪計劃。




2006-11-12 06: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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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穿水晶鞋的陪客女郎
       1

       流行,很快就過時的。因此,有人說流行是“一流而過”。同時,自由勤務也會很快過時。自由勤務,說起來好聽,其實是體面的解雇。

       諸橋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從事自由勤務大約一年以後的時候。在時髦地段,也有其他公司的自由勤務人員。諸橋和他們混熟了,在互相交談中,了解到他們也和自己一樣,為疏遠感和孤獨感所苦惱。

       但他和他們有重大的不同。他們在自由勤務期間所掌握的線索為公司所採納,不斷生產出熱門商品。

       諸橋寫的報告,一次也沒被採納過。他確信自己提出過很好的報告。他報告中提出的發現和意見,在其他公司轉化成為暢銷商品就是證明。

       公司從一開始就沒有採納諸橋報告的打算。不,一定是鶴間擋在諸橋和公司的中間,將諸橋的報告擱置起來了。

       理由是解雇的“原職員”的意見不能採納。去問人事部門,說那是鶴間總部長處理的秘密勤務一推了事。秘密勤務除對當事人說以外完全保密。

       這樣疑神疑鬼地執行自由勤務,是很難受的。商量的對象也沒有,互相安慰鼓勵的夥伴也沒有。普通勤務時期的同伴都不了解情況。

       “這樣的公司,辭職算啦。我和爸爸說說,給你找個工作不成問題。”

       在六本木的迪斯科舞廳認識的,大家都叫他“公子”的矢桐說。他還是一名大學生,卻開著寶馬牌汽車到處兜風。遊玩夥伴們傳說,他是某大政治家的二號夫人的兒子,更多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他經常帶著捧場的人各處遊玩。

       “我還沒有落到求你這個學生找工作的地步。”

       諸橋雖然嘴硬,但他心裡卻想,與其賴在想以自由勤務的形式把自己弄走的公司不走,可能還不如依靠“公子”的父親另找一個工作更好一些。

       “你在無處可去的時候,隨時來找我好啦。”

       “公子”大模大樣地笑了笑。等這小子盡情地玩夠了之後,在爸爸傘下為他找個舒適的地方。

       “到時候求你幫忙。”

       諸橋感到自己逐漸卑屈了。但是,他對自己說,不會那樣的。

       週末的迪斯科舞廳,籠罩著青年熱氣。

       諸橋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環視一下看有沒有熟人。好不容易結交的年輕的遊玩夥伴不斷變化,在“交友”方面稍微一懈怠,就會只剩下他一個人。如果被公司排擠到遊玩地段的話,可就真地無處可去了。

       諸橋看到了“公子”在舞池裡。很希罕,他今天沒帶捧場的人,一個人在跳舞。一位留著目前流行的長髮的年輕“小姐”樣的女人,在“公子”的旁邊跳。這個女人,楊柳細腰,腿線也很優美。

       諸橋發現,這個女人雖然不是“公子”帶來的,但他對她發生了興趣。女的也並非無動於衷,老是圍繞在他身邊跳。看來二人像是有了“默契”。

       只是在一起跳舞的默契呢?還是對跳舞之後的默契呢?這就要看二人後來的行動了。

       諸橋想和“公子”打招呼,又作罷了。因為乾擾二人間的美好氛圍不合適的。

       這時,舞池的燈光滅了,陷入了黑暗之中。音樂變成了慢節奏。進入了貼面舞階段。

       舞池裡的人,頓時變少了。剩下的情侶們,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儼然成了雕像。“公子”和那個女人,也是其中的一對。貼臉時間留在舞池裡的,有本來的情侶,也有在跳舞過程中情投意合的。

       這時,坐在舞池周圍椅子上的人們無事可做,以羡慕的眼神注視著凍結在舞池裡的情侶們。特別是那些抱著色情目的前來,在貼臉時間被晾在一邊的男人們,顯露出格外羡慕的表情。

       兩支悠緩的樂曲過後,恢復了照明。八拍迪斯科舞曲響起,舞池裡又擁擠起來了。諸橋發現“公子”拉著女人的手往舞廳外走去。

       諸橋會心地一笑,果然是“跳舞之後的默契”。

       2

       寶井洋美改變了戰術。陪男人喝茶收入太少,一個小時三萬元,店鋪還要扣留兩成,實際收入因而還要減少。

       這樣廉價零售青春,想開一個服飾商店的心願,一輩子也實現不了。

       洋美聽說她的夥伴小百合裝扮成小姐嫁給了顯貴,她也立即效仿起來。她對自己的姿容本來就有信心,以身體作資本開始了這種營生。

       洋美裝扮成良家小姐上街了。有些男人向她打招呼,有寒酸的工薪人員、學生、流氓阿飛,也有的像是有錢,但是一個討厭的中年以上的禿頭,都是些不屑理睬的人。

       她想物色一個長相好,四十五歲以下的有錢的男人。但總是找不到這樣的人。有的年輕人一表人才,但沒有錢。有錢的人,不是矮子、胖子,就是禿子。

       年輕和有錢,姿容和經濟實力,二者不能兼備。

       洋美在瀕臨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理想的對象。

       在六本木的“外星人”迪斯科舞廳,二人無意中相遇了。這裡的電子通俗音樂,很受青年人歡迎。

       在舞池裡不即不離的跳舞的過程中,二人的情感溝通了。身在周圍有很多人跳舞的環境裡,他們二人的感覺,卻像是單獨處在一個透明的容器中。

       在陌生的二人之間,這麼快就形成了“二人的世界”,是罕見的事情。

       洋美的形象,長臉,雕刻型面龐。給人的感覺有點冷酷,但具有含蓄感,形成一種神秘氣氛。

       男的穿的服裝超群地好,從頭到腳全部服飾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連很小的服飾品,都是世界名牌貨。年齡二十二三歲,這麼年輕穿戴如此昂貴的服裝和飾品,他的身份是非同尋常的。而且,可以說闊氣到極點了。

       “一定是大財主的子弟。”

       洋美這樣推測。大概是大學四年生,或者是剛剛步入社會,當然還是獨身。好啦,要拿出全部本事,抓住這位“少爺公子”的心。

       洋美這樣打著如意算盤,加強了進攻的力度。一會兒,到了貼面舞的時間。男的將手伸了過來,洋美像被吸了過去似地撲進了對方的手臂中。

       在貼面舞時間裡,男的用力摟住洋美的腰部。洋美順勢將身體緊緊貼近男的,在二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的時候,情慾油然而生。

       男子的嘴脣湊了過來,洋美熱烈接應。陪客女郎的工作,也很少將嘴脣許給對方。對出賣身體的女人來說,嘴脣是為她所愛的人保留的最後堡壘。

       不知不覺中,對方已經侵入她的心中了。貼面舞結束,恢復照明之後,洋美依然呆然偎依在對方的手臂中。

       “我們出去吧!”

       男的小聲說道。洋美失去意志般地自然地點了點頭。

       3

       “老太婆睡覺都早,但為慎重起見,還是等到半夜吧!”

       宮下說。

       “錢藏在哪裡呢?”

       神岡問。

       “反正不會藏在特別的地方,大概放在身邊,或者櫃櫥裡邊。天花板上邊和地板下邊不用去找。”

       “老太婆家裡有同住的人嗎?”

       大山說話了。

       “沒有別人,也沒有養狗,只是有一隻別人丟失的貓。”

       “這不等於錢已經到手了嗎?”

       大山舔舔厚嘴脣笑著說。

       “是啊,我用搶來的錢買一輛寶馬牌汽車。半舊的皇冠牌轎車,叫它見鬼去吧!”

       宮下剛剛刮過的雙頰泛出了一絲冷笑。他為了這次作案,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輛半舊的皇冠轎車。

       “我要和長髮的漂亮女郎去住飯店。”

       神岡的眯眼放射出一股凶光。

       三人幫於夜裡十一點半開始行動,差一點十二點到達了老太婆家的門前。

       老太婆家和鄰居家的人都已入睡,鴉雀無聲,一點燈光都沒有,連所有的狗全都睡著了。

       “進去吧!”

       宮下小聲說道。侵入口事先已經偵察好了,從廁所的窗戶進去。

       三人來到廁所外邊,用修理汽車的工具一撬廁所的窗戶,很容易地拆下來了。三人進入廁所,來到走廊,尋找老太婆的臥室。

       老太婆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太寬敞了,有好多空房間。躡手躡腳地走,還是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正在驚慌的時候,從前方的房間裡傳出了問話的聲音:“誰呀?”

       三人心想,糟糕!咬著嘴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誰在外邊呀?”

       三人的身體都僵直了。

       “是神精過敏嗎?”

       老太婆自言自語著,好像是在被窩裡嘎吱嘎吱地轉動身體。三人放心了。這時,一隻小貓在腳底下叫出了聲,一隻像個圓球般的小貓。

       “是阿球(貓的名字)啊,到這邊來!”

       老太婆說著,拉開了面向走廊的拉門。穿著睡衣出來的老太婆看到站在走廊裡的三個人影,“啊”地叫了一聲,接著以不像是老人的大聲喊道:“小偷!”

       “喂,住口!”

       驚慌失措的三個人向老太婆撲來。

       “殺人啦,強姦啦,強盜!”

       老太婆用她能想到的詞兒罵道。

       “你胡說什麼,強姦你這樣的老太婆嗎?”

       宮下趕緊捂住老太婆的嘴,老太婆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指頭。咬得手指骨嘎嘣響。宮下直叫喊,老太婆就是咬著不鬆口。

       “混蛋!”

       宮下的小指被咬著,用另一隻手掐老太婆的脖子,大山和神岡幫忙。在生死搏鬥中,老太婆拼命抵抗三個人,但是,不大工夫就精疲力竭了。

       “一個老太婆怎麼這麼大勁呀,我還以為把手指咬掉了呢!”

       宮下用舌頭舔滲血的手指。手指上有被咬的牙印兒。

       老太婆嘴裡吐著泡沫斷氣了。

       “像是死了。”

       大山和神岡第一次殺人,臉色變得刷白。

       “沒有辦法。一不做,二不休。別磨蹭了,快找錢!”

       宮下一叱責,他倆如夢初醒,開始找起錢來。

       枕邊的文件盒裡大約有三十萬元現金,另外只有存摺。印鑒好像放在別處。

       “只三十萬元嗎?別處還會有的,再找找。”

       宮下焦躁地叫喊。一個人只能得到十萬,就殺死了一個人。但衣櫃和壁櫥都找遍了,只有一些字據和舊戒指一類的東西,沒有現款。

       “他媽的,真糟糕!”

       宮下口出不遜,但毫無用處。

       “放把火吧!”

       神岡氣急敗壞地說出這種危險話。

       “不行!那樣警察馬上就要來的。既然找不到錢,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了。”

       宮下宣告撤退了。

       4

       三人坐上停在門前的皇冠車,宮下握著方向盤開走了。

       “呸,說什麼像銀行那樣有錢。只有三十萬元,三人分一個人只得十萬,頂個屁用。”

       “那個老太婆要是參加過人壽保險的話,受益人會感謝我們,說我們殺得好吧!”

       大山和神岡嘟噥著說。

       “討厭!現在沒辦法了。十萬元,也比沒有強。你這個笨蛋壓根兒就沒有發牢騷的資格。”

       宮下著急了,他比其他二人還難受。對姐姐誇下了“一舉功成的話,就可以一輩子過安閒日子”的海口,結果卻鬧成了這個樣子。而且,還殺死了一個沒有必要殺死的老太婆。

       為十萬元錢被追究殺人罪,怎麼算這筆賬也不划算。為了免遭更大的損失,絕對不能被逮捕。

       車子開到什麼地方了也不很清楚。總之,要順著黑暗的小路開得離老太婆的家遠些。

       從朋友那裡借來的這輛破舊的皇冠車,全身都發出哀嚎般地行駛著。輪胎磨平了,零件磨損嚴重,發動機像食物中毒的肚子那樣發出奇怪的呻吟聲,剎車也不靈。

       勉強開著這輛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拋錨的汽車,盡量逃得離老太婆的家遠點兒。

       “哎呀!”

       大山突然女聲女氣地叫喊道。

       “怎麼啦?”

       “有一隻貓。”

       “貓?”

       “老太婆家的貓不知什麼時候鑽到車裡來了。”

       貓好像是躺在後排座位的地上睡了一覺。現在睡醒了,小毛球般的身體親昵地在大山的腳下磨蹭,並頻繁地發出叫聲。

       “我討厭它,扔出去!”

       宮下下了命令。

       “怪可憐的。”

       “什麼怪可憐的,說不定是老太婆陰魂附體呢!”

       “喂,別扔。”

       後座上的二人這樣叫喊的時候,汽車從胡同開到了大道上。注意力都集中在貓身上,駕駛疏忽了,差點和從這裡通過的寶馬牌轎車撞在一起。用力踩剎車踏板,車才停了下來。保險槓擦了一下,反正是輛舊車,沒有什麼。

       寶馬車車窗開了,一個年輕男子說了聲“注意點兒”。副司機座上坐著一個長髮美女。

       “你小子坐著寶馬車和女人玩得倒挺美,出來!”

       宮下叫喊著,走下皇冠車,用腳踢著寶馬車車身,神岡和大山也學宮下的樣兒。寶馬牌轎車裡邊,副司機座上的女人緊緊抓住男的。在黑暗的住宅區,樹木濃密的住宅裡邊沒有燈光,靜寂無聲。也沒有車輛通行。

       “輪姦她!”

       神岡瞪著眯縫眼說。得到這樣一個長髮美女,是他的夢想。

       “不出來就將車窗砸碎!”

       大山威脅說。




2006-11-12 06: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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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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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貓目擊了殺人現場嗎?
       1

       洋美被男子從迪斯科舞廳帶出去以後,被帶進了停在收費停車場的寶馬牌轎車裡邊。她看到對方這麼年輕就開著寶馬牌轎車,感到了滿足。寶馬牌轎車瀟灑地穿過一般汽車的洪流,停在了赤阪的超高層飯店的門前。和一小時三萬元的情侶幽會的飯店相比,有天壤之別。

       男子熟練地將車鑰匙交給看門人,逕自向總台走去。總台的管事一見他,也沒叫他登記就把房間的鑰匙遞給了他,像是經常保留著房間。

       洋美被帶到了高層的豪華雙人房間,她呆立在房門旁邊。

       “喝點什麼嗎?”

       男子為緩和一下她的情緒問道。

       “嗯,不喝。”

       洋美搖了搖頭。

       “到裡邊來吧!”

       他想,跟我到這裡來了,就是有了默契的證據。

       “我感到吃驚。”

       “吃驚?”

       “我們彼此還不知道姓名,我為自己的大膽而吃驚。”

       “姓名只是一種記號,不是相愛的要素。”

       “是從很多人中識別的記號吧。我們就是從很多人中互相識別而來到這裡的吧!”

       “你真會說話。我叫矢桐,弓矢的矢,梧桐樹的桐。”

       “我叫寶井洋美。寶島、水井、太平洋、美麗。你的全名呢?”

       “和你一樣,叫矢桐洋。請多關照。”

       “彼此彼此。”

       說話之間,矢桐伸手將洋美拉了過去,又接吻。馬上要拉她上床。

       “等一下。”

       洋美喘著氣說,掙脫開了矢桐的手,接著說道:“我可不是想只玩一次就完事,你要認為我是那種女人可不行。”

       “我也不是隻想玩一次,你是我所喜歡的類型。你不願意,我也不放開你。”

       “真的嗎?”

       “馬上就給你證據。”

       “我真高興!我衝個淋浴,你等一下。”

       洋美向對方飛了個眼兒進了浴室。

       這天夜裡的交合,使雙方都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雖然是初次交合,兩人的身體卻像連在一起般地非常和諧。雲雨之後,在纏綿緊貼的肉體上,感受交合的歡樂與痛苦。最後卻使他們產生一種像要走進地獄般的不祥預感。

       二人盡情合歡之後,仍然不願分離。就像美食家慨嘆自己的胃的容量那樣,慨嘆自己的性慾容量。

       “我這是頭一次。”

       洋美完全忘了她的“營業”。陪客人吃喝,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全身的每根神經都興奮起來了。

       “我也是一樣啊,剛剛開始嘛!”

       矢桐好像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要著急嘛。我們是剛剛開始。”

       在官能興奮中,洋美想到了從一開始就不能對男人給與過多。在性慾方面也適用經濟學原理。供給多了,價格就下跌,不能使男人達到飽和。使其適當不滿足,是使其長久繼續的秘訣。

       然而,使她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好像首先陷入了饑渴之中。

       二人走出飯店,想兜兜風使身體的興奮鎮靜一下。

       今年是暖冬,梅花早開。這樣,櫻花開放,也將為期不遠。作為春的消息,夜風帶來了淡淡的花香。春天的預感已很濃重。季節的變化,使街道的氣氛活躍起來。從開著的車窗吹進的涼風,舒適宜人。

       “啊,使人心情舒暢的夜晚。”

       “到哪裡去呢?”

       “哪裡都行。”

       洋美說,她的長髮隨風搖曳,乘坐寶馬車的心情,是美妙無比的。對象也是出類拔萃的,性慾得到充分滿足後的兜風,使她產生一種仿佛已經獲得高貴地位的陶醉感覺。

       正在心情愉快地兜風的時候,在一個黑暗的拐角處碰上了一輛半新不舊的皇冠車。在萬分危險之際車雖然停住了,但因為是迎頭相遇,保險槓互相擦了一下。

       應該寶馬車優先通過,明顯是從小路突然開出的皇冠車的過錯。矢桐打開車窗說道:“注意點兒,多危險呀!”

       “你說什麼!”

       以凶惡的聲音這樣喊著,三個人影走下車來。矢桐本能地感到情況危險,但皇冠車擋住進路,無法將車開走。

       “你小子,和女人玩得倒挺美,出來!”

       一個人影在外邊狠狠地踢寶馬車的車身。

       “你幹什麼!”

       矢桐責問道。

       “就幹這個。”

       另外兩個人影又使勁踢。

       三人幫都顯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矢桐心想,下車的話不知會是什麼結果,但又不能這樣坐在車裡不動。他下決心打開了車門。

       “叫女的出來!”

       神岡腆了腆下巴。但是,洋美嚇得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把她拽出來!”

       神岡和大山向對面的車門走去。

       “你叫誰注意點兒呀?!”

       宮下用瘮人的聲調說著,慢慢地靠近了矢桐。

       “站住!”

       矢桐突然厲聲叫著向宮下衝去。宮下抱住矢桐的肩膀,突然喊了聲“你!”就跪在地下了。

       “喂,怎麼啦?”

       本來盯視著洋美的太山和神岡,聽宮下一喊,將視線移向宮下問道。隨即看到宮下雙膝跪在地上,從他捂著左胸部的手指縫,滴滴答答地流出黑色的粘液。二人立刻變了臉色。

       捅了宮下一刀的矢桐,手裡拿著沾滿鮮血的刀子對他們二人說道:“來吧!”二人在刀光之下退縮了。頭頭兒被刺,二人喪失了鬥志。

       宮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以踉蹌的步伐向皇冠車走去。三人膽戰心驚地逃跑了。

       這時,矢桐回到寶馬車的司機坐位上,將車往後一倒逃走了。他看到流血以後,意識到一開始將車開走就好了,但現在已經晚了。

       2

       無量小路將發現了和米琪兒的特徵相一致的貓的情況一報告給飼養主鶴間光子,鶴間就責問為什麼沒把貓帶來。無量小路說,貓在井原小奈家,但並原堅持說貓是她自己飼養的,拒絕交出。鶴間一聽,大為光火。

       “啊,多麼厚顏無恥的老太婆呀。這張照片上的貓,沒問題就是米琪兒。那隻貓很值錢,她一定是想把它賣給寵物商店。請你一定在她賣掉之前把貓要回來。一天一萬元的搜索費,可不是要你只查清楚貓的下落,而是要你把貓帶還給飼養主。”

       她就像頭頂被扎般地憤怒地說。的確,合同書上是這樣寫的:“除失蹤的寵物處於非常危險的情況下外,發現、保護寵物時不得傷害它,要妥善對待,迅速帶回。”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貓呆的那家的主人堅持說那隻貓是她飼養的,這樣是不能將貓強行帶回來的。那樣做的話,就成了盜竊犯了。

       在這種情況下,只能耐心地說服她。

       狗和貓的飼養主的性格,大體上可以分為兩類。狗和貓同時飼養的人雖然也有,但是很少。大體上可以分為犬派和貓派,前者大多性格爽朗,外向;後者大多有話裝在肚子裡,性格執拗,內向。

       作為顧客,犬派的人特別容易應付。犬派的人,將寵物的搜尋工作,全部委託給專職的寵物搜尋公司去做。但貓派的飼養主,堅信自己最理解龐物的性格和習慣,對搜索方法和方針予以介入。

       米琪兒一事,是典型的貓派事件,是件麻煩事。鶴間光子的氣勢洶洶的態度,有不惜訴諸法律的勢頭。但在那以前,顧及“寵物偵查局”的名聲,還是希望圓滿解決。

       無量小路一樹經過和他手下的職員白澤商量,決定去找井原小奈作說服工作。

       他們在發現的第三天早晨,去訪問了小奈家。

       井原小奈住在高級公寓和高層公寓大樓開始興建的都內一角、最受房地產商青睞的地段的一所獨立的寬敞的建築裡邊。

       院子裡邊雜草叢生,建築也相當破舊。房子很寬敞,稍加修飾就可以成為一所公寓房。小奈住在建築物的一室之內,過著獨身生活。

       過去也有過狗和貓走失或被遺棄的情況,但被收留下來,米琪兒還是第一次。因此,她是不會輕易撒手的。對方是個老年人,就更不好辦。

       也有過這樣的先例,寵物走失進入別人家和那家的小孩混熟了,雙方洽談之後,在小孩出去玩的時候把寵物領回來了。

       “在老太婆不在家的時候將貓帶回來不行嗎?”

       白澤說。

       “那樣做,就成小偷了。”

       “把自己的東西取回來,也算是小偷嗎?”

       年輕的白澤呈現出不滿意的樣子。

       “那種行為,在法律上叫做自救行為,是被禁止的。”

       “自己的東西不允許取回來,那不是袒護小偷嗎?”

       “除了抓住現行犯以外,自己的東西,也不能強行拿回來。允許那樣做,結果就是允許復仇。”

       “是這樣啊!”

       白澤還是有點想不通的樣子。二人在交談中來到了井原小奈家的前面。

       站在門前按蜂鳴器,沒有回應。家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出去了吧!”

       無量小路搖了搖頭。

       “呀,好像沒有鎖門。”

       白澤試著推了推門,門咯吱一下開了。放債的老太婆,不會不鎖門就出去吧!

       “太粗心大意啦!”

       無量小路從打開的門縫又向裡邊打了一下招呼,依然沒有回應,家裡像是沒人的樣子。

       “人老啦,是不是死在屋子裡啦?”

       “也不鎖上門。”

       也許是打開門鎖以後死的。

       總之,老人獨居的家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不能置之不理。

       “進去看看吧!”

       “可以嗎?”

       這時候,白澤有點驚慌不安了。他腦子裡浮現出枯木般的老人小奈木乃伊般的屍體。

       “在這種情況下,只好這樣做了。”

       二人靜悄悄地進了大門。一進門有一條光線微暗的走廊。防風雨的木板套窗還在關著,走廊裡彌漫著一種發霉的臭味兒。

       “井原先生。”

       在進門處又喊了一聲,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順著走廊往前走去。大門旁邊的房間的拉門敞開著,房間裡的燈光漏到走廊裡了。

       已經是早晨了,防雨窗還沒打開,電燈還在亮著,很明顯情況不正常。

       窺視人家屋門,是要有點勇氣的。二人屏住呼吸從拉門的縫隙向室內窺視。二人之所以沒有驚叫出聲,是因為事前已有一定的思想準備。

       二月十四日上午十點左右,寵物搜尋業者用110電話向牛込警察署報告了獨身生活老太婆橫死事件。

       案發現場是新宿區住吉街低地的一家獨立房舍。這裡過去的地名叫“谷街”,因為嫌給人以陰暗的感覺,就改成了住著吉利的好名稱。

       的確像舊地名那樣,從鄰近的街道通向這裡的道路全是下坡路。這一帶大部分是小住宅街,住宅密集在迷宮般的曲裡拐彎兒的胡同裡。井原小奈老太婆的住宅,就是其中的一家,像是具有先住權住了很久的樣子,占地面積相當大。

       小奈老太婆是在離大門不遠的一間八鋪席房間裡被掐脖子致死的。脖子上有用手掐的痕跡,很明顯是他殺。

       像是用右手掐死的。脖子的右側有拇指印兒,左側有中指印兒。從指印來推測,凶手的手相當大。從嘴和鼻子裡流出了帶血的泡沫。

       被害人穿著睡衣,系著腰帶,胸部裸露,睡衣的下擺敞開著,睡衣的裡邊穿著絨襯褲,沒有被姦污的跡象。

       屍體頭衝著床仰臥在離床大約兩米遠的去走廊方向的鋪席上面。

       房間中央的一百瓦的吊燈還亮著,電視關著。

       室內明顯有翻找東西的痕跡。床上枕頭旁邊的文件盒裡,有四家都市銀行的合計約三百八十萬元的普通存摺,沒有現金。

       在室內的衣櫃裡有戒指、念珠和鑰匙,現金只有飯桌上的小錢包裡有三千二百元零錢,別處再沒有了。

       走廊最裡邊的廁所的窗戶被撬開了,凶手像是從這裡進來的。驗屍結果,推定死亡時間為上午零時至二時之間。從現場和屍體的情況分析,是凶手進來以後尋找老太婆的房間時發出的聲音將老人驚醒,老人責問他們時將老人殺害,只搶走現金逃跑了。

       從現場跡象判明,凶手三、四個人。推斷凶手知道被害人是獨身生活。十五日,牛込警察署設立了搜查指揮部。

       3

       沒有料到,殺人事件的發現者無量小路和白澤,竟成了警察質問炮火集中的目標。警察刨根問底地追問,像是懷疑他倆是凶手。

       使人想起了有這樣一種說法:首先懷疑發現者是偵查的常規。事實上,犯人偽裝成發現者前去報案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警察懷疑他們二人的理由,是他倆訪問過小奈家。他們說是去小奈家說服她退還在她家呆下來的寵物,可是寵物並不在她家裡。

       “那隻叫米琪兒的欽奇拉貓在哪兒呀?不用說貓,連一隻蟲子都沒有。”

       前來調查的偵查員以非常懷疑的目光說。幸虧在場的有一位他們熟識的刑警,才算得救了。

       貓是一種具有夜行性的動物,因而常常在夜裡搜尋。在網兜裡裝上照相機、手電筒、嘴箍兒、貓最喜歡吃的木天蓼等七種道具,夜裡在街上低著頭到處轉游的寵物搜尋業者,最容易作為“可疑的人”受到警官的職務盤問。無量小路也碰上過埋伏的刑警,那位刑警就是這樣認識的。

       “可是,貓到哪裡去了呢?”

       那位刑警觀察著無量小路的臉色問道。他的姓名叫牛腸,是牛込署的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人們叫他“牛込署的牛先生”。

       “真沒辦法,連牛先生也懷疑我嗎?”

       無量小路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是我懷疑你,是那隻貓不見了,容易引起別人懷疑。”

       “那隻貓本來就是走失到這家來的,這家的主人一被殺,大概又跑了。”

       “跑了的話,應該回到原飼養主家裡,或是在附近亂跑吧。可是……”

       “哪兒都找不到它,我也覺得奇怪。”

       “這是怎麼回事呀?”

       “按說不會走遠的。貓的活動範圍是半徑二百米之內。加上搜索範圍,最多也就是三十至五十公頃的範圍。呆的地方不外是人家的床下邊、樹上或房頂上,不會呆在沒有人煙的曠野上。”

       “那麼,去找一找嘛。”

       “我想到了一種情況。”

       “什麼情況?”

       “有沒有可能是凶手帶走了呢?”

       “凶手把貓帶走幹什麼呀。”

       “那隻貓很值錢,帶走也不奇怪。”

       “連存摺和戒指都沒拿走,貓怎麼值錢賣掉也很麻煩,而且凶手也不會帶走一個容易成為破案線索的動物的。”

       “是不是貓主動跟去了呢……”

       牛腸一聽,驚得目瞪口呆。

       “米琪兒的性格依戀人,很可能跟著凶手一夥走了。”

       “殺人的強盜能把被殺者家裡的貓帶走嗎?那不是自找麻煩嗎?貓跟來也會被凶手扔掉的。”

       “要是跟來了凶手沒有發現呢?”

       “你說什麼?”

       “貓在凶手沒注意的時候鑽到他們的汽車裡去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他們才發現貓在車裡邊,這時把貓扔出車外,也早已遠離它原來的活動範圍了。”

       “誠然。”

       牛腸終於對無量小路的談話產生了興趣。

       “但是,那樣的話,就更不容易找到了。”

       牛腸的話裡,有同情的味道。

       “我考慮凶手不會走得很遠。”

       “為什麼?”

       “遠處的人,大概不會知道被殺害的老太婆是獨身生活,手裡又有相當多的錢。凶手當中至少有一人是住在離被害人不遠的地方。”

       “你可以當刑警了。我們也覺得是這樣,正在撒開搜查的網。”

       “凶手可能就藏在米琪兒呆的地方。”

       “你找到貓的時候通知我們。”

       “你可不要再懷疑我們啦!”

       “我沒有懷疑你們呀!”

       可是,米琪兒的下落,音信渺然。受理搜索委託,分為一天、三天、五天、七天數種。到第七天上還沒找到的話,作為寵物已經走出活動範圍之外或已經死亡來看待而停止繼續搜尋。

       搜尋工作以未發現寵物告終的時候,以後的情報,免費提供給飼養主,對情報的確認調查免費服務,但以三件為限。另外,搜索開始後,發現寵物的時間未滿合同日數的一半時,搜索費退還一半。

       搜索工作由一名搜查員負責。一天工作六小時。

       一天用六個小時在街上各處去尋找丟失的寵物,是一件相當辛苦的工作。趕上夏天或冬天的壞天氣,真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但越是壞天氣,就越有必要快點找到保護起來。

       這次好不容易將寵物找到了,拾主卻拒絕交還。繼而,殺人犯又闖進拾主家裡將主人殺死,並把寵物帶走了(這點有待證實),情況極為特殊。

       在這種情況下,就更想找到寵物。說不定凶手已將米琪兒殺死了。像殺死一個小蟲一般將老太婆殺死的凶手,殺死一隻貓還當回事嗎?

       米琪兒目擊了殺人現場,凶手的面孔它也看到了。這對凶手來說,可能構成一種相當可怕的壓力。

       但是,向鄰接地區的保健所和清掃科查詢的結果,都說沒有發現動物的屍體。動物管理中心也沒有保護起來。




2006-11-12 06: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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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失敗的出走
       1

       弟弟克司說了聲“要爆出個特大冷門兒”出走以後,一直沒有回來。過去也有過不回家的時候,但都是過了兩三天,最多是五、六天以後,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就回來了。每次都是筋疲力盡,肚子裡空空如也。

       狼吞虎咽地吃完姐姐由季做的飯菜,酣睡幾天,精神頭兒恢復以後,又豪言壯語起來。

       這次由季還是像過去那樣等著弟弟回來,但過了一個星期、十天,仍不見弟弟回來。也沒有報信兒的人。這種情況,過去一次也沒有過。

       由季擔心起來。弟弟身體雖然很壯實,但精神上還是個孩子。遇到困難,就向姐姐苦苦求助。過去也有過因交通事故和打架鬥毆被警察傳訊過的事情。弟弟比姐姐雖然僅小三歲,但由季像母親那樣照顧弟弟。

       是不是因交通事故或因病倒在路上而不能和家裡取得聯繫呢?即使那樣,他的身份像是也能夠搞清呀。

       要不就是沒告訴任何人自殺了嗎?由季心情越來越不安,淨是往壞的方面想像。

       由季終於坐臥不安,去警察方面去打聽,得到的回答是沒有發現那樣的事故和屍體。

       “克司,你到哪裡去啦?怎麼能讓姐姐這樣擔心呀!”

       由季在房間裡這樣自言自語,當然沒人回答。半個月過去了,弟弟一定是發生意外事故了。

       雖然是姐弟,但姐姐對弟弟的生活一無所知,他的朋友關係和工作關係全不了解。看起來,作為姐姐沒有盡到“保護人”的責任,但你問他,他什麼也不對你說。

       只是有一種他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的感覺,但在他沒了消息的時候,他可能去的地方卻全然不知道。

       他大概不會悄悄地回到老家去,老家的兄長已經比外人還要疏遠,為了慎重還是問了一下。不出所料,他沒回老家,也沒有到親戚家去。

       再沒有去尋找的地方了,由季向警方提出了搜查申請。最近去向不明的人中,暗地裡被殺害、將屍體扔在海里或把屍體埋在山上的情況有所增加,警方也在失蹤搜查方面加大了力度。

       可是,宮下克司的情況,等於沒有任何線索,搜查的難度很大。

       向警方提出搜查申請以後,由季下決心自己去尋找弟弟的下落。弟弟最後說過“現在看準了一件大事情”和“要是成功的話,就可以一輩子過安閒日子”的大話。

       因為她覺得那不是真事,所以由季沒對警方談及。但是,她覺得弟弟的去向不明,像是與那件“大事情”有關係。

       可以一輩子過安閒日子的大事情,不會是一個人能做到的,一定還有同夥。他的同夥在什麼地方呢?

       克司有一段時間經常泡在新宿的深夜咖啡館裡。

       到那家深夜咖啡館去問問,也許有人認識弟弟。咖啡館的工作人員也許認識弟弟的朋友,可是那家咖啡館的名字不清楚。

       由季向警方提出搜查申請回家以後,有人給克司打來了電話。

       “克司在家嗎?”

       聽對方的口氣,像是和弟弟要好的朋友。很少有人給弟弟來電話。

       “克司不在家,你是……”

       由季一聽對方像是弟弟的朋友,就一心想向對方打聽弟弟的消息。

       “真的不在家嗎?是不是佯稱不在呀?”

       “真的不在家,弟弟很長時間沒回家了。剛才我向警方提出了搜查申請。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嗎?你要是知道克司在哪兒,就請告訴我吧!”

       “提出了搜查申請,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克司的姐姐嗎?”

       對方一聽搜查申請,像是感到吃驚的樣子。

       “我是他姐姐由季。你若是知道弟弟在什麼地方,請告訴我吧!”

       “過去聽說過他和姐姐住在一起,看樣子是真的。”

       “你是克司的朋友嗎?”

       “我叫中尾,過去和克司君在一個商店裡打過工。”

       “你找克司有什麼事呀?”

       “我把車借給他了。一輛破舊的皇冠車,他說借用一個晚上,但一直沒還來。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事故了,才打電話問問。”

       口氣有些變了,聽起來不像是壞朋友。

       “弟弟借你的車了?”

       “他說開車和一個女的去箱根方面遊玩。”

       “那是什麼時間?”

       “二月十三日夜裡。因為車已破舊,去箱根恐怕不行,我曾勸阻他不要去。但他說他開車技術過硬,就強行開走了。我擔心會出事故,結果一直沒有還回來。我各處打聽,才打聽到了你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不是克司告訴你的嗎?”

       “是克司君常去的一家店鋪的老闆告訴我的。”

       “那家店鋪在哪裡呀?”

       “是新宿歌舞伎街的‘密紐伊’(音譯)深夜小吃店。”

       “新宿歌舞伎街的‘密紐伊’?”

       “克司君真的沒有回家嗎?”

       “從借你的車那天起,一直沒有回來過。”

       “那還是出事了。車子是要報廢的車子,倒沒有什麼。對克司君的處境不放心啊!”

       “你是叫中尾先生吧?弟弟和什麼人在一起你知道嗎?”

       “我和克司君合得來,離開商店以後還時常見面。他好像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來往,我提醒過他叫他注意,他笑著說叫我不必擔心,別的什麼也沒對我說。密紐伊小吃店的老闆也許了解他的情況。”

       “他向你借車的時候,沒說過要幹什麼事情的話嗎?”

       “沒有,他什麼也沒說。他只說想和女孩子駕駛寶馬車或奧迪車去兜風。”

       “你知道他有什么女朋友嗎?”

       “他常常在街上帶著女的,但不知他有特定的女朋友。最近克司君常給我打電話,但很少見面。”

       “關於車子的事,對不起你了。可是,把車子扔掉的話,應該能夠找到吧!”

       “車子很破舊了,要是扔到山裡邊或河灘上,人們會把它看做大件垃圾的。把號碼牌一摘掉,就是真正的垃圾。”

       “弟弟怎麼懶散,也不會把借來的別人的車扔掉吧!”

       “因此我才對他擔心,他雖然相當隨便、馬虎,但對朋友還是守信用的。”

       “對不起,車子的事你再等等吧。我要設法找到弟弟。”

       “車子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擔心克司君的去向,必要的話我可以幫忙。”

       “謝謝。那太好啦!”

       一個單身女人得到男人的幫助,感到很受鼓舞。

       接到中尾的電話以後,由季進行了思考,弟弟肯定不是為了旅行而借車的。克司是為了他說的“大事情”而借車的嗎?搶劫銀行、襲擊運款車,也需要汽車。但他要是乾了那種事情,傳媒會報道的。

       由季查閱了克司出走以後的報紙。每天都有殺人事件或交通事故的報道。大的事件,在大阪有一個精神異常的人闖進民宅,將主婦扣作人質,很快就被逮捕了。

       可是,那明顯不是克司乾的。另外,在靜岡有一家失火,全家人都被燒死了。警方調查的結果有放火嫌疑,但與克司像是沒有關係。

       還有這樣一條報道:在東京市內,二月十四日凌晨,新宿區一個獨居的以放債為業的老太婆被殺害,現金被搶走。據警方調查,從現場和被害人的情況判斷,犯人有三、四個人。

       老太婆的住所,離由季的住所不算遠。因為老太婆以放債為業,克司可能為沒錢去玩,就去找她借錢。克司可能有嫌疑。

       犯人有三、四個人,也和皇冠車的乘載人數相符合。

       “說不定……”

       由季的胸中頓生疑雲。

       假定克司是殺害老太婆的凶手,為什麼沒有消息呢?最可能發生的事情是,作案後同夥之間在分贓問題上發生爭執,被同夥殺死了。

       暗地裡被人殺害,將屍體埋在山裡邊或拋入海底,是不會被發現的。連汽車一起沉入海底或湖底,就萬事大吉了。

       不祥的想像,越來越膨脹。

       2

       第二天上班之前,由季和中尾約會好了傍晚在密紐伊小吃店見面。中尾現在當送貨上門汽車的司機,傍晚以後就是自由時間了。

       中尾是一個性格爽朗的好青年。他穿著短上衣、工作褲、運動鞋,服裝和他的工作很相稱。通過勞動鍛煉出一副非常健壯的體格,微黑的皮膚像是沁透了陽光。

       克司還有形象如此健美的朋友,使由季心中感到意外。在電話裡對中尾的第一印象不好,可能是因為中尾對克司沒歸還皇冠車生氣了的原故。

       二人一見面,馬上就認出來了。

       “對不起,借你的車一直沒歸還你。”

       由季首先向對方道歉。

       “沒事兒,那是輛破車,倒是對克司擔心。”

       初次見面寒暄過後,提出了對克司的去向表示擔心。

       密紐伊是歌舞伎街的小胡同裡的一家通宵營業的小吃店。現在時間還早,客人很少,比較清閒。

       櫃檯裡邊,有個鼻子下邊留著小鬍子的小個子男人,他是小吃店的老闆。他只是向進來的二人瞥了一眼,也沒有打招呼。

       “這位是宮下克司君的姐姐,她想向你了解一下克司君的情況。”

       中尾向老闆介紹由季,老闆這才以感興趣的目光看著由季說道:“什麼事呀?有一段時間他常來這裡,但我和他沒怎麼交談,他的情況我不大清楚。”

       老闆的眼睛裡顯出警惕的神色。

       那種眼神,暗示著克司是一個臭名昭著的人。

       “說實在的,弟弟二月十三日夜裡從家裡出去以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我已經向警方提出了搜索申請。我想,說不定你們也許知道一些關於弟弟去向的線索。”

       “可是,我們也不能一一去問客人的去向。”

       很明顯,老闆採取迴避的態度。一定是常來該店的顧客當中有被警察跟蹤的人,因而盡量避免扯上關係。

       “什麼情況都好,決不會給貴店造成麻煩的。”

       “無論你怎麼說……”

       老闆顯露出困惑的表情。

       “將和克司君一起來貴店的人告訴我們好嗎?”

       中尾從旁幫腔說。

       “有幾個人,但不知道他們的姓名。”

       “怎麼樣?常和克司一起來這裡的人中,有沒有在同一時期也沒露面兒的人呢?”

       由季改變了問話的方式。

       “這麼說來……”

       老闆的表情有了反應。

       “有這樣的人嗎?”

       由季抓住不放地注視著對方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克司先生集團裡的人,有一個人在同一時期突然不露面兒了。”

       “是誰呀?”

       “一個叫諸橋的人。據說是某公司的自由勤務者。”

       “自由勤務?”

       “自由勤務,據說是每天悠閑自得地在街上轉游,觀察社會的時尚和風俗向公司做報告。”

       “嘿,還有這樣的工作?真令人羡慕。”

       中尾表情吃驚地說。

       “那位諸橋先生的住處和聯繫地點你知道嗎?”

       “不知道。”

       “公司的名字呢?”

       “也不知道。”

       老闆的口氣有點遺憾的樣子。好容易抓住了一點線索,一下子又斷線了。

       3

       鶴間光子勃然大怒。

       “發現了又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呀?你們算什麼專業公司呀,這責任你們怎麼負呀?”

       走失到的那家主人拒絕交還期間遭人殺害,寵物又去向不明,實在沒有辦法。對鶴間光子辯駁說對方拒絕交還也不能強行奪回,她也聽不進去。

       “這樣一來,只好實行長期戰進行搜索了。”

       無量小路下了這樣的決心。他覺得那隻貓準是跟強盜凶手在一起。要是將強盜凶手抓住了,貓可能就找到了,至少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牛腸刑警認為通過被害人的線索,遲早可以將犯人抓到。

       然而,作案後一個星期過去了,搜查工作沒有多大進展。案件發生的二十天稱作“第一期”,第一期過後搜查工作仍然停滯不前的話,就將長期拖延下去。

       寵物的搜索,最長一個星期。過了一個星期還找不到的話,就看做是走出了它的活動範圍,就不再搜索了。

       但對這次的搜索對象,如果無量小路的推理不錯的話,警方將代為搜索。在這方面,尚存一線希望。

       過去有過這樣一個例子:在高田馬場(地名)去向不明的西伯利亞愛斯基摩種狗,一個月以後在荒川堤防被發現保護起來了。原來是和它的“情人”私奔了。這種純種寵物,飼養主希望它以純潔之身回到身邊來,但這種願望落空了,它回來的時候已有身孕了。

       有時配合寵物搜索印製招貼貼在電線桿子上。招貼上印有動物的照片、愛稱、性別、種類、年齡、走失地點、身體特徵、習性、聯繫人、贈送薄禮等。

       搜查一天的貼三十張,三天的貼九十五張,五天的貼一百五十張,七天的貼二百張。

       喜歡動物的人的注目率很高,效果意外突出。貼招貼雖屬違法,但寵物為動物愛好者所發現,卻很有意思。

       僥倖找到了寵物或者搜索期過後仍未找到的時候,立即將招貼撕下。招貼印製、張貼和撕下的費用,都包括在搜索費之內。

       發現了寵物當然很好,沒發現就撕下來,就白費了。只好懷著敗北感默默地撕掉。貼上去的都要撕下來,但一般有一成不見了。

       不見了的那一成,要麼是被別人撕掉了,要麼是被風雨自然剝落了,要麼是被別的招貼蓋在下面了。

       新貼的招貼,大多是徵求情人或招募色情女招待的違法廣告。因為知道搜尋寵物的招貼是違法的,就毫無顧忌地給蓋上了。

       搜尋米琪兒的招貼,也有幾張不見了沒能收回。

       無量小路對被強盜帶走的(?)米琪兒的下落甚為不安。強盜也喜歡貓,愛護米琪兒當然很好,但那種可能性很小。最好的可能是,米琪兒沒有被殺害而成了一隻野貓。即使是被很好的家庭飼養的貓,成了野貓也是悲慘的。不,越是被好的家庭飼養的貓,成了野貓就越是悲慘。

       在豪華的宅邸被嬌生慣養的貓,一旦成了野貓,能活下去嗎?但不斷和動物管理中心和清掃科取得聯繫,他們都說沒有發現這樣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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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危險的命運共同體
       1

       搜查總部的搜查工作,是從凶手對被害人有所了解的觀點進行的。很明顯,凶手是在了解被害人手頭有大量現金才闖進來的。被搶的金額不詳。但從剩下來的存摺、後來從銀行的金櫃中發現的約值四千萬元的二十塊一公斤重的純金生金、合計五千六百萬元的定期存款證書和股票來看,估計被害人手裡的現金不會很多。

       可能是強盜發現現金意外的少,盛怒之下就將被害人殺死了。不管怎樣,在被害人的熟人這條線上,首先從向被害人藉著錢和借過錢的人入手,列表逐個進行調查。

       可是,被害人的文件盒裡的明細的債務人名單,卻未被凶手拿走。

       凶手是債務人的話,一定會把名單拿走的。因此,出現了凶手不是債務人的意見,但不能對債務人置之不理。

       可是,和被害人多少有點關係的人,經過調查全都沒有嫌疑。

       對附近的有前科的人、與暴力團有關係的人。可疑的人、季節工人等,也都挨個兒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這些人也都沒有作案的嫌疑。

       剩下的就是走街串巷的流動人口。可是,流動人口從哪裡得到的一個獨居老太婆悄悄地攢了錢的情報呢?再說,從廁所的窗子進去,也給人以事先經過調查的感覺。不能不考慮這是一樁事先經過一定程度的偵察的犯罪案件。

       凶手像是帶著手套,從現場沒有採取到被害人以外的可供鑒別的指掌紋。

       各方面路子都堵死了,眼看就要進入迷宮的當兒,搜查總部的一個搜查員接到了一份搜索申請書。警署內部的聯繫,也不一定很暢通,什麼樣的情報和這個案件有關係也不清楚。

       搜索申請書有些是“沒有發現屍體的殺人事件”,但只東京市內一年就有七千起失蹤事件,也不能一一都去核對。

       牛腸刑警注意到了這份搜索申請書。該失蹤者失蹤的日子,和老太婆被害的日子相吻合。

       失蹤者的名字叫宮下克司,即將年滿二十的年輕人。是目前流行的無固定工作的打工者,和二十二歲的姐姐住在一起。搜索申請書就是姐姐提出的。

       住所在新宿區大久保二條,在鄰接警察署管區,但離被害人的住所不很遠。

       這個失蹤者和本案件有無關係還不清楚,但二者發生在同一天引人注目。

       牛腸在向搜查會議提出之前,一個人對失蹤者的身邊進行了一點調查。

       2

       這是一起不期而遇的事件。彼此雙方都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遇見他們是偶然,得到這樣的結局也是偶然。

       “我當時想,我不下手,對方就要下手。”

       從現場跑回來的矢桐全身顫抖著對洋美說。對手是三個凶暴的流氓。對在溫室裡長大的少爺矢桐來說,對方就一個人他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而戰鬥的。”

       寶井洋美非常感激。冒著生命危險保護她這樣一個出賣肉體的陪客女郎的男人,過去從未有過。

       在矢桐本人來說,是出自自衛本能而刺傷對方的。但在洋美看來,矢桐像是為了保護她而拿起武器進行戰鬥的。矢桐若不進行戰鬥,她肯定要成為三隻餓狼的獵物。

       矢桐的手,沾上了對方的血,衣服上也濺上了血點。作為凶器使用的登山用的刀子,掉在了司機座位的地上。

       “先把刀子扔掉吧!”

       危險過去之後,洋美沉著下來了。車子停在了空地的草叢旁邊,洋美下車去扔刀子。

       “沒事兒了,我埋得深深的。”

       洋美為了使矢桐放心,小聲說道。

       “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矢桐這時才想起了他刺傷的對手的情況。

       “沒事兒,一定去治療了吧!”

       “醫生會去報告吧?”

       “他們去醫院的話……”

       “你是說他們不去醫院嗎?”

       “是對方無理取鬧,我們是正當防衛。因為他們要強姦婦女才被刺的,這是不好對醫生說的。而且他們都像是流氓,我想他們不會去找醫生的。”

       “假如……陷入沒有必要去報告的狀態的話……”

       “你指的什麼情況?”

       “就是……刺死了的話。”

       “我想不會死的。就是死了,你也是正當防衛,我為你作證,我聽說有證人對正當防衛是有利的。”

       洋美意識到,對矢桐來說,現在她處於絕對優勢的立場。她盤算著,很好利用這種立場的話,一下子變成富貴之身就不是夢想。

       “咳,我幹了一件荒唐事。”

       有生以來第一次刺傷了人的矢桐有些驚慌失措。

       “沒有事兒,你不必擔心。當時又沒有別人在場。那幾個人在一瞬之間大概也沒來得及記下我們的車號,我們不是也沒有記下他們的車號嗎。”

       洋美這麼一說,矢桐才意識到,只記得對方坐的是一輛半舊的皇冠車,車的顏色和號碼全不記得。自己所刺的人的面孔,也只記得是尖下巴,長臉。再次見到恐怕也認不出來。

       “今天晚上你就這樣回去有危險,先到我家把血洗掉,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矢桐已經完全聽洋美擺布了。

       “沒事兒,沒什麼可擔心的,有我守著你。我們今夜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已經是‘命運共同體’了。”

       洋美的話,矢桐完全是服服貼貼接受了。

       “現在讓我來駕駛,你休息吧!”

       洋美得意地微笑著握起了方向盤。

       這天夜裡,住在洋美房間的矢桐,瘋狂般地向洋美要求交媾,像是想借兩人的交歡來排遣他心中的不安。

       洋美也熱烈接受。與其說是互相要求,不如說是互相貪婪,互相迷戀。二人不是在和睦中融洽交合,而是在男女格鬥般的粗野結合中考驗同甘共苦的伴侶。

       對洋美來說,無疑是征服了巨大獵物的確認儀式,男方進入她的肉體越深,意味著征服得越牢靠。

       “我們已經不能分離了。”

       洋美像打麻藥般地在對方的耳邊繼續說道。

       揪心的日子過了好幾天了,傳媒仍然沒有報道這個事件。

       “嗬,還是我說對了吧。他們一定是偷偷地去治傷了。”

       洋美這麼一說,矢桐像是放心了。但他心中的不安,還不能完全抹掉。他記得當時刺的時候下手很重,深深地刺進了左胸的要害部位。他一刺,對方立即雙腿癱軟跪在地上,用一隻手拄地支撐著上身,鮮血從另一隻手捂著的胸口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接著踉踉蹌蹌地走到自己的車子那裡爬了上去。以後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從刺時瞬間手的感觸可以推斷,造成的決不是輕傷,而是危及生命的重傷。從那天夜裡以來,矢桐常做被那個滿身鮮血的男子追趕的惡夢。這時,他就投到洋美的懷抱裡,以求得片刻的心情安寧。

       洋美談到過命運共同體,至少她有一種共犯者的安心感。矢桐為共犯者的親昵感所迷惑,把危險性忘掉了。

       3

       諸橋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廳又看到矢桐和X女子(諸橋不知道那位女子叫寶井洋美)在一起的時候,他搖頭了。

       上次矢桐和X女子初次見面的時候,氣氛相當好。貼面舞時間過後,兩人像是意氣相投,雙雙走出了舞廳。後來的情況,是不難想像的。

       然而,難以想像的是,以後他們二人的情況。

       “他倆的關係大概很好。”

       “‘公子’像是成了對方的僕人。”

       “不僅是僕人,簡直是奴隸。”

       “可是,那個女人是什麼人呢?”

       “突然出現就拿‘公子’當奴隸,一定手腕高明。”

       “長相兒雖然很美,但像她這樣的女人,‘公子’的身邊有的是。”

       “所以說很不簡單。”

       “是兩個人在哪方面情投意合吧!”

       為“公子”捧場的人們作出了庸俗的推測,他們感到不可思議不是沒有道理的。從那天夜裡以後,矢桐宛如奴隸伺候女王那樣伺候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真面目不清楚,但看來像是魅力無窮。向來像是世界以我為中心而旋轉,態度非常傲慢的矢桐,卻像一條忠實的狗那樣看著她的臉色行事。在諸橋的眼裡,他連奴隸都不如。

       在諸橋看來,與其說矢桐是為X女子的魅力所傾倒,倒像是對她有所畏懼。X女子的一顰一笑,他都要看在眼裡,可謂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那位自尊自大的“公子”為X女子開門,為她拿著隨身物品,一舉一動都要遵從她的指示。

       諸橋看到X女子去廁所時,“公子”為她拿著挎包站在門口等著的情景,不禁為之愕然。

       這已經超越了“投緣”和愛的界限。要是真正相愛的話,女的決不會叫男的做這種不體面的事情。

       至少在那天夜裡貼面舞之後他們走出舞廳之前,矢桐還握有主導權。

       走出舞廳之後,一定發生了導致兩人位置逆轉的“什麼事情”。

       4

       “洋,你到爸爸房間去一下。”

       那天夜裡矢桐一回家,母親對他說。他一聽,聳了聳肩膀。處於世界中心位置的矢桐,只對父親怵頭,沒想到父親今天晚上回家。

       他提心吊膽地來到父親的房間時,父親正在喝酒。

       “啊,是洋啊。你怎麼回來晚啦?”

       父親說。其實,今天回來得還算早呢。

       “對不起,今天小組開會來著。”

       洋一本正經地說明理由。

       “好啦,青春不再嘛,要好好玩玩。”

       父親的表情,顯示出心情不壞。

       “可是,你和財津家小姐的婚事,對方的意思是在你們二人畢業時舉行婚禮,你沒意見吧!”

       父親叮囑他說。財津家的次女聰美和矢桐洋之間的婚事正在洽談中。由原經團聯(經濟團體聯合會)會長介紹,於大約一個月以前雙方進行了相親,兩個當事人都很滿意。財津家是日本財界的名門,家族中出了許多財界要人。現在的戶主是財津商業公司的經理。

       這樁婚姻若能實現的話,隴岡的政治版圖將一舉擴大,財津家也可以得到有力的政治家後盾。這樁婚姻是對雙方都有巨大利益的政略商略婚姻。

       財津家的小姐是一位楚楚動人的深閨佳人,矢桐一見就看中了。瀟灑漂亮的矢桐,也被對方一眼看中了。矢桐雖為庶出,但將來成為隴岡的繼承人已成定局。

       對政權抱有野心的隴岡,想在自己的傘下樹立起自己的兒子,使其繼承自己經過苦心經營取得的地盤和聲譽。

       口頭上雖然標榜“為世界、國家、國民的政治”,但思想意識裡信奉的是政治私有化。

       “當然沒有意見。”

       “本人的心情很重要,聰美小姐像是也完全贊成這門親事,這是我殷切期望的。”

       “是。”

       “這我就放心了。不過,在結婚之前當然要將身邊清理乾淨。”

       父親用銳利的目光瞪著矢桐的臉,使矢桐戰戰兢兢。

       “年輕人嘛,也不禁止你和女人來往。但在舉行婚禮之前要把身邊清理乾淨。現在要是有來往的女人,要全部清理乾淨。要是有的糾纏不休,可以給她點錢。女人的事情,一般說來,都可以用金錢加以解決。不能和那種用金錢解決不了的女人來往,這過去也對你說過。”

       “我明白。”

       “那就好。對方是財津家,目前你要自重啊。”

       父親盯著矢桐的臉說。矢桐覺得像是自己的事父親都知道似的。

       5

       終於走出父親房間的矢桐,出了一身冷汗。在矢桐眼裡,父親永遠是權威和勝利的象徵。父親從小時候就是強者,絕對不屈服,繼承父業是矢桐的理想。

       父親勸他結婚,使他向理想跨進了一步。

       然而,在他的面前有寶井洋美擋住他的進路。她是生死與共的命運共同體。他不是父親說的那種可以用金錢解決問題的女人。

       要是強行甩掉她的話,前幾天的刀傷事件就將曝光。雖然可以堅持說是正當防衛,但在深夜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駕車兜風時,和流氓發生事端釀成了刀傷事件,這對矢桐來說,時機是非常不利的。

       那樣一來就要倒大霉,肯定將招致大批傳媒的猛烈攻擊。婚事也可能因此告吹。

       財津聰美的楚楚動人的姿容和美麗文雅的面影浮現在矢桐的眼簾。即使不是政略婚姻,也使他不能忘懷。

       這件美好的事情,眼看就要被一夜的荒唐行為所葬送。那天夜裡要不上洋美的鉤的話,就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總之,無論如何也要在舉行婚禮之前將洋美甩掉。

       是的,不必那麼懼怕洋美。從那以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自己刺傷的那個人也沒有消息,肯定自己的手的感覺是錯覺,對方只受了輕傷。

       我一定是在瞎害怕。用刀子刺傷了要胡鬧的流氓,卻被自己保護的女人以命運共同體的話糾纏住,細想起來,真是天大的傻瓜。

       流氓要是隻受了點輕傷,就完全沒有必要懼怕洋美。矢桐啊,你是怎麼啦?過去的“公子”氣質到哪裡去啦?

       明天就給洋美些贍養費一刀兩斷算啦。

       和那種來歷不明的女人講什麼命運共同體,不叫人笑掉大牙嗎!

       當矢桐找回了他本來的堅強氣概的時候,發生了一個事件。




2006-11-12 06: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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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路上的罪犯
       1

       附近的人都叫那位老人“挖坑爺爺”。據說他退休前是東京市內某大百貨商店的精明強乾的企劃部長,但退休後得了痴呆症,喜歡挖坑。

       他說不久就要發生核戰爭,要挖核避難所。開始的時候在自家的庭院內挖來挖去,後來到各處進行“遠征”。

       他在別人的土地上隨便挖坑,家人就去向人道歉,將坑填好恢復原狀。再後來,在家人不注意的時候走出家門,到空地或山林去挖。

       亂開發的魔掌到處伸張,將空地變成住宅或其他建築。但這一帶,一個老人挖坑的空地還是有的。

       有一天,老人背著家裡人,背上鐵鍬走出了家門。今天的目的地,是事先看好了的雜樹林。

       這裡離住家較遠,是流氓不時出沒的地方。

       現在天氣變暖了,所以老人來到這裡,想挖掘滿意的避難所。他不想在林子邊上挖,想到林子深處去挖。

       老人進入了樹立著“小心流氓”的牌子的林中道路,物色合適的地點。

       老人不想挖成被流氓利用乾壞事的避難所,這方面的心理,還沒有痴呆。

       在樹林深處,他離開了道路。這裡是一片以柞樹、橡樹為主的雜樹林。在大樹下邊,有映山紅、野生小竹等矮樹,在地皮上,蘚苔、羊齒、營草各有各的地盤,構成綠色的生活空間。

       這樣的林間,割斷了人間的噪音。沒有人煙,空氣潮濕而陰冷。

       到了離開道路相當遠的地方,老人停住腳步四下張望。新綠的樹林中,散髮著清新的活力。嫩葉疊翠,光線微暗。樹冠明亮,林床昏暗。透過樹葉照射的陽光和在掠過樹枝吹來的風中搖曳的樹葉互相輝映。

       老人歪了歪頭,他看到林子地上有一塊不自然的地方。只有那個地方樹蔭的草被鏟掉露出了新土。像是在那挖過坑又被填上了似的。新埋的土高出了地面,像是在地下埋了什麼東西似的。

       老人有點不高興了,像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地盤被人搶占了似的。

       老人在那個地方用鐵鍬挖了一下,土很鬆軟。果然有人在這裡挖過,老人繼續挖下去。

       土非常鬆軟,進度很快。一會兒,突然感到挖到了柔軟的東西。老人從那東西的周圍挖下去,很快就搞清楚了地下埋著東西。

       老人挖了一會兒,“埋藏物”很快就露了出來。

       2

       四月十四日,住在東京都町田市的老人的家屬用110電話向所屬警察署報告了老人在附近的山林中發現了橫死屍體。

       所屬警察署的警車首先到達了現場。現場在東京都町田市的柞樹橡樹等雜樹林中,是流氓經常出沒的地方。幾年前,發生過一個精神變態者姦污來這裡抓蟲子的幼女的事件。當地警察署告誡市民,小孩和婦女,不要一個人到這裡來。

       繼警車之後,所屬警察署的偵查員也趕來了。屍體被發現者挖得露出了頭部和其他一部分。現在在不傷及身體的情況下將屍體挖了出來。

       屍體是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左胸部被利刃刺傷了,其他部位沒有創傷。屍體坐在挖成陶罐形的土坑裡,雙手抱著膝蓋,頭扎在雙膝中間。頭頂部離地面大約有二十公分深。像是匆匆忙忙地將屍體埋在了最小限度的土坑裡。

       掩埋以後高出地面的土也未加處理,新土也沒有用東西覆蓋起來。因此才被感到奇怪的痴呆老人發現了。

       首先報告了警視廳,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來到了現場。經過驗屍,將埋在土裡的情況考慮在內,推定死後大約過了兩個月。

       屍體穿著厚料的寬鬆的短上衣,露出腳脖子的瘦腿褲子、運動鞋。褲腳上沾著一些像是動物的白色細毛。

       上衣裡邊的薄料桃色襯衫上有洗衣店的寫著“宮下”的亞麻布條。

       是凶手有屍體不會被發現的自信呢,還是有其他情況呢?沒有留意做隱瞞死者身份的工作。死者口袋裡有三百六十元零錢,沒有其他東西。另外還有錢的話,大概也被凶手拿走了。

       現場的土上面,除了發現者的腳印兒以外,還有其他兩個人的腳印兒。經過驗屍之後,屍體送去解剖了。同時,將屍體的特徵通知了警察廳的全國犯罪情報管理電腦系統。

       結果,搞清了一件意外的事實。即屍體的特徵,和二月十三日離家後一直沒有消息,家屬提出了搜查申請的,十九歲、無職、住新宿區大久保二之十X平和莊的“宮下克司”的特徵完全一致。

       立即與搜索申請人失蹤者的姐姐取得聯繫,請她前來確認遺體。

       3

       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弟弟克司被埋在了町田市的寂靜的山林中,而且被利刃刺了胸膛。驗屍和解剖屍體的結果,推斷克司是在消息斷絕後不久被殺害的。姐姐由季曾經產生過這種不祥的預感,結果預感真的變成了現實。

       由季告知老家的長兄之後,長兄回信說“我因忙不能前往,一切由你處理吧!”由季對長兄的態度感到氣憤,但在長兄看來,弟弟克司已形同路人。

       父親已經去世,母親有足疾不能行走。而且,由季也不想把年邁的母親拉到東京來看到弟弟的凄慘屍體為母親增添悲痛。

       由季領回解剖後的弟弟克司的屍體,一個人辦理了火化。打算把裝在小小的骨灰盒裡的弟弟的骨灰,拿回故里埋葬起來。

       在自己的房間舉行的簡單的法事,有公寓裡的鄰居們前來祭奠。這也不是為了死者,而是出自對只剩下孤身一人的由季的同情。

       克司的朋友,只有中尾一人為他守靈。

       “實在對不起,車還沒還你,又出了這種事情。”

       由季半哭著說。

       “車子的事無所謂,你不必在意。只是怎麼沒有發現那輛車子呢!”

       “大概是凶手把你的車開走了吧!”

       “也只能這樣考慮。”

       “仍然是和克司一起兜風的人殺了克司吧……”

       “多半是那樣吧!”

       “是在車上打起來了吧?”

       由季判斷克司是為了他說的“大事情”而借車的。於是,在辦完大事情以後為分“戰利金”而打起來了。

       在克司去向不明期間,發生了一起新宿區的一位獨居老太婆被殺事件。克司與這一事件有無關係還不清楚,警方像是沒有將克司與老太婆被殺事件聯繫在一起。

       可是,假定這兩個事件互相關聯的話,其中也有難解之點。就是新聞報道說老太婆只是被搶走了手頭的一點零錢,那麼點錢不至於在分贓時發生互相廝殺的事情。

       這一夥人為那麼一點錢就把老太婆殺死了,在分贓時互相廝殺,也沒什麼奇怪的。可是,是不是他們估計老太婆有很多錢才去搶劫的呢?

       但是,這樣的事情,怎麼也算不上“大事情”。想一下子發大財的克司不會選中這種目標的。

       “大概是打架,但原因不清楚。”

       由季果斷地將自己的推測對中尾說。

       “你這麼一說,是有那個事件。可是,是克司君殺死老太婆的嗎?”

       “我覺得克司怎麼也不會是被強盜同夥殺害的。”

       “那麼,是被誰殺害的呢?”

       “被同夥以外的人殺害的。”

       “同夥以外的什麼人呀?”

       “會不會是在搶了錢以後逃跑的途中和其他集團的人打起來了呢?”

       “其他的什麼集團呀?”

       “那可不知道了。反正是在逃跑途中克司被刺死了。要是一般的打架鬥毆的話,就會去向警方報案或送到醫院去搶救。可是,因為是在強盜殺人後逃跑途中發生的事情,所以不能去報案,也不能去醫院。克司就很快死去了,或者是當時就被刺死了。”

       “是這樣啊。那麼,是因為屍體不好處理,他的同夥就把他埋在山林了嗎?”

       掩埋屍體的人,是和克司同時不在密組伊小吃店露面的自由勤務者呢,是克司的同夥呢,還是刺死克司的集團的人呢?這個問題還搞不清楚。

       “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這麼說來,克司的同夥會認識刺死克司的凶手吧?”

       “他們知不知道凶手的來歷不清楚,但他們一定在現場來著。即使看到了凶手也不能報案,因為那樣一來,他們就將因殺害了老太婆而被捕。”

       “即使是那樣,朋友被殺害卻緘口不錚夾漕d亟馺拺氃寔袓[矗祭莉縭U榱恕!?/P>

       “克司的朋友,就是那樣。他交的朋友都像你這樣的話,他是不會死的。”

       “我不借給他車就好啦!”

       “這責任不在你身上,從你那裡借不到車,他還會到別處去借,或者去偷的。”

       “你的這些推理,最好對警方談談。”

       “人家不會採納的。”

       “你不去說怎麼知道呢?不採納也沒關係嘛,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談談。”

       正在井原老太婆被殺事件使搜查指揮部的牛腸刑警懷疑宮下克司的失蹤可能與本案有關聯的時候,宮下的屍體在町田市的山林中被發現了。牛腸刑警正要去見提出搜索申請的宮下克司的姐姐的時候,宮下克司的屍體被發現了。

       這時,牛腸和宮下由季見面了。

       “你是在弟弟常去的密紐伊小吃店聽說一個叫諸橋的自由勤務者也在同一時期不在該小吃店露面了嗎?”

       牛腸在考慮這個情報的價值如何。

       “是的。”

       “採用自由勤務制度的公司不是很多。諸橋這個名字也不常見。我想是能夠找到他的。”

       牛腸根據由季提供的情報,對諸橋的情況進行了調查。




2006-11-12 06: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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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共犯證據
       1

       矢桐心想,害怕的結果終於發生了。雖然只有一瞬間的印象,但矢桐認得出來,被害人無疑就是他刺的那個人。

       那副雙頰凹陷、滿目凶光的長臉盤,是想忘也忘不掉的。當時對方滿臉殺氣、凶相畢露,在你不動手對方也要動手的緊急關頭,矢桐幾乎是無意識地動了刀子。

       那個對手還是死了。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將屍體埋在了町田市的山林裡。

       矢桐企盼寶井洋美沒有注意到這個消息。警方並未搞清埋在町田市的山林中的男屍是矢桐刺死的。矢桐自己心裡明白,他不承認,也沒有證據。

       可是,洋美得意地微笑著對矢桐說道:“終於出來啦。”

       “什麼出來啦?”

       矢桐心裡明白,但盡量佯裝不知。

       “那還用說嗎,你刺的那個人唄!”

       洋美用鼻子尖冷笑一下。對矢桐的裝相,不當回事的樣子。

       “你怎麼說這種話呀?我可不記得有這種事。”

       反正也沒有證據。

       “我可記得。是那個人,沒錯兒。”

       “有證據嗎?”

       “我就是證據。”

       “你也許記錯了吧?”

       “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洋美具有自信的口氣,使矢桐感到不安。

       “當時你用的刀子怎麼樣了?”

       “不是在逃跑途中你扔在曠野裡了嗎?”

       “啊,可是,當時我們慌慌張張的,要是有人撿到,可就成了鐵證了。”

       “洋美,你……”

       矢桐心中萌發了重大疑惑,也許她嘴裡說扔掉了,實際上為了日後做證據保存下來了。

       “我也記不清扔在哪裡了。那東西若被發現,可就推脫不掉了,上邊一定有你的指紋。”

       洋美自鳴得意地說。屍體被發現,她高興了。只要屍體找不到,就不能說她抓住了矢桐的致命弱點。洋美雖然是矢桐用刀傷人現場的目擊者,但要是找不到被害人,說她是在夢中看到的也沒有辦法。

       但被害人以最好的形式(對洋美來說)出現了,洋美就完全掌握了矢桐的致命傷。

       “就算是我刺死了他,他為什麼被埋到山裡去了呢?”

       矢桐在被逼迫的不利形勢下,仍然在拼命掙扎。

       “那可以有各種解釋。不是說對方是流氓嗎?一敲打,一定暴露出問題。當時他不是有兩個同夥嗎?一定是有不能報告警方的情況,才把他埋起來了。”

       洋美滿不在乎地說。

       “即使那樣,同伴被刺死就那樣埋起來,也太不尋常了。”

       “他們本來就不是尋常人,你不是也說過你不下手對方也要下手嗎?他們一定是做了大壞事,不能報警,不得已才埋了起來。可以查一下那天夜裡發生過什麼事件沒有。你殺死了一個大壞蛋,真了不起。”

       她好像是在說:我要是透露出一句話,不僅警方要抓你,壞蛋們也要找你算賬的。

       宮下克司屍體的被發現,使矢桐完全處於洋美的擺布之下了。聽她的口氣,像是凶器刀子也掌握在她手裡。

       2

       無量小路一樹一聽到在町田市的山林裡發現了橫死屍體的消息,馬上就明白了。新聞報道說,死者的衣服上沾著動物的毛。推定的死亡時間,也和老太婆被殺日期相吻合。那動物的毛要是米琪兒的毛的話,無量小路的強盜殺死老太婆以後將貓帶走了的推理就是正確的。不清楚的是殺害宮下和掩埋屍體的動機。分贓款時發生了衝突,是最通常的推測。

       可是,掩埋屍體時沒有將貓一起埋掉。至少不能肯定貓已死亡。

       無量小路立即將自己的推理告訴了牛腸刑警。牛腸也已經懷疑到殺害老太婆的事件和町田市的死屍有關聯。牛腸熱心聽取了無量小路的談話。

       “誠然,盡快對動物毛進行對照檢查。已經從被害人(並原小奈)家裡採集了貓毛,對照檢查的結果很快就能出來。”

       “結果出來以後,告訴我好嗎?”

       “當然可以。因為你是情報提供者,首先就要告訴你。”

       對照檢查的結果,附著在宮下克司衣服上的動物的毛,和從井原小奈家採集的貓毛,是同一種類的毛。另外,留在井原小奈脖子上的掐痕,和宮下的手型大體一致。這些情況,證明無量小路的想法是正確的。

       和無量小路懷疑互相關聯的,在同一時期發生的老太婆被殺和宮下克司失蹤這兩起事件,被同一隻貓的毛聯結起來了。

       那隻貓,要麼是自己跟著強盜一夥走的,要麼是強盜一夥強行將它帶走的。那隻貓要是還活著的話,可能還在殺害並掩埋宮下克司的強盜手裡。

       宮下由季推斷殺害克司的是強盜一夥以外的人。但她沒有將這種推理告訴無量小路。

       牛腸根據從宮下由季那裡得到的情報,對名叫諸橋的自由勤務者的下落進行了追查。諸橋是宮下克司常去的那家密紐伊小吃店的常客,在這一時期他也不在小吃店露面了。是他倆有關聯呢,還是巧合呢?

       正在牛腸刑警追查諸橋下落的時候,無量小路的事務所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看見了你的招貼。”

       話主是一位年輕女人。

       “謝謝,你貴姓。”

       首先詢問協助者的姓名和住址。

       “我叫寶井{忻詛鞫r拿ㄔ諼藝飫鎩!?/P>

       “啊,是米琪兒嗎?”

       接電話的無量小路興奮起來了。據無量小路推測,米琪兒可能在強盜一夥手裡。而且招貼是兩個月以前貼的。大概是當時漏撕了一張讓打電話的人看見了,她家的貓的特徵和米琪兒正好吻合。

       “謝謝啦,現在我就去取,告訴我你的住址可以嗎?”

       “可以。”

       自稱叫寶井的女人說了她的住址。

       “對不起,你是在哪裡發現米琪兒的呀?”

       無量小路提心吊膽地問道。自稱叫寶井打來電話的主兒要是強盜一夥的話,她就是從老太婆家裡將米琪兒帶走的。可是,對方能夠說明自己的姓名住址,主動將從強盜殺人現場帶走的貓交出來嗎?

       是不是寶井不知道米琪兒是從強盜殺人現場失蹤的呢?

       “不知它在什麼時候鑽進我的汽車裡來了。我看它很可愛,就養起來了。今天在街上偶然看到了尋貓的招貼。它和我混熟了,我也想悄悄地把它飼養起來,但別人討厭,所以這寵物不能飼養下去了。等到她離不開我的時候再把它送走也不好,所以決定現在把它還給原來的飼養主。就是現在送走,我也很難過,再養下去就更送不走了。”

       寶井的聲調像是難過的樣子。

       無量小路想問一下對方在什麼地方撿到米琪兒的,但是控制住了,沒有問。死乞白賴地問的話,對方要是與強盜一夥有關係的話,可能引起她的警惕。好不容易對方找上門來了,要是因為無量小路不必要的追問而落空的話,可就無法輓回了。無量小路說可以的話馬上去取,寶井同意了。

       無量小路通知了牛腸。牛腸說:“總之,要把貓取回來,我化裝成你那裡的工作人員和你一起去。”

       “牛腸先生是怎樣想的呢?”

       “現在還不好說。”

       “我想對方要是與強盜一夥有關係的話,她是不會將貓還回來的。”

       “那也不一定。對方大概想不到你會將貓和強盜聯繫起來。也可能是單純因為貓不好處理才找你來的。”

       “但是,對方要是強盜一夥的話,不可能將從作案現場帶回來的貓,在說明自己的姓名和住所的情況下交出來。”

       “對方可能沒有和作案現場聯繫起來,她不是說不知在什麼時候鑽進汽車裡來的嗎?貓是從老太婆家裡隨便跑出來鑽進汽車的。要是在強盜一夥逃離作案現場很長時間以後發現的那隻貓的話,沒有和作案現場聯繫起來,就不奇怪了。”

       “我還是想不清楚。不過,也許是像你說的那樣。那麼,我把貓領回來以後怎麼辦呢?”

       “你把貓領回來就行了,以後的事情由我來辦好啦。”




2006-11-12 06: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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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去不回的貓的保護人
       1

       在諸橋的身上,那種自由勤務者特有的好奇心逐漸成熟了。探索事實真象的好奇心,從街頭事物中發現熱門商品的苗頭。諸橋雖然對自由勤務這種職務產生了厭倦情緒,但自由勤務者的根性,已經浸透了他的骨髓。

       一個矢桐的捧場者無意中說了句“他像是有什麼把柄被對方抓住了”,這句話引起了諸橋的注意。

       是的,一定是那樣。要不是有把柄被對方抓住了,世界的中心的“公子”在那個女人面前不會像是奴隸和狗那樣。可是,有什麼把柄被對方抓住了呢?矢桐的父親,是民友黨的大政治家隴岡智定。因為正室沒生男孩子,庶出的矢桐就成了隴岡的繼承人。

       諸橋想先搞清X女子的真面目。那天晚上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廳,矢桐是第一次見到X女子。女孩子很少一個人到迪斯科舞廳來。要麼和男伴兒一起來,要麼和女伴們或男女同伴兒一起來。要是常客的話,一個人來這裡也有許多熟人。

       X女子只一個人第一次來就把“公子”勾引上了。

       諸橋對X女子很感興趣,於是跟蹤了她。她和矢桐來“外星人”迪斯科舞廳,大多是在午夜時分。

       因為矢桐老是陪伴在她身邊,很難和她接近。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氣氛,是拒絕第三者接近的。在矢桐來說,過去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一次週末的夜裡,他倆來到了這裡。舞廳客滿,舞池也很擁擠,他倆沒有跳舞。

       他倆在貴賓席坐了下來,服務員問他們要什麼。因為是週末,貴賓席有些名演員。他們不跳舞,只是坐在那裡休閒。

       x女子對矢桐耳語,矢桐點頭站起身來。像是叫他出去做什麼事情。

       諸橋看準時機,想接近X女子。這時,服務員迎來幾位客人。其中一人見了X女子,以詫異的表情說道:“呀,那不是洋美嗎?今天夜裡陪客人到這裡來啦?”

       一時間,X女子的表情緊張,像是驚慌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喂,怎麼啦?看你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你不認識我了嗎?啊,是我不該打擾你吧!”

       那人一邊笑著向自己的座位走去,X女子驚魂不定的樣子。正在這時候矢桐回來了,向她打招呼的那個人,坐在那邊的包箱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邊。

       “喂,我們走吧!”

       X女子對矢桐說。

       “怎麼,我們不是剛來嗎?”

       矢桐吃驚地說。要的東西還沒送來呢!

       “我忽然間想走,我不大舒服。”

       “你不舒服,那只好走吧!”

       矢桐失望地站起身來。

       給他送來訂的東西的服務員,驚愕地看著他倆倉皇離去的身影。

       一直注視著這一過程的諸橋,看出X女子是為了躲避開和她打招呼的那個男人才走出舞廳的。肯定是那個人的出現對X女子不利。從她驚愕的表情也可以看出,那個男人的出現給了她很大衝擊。

       他們倆走了以後,諸橋走到向X女子招呼的那個男人身旁說道:“對不起……”

       “什麼事?”

       “剛才坐在那邊的那位女性……”

       “啊,你是說洋美嗎?”

       “很冒昧,請問你認識她嗎?”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那人顯出警惕的表情。

       “啊,這是我的名片,我想請她做我們公司的廣告模特兒。”

       諸橋遞給對方印有公司名稱的名片。對方一看,解除了警惕。

       “馬裡恩公司的人嗎?直率地說吧,還是不要找她做廣告模特兒的好。”

       “為什麼呢?”

       “她是陪客女郎。五反田的黃色咖啡館是她的根據地。”

       “陪客女郎!”

       “她是該咖啡館最紅的姑娘,最近不在咖啡館露面兒了,原來到這裡來了。”

       她的真面目是陪客女郎,使諸橋感到意外。那位倨傲的“公子”和陪客女郎搞在一起,實在是奇妙的事情。雖說男女之間的事情“只要情投意合,對象是誰都可以”,但他們二人的關係是極端的“主從顛倒”。

       從矢桐的性格來說,這種位置顛倒是不可想像的,因而得出了其原因在於對方抓住了矢桐的把柄的判斷。

       2

       次日,諸橋到洋美工作的五反田“盧瓦爾”黃色咖啡館去了。“盧瓦爾”在站前出租大樓的四樓。可能因為是平日,時間又較早,年輕的姑娘不多。冷眼一看,這裡像是普通的酒吧,姑娘們都扎在屋角的廂座裡邊。諸橋一進來,姑娘們只是用品評來人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連一句“您來啦”的歡迎話都沒說。

       瞥了一眼之後,又無表情地看雜誌或電視了。她們也不像一般女人那樣閒聊天,給人一種互不相干的感覺,也不見有其他來客。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問他:“指名要誰?”

       諸橋說:“要洋美。”

       對方回答說:“洋美不幹了。”

       “啊,不幹了。真糟糕,我無論如何要見到她,你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嗎?”

       “哎呀,她們是自由隨意的,我們只是為她們介紹對象,別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

       服務員愛理不理地說。諸橋在周r又舊峽垂藡哏r謀ǖ潰赫庵值昶痰吶ンAv梢渙餃梪t戮鴕v呷耍y褂兄桓閃艘惶煬妥吡說模窕撽妐棤餔U~嗥套永錇只蛔鷗傻摹?/P>

       與妓院那種露骨的金錢交易相比,這裡標榜陪客具有自由意志,所以年輕姑娘比較願意到這裡來。陪客女郎有選擇客人的權利,這種沒有任何限制的方針,很受想在自己身體價高的時候多賺點錢的年輕姑娘的歡迎。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以自由戀愛的形式,迅速地攢些錢。

       “這種情況我很清楚,但我忘不了她。你替我想想辦法找到她好嗎?”

       諸橋悄悄地往服務員手裡塞了一張萬元鈔票。

       “這事不好辦啊!”

       服務員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表情有些游移不決的樣子。

       “拜託了,把她的聯繫地點告訴我吧。我非常想念她,晚上都睡不好覺。”

       “她現在還在不在那裡我也不知道。”

       服務員說著,遞給諸橋一個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

       諸橋馬上撥了這個電話號碼。他想若是店鋪的話,不在的可能性大;要是住處的話,也許在家。

       本來覺得希望不大,但對方答應了一聲“喂”。

       諸橋問了一聲:“是洋美小姐嗎?”

       “是的。”

       “是盧瓦爾告訴我的。”

       對方像是吃驚的樣子說道:“怎麼回事,我不知道這家咖啡館。”

       “那你怎麼知道是咖啡館呢?”

       向露了馬腳的對方一追問,對方回答說:“因為那個名字像是咖啡館的名字。我不知道這家咖啡館。”

       對方說完,像是要掛斷電話的樣子。

       “你先別掛斷電話,我是矢桐君的朋友。”

       “矢桐……洋的……”

       對方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我不打算把你在盧瓦爾呆過的事告訴矢桐君,只是想見見你。”

       “我不想見你。”

       “那可對你不利。”

       “威脅我嗎?”

       “哪裡的話,我想和你商量一件對你絕對沒有壞處的事情。”

       “你想要錢嗎?”

       “錢嗎,我甚至想給你一些。”

       對方像是在捉摸諸橋的意圖。

       “你是誰呀?”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矢桐的朋友。”

       “你想幹什麼呀?”

       “見面以後告訴你。”

       “我要是拒絕見你呢?”

       “那我就把你過去的身份……不,把你的真面目告訴矢桐。”

       “洋不會相信的。”

       “那就試試看吧!”

       “你不願意失掉矢桐君吧。矢桐君要是知道了你在盧瓦爾呆過的事實,對你是絕對沒有好處的。你要是想和矢桐君好好相處下去的話,就絕對不想告訴他吧?”

       “明白了。我見你,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你現在就出來好嗎?”

       “現在?”

       “俗話說,好事不宜遲嘛!”

       “好吧,我去。”

       “你說個地點,我開車去接你。”

       洋美是抓住矢桐的把柄和他接近的,大體上搞清楚了。她對矢桐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要是矢桐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好不容易抓住的王牌也不頂用了。

       諸橋感到這兩個人的關係很有意思。

       自由勤務的根性,使諸橋想窺探他倆的關係。

       3

       寶井洋美的住址在目黑區上目黑四條。照著洋美告訴的住址去到那裡一看,是東橫線祐天寺站附近的一棟雅致的兩層建築的公寓。是預製件組裝式住宅房。情趣不怎麼樣,但具有實用功能。樓上樓下一共六戶,樓上的房間都有專用的樓梯,這是出自保證隱私的考慮。談不上豪華,但對洋美這樣的獨身女子來說,可能住著比較舒適。

       寶井洋美的房間在二樓的一頭兒。

       無量小路接到洋美的電話,告訴了牛腸之後,馬上行動。在半道上與牛腸合流,到達洋美的住所時,已是夜裡九點半鐘了。大門口掛著“上目黑公寓”的牌子。可能是這裡的住戶大多在夜裡上班工作,窗戶裡的燈都關著,好像沒有管理人員。在樓下的大門旁邊有集體信箱,其中有一個“203室寶井”的名牌,由此可以知道她住的房間。

       “奇怪,我問她現在就去取行嗎,她回答說行。”

       無量小路看著寶井洋美的房間的黑窗戶搖著頭說。

       “我們上去看看吧!”

       牛腸說。開著警車跟來的搜查員們,為了防備萬一,將公寓包圍了起來。無量小路說對了的話,寶井洋美也許是強盜一夥的。

       無量小路、白澤、牛腸三人來到寶井洋美房間的門前,看好了有“寶井”的名牌要按蜂鳴器的時候,白澤說道:“門上貼著什麼東西呢!”

       順著白澤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蜂鳴器的旁邊用膠條貼著一個小紙條。將眼睛湊近一看,上邊用女人字體的小字寫著:

       “寵物偵查先生:我因急事出去一下。貓留在家裡在屋裡亂叫會使鄰居生氣,所以我帶走了。再聯繫吧!”

       “糟糕,白跑一趟。”

       白澤咂著嘴說。

       “不,這事不能著急,我們總算找到了寵物的下落。”

       無量小路對白澤說。因為有上次的痛苦經驗,這次沒有告訴飼養主。寵物沒有到手,就不能說已經找回來了。

       無量小路對刑警道歉說:“牛腸先生,對不起,叫你們白跑一趟。”

       “沒關係,刑警要討厭白跑路,就抓不到犯人。”

       “但是,我有點擔心。”

       “你擔什麼心?”

       “明明知道我來,她還出去了。”

       “那為什麼使你擔心呢?”

       “她把貓帶走了吧。每次出門都帶著貓那還得了。她知道我前來領貓,把貓給我她就輕鬆了,那樣不是很好嗎?”

       “她遇到了特別急的事情吧。紙條上不是寫著因急事外出嗎?”

       “會不會她是強盜一夥,把準備將貓交出一事告訴了同夥,同夥感到事關重大,於是叫她把貓帶走了呢?”

       “你是說強盜一夥把她叫走了嗎?”

       “把貓一交出來,證實這隻貓與小奈老太婆家的貓是同一隻貓的話,她就要被懷疑與強盜事件有關。要是沒有這隻貓,就沒有證據說她與強盜事件有關。”

       “因為她已經對你說過了她那裡有這隻貓,即使她將貓處理掉,她不是同樣會被懷疑嗎?”

       “要是強盜一夥重視這隻貓的問題的話,會不會將她和貓一起處理掉呢?”

       “你說什麼?!”

       牛腸對無量小路這種沒有邊兒的推理方法感到愕然。

       “你,你認為寶井洋美會被強盜一夥殺掉嗎?”

       “洋美若是強盜一夥的話,就完全有這種危險性。”

       “但是,你不是說過她要是和強盜有關係的話,她就不會將貓交出來的話嗎?”

       “是的。我正為此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也許正像牛腸先生說的那樣,貓不是強盜一夥從作案現場帶走的。”

       “那麼說來,強盜一夥就不會殺害洋美吧?”

       “那樣當然好。可是,在準備將貓交出之前突然將貓帶走了,使我不能不擔心啊。”

       “你這麼一說,使我也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牛腸像是也產生了一種不安情緒。

       “總之,我們再蹲守一會兒吧。她也許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牛腸決定等到洋美回來。在現階段還不能確定她與強盜一夥有關係,所以不能逮捕她。這隻事關重大的貓,要不是井原小奈老太婆家的那隻貓的話,寶井洋美就和強盜一夥完全沒有關係。

       可是,那天晚上洋美沒有回來。因為她有和情人在外邊過夜的可能性,所以蹲守仍繼續下去。在這段時間裡向該公寓的住戶了解一下她的情況。大家都說她是女事務員,但不知她的工作單位是哪裡。這個公寓的住戶,全是從事色情工作的女性。

       她們是在兩年前經中目黑的不動產業介紹搬到這裡來的。只要支付規定的房租,任何人都可以租住。各住戶之間完全沒有來往,個人的私生活,幾乎都互相一無所知。

       她的鄰居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來過她這里幾次。男子的特徵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是一個高個兒的年輕男子。

       “你們知道她飼養著一隻貓嗎?”

       牛腸問大家。

       “其他住戶來訴過苦。因為有規定不讓飼養寵物,向她提出過告誡。”




2006-11-12 06: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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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沉入海中
       1

       寶井洋美就這樣沒有了消息。在她離家七天之後,搜查指揮部認定在她身邊發生了變故。

       會議決定的以與並原小奈老太婆被殺事件有牽連的嫌疑提出對洋美進行搜索、拘留的申請獲得了批准。

       拿著搜索證,對洋美的居室進行了搜查。房間裡有約三十萬元的現金、余額為六百三十萬元的存摺一個、寶石、服飾品、衣服、皮大衣等,沒有出去長途旅行的跡象。

       而且,廚房的水池子裡,還有失蹤前晚飯用過的沒有刷洗的餐具。

       看房間裡的情況,像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的樣子。門上貼的紙條也是寫的“因急事出去一下”。

       搜查的結果,發現了一件重要物品。在衣櫃的最裡邊珍藏著一把用維尼綸布包了好幾層的登山刀。一檢查,刀子上明顯沾著血液。經過鑒定,血型和宮下克司的血型完全相同。遺憾的是,有許多指紋和血跡重疊在一起,採取不到可以用以對照的完整指紋。

       搜查指揮部活躍起來了。在這裡發現了寶井洋美與強盜犯人一夥有聯繫的明顯物證。

       寶井洋美在提出將貓交還失主的問題上與其一夥產生了矛盾,但凶器的發現,使洋美作為最重要的嫌疑人被推到了搜查線上。警方立即以殺害井原小奈的嫌疑和殺害宮下克司並遺棄屍體的嫌疑,向全國發出了對寶井洋美的第一類指名通緝令。

       另外,通過搜查住宅得到的名片、便條、郵件、日記等物,發現了盧瓦爾咖啡館的存在。通過對盧瓦爾咖啡館的調查,了解到洋美曾在該店從事過一個時期(約十個月)的色情陪客女郎的事實。搜查中發現的六十八張名片,推斷是她在盧瓦爾咖啡館陪過的客人的名片。

       在這些名片中,有有名的演員、文化人、運動員等。在盧瓦爾咖啡館時期的前後,像是在其他各同類店鋪呆過,但目前還沒有調查清楚。搜查指揮部對這些名片上的人全部進行了調查。

       這些人的反應大體上都是一種模式,裝模作樣地說:“我沒給過那種女人名片,大概是別人亂用了我的名片。”

       其中也有痛痛快快承認的:“那只是玩玩而已,對方的容貌現在都記不得了。”

       但是,他們都是有名有姓的正派人,不是殺死老太婆搶錢的那種人。沒有那種必要,也沒有那種條件。

       牛腸在名片中尋找從宮下由季那裡聽到的“諸橋”這個名字,但是沒有這個人。也去新宿的密紐伊小吃店詳細詢問過,但沒有得到比由季談的更多的情況。

       其他的渠道,只有去了解採用“自由勤務制”的公司這條線了。但是,這類公司特別多,從服裝業到家電、食品、玩具、化妝品、傢具、辦公用具、服裝加工、住宅等各種服務性行業,五花八門,只知道“諸橋”這個名字,是沒法去調查的。

       2

       在偵查工作難以進展的時候,出現了一線光明。在逐個調查名片主人,碰到一位大汽車銷售公司的職員時,他撓著頭說道:“有一次朋友拉我到黃色咖啡館去玩,陪客女郎要我的名片,我就隨便給了她一張,真糟糕。可是,後來我又見過她一次。”

       “噢,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偵查員抓住機會緊追不捨地問道。他是從搜查一科來的那須班的草場刑警。

       “在六本木的外星人迪斯科舞廳。四月中旬我參加一次晚會時和別人一起去那裡,看到她坐在貴賓席裡。”

       “有同伴嗎?”

       “有一個年輕男子。因為光線暗淡沒看清他的容貌,是一個很瀟灑的男子。我一和她打招呼,她表現出吃驚的樣子,不大工夫,她就強拉著對方走出了舞廳。一定是在她和其他客人在一起的時候向她打招呼使她感到尷尬。當時我還覺得裝作不認識她才符合‘武士風度’而進行了自我反省呢!”

       “當時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子有什麼特徵嗎?”

       “當時光線很暗,他可能去廁所了,等他一回來,兩人馬上走出了舞廳。啊,我想起來了……”

       汽車銷售公司的職員顯出回想往事的樣子。

       “想起什麼來啦?”

       “他們兩人走了以後,有一個男子向我問起了她的情況。”

       “問她的情況?”

       “那男子說想請她做公司的廣告模特兒,我還勸告他不要用她。”

       “那個男子的身份你知道嗎?”

       “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也許還能找到。”

       “請你務必找一下。”

       請陪客女郎做廣告模特兒也不足為奇,但他為什麼不去問女郎本人呢?不大工夫,汽車銷售公司職員拿著一張名片回來了。

       “找到了,是馬裡恩公司的諸橋。馬裡恩公司是最近發展起來的辦公器具制旃篝氶I?/P>

       “諸橋!馬裡恩。”

       草場不由得大聲說道。汽車銷售公司職員為之一驚。

       “啊,失禮了。對不起,這張名片能借給我們用一下嗎?”

       “好,你拿走吧。我要它也沒有用。”

       3

       諸橋意外地出現了。

       “諸橋向汽車銷售公司的人打聽寶井洋美的情況,可以說明諸橋不知道洋美的來歷吧?”

       牛腸根據草場得到情報分析說。

       “啊,是這樣吧!”

       草場更加拉長了他那本來就長的臉說。他們二人是曾經幾次在一起搞過偵查的熟人。

       “看來,他們二人好像不是強盜一夥的人。”

       “也不一定。不認識的人在一起搞犯罪活動的情況也是有的。”

       “那種情況不是沒有,但這個案件像是經過事先調查策劃,完全互不了解的人臨時組成夥伴不大可能吧!”

       “比方說是一對姘頭,互相不知對方的身世而進行共同犯罪活動,也沒什麼奇怪的。”

       “那樣的話,諸橋為什麼不自己和對方打招呼呢?汽車銷售公司的人可以打招呼,他自己打招呼不可以嗎?”

       “可能是諸橋自己不願意讓洋美看到他吧!”

       “也許是那樣。可是諸橋是一流辦公器具製造公司的職員,名片上的頭銜是開發總部商品企劃科股長。這樣的人物不像是殺人強盜一夥的人;而且還有一點對不上茬兒。”

       “哪一點?”

       “汽車銷售公司職員說他見到寶井洋美和諸橋是四月中旬的事,而諸橋和宮下克司從新宿的密紐伊小吃店銷聲匿跡是在那兩個月以前的事。諸橋不在密紐伊露面和宮下的失蹤的時間一致,也許是巧合。諸橋的不露面也許是有別的原因。”

       “諸橋為什麼不在密紐伊小吃店露面了呢?”

       “突然不到某個店鋪去了,也沒什麼奇怪的。也許是去膩煩了,也許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草場“嗯”地哼了一聲。牛腸接著說道:“總之,調查一下諸橋吧!”

       搜查會議採納了牛腸的意見,決定作為參考人調查一下諸橋。

       到練馬區諸橋家裡去走訪的牛腸和草場發現了意外的事態。

       諸橋從大約十天以前就沒有了消息。

       諸橋的妻子以非常不安和擔心的表情說:“丈夫從一年以前接受了自由勤務的工作任務,每天到街上去。從家裡出去的時間也不一定,有時白天出去,有時傍晚出去。

       “過去也有過在外邊過夜的事情,但這麼多天不回家,還從來沒有過。”

       “他沒說過到什麼地方去旅行的話嗎?”

       “沒說過。”

       “公司裡是怎麼說的呢,你一定去問過公司吧?”

       “公司的人也說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只是說自由勤務這種工作,有時遇到好材料不告訴公司也不告訴家裡,一個人暗中去跟蹤調查。叫我不必那麼擔心。”

       她像是對公司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有所不滿的樣子。

       “你對丈夫的生活方式不加干預,他過去有過十天也不回家的情況嗎?”

       “沒有過。這次公司雖說叫我不必擔心,但我不放心,正想提出搜索申請的時候,刑警先生來了。”

       “很冒昧,請問你聽到你丈夫談到過井原小奈、寶井洋美、宮下克司這些名字嗎?”

       牛腸在筆記本上寫了這三個名字給對方看。

       “沒聽他說過。”

       “夫人對這三個名字有印象嗎?”

       “完全沒有印象,這些人是什麼人呀?”

       “是與我們負責的案件有關的人們。”

       “我丈夫和你們負責的案件有關係嗎?”

       這位妻子不安的神情更加濃重了。

       “這還不清楚。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你知道二月十三日深夜十二點到兩點你丈夫在什麼地方嗎?準確地說是十四日凌晨。”

       這個時間是井原小奈被殺害的推定時間。

       “二月十三日夜裡嗎?自從搞自由勤務以來,週末也不休息,丈夫的行動我在日曆上都有記錄,我查一下吧!”

       “你有記錄,太好啦。”

       不大工夫,她手裡拿著日曆回來了。

       “那天,他傍晚六點左右離家,午夜零點三十分左右回來的。他說去六本木的迪斯科舞廳了。”

       “舞廳的名字寫下來了嗎?”

       “沒有。可是,我聽他談到過女妖、外星人、馬德拉斯這些個名字。”

       午前零點三十分的話,在推定死亡時間的開始時刻作案,然後趕回位於練馬區邊緣的諸橋的家裡,是相當困難的。

       “當時你丈夫的表現有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嗎?”

       “我沒有感到。我丈夫幹什麼壞事了嗎?”

       刑警躲閃開她的不安的問話,說道:“可是,在我們看來,自由勤務是一種好工作,你丈夫實際上做些什麼事情呀?”

       “在街上尋找開發新商品的點子。公司命令他在街上尋找坐在辦公室絕對發現不了的開發新商品的點子。”

       “這是最尖端的工作呀!”

       刑警顯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丈夫最初幹勁十足,後來逐漸產生了疏遠感和孤獨感而苦惱起來。因為那是脫離了公司而單獨工作,於是產生了一種被公司排擠了出來的感覺。丈夫把自己比作盧幫島上的小野田,說自己是‘留置間諜’而發出苦笑。”

       “這和外表可很不一樣啊。”

       “我丈夫向他的上司提出了盡快恢復正常工作的要求,但得到的回答是,根據公司的情況要他再繼續搞一段自由勤務。”

       “那是不是因為你丈夫在自由勤務中搞出成績來了呢?”

       “那樣倒有工作意義,可是丈夫為自己寫的報告不被採納而悲嘆。在公司遲遲不作決定的當兒,別的公司卻採用了同樣的點子。”

       “那會後悔吧!”

       “丈夫說是被體面地解雇了。”

       “有被解雇的跡象嗎?”

       即使是一流公司的職員,一被解雇就變成了“一般的失業者”。這時刑警的腦子裡描繪出了一幅失業者與強盜勾結在一起的圖畫。

       “公司內部的詳細情況我不知道,在公司外邊像是發生了什麼糾葛。”

       “你丈夫在最後離家的時候,說過到什麼地方去嗎?”

       “在傍晚六點左右開車出去的。”

       “他經常開車出去嗎?”

       “不,因為晚上常常喝酒,一般都是走著出去。一般都是白天出去就開著車去,晚上出去就走著去。”

       “有沒有和別人有約會的跡象呢?”

       “沒有。”

       “有人來過電話嗎?”

       “電話都是定期向公司打。”

       “定期聯繫的時間有一定嗎?”

       “沒有固定的時間,一般都是在上午打。除書面匯報外,也作口頭匯報。公司方面也來電話聯繫或作指示。”

       “都是和誰聯繫呢?”

       “科長或部長,也有別人接電話的時候。也有時是不認識的新人接電話,使丈夫很不高興。”

       諸橋消息斷絕的日子是四月十七日,和寶井洋美失蹤的日子相一致。在時間上,前者是傍晚六點左右從家裡出去的,後者是下午七點到九點之間出去的。二人的失蹤,像是互有關係。

       4

       超高層大樓的燈光映照著海面。大都市的夜景將醜惡的東西全部隱藏在黑暗之中,人工美的景色達到了極致。特別是海水和都市的夜景組合在一起,形成絕妙的景觀。

       燦爛奪目的燈彩投影到水中,不僅使美感倍增,而且為夜景增添了幻想的深度。

       人們曾經將這一帶稱做“東京的海邊”(water front)。這個詞本來是灣岸或海岸線的意思。但“東京的海邊”有濃重的陸地的邊緣的意思,即“東京陸地的邊緣”。

       可是,岸本常來休息的豐海碼頭,已經不是海邊了。因為大海十三號地和中央防波堤內外側填海造地工程陸續不斷地向海中延伸。

       從十三號地到大井碼頭之間,有首都高速灣岸鐵路線像一條大蛇般地纏繞著東京。它們現在占據著東京的海邊,作為東京展望台,岸本認為自己休息的地方是最高點。特別是晚上從八點到十點東京的夜景最為輝煌的這段時間的情趣,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

       巨大的不夜城、鱗次櫛比的燈光燦爛的林立大樓在水中的投影,宛如水中本身具有的景觀。

       而且,這種壯觀的景色,被他們幾個人壟斷或獨占了。最近大型卡車多了起來,出租車的車位被擠占,難以壟斷下去了。

       五月十日晚十點左右,岸本又來到了他經常休息的地方。休息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去銀座的話,正是出租車拉店鋪關門最後離去的客人的黃金時刻。運氣好的話,可以遇到京葉、東中(東名和中央高速公路)線的長途客人。

       岸本將車開到常去的碼頭處,一邊欣賞東京的夜景一邊吸煙。今天晚上沒有其他出租車,可以獨享壯麗景色了。

       但是,碼頭有一個通向海里的斜坡,若是漫不經心地忘記拉手剎車的話,很容易陷入連車一起滾進海里的困境。

       過去有過這種先例。

       最近一個時期,岸本在山手方面開車營業,十好幾天沒來這裡了。因為連休日客人減少、收入很少,現在必須輓回損失。他走下汽車,做輕度的柔軟體操,來到碼頭岸邊。岸邊沒有護欄等防止汽車墜海的設施。

       岸本輕鬆地吸了一隻煙,將煙蒂扔到海里。這時,他“啊”了一聲,眼睛注視著水面。在剛才扔掉的煙蒂的周圍漂浮著一層油膜。

       本來海水就受到東京排泄物的污染,漂浮著油膜並不奇怪,但眼前只有那一個地方聚積著油膜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遠處燈光的照耀下,一層厚厚的油膜在水面上晃動。岸本將視線移到岸邊時臉色為之一變。剛才沒有注意到,在碼頭的地面上有汽車的轍印兒。這轍印一直延伸到碼頭的岸邊,但沒有折回的痕跡。

       就是說,海上的油膜,可能是來自那輛留下轍印的汽車。

       岸本透過黑色的水面向水下邊窺視,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晴海警察署接到個體出租車司機的豐海碼頭有汽車墜海跡象的報告之後,對中央區豐海十五——XX豐海碼頭進行勘查的結果,證實確有一直延伸到碼頭岸邊的汽車車轍痕跡和那裡海面上有浮游的油膜。於是請求東京消防廳的潛水部隊和民間的打撈公司對現場水域進行搜索。

       結果在該水域發現了一輛五五OCC級國產輕型汽車沉在海中,打撈上來以後,發現車內司機坐位和副司機坐位上有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男的駕駛證上寫的是,諸橋直之三十二歲、公司職員、練馬區西大泉五——XX,立即通知了他的家屬。

       從身體特徵判明,女的是作為前些日子殺害、搶劫新宿區獨居老婦案的嫌疑人指名通緝的寶井洋美,立即通知該案件的搜查指揮部進行了屍體認證。

       死因鑒定為肺泡內大量積水溺死。即和車一起墜入海中無法脫離車箱而溺死。死後已經過二十——三十天,即失蹤後立即墜海死亡。

       過去在這個地方也發生過出租車司機在車中假寐,車子滑下斜坡墜入海中溺死的事件。

       但是,這次的汽車墜海,有重大不同之處。過去溺死的那個出租車司機忘了拉手剎車了,但諸橋的車的手剎車拉得好好的。

       拉好了手剎車的,不施加“不自然的外力”,車子是不會向前移動的。

       是什麼不自然的外力呢?警察對現場進行了仔細調查,發現除了墜海汽車的車轍以外,還有另一輛車的車轍,這個轍印到中途就停止了。因為現場地面乾燥,車胎的痕跡不明顯,推定是車體比墜海車大的二六OOCC級的汽車。

       隨著墜海原因的發現,搜查指揮部緊張起來了。是被害男女二人在面向大海的汽車裡進行密談的時候,犯人的大型汽車從背後悄悄地開過來,靠著車的重量將前面的汽車推到海里去了。

       犯人的目標是女的呢,還是男女二人呢?男女二人(在殺害搶劫老太婆事件中)的關係還不清楚,看樣子像是男的把女的叫到豐海碼頭來的。




2006-11-12 06: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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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貓被保護起來了
       1

       “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無量小路一樹對牛腸刑警說。

       “可沒想到她會死在東京灣的海底。”

       “是眼前的事反而看不見吧!犯人的目的是想封住寶井洋美的嘴吧?”

       “總部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看的。諸橋和強盜一夥的關係現在還不清楚。”

       “你是說諸橋是受掛累的嗎?”

       “大概是這樣。”

       “諸橋為什麼和洋美在一起呢?”

       “男人和女人嘛,以什麼理由都可以相見。諸橋不是對汽車銷售公司的人說過想找洋美作廣告模特兒嗎?說不定是為此事勸說洋美呢!”

       “諸橋不是擔當商業事務的吧?”

       “他是搞自由勤務的嘛,不是什麼都可以搞嗎?或許是為此事而勸說洋美的。”

       “找一個陪客女郎作廣告模特兒?”

       “陪客女郎看上了也可以嘛。而且諸橋可能不知道洋美是幹那種職業的。”

       “汽車銷售公司的人告訴過他的。”

       “他也許不相信呢?”

       “我覺得他們二人見面,不是為了男女之間的事情。我和她約會好了去取貓的,因急事突然出去,是不可理解的。要是男女約會的話,她事先應該知道的。”

       “男的突然叫她出去,也有可能吧?”

       “除非有相當親密的關係,並沒有他們在死亡之前作愛的形跡。還有一件令我不能理解的事情。”

       “什麼事情?”

       “就是那隻貓。”

       “貓!”

       “她應該是帶著貓出去的,卻沒有發現貓的屍體。”

       “貓可能是從車裡跑出去了吧。貓很小,跑出去了沒被發現也沒什麼奇怪的。”

       “兩個人被關在車裡吧。窗玻璃怎麼樣了?”

       “被水壓弄破了,貓從車窗跑出去了吧!”

       “兩個人被水壓關在車裡了吧?”

       “貓身體小,水壓對它的壓力也小吧!”

       牛腸雖然這樣說,還是逐漸被無量小路提出的疑問吸引住了。

       2

       諸橋朋子知道了她的不祥預感變成了現實。從丈夫受命從事自由勤務的時候起,她就有了這種預感。這種預感經常在她的腦海中翻騰。

       然而,竟會和汽車一起沉入東京灣的大海中,是她沒有想到的。確認了丈夫的遺體之後,朋子渾身感到癱軟無力。經人介紹相親結婚至今,已經過了八年。

       朋子和丈夫的結合,沒有經過激烈的感情波動,也沒有過熱烈的戀情。在樸素的夫婦生活中平靜地度過年華。在積累了牢固的生活基礎的時候,丈夫突然死去了。

       彼此之間不必一一用語言表達,通過一個眼神或一個表情就可以領會對方的意圖,在這種達到夫妻默契的情況下,朋子失去了共同生活的伴侶。

       實在遺憾。夫妻這樣繼續生活下去,一定會成為一對出色的“恩愛夫妻”。

       對丈夫和女人一起關在汽車裡死去,朋子感到不可理解。諸橋在從事自由勤務以後,也有過身上帶著朋子不用的香水的氣味回家的時候。

       朋子以女人的嗅覺感到丈夫是和別的女人摟抱以後回家的,但她沒有責怪丈夫。她當然不高興,但她知道,她一責怪丈夫,將使自己陷入更加悲慘的境地。丈夫一定會託辭說那是出自自由勤務工作的需要。

       在這種時候,晚上諸橋一定強烈要求朋子。仿佛想以自己的行為抹掉自己身上殘留的別的女人的氣味。

       在朋子方面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但在諸橋方面卻有一種在處邊亂搞之後感到厭煩拿妻子的身體換換口味的味道。

       “拿妻子換他胡搞的口味,能夠容忍嗎?”

       朋子為自己的馴服感到吃驚,但她的不滿情緒被丈夫濃烈的愛情壓倒了。

       諸橋帶著女人的香味回來的日子,大多是走著出去的。他不願意將在外面胡搞的氣味留在汽車裡。

       那是出自只有夫妻才能理解的微妙心理。新婚時期夫妻二人常常開車出去,在風景優美的地方或靜謐的森林中停下車來投入“二人專有的世界”中。

       就是現在,夫妻二人仍然駕車出去“兜風”,儘管不像新婚時期那樣頻繁。形成了夫妻二人的“神聖地域”的汽車上,是不能帶著偶然玩玩的對象進去的。

       這麼說來,丈夫一定是由於其他目的將女人帶進車內去的。

       在發現丈夫的屍體以前,刑警作為“與自己負責案件的有關人物”向朋子提出過井原小奈、寶井洋美、宮下克司這三個名字。其中的寶井洋美,就是和丈夫一起死去的那個人。

       到底丈夫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當朋子向刑警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刑警支吾過去,反問她“二月十三日夜裡諸橋在什麼地方?”像是調查諸橋有無不在現場證明。

       二月十三日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朋子去圖書館查閱了當時的報紙。

       馬上就查到了。刑警詢問的三人中的一人獨居老太婆井原小奈那天夜裡被強盜殺害了。

       諸橋竟會和強盜殺人事件有關係!

       朋子驚愕之餘,感到茫然。即使沒有那種事情,也使人感到非常疑惑。但刑警的口吻,像是丈夫與此事有牽連。

       調查他有無不在現場證明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他有巨大懷疑的證據。

       妻子朋子非常清楚,丈夫不是那種做出殺人事情的人。但是,刑警找上門來,說明丈夫與事件有某種牽連。

       和丈夫一起死去的寶井洋美,是作為殺害老太婆的嫌疑人被指名通緝的人物。和洋美在同一輛汽車中一同死去的事實,可以說是丈夫與事件有關的最有力的證據吧!

       但是,無論怎麼想,丈夫和老太婆被搶劫殺害的事情也聯繫不起來。他是在因為別的事情和寶井洋美在汽車裡邊交談時被連汽車一起推到海里去的。他們談什麼事情呢?

       據說諸橋透露過想用洋美作廣告模特兒的話,但那只是一種藉口,商業廣告不是他所管的事情。在現階段,諸橋為什麼事情找洋美談話還不清楚。

       那麼,丈夫為什麼被人殺害了呢?

       搜查指揮部像是認為強盜一夥想殺死洋美滅口,丈夫是受了連累。但朋子想不通,她覺得丈夫不會和那種快嘴女人搞在一起。

       還有別的情況。

       警方推定寶井洋美是強盜一夥而指名通緝,是因為洋美隱藏著刺死同夥宮下克司的凶器。可是,她有那麼重要的物證,犯人在殺害她之前,為什麼沒想把那物證收回去呢?

       朋子想到這裡不覺一驚。他們二人死在車中,會不會犯人一開始就是為了殺害丈夫,而洋美是受掛累的呢?

       可是,丈夫沒有被殺害的理由呀。他不是招人怨恨的人,他從來也沒有得罪過誰呀。

       她想,搜查指揮部將保存著殺人凶器的寶井洋美作為搜查重點,是合乎情理的。

       朋子一個人想來想去,總是不得要領。於是決定去現場看看。為了解剖,諸橋的屍體運到了大學醫院,朋子是在大學醫院的停屍房看到丈夫的遺體的。

       朋子坐出租車來到了豐海碼頭,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東京有這麼個地方。

       地名雖然叫“街”,實際上是在隅田川河口填海造地形成的人工島嶼。

       過勝閧橋,從晴海路向右拐到清澄路。這裡有由中央分離帶分割成上下四車道的公路。人工島上有一條比較老的商店街。司機說,這裡禁止停車,但為了保護商店街,只允許出租車停放。

       房屋當中,倉庫很多。一般汽車少,大型卡車多。

       有成群的鴿子撿食從護航船上掉落下來的食物。

       清澄路一直通向不遠處的海邊。這裡是水產品碼頭。丈夫就是在這裡連人帶車墜入海中的。從這裡隔岸可以看到東京鐵塔的上部和市中心的樓群。一號高速公路的紅色橋梁搖蕩其間,單軌鐵路貫穿其上。

       因為是白天,建築物裡都沒有燈光,在朋子看來,像是一排墓碑。滿視野的荒涼的東京沙漠中的鋼筋水泥製造的巨大墓碑,在夕陽照射之下散髮著白色的光輝,下面是漂浮著油層的藍黑色的海洋。

       雖然這樣也不失為優美的景觀,但原來的自然的白沙海濱和藍色的海水遭到侵蝕,一種人為的邪氣歪曲了天然的景色。

       在隅田川的河口,有運貨駁船繁忙地來回穿梭。在平靜的河面上,描繪出航跡波瀾。遊覽船在駁船中間逆流而上。很久以來,人們將隅田川稱為“死川”。雖然對工場廢水有所限制,對家庭下水加以淨化以防止污染河水,但隅田川仍然是一條散髮著惡臭氣味的瀕死河流。

       隅田川是支撐著東京的墓碑的一條死河,丈夫就死在了這裡。在朋子的眼裡,將東京的街衢看成為墓地,是不奇怪的。

       “這裡的地名,是根據居民的意見命名為豐海的。”

       樣子挺和善的出租車司機告訴朋子街名的由來。被死河和黑海包圍著,以墓碑作背景的居民,希望至少在地名加上一個“豐”字。

       將甚至連一條活魚都沒有的黑海命名為“豐海”的居民,像是懷著一種想使充滿硫化氫惡臭的死街獲得新生的願望。

       司機告訴朋子主要的“墓碑”的名字說,從左手(南面)數是東芝大樓、東京煤氣公司、貿易中心等。被東京煤氣公司和貿易中心大樓中間的一家中型樓房的廣告塔擋住的東京鐵塔,只露出了頂端一部分,宛如立在墓碑後邊的木牌。

       從這裡可以看到大型噴氣式飛機從房總半島上空橫斷東京灣進入羽田機場。這種怪鳥形狀的飛機,像是為這個死亡都市送來超度亡魂的經文的不祥使者。

       從羽田方面回到碼頭的朋子的視線,看到了被護航船壓死的鴿子的屍體。

       想要回家剛要向出租車的方向走去的時候,朋子感到有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糾纏在腳下。向下一看,有一隻長毛的異國情調的貓糾纏在她的身邊。像是一只有來頭的貓,卻流落街頭,毛又長又髒又亂。

       即使是有來頭的貓,被遺棄以後,也就成了一隻野貓。正因為有來頭,就更顯得凄慘,就像落魄的人一樣。

       “啊,可憐的貓咪,你沒有主人嗎?”

       朋子不覺這樣一喊,這貓就一邊叫一邊向她身體靠近。那種斯文親昵的樣子,使人聯想起它過去的悠閑生活。

       “這一帶時常有人來遺棄狗呀貓呀的。這種人大多撒下食物而去,可見不是飼養不起,他們心裡想的大概是掉在海里才好呢。比自己親自把寵物扔到海里還要壞!”

       司機憤慨地說。

       “真沒辦法,看它怪可憐的,可是我住在公寓裡,禁止飼養寵物。”

       朋子看著偎依在身邊可憐地叫著的貓,不知如何是好。

       “可憐起來可沒完,這一帶有的是野貓。”

       司機勸她不要出於單純的同情而撿拾它。然而實際上她不能把偎依在她身邊的貓扔掉。它像是餓了。毛髒乎乎的,有不少塵土。毛尖上還耷拉著一個紙片樣的東西,揪下來一看,是一個紅色的貓形小紙條。像是有漿糊的一面粘在貓身上了。要是凶猛粗野的野貓,扔掉算了。但看起來是名門飼養的可愛的貓,身上雖然很髒,但海風一吹動它的毛,裡邊很潔白可愛,朋子實在不忍心把它扔掉。

       “真讓人傷腦筋。”

       朋子站在那裡不動。貓像是馬上看透了她的心理,在這緊要時刻叫個不停。司機很忙,也不能老是耽擱下去。

       司機看著她那著急的樣子說道:“啊,小姐,我聽說市裡設有動物管理中心,接受飼養主扔掉的狗和貓和患病的動物。”

       “動物管理中心?在什麼地方?”

       朋子聽到這個求之不得的好消息,心裡高興極了。

       “市內有幾個分所,過去我送客人到西部的分所去過。”

       “拜託了,你送我到那裡去吧!”

       朋子得救了。現在要是被貓纏住將它帶回家裡,有了感情就離不開它了。

       但是,朋子住的地方,嚴禁飼養寵物。過去就發生過違反規定飼養寵物的住戶因為離不開寵物而搬走了的事情。

       現在割捨不得的話,將來會給動物帶來更加殘酷的結果。出租車來到了位於世田穀區的八幡山的環八線上的東京都衛生局動物管理事務所西部分所。朋子向這裡的工作人員談了情況,對方接受了這隻貓。

       這裡集中了市內的野狗野貓。也有本來就是野的,但大多數是飼養主因故遺棄的。這裡為成為人們自私自利的犧牲品的動物們設置了現代化的“狗小屋”。

       在交通事故中死亡的動物也運到這裡來。動物在這裡被“保護”六天,有病的或受傷的動物受到治療。動物們在這裡等待飼養主前來認領,但據說能夠和飼養主再次見面的概率較低。

       “過了六天怎麼辦呀?”

       朋子這樣問了一句。事務所的工作人員低著頭回答說“處理掉”。朋子也就不好再多問了。

       東京市內和郊區有龐大數量的被遺棄的動物,市裡是無法代為飼養的,據說一年超過四萬個。朋子好不容易將這隻貓撿來交到了動物管理事物所保護起來,也只能贏得六天的時間。她只能寄希望於在這六天之內找到飼養主,但那種可能性是極小的。




2006-11-12 06: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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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流浪的結束
       1

       諸橋直之和寶井洋美“雙雙死在汽車裡”了,但沒有發現貓的屍體,這使無量小路一樹感到納悶兒。

       牛腸說,大概是貓跑出汽車被海水衝到什麼地方去了,但無量小路不以為然。

       他覺得米琪兒還活在世上。說起來,米琪兒是一隻不幸的貓。失蹤後的最初的保護人被強盜殺害了。在第二個保護人那裡,好不容易將要被送回原飼養主那裡去的時候,第二個保護人又死去了。假如像牛腸刑警推測的那樣和保護人一起死掉了的話,那就最不幸了。

       在諸橋和洋美的屍體被發現一個星期之後,無量小路熟識的動物管理事務所西部分所的開本打來了電話:“你曾經尋找過的欽奇拉貓,後來找到了嗎?”

       “還沒有找到。”

       無量小路有點興奮地回答。動物管理中心來電話,大多是走失的動物找到了。對方特意給寵物搜索業者打來電話,是相當熱情的。

       “看毛色的樣子相當不同,我想大概不是你尋找的那隻貓,今天是收容期結束的日子,貓已經送到愛護中心去了。為慎重起見,給你打了電話。”

       無量小路一聽說送到愛護中心去了,不覺一愣。因為愛護中心是沒有找到飼養主的動物的“最終處理場”。

       “現在趕去的話,還完全來得及。”

       齊木像緩和對方的緊張情緒似地說。無量小路也不好說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動物的形體特徵和失蹤時有所變化,只看搜索申請書和照片看不出來的情況是存在的。

       每周帶著全部失蹤寵物的照片去市內和郊區的兩個動物管理中心去核對一次。這次像是在剛剛核對完之後收容的這隻貓。齊木說因為在將貓送到保護中心以後,心裡老是不踏實才給無量小路打了電話的。

       感謝了對方的厚意之後,無量小路帶著白澤驅車奔向愛護中心。

       “要是米琪兒就好了。”

       握著方向盤的白澤說。

       “嗯。”

       “到底是在哪裡發現的呀?”

       “啊,我忘了問了。”

       一聽說送到最終處理場了,心裡非常著急,就忘了問這件重要事情了。米琪兒的發現場所將對案犯搜查工作帶來重大影響。

       “總之,現在先把米琪兒領回來再說。”

       白澤開動了汽車。

       2

       東京都管轄的動物愛護中心,坐落在隔京濱島與羽田機場相對的城南島上。城南島是填海造地而成的幾何圖形的煞風景的人工島。

       流入島和島之間的海水成了運河,積滿了東京排出的黑色污水。島上的東西,只有工廠、倉庫、直線馬路和雜草。這裡是名副其實的東京的最邊緣地帶,連結這裡和東京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翻鬥汽車。翻鬥汽車在沒有一般汽車行駛的直線馬路上跑來跑去,卷起的塵土布滿天空。羽田機場起降的怪鳥般的噴氣式飛機的翅膀的影子投射在恐龍般的翻鬥汽車上。這裡簡直是現代的“失去的世界”。

       無量小路和白洋懷著對恐龍和怪鳥的恐懼心情在直線馬路上向前行駛,不覺之間到了馬路的盡頭。在馬路的右手,有一棟漂亮的餐館樣的建築物在沒有情趣的空間的盡頭劃上了一個唯一的人間終止符。

       這裡就是目的地愛護中心。接受最終處理的動物們,就像死刑囚在處刑前吃頓好飯那樣,在這裡享受了最後的熱情款待之後,按類別(絕大部分是狗和貓)分別用碳酸氣進行麻痺、窒息,然後在動物焚化爐進行焚化。搬運、麻痺、窒息、屍體焚化,都是自動化處理。

       使動物痛苦最小的最終處理方法,同時也是使人的精神痛苦最小的方法。

       山根一男氏在他的著作《東京的掃除》(PHP研究所)中這樣寫道:“在狗貓不能在人與大地之間自由徘徊的東京,海濱的焚化爐是不能取消的。只要飼養主有一顆拋棄狗貓的冷酷的心,被拋棄的狗貓隻能是垃圾,東京只有將其焚化的處理辦法。”

       米琪兒在萬分危險之際被領回來了。齊木再晚一點通知無量小路的話,米琪兒就沒救了。

       松了一口氣的無量小路,立即通知飼養主說,將米琪兒發現,保護起來了。

       “唉呀,終於找到了?我以為找不到了呢。太辛苦你了。”

       然而,委託人鶴間光子說話的聲調格外平靜。她本來就不是出自對寵物的愛憐委託搜尋的。她是因為大人物恩賜的貓失蹤了沒法向贈送者交待而委託搜尋的。

       無量小路不禁感到,好不容易沒有死掉的米琪兒,回到飼養主那裡大概也得不到幸福。

       但是,寵物搜索業者的工作是搜索寵物,不能對寵物的飼養方式進行干預。無量小路對搜索業的侷限性感到懊惱。

       米琪兒的長期間流浪結束了。這不是寵物的一般流浪,它在流浪途中遇到了強盜殺人事件和具有巨大殺人嫌疑的雙雙墜海死亡事件。

       這隻貓很可能目擊了凶手殺人,可惜貓不會說話。

       無量小路將米琪兒還給飼養主之後,向動物管理中心的齊本報告將寵物順利領回的情況的時候,順便問了一下是誰發現的米琪兒和在什麼地方發現的。齊木的回答,使無量小路感到驚愕。

       發現者叫諸橋朋子,發現地點是豐海碼頭。發現者的住所,和墜海死亡的諸橋直之的住所相一致。諸橋朋子一定是諸橋直之的妻子。

       從寶井洋美那裡再次去向不明的米琪兒,叫和洋美一起死去的伴侶的妻子撿到了,可說是一種緣分。

       無量小路立即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牛腸。牛腸為之一驚。

       “那麼說來,那隻貓是在汽車墜海之前跑出汽車的啦!”

       “警察檢查現場時怎麼沒有發現呀?”

       “那可難為警察了。警車響著喇叭一開來,貓和狗就都嚇得藏起來了。”

       “死者的妻子怎麼到那裡去了呢?”

       “這等回頭問她自己。大概是想親眼看看丈夫死去的地方吧!”




2006-11-12 06: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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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心中有鬼
       1

       在反覆去外星人迪斯科舞廳進行調查的過程中,“矢桐洋”這個人物浮現出來了。他是那裡的常客,和他一起玩的夥伴都叫他“公子”。

       從調查中得知,這個矢桐最近急速和寶井洋美接近起來。而且有人提供證言說,井原小奈被殺害的十三日那天夜裡十點左右,他們二人從舞廳走了出去。

       “他和一個裝扮得很像大家小姐的女子好起來以後,連理都不理我們了。”

       矢桐過去的女伴們多半是懷著嫉妒的心情說。

       使牛腸感到吃驚的是,在對矢桐的身邊進行秘密調查中了解到他父親是執政黨的大人物隴岡智定。他當過閣員,現任現政權的政調會會長。

       政調會長是政府政策的負責人,要不是在各省廳有威望的人物,是擔任不了這個職務的。他是支撐現政權的大頭目,在執政黨內他也是主要派閥的頭目,下屆政府首腦的有力候選人之一。

       矢桐雖為庶出,卻是隴岡的接班人。他現在是東京P大學的學生。浮現出一個重要人物,觸動了他,弄不好的話,可能招致來自上方的壓力。

       警方的高層人士是警察官僚,但不是警官。他們“退職後”的餘生,不能不求得執政黨政治家的照顧。警方高層人士基本上在執政黨的政治家面前抬不起頭來。

       警方在秘密調查中了解到,矢桐目前正在與財界名門財津家的次女之間的親事進行洽談。這門親事要是成立的話,隴岡智定的政治野心,就將得到資金方面的強大支持。他在政財界的實力地位將大為提高。

       男女雙方都將於明春畢業,預定在畢業前後舉行婚禮。

       牛腸的腦子裡形成了這樣一種圖景:寶並阻擋在矢桐的前面。矢桐和陪客女郎混在一起的事實,讓財津家知道了的話,將成為一個重大障礙,親事可能因此告吹。

       可是,要說矢桐是凶手,有幾個矛盾之處。

       由於矢桐的出現,警方舉行了搜查會議。首先提出這些矛盾。

       “寶井洋美和搶劫殺害井原小奈的強盜有關係的嫌疑很大。但難以將失桐和強盜一夥聯繫起來。假定矢桐是殺害洋美的凶手的話,認為殺害宮下的強盜一夥到哪裡去了呢?”

       “還沒有確定宮下是被強盜一夥殺害的。宮下也有可能是強盜一夥以外的人殺害的。”

       這是宮下由季提出的意見。可是,這樣的話,強盜一夥的去向就更不清楚了。

       “不論洋美是矢桐的親事的多大障礙,將諸橋和洋美一起殺死,不是過於野蠻了嗎?”

       “過去搜查指揮部的大多數意見是,強盜為了封住情況了解過多的寶井洋美的嘴,將洋美和諸橋一起殺害了。由於矢桐的出現,現在有必要重新考慮了。過去認為因為洋美了解情況過多,強盜一夥才殺死了洋美,可是洋美說出去的話,就意味著連她自己也將作為強盜一夥的一分子被逮捕起來。”

       “而且,說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將罪行暴露出去的那樣一個危險女人是強盜的同夥,也不可理解。殺人凶器藏在洋美家中,也是一個矛盾。總之,確實不能說矢桐與洋美被害事件毫無干係。有必要首先要求矢桐自願出面對其詢問情況。”

       會議實際領導人那須警部①綜合雙方意見這樣說道。

       ①日本的警官分為警視總監、警視監、警視長、警視正、警視、警部、警部補、巡查部長、巡查九個等級。——譯注

       2

       搜查指揮部決定要求矢桐自願出面對其詢問情況。

       矢桐像是對警方要求他自願出面接受詢問感到震驚。

       因為是要求自願出面,所以不是不可以拒絕。但是,他像是心裡明白拒絕出面對自己更加不利,於是同意了。

       考慮到是自願出面,談話地點定在了附近的飯店的會議室。負責詢問的,是精明幹練的那須警部,牛腸和草場在場協助。

       矢桐虛張聲勢並依靠父親的權勢,一開始態度就很傲慢,但骨子裡隱藏著的不安和動搖,沒有逃過三位刑警的眼睛。

       “今天特意請你來……”

       那須以低姿態對年齡和他兒子相仿佛的矢桐說。

       “我感到迷惑不解,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叫我來,我又沒有做麻煩警察的事情。叫我老子知道了就糟了。”

       矢桐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藉著老子的威望嚇唬對方。

       “誠然,誠然。有些事情想問問你作為我們偵查工作的參考。能得到你的協助的話,你馬上就可以回去。”

       那須依然圓滑地說。

       “什麼事需要我協助呀?”

       那須的穩健的談話使矢桐的態度緩和了下來。

       “直率地說吧,叫寶井洋美的女人你認識嗎?”

       那須單刀直入地問道。儘管說話的口氣始終是溫和穩健的,但有一種使對方不能說不認識的氣勢。

       “好像是和她在一起遊玩過。”

       矢桐勉勉強強地承認了。

       “她現在怎麼樣了你知道嗎?”

       那須的瞘{眼窩深處放射出銳利的目光。

       “聽人說她在東京灣和男人一起連車帶人雙雙墜海死了。”

       “報紙和電視都大肆報道過,你沒看過新聞報道嗎?”

       “我對新聞報道不怎麼感興趣。”

       “但是,你和她的關係不是相當親密嗎?”

       “親密這個詞兒看怎麼解釋啦,說親密也可以。可是,那種親密程度的女人有好幾個。”

       矢桐從最初的動搖狀態,逐漸恢復到了鎮定狀態。這位嬌生慣養的少爺有些低級庸俗,很有一套想利用老子的權勢最大限度地擴展自己的本領。

       “你可真行,年輕人沒那點勁頭兒不行。我們畢竟是‘男女七歲不同席’時代的人,連接近女孩子都害怕。”

       “那太可憐啦。”

       矢桐有了進行反擊的餘地。

       “和你有親密關係的女性之一以奇妙的方式死去這一事實在可憐,你和她的交往到什麼程度呀?”

       “也就是在一起跳跳迪斯科和一起坐汽車兜兜風的程度。”

       “是這樣啊!是年輕的夥伴吧,和她一起死去的夥伴、叫諸橋的人物,你認識嗎?”

       “在迪斯科舞廳的酒吧間有幾次見到他或擦肩而過的情況。”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開始他宣稱是一位少爺,後來說是某公司的搞自由勤務的職員,他像是想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去。”

       “寶井小姐和諸橋先生關係密切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有達到情死的關係。”

       “你認為他們倆是情死嗎?”

       “事實上他們不是情死的嗎?”

       “警方認為他們是被人殺害的。”

       那須緊緊盯視著矢桐。

       “那是誰,是誰殺害的呢?”

       矢桐的聲音是顫抖的。那須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反問道:“二月十三日深夜到次日凌晨,你在什麼地方來著?”

       “二月十三日……”

       矢桐馬上應答不上來,說話打起奔兒來。

       “就是那個獨居老太婆被強盜殺害的那天夜裡。”

       “那,那,那件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呀?”

       矢桐從容對答的鎮定態度又崩潰了。他臉色蒼白,全身不停地打戰。這種態度說明他和井原小奈被強盜殺害事件有某種牽連,即使沒有直接關係,也一定知道一些有關情況。

       發現了宮下克司的屍體,屍體上粘著貓毛,這一點,將克司和殺害放債老太婆的強盜一夥聯繫起來了。由於在寶井洋美家裡發現了凶器,以強盜一夥的嫌疑對洋美指名通緝。這些關聯事件,傳媒都報道了。矢桐嘴上雖然說對新聞不感興趣,那些報道他大概看過了。

       “我沒說你和事件有關係,也沒說沒有關係。因為那天夜裡發生了那個事件,我想也許能幫助你回想起來,才提出了那個事件。寶井洋美作為那次事件的嫌疑人被指名通緝了。”

       “我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幹什麼,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們說三道四。”

       矢桐很激動。

       “不是說三道四,是你若能告訴我們那天夜裡你在哪裡,對我們的搜查工作有參考價值。你不能配合我們嗎?”

       那須單刀直入地問道。

       “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記不得了。”

       “所以才給你提醒是獨居老太婆被殺害的那天夜裡,對你沒有啟發嗎?”

       “和我毫無關係的老太婆被殺死了也好,沒被殺死也好,對我都沒有啟發。”

       “那天夜裡你去了六本木的外星人迪斯科舞廳的事實你承認嗎?”

       “什麼呀,這種事情你們都調查過了,還問我幹什麼。”

       矢桐顯出對此感到吃驚的樣子。

       “你是在晚十點左右走出舞廳的,以後到什麼地方去啦?”

       “大,大概是駕車去兜風了吧!”

       “到哪裡去兜風啦?”

       那須緊追不捨。

       “那種瑣碎的事情記不得了。”

       “沒去新宿區住吉街嗎?”

       “我不是說過我和老太婆沒有關係嗎!”

       “噢,你怎麼知那裡是老太婆的住處呢?”

       矢桐咬著嘴脣,感到話說糟了,但已經晚了。他說:“因為報紙上登過。”

       “你不是說對新聞不感興趣嗎?”

       本來想支吾過去,反而破綻越來越大了。但那須沒再追問下去,說道:“那麼,再問一個別的情況。四月十七日下午六點以後,你在什麼地方?”

       從那個時候起,諸橋和洋美斷絕了消息。這才是對矢桐懷疑的本題,那須採取的是先清外圍後攻中心的策略。

       “是調查我有無不在現場的證據嗎?”

       矢桐的臉上沒有了血色。

       “對多少有點關係的人都進行詢問。”

       “不要拿我當罪犯,我要請律師告你們蹂躪人權。”

       矢桐被逼得大聲叫喊起來。

       “因為是請你自願出面聽取你的意見,所以你隨時可以離去。我沒有將你看做是犯罪嫌疑人,只是將你作為提供參考意見的人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那須像木雕般毫無表情地說。

       “你們覺得怎樣?”

       矢桐走了以後,那須徵求牛腸和草場的意見。

       “很可疑。”

       “我也那樣想。”

       二人相繼回答。

       “雖然還不能斷定,至少不是那麼清白。這小子心中有鬼,但到什麼程度還看不清楚。”

       那須從圓圓的瞘{眼的深處放射出思考問題的光芒。

       但是,還沒有抓到矢桐的致命傷。

       在現階段還不能逮捕矢桐。因為矢桐是隴岡的兒子,需要慎重而又慎重。

       今天叫矢桐來向他詢問情況的事情叫隴岡知道了的話,他一定會向我們施加某種壓力的。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向矢桐詢問情況,進行得也許早了一些。

       “沒事兒,他不會告訴他父親。現在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他心中的鬼讓他父親知道。只要警方內部不泄露出去,隴岡大概不會知道。”

       那須顯出有自信的樣子。同時,隴岡不知道他兒子心中的鬼,說明矢桐心中的鬼是嚴重的。

       矢桐沒能提出在井原小奈事件和偽裝汽車墜海情死事中的不在現場證明。前一事件發生的時間限定範圍很小,後一事件則範圍很大。後一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最大的時間,是消息斷絕的當天夜裡。

       那須認為矢桐的嫌疑重大,命令立即對矢桐的身邊進行調查。




2006-11-12 06: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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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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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撞車現場
       1

       矢桐若是凶手的話,他的汽車一定有將諸橋的車推入海中時留下的痕跡。——在這一推斷下,從矢桐家近旁開始,對市內的汽車修理店、金屬板加工店、噴漆店逐家進行調查。沒有成果的話,準備將搜索範圍延伸到郊區和鄰縣。

       很快就取得了成果。四月二十五日有一輛保險槓變形的寶馬牌轎車在世田穀區的修理廠修理過。

       修理底賬上寫著,將中央部分向裡凹進、左端向後彎的前保險槓修理復原。

       “是常來的客人嗎?”

       刑警問。

       “是第一次來的客人,年紀雖輕卻開著高級轎車,車子損傷不大。車主說是和從胡同裡開出來的車撞在一起,車頭受了擦傷,看樣子是那樣。”

       修車人回答說。矢桐的汽車是寶馬325.1型車,有170Ps的最強的直列六氣筒2.5ι的發動機。在這種大型轎車面前,諸橋駕駛的五五OCC型輕型轎車就像是雄鷹面前的一隻小麻雀。

       “那輛寶馬車的司機,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呀?”

       刑警問。

       “這麼說來,他像害怕似的,有點心神不定。”

       “害怕?”

       “好車都不到生地方去修理。壓死人後跑掉的車都到離現場和家遠的地方去修理,但粘在車上的血跡外行人是洗不掉的。我看那輛車不是壓死人後逃跑的車,才給他修理了。不過他確實有點心神不定。”

       修車人一看寶馬車與什麼案件有關,這樣解釋道。明知是肇事車還給修理的話,有時被處以消滅證據罪。

       矢桐的嫌疑很重大了。在逮捕之前,對他的寶馬牌轎車進行了檢查。帶著搜查許可證對車細緻檢查,發現了重大線索。

       車箱後座的地上粘著白色的動物毛。

       將動物毛採集保存起來,與井原小奈住室裡和附著在宮下克司屍體上的貓毛一對照,三者完全相同。

       搜查指揮部活躍起來了,矢桐的嫌疑是確鑿的。一直持慎重態度的指揮部,向上級請求發放逮捕證得到了上級的同意。矢桐的嫌疑罪名,是殺害寶井洋美和諸橋直之。

       對矢桐洋的被逮捕,傳媒炒得沸沸揚揚。因為矢桐是執政黨的大政治家的兒子,而且他的嫌疑罪名又是殺害陪客女郎,莫怪傳媒大肆報道了。

       但是,儘管有這樣有力的證據,矢桐卻堅決否認他的罪行。

       首先,車體前部的損傷,他說是“在行駛中失誤碰到石暀W了”,但哪裡的石棶Q不起來了。

       車內發現的貓毛,他說是“和寶井洋美駕車兜風時,洋美撿到的貓的毛”。

       ——貓從井原小奈家去向不明是在二月十三日夜裡,那天夜裡老太婆被強盜殺害了。刺殺強盜一夥的宮下克司的凶器,在寶井洋美家中被發現了。你說就是在那天夜裡你和洋美駕車兜風時撿到的貓,是這樣吧?——“是那樣,你問我多少遍,我也不會有別的回答。”

       ——那麼我問你,凶器為什麼從洋美的家裡出來了?——“那我怎麼知道呢。”

       ——洋美進入井原家搶劫殺人將貓撿回,刺死同夥宮下的時候,你老老實實地坐在寶馬車中等她來著吧?——“我沒搶劫過,也沒殺過人,我說過好幾遍了。那天夜裡我和洋美從外星人迪斯科舞廳出來之後,去赤阪的P飯店了。你們去飯店了解一下就清楚了。”

       ——那天夜裡你確實去飯店了,但在夜裡零點半鐘你們就離開了飯店。後來去井原家了吧?——井原小奈的死亡推定時間是午前零點至兩點。要去也不是來不及。

       “沒去那裡。後來開車去了洋美家中,天一亮我就回家了。”

       ——她說那時撿到貓和凶器了嗎?——“她撿到了貓,沒說撿到了凶器。凶器大概是後來洋美從什麼地方弄到手的。”

       ——她從什麼地方弄到手的呀?——“不知道。那天夜裡我剛和洋美認識的,詳細情況我一點也不知道。”

       ——和剛認識的女人去住飯店,後來又到她家裡去了嗎?——“到她家裡去也沒什麼奇怪吧!”

       ——那隻貓是在什麼地方,怎麼撿到的呢?——“不知在什麼時候進到車裡來的。”

       ——那麼說來,那貓不成怪物了嗎?——“在中途想去廁所停過車,從廁所回到車裡,就聽到了貓的叫聲。大概是在我去廁所的時候進來的吧!”

       ——那個廁所在什麼地方?——“記不清楚了,我是在空地裡解的手。”

       ——洋美也去解手了嗎?——“哪裡,她在車裡等我來著。”

       ——洋美沒有發現貓進車裡來嗎?——“因為貓進後座了,她大概沒有看見。”

       ——洋美坐在什麼地方?——“肯定是副司機座位上。是我開的車。”

       ——你的車是四個門吧?——“是的。”

       ——那麼,你去廁所開的是司機座位的前門,貓怎麼在後座那裡呢?——出了矛盾,矢桐一時語塞,但很快說道:“大概是開前門的時候,它跑到後座那裡去了,貓的身子很靈活。”

       ——貓的身子靈活?發現貓以後怎麼樣了?——“洋美很喜歡它,她就把它留下了。”

       ——於是就帶回洋美家裡去了嗎?——“是的。”

       ——車在什麼地方撞到椌漱ㄟO得了;在什麼地方撿到的貓不記得了;貓在後座那裡,洋美在什麼地方將凶器弄到手的不知道。總之,對你不利的事情,不是忘記了,就是不知道。——“可是,事實是這樣。我和老太婆、強盜、駕車情死,都沒有任何關係。你相信我吧!”

       ——我不能相信你。老太婆被強盜殺害的那天夜裡你和洋美駕車兜風,你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洋美是強盜一夥的嫌疑很大。你和這樣的女人混在一起的事實一敗露,你的親事就將告吹。於是,你就把妨礙你的婚事的洋美殺害了。當時和洋美一起坐在車裡的諸橋受了掛累。——“不對。”

       ——怎麼不對,你說說看。——警官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矢桐面色蒼白,無言以對。

       2

       矢桐雖然堅決否認,案件還是轉移到了檢查廳。無量小路聽牛腸刑警談了後來的搜查進展情況之後,歪著頭說道:“我有點不能理解。”

       “有這麼多證據,有什麼不理解的呀?”

       牛腸責問道。

       “有幾點,首先是車的損傷和貓毛這些證據,另外是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這些情況加在一起還不夠嗎?”

       “但是,車的損傷,不一定就是推諸橋的車的時候損傷的吧?”

       “可是,他說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汽車撞在石暀W了,這不是在愚弄人嗎?”

       “也許是那樣,不過,也可能不是撞在石暀W了,而是撞在別的東西上了但他不願意說出來……”

       “那是什麼情況呢?”

       “比方說,在別的地方撞了人逃跑了,或者是其他類似情況,那他不願意說出來吧!”

       “沒有撞人逃逸的痕跡呀。”

       “也有類似這樣的事情。不是常有具有殺人嫌疑的男人,因為在案發時間正在沉湎於秘密男女關係而不提出不在現場證明的嗎?”

       “就是說矢桐有準撞人逃逸行為嗎?”

       牛腸的眼睛裡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態。他曾經領教過幾次無量小路的不可思議的精闢推理。他之所以向無量小路說明偵查的經緯,也有向對方討教的用心。

       “也可能發生過不願說明原因的撞車事件。”

       “但是,他是背著殺人的嫌疑呀。雖然有一些不體面的行為,恐怕也顧不得隱瞞而說出來吧!”

       “要是兩方面的情況都很嚴重,就不會說出來了。”

       “你是說矢桐在別的什麼地方乾了與將洋美和諸橋推進海里相類似的事情嗎?”

       牛腸像是終於明白了無量小路的意思。

       “要是乾了相類似的或者更嚴重的事情,他不想說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件呀!”

       “放債的老太婆不是被殺害了嗎?”

       “但是,矢桐沒有殺害老太婆的動機和理由呀。”

       “有通過寶井洋美間接介入的嫌疑。總之,在汽車情死事件以前,矢桐要是和其他事件有牽連的話,首先就是老太婆被殺事件。”

       “明白了。在這方面再調查一下,其他還有什麼不可理解的地方嗎?”

       “雖說給親事造成很大障礙,但我覺得將沒關係的人一起推到海里去,對嬌生慣養的矢桐來說,是過於胡來了。”

       “會不會是因為是嬌生慣養出來的,不懂世故,才做出了這種魯莽的事情呢?”

       “你要那麼說也可以,但和陪客女郎接觸,不會成為親事致命障礙吧!男人和陪客女郎交往,當然不會受到獎勵,但不會因此親事就遭到破裂吧!以後行為加以檢點就是了,因此就連第三者一起殺死,是不可理解的。”

       “要是和陪客女郎約定了終身呢?”

       “矢桐本人說是二月二十三日認識洋美的,他的朋友們也說他們二人的交往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不會那麼快就約定終身吧!”

       “男女情投意合的話,是不需要很長時間的。”

       “就算是那樣,有許多女朋友的矢桐,一下子就和某一個女人約定終身,是令人費解的。雖然也有一見鍾情和命運之戀的情況,但一旦冷靜下來,對方要是陪客女郎的話,給她點錢不就解決了嗎?完全沒有殺死對方並殃及無辜的必要。不過,要是被陪客女郎抓住了什麼把柄,就另當別論了。”

       “誠然。”

       牛腸被無量小路的意見吸引住了。

       “而且,殺害的手段也不可理解。矢桐和洋美既然混在一起了,矢桐用不著選擇對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二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是有的。”

       “這一點正是值得懷疑的地方,因為在洋美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下手,就可以偽裝成對方是情死的。”

       “這種偽裝馬上就會被看破的。哪裡有將手剎車閘上將汽車開進海里情死的人呢。首先他兩人完全沒有情死的條件。”

       “你說得完全正確。”

       天不怎麼熱,牛腸卻擦臉上的汗。

       “你只當做外行的臆測來聽吧!”

       “哪裡是外行,簡直使刑警感到汗顏。”

       其實,牛腸是想聽聽這位外行意見而來的。

       “我再談一點臆測可以嗎?”

       “我非常願意聽。”

       牛腸向前探了探身子說。

       “我怎麼看寶井洋美也不像是強盜一夥的。二月十三日午夜,準確地說是十四日零時三十分以前,她確實和矢桐在一起來著。在那以後和矢桐商量之後趕到了老太婆家裡,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更何況,矢桐絕對沒有去搶劫的必要。”

       “還有呢……”

       “還有那隻貓。”

       “是你最初注意到了那隻貓。”

       “不,是牛先生先問到貓到哪裡去了。”

       “是嗎。總之,是你說過凶手把貓帶走了。”

       “把貓帶走的也好,貓跟去的也好,反正矢桐和洋美不是強盜的話,就是貓在什麼地方轉移到矢桐和洋美的汽車裡去了。而矢桐和洋美是強盜的可能性,可以說幾乎沒有。”

       “你說貓轉移了汽車?”

       “是的,只能是這樣。從強盜一夥的汽車裡轉移到了矢桐和洋美的汽車裡去了。轉移,兩輛車就必須有所‘接觸’,這種接觸具有重大意義。”

       無量小路像出謎語似地注視著牛腸的眼睛。

       “是嗎?你說兩輛車接觸,就是說撞在一起了嗎?”

       牛腸像是有一種矇著眼睛的布被拿開了的感覺。

       “是的。這樣一想,一些零亂的矛盾就統一起來了。”

       “就是說矢桐的車的保險槓變形是這時候撞的嗎?”

       “是的。”

       “但是,矢桐的寶馬車拿去修理,是在兩個多月以後呀!”

       “撞了以後馬上去修理,會被懷疑與什麼事件有關,所以冷卻了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寶井和諸橋在汽車裡雙雙死去了。”

       “因此說,矢桐和汽車墜海事件無關。否則的話,就沒有冷卻期間了。”

       牛腸聽了,發出讚嘆之聲。無量小路接著說道:“一方是搶劫殺人後驚慌失措,另一方是一對年輕情侶,雙方開車精神都不集中。兩輛車迎頭撞在一起了。強盜一夥看到在寶馬車中和女人坐在一起的矢桐,不禁怒火中燒,尋釁滋事。矢桐感到要出事端,恐懼之下,自衛本能驅使他下意識地動了刀子。”

       “你,你說是矢桐刺死宮下克司的?”

       牛腸聽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無量小路的這種推理,不禁為之瞠目結舌。這正和宮下由季說過的弟弟是被“同夥以外的人”殺害的話相吻合。

       “洋美目擊了這件事情的全過程。強盜一夥遇到矢桐的意外反擊,帶著宮下的屍體開車逃跑了。因為他們自己負案在身,既不能報警,也不能去醫院。迫不得已,只好將宮下的屍體埋在了町田市的山林裡。”

       “另一方,洋美對因初次殺人而驚慌失措的矢桐加以安慰,暫且把矢桐帶到她家裡去了。貓大概就是在這次刀傷事件中轉移的。當時矢桐大概還不知道對方死了沒有。後來宮下的屍體被發現了,矢桐才知道宮下確實被他殺死了。”

       “是嗎?你剛才說矢桐‘要是被陪客女郎抓住什麼把柄,就另當別論了。’就是指的這件事情嗎?”

       “是的。洋美牢牢地抓住了矢桐的把柄,她將刺殺宮下的刀子保存下來,就是準備用作日後進行恐嚇的把柄。讓對方抓住這樣的把柄,恐怕不是用金錢能夠解決的,這是能夠用來敲骨吸髓的把柄。”

       “真是精彩的推理。但是,這樣一來,矢桐殺害洋美的動機就加強了。”

       無量小路的推理,簡潔地完全說明了矢桐殺害洋美的動機和貓的來路,矢桐的辯解也被推翻了。“石椌漣扆O”和“第三者受掛累”的矛盾,也被這種有力的動機完全克服了。

       “是啊,我也正在為此而苦惱。關於洋美被殺事件,從整體印象來說,矢桐是清白的,但隨著我的推理的進展,他的嫌疑變大了。”

       這樣,矢桐修理寶馬牌轎車,變成了是為了銷毀推諸橋的汽車墜海的罪證的行為。

       “你的矢桐刺死宮下的推理得到證明的話,即使矢桐堅決否認殺害洋美的罪行,也可以對他起訴了。”

       “無論如何,他是免不了被起訴的。可是,我的推理成立的話,他要主張是正當防衛,能成立嗎?”

       “要是洋美還活著,提出對他有利的證言的話,也許能夠成立。但沒有目擊者作證人,就比較困難了。”

       “不是沒有目擊者。”

       “你說另外還有目擊者?”

       “就是強盜一夥,掩埋宮下屍體的夥伴。他們當時應該在現場。要是能夠得到他們的證言,正當防衛就能夠成立吧?”

       “他們的證言可能對矢桐更加不利。總之,要將你的推理在搜查會議上提出來。”

       3

       無量小路展開的推理,有一點是缺乏自信的。他的推理是在假定矢桐的汽車和強盜的汽車相撞的前提下進行的。假如兩輛車沒有相撞的話,他的推理就全崩潰了。

       無量小路無論如何要找到撞車的地點。

       在這期間,“寵物偵查局”的業務興旺起來了。傳媒感興趣予以報道了,發現率上升了。努力終於收到了效果,委託者增加了。

       同時,也出現了競爭者。對動物既沒有感情,也沒有知識,簡單地進入了寵物業界,和委託者發生矛盾。這樣的人還吹噓說發現率為百分之八十五,月收入為百萬元。

       這種人穿著像樣的白衣服,像那回事似地裝做搜尋的樣子,其實只收錢什麼也不幹。

       在出現了這種不正派的搜索業者的同時,飼養主方面也發生了問題。出現了很多認為飼養所謂的寵物,拴上鎖鏈給它食吃養到老死就行的人們。

       狗就不用說了,連貓也是一樣,老是關在屋子裡就會得神經病。寵物和人一樣,也是活物。但是,被車軋死了,就變成了“物件”。失蹤了,就變成了“遺失物”。它們在法律上,不過是一種“物品”。

       但是,寵物在人們中間是占有位置的活物。對寵物沒有像對人一樣的或類似的感情的人,是沒有資格飼養寵物的。

       世上的人要都喜歡動物的話,寵物搜索業者的工作就好做了。可是,特別喜歡的只占百分之二十,一般喜歡的占百分之十,具有嫌惡感的占百分之十,非常嫌惡的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人持不關心態度。

       失蹤的寵物明顯是跑到他家裡去了,可這家越是有錢人家,越是採取不合作的態度。擺出一副懷疑對方是藉著搜查寵物的名義,前來為搶劫行為踩道的臉色。

       在這方面,到外國人家裡去的時候,一說明情況,主人就把對方讓到家裡並幫助尋找。

       某個人對動物是喜歡還是嫌惡,只要拿一隻小狗讓他看一眼,他就表現得清清楚楚。

       要麼嘴裡說著這小狗真可愛湊了過來;要麼嘴裡說著好髒好臭,皺著眉頭扭過臉去。可能是因為對待動物和對待人不同,用不著擺樣子,所以好惡的反應清清楚楚。對動物的反應,好像也表現出一個人的人性。

       可是,喜歡動物的人,不一定都喜歡人。因遭人嫌棄而變成喜愛動物的人意外地多。

       另外,同是喜愛動物的人,關係也不一定都好。首先,犬派和貓派,性格就不一樣。同屬於一種動物派別,也有的人只喜歡自家的寵物,對別人家的寵物卻毫不關心。

       對自家的寵物的敵手加以虐待。有野動物接近自家的寵物,就將它趕走。也有對寵物愛的程度超出對人的愛的現代“犬將軍”。

       無量小路通過搜索寵物這種工作,觀察到了各式各樣的人生。有因為離不開飼養的貓被趕出禁止飼養寵物的公寓而屢屢搬家的女招待。

       有將結婚以前飼養的狗帶往婆家,因不願拋棄狗而被迫離婚的女性。

       有因為不能帶狗赴任拒絕去國外工作而被解雇的商社職員。

       有貓失蹤後尋找十年之久的老太婆。

       有拐走有錢的老夫婦的貓索要贖金的高中學生,等等。圍繞著動物,顯現出多種多樣的人生圖景。

       人和動物,一直在互相關聯中生存著。但是,機械文明的飛速發展和生活方式的不斷變化,確實使動物們的生活空間逐漸縮小。

       濫開發使大自然遭到破壞,不僅野生動物失去了棲息場所,連城市裡人們飼養的寵物,因為土地被混凝土建築物和鋪裝道路所侵占,也難以找到活動的場地。

       住宅從獨門獨戶向住宅區、公寓等集中化發展,禁止飼養寵物。被飼養主拋棄的寵物們,成了野動物,自己無法活下去。在不給寵物留下生活空間的鐵和混凝土的城市裡,完全沒有野動物生存下去的餘地。它們的命運,只有被送到動物自動處理系統進行最終處理。

       無量小路的工作,就是把從動物處理系統發現的寵物領回來交還給飼養主。要是有人問起這樣動物能得到幸福嗎,還真不好回答。

       這將出現一種霧氣般的疑問:將拒絕主人的飼養方法自己逃出家門的動物領回來,使之依然過鎖鏈和籠欄生活,那不是連動物們的死亡自由都剝奪了嗎?

       “寵物偵查局”的“誓約書”第二條寫著“我們首先要理解飼養主的心情,將寵物盡快找到保護起來。”但無量小路的真心話,想將飼養主的心情換成“動物的心情”。第一條的“我們通過人們的永恆朋友的寵物對社會做出廣泛貢獻”的條文,更能表達出他的思想。

       矢桐被捕已經十天了,他像是依然堅決否認。無量小路的意見對搜查指揮部產生了什麼影響,因為牛腸沒來聯繫,所以無從知曉。

       這樣下去的話,拘留期間恐怕要延長。那天無量小路出去搜索寵物,回家的時候妻子對他說:“東電(東京電力公司)來電話說有沒撕掉的招貼,叫馬上撕下來。”

       東電是電線桿子的主人。得罪了他們,就不能在電線桿子上貼廣告了。在招貼的下邊印著“經過一定期間負責撕掉,請予以協助”的字樣。

       電線桿子的主人,對搜尋寵物的招貼也不加追究。但現在有漏撕的招貼,因未遵守諾言而得罪了對方的話,將給搜索工作帶來重大障礙。

       “地點你問清楚了嗎?”

       “問清楚了。我也想立刻就去,因為家裡沒人也不行,所以才等你回來。”

       “我這就去。”

       “太辛苦啦!”

       “這也是工作呀!”

       無量小路連口氣都沒喘就跑了出去。搜索寵物時,是在寵物活動範圍內徒步進行的。但去的時候要開汽車或騎摩托車,也有時騎自行車。

       地點在新宿區的一角。

       那張招貼是尋找米琪兒的招貼。離委託人鶴間家和井原老太婆家都不很遠。漏撕的招貼貼在一條比較寬的馬路和一條胡同相交叉處的一個電線桿子上。

       風吹雨淋,這張招貼存留到今天真不容易。無量小路剛要去撕,眼睛被將米琪兒的招貼覆蓋了一角的另一張招貼吸引住了。那張招貼寫著:“尋求情人!女職員、女子大學學歷、寡婦、詳情面談。”還堂堂正正地寫著電話號碼。真是大膽的招貼。

       這時,寶井洋美的聲音和情人兩個字重疊在一起了。假如她看到了這張招貼,一定很關心。

       說不定是因為她看到了這張招貼,才同時看到了米琪兒的招貼。她給無量小路打電話的時候,招貼已經超過了張貼期限。漏撕的招貼不會有好幾張,東電也只說了這一張。

       洋美在看尋求情人的招貼時,看到旁邊的米琪兒的招貼不覺一驚,這不就是自己養的那隻貓嗎?

       也許是大戶人家扔掉的。洋美大概是以得救的心情給“寵物偵查局”打了電話。

       無量小路撕下米琪兒的招貼,順便將“募集情人”的招貼也撕了下來。回到事務所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另一個疑問涌上了心頭。

       寶井洋美的住所在祐天寺附近。她有什麼事情從祐天晲鼒s宿區井原老太婆家附近去呢?她到什麼地方去,也沒什麼奇怪的。也許有熟人,也許有事情。那附近有大醫院,還有電視台。

       無量小路這樣為自己做解釋,但總是放心不下。到電視台和醫院去又不順路,一個陪客女郎和小住宅區,聯繫不起來。

       聽說近來有一種叫做“性送貨上門”或“上門妻子”的妓女到獨身家中去的營業,但在洋美糾纏著矢桐的情況下,她也不會搞那種營生。

       洋美到底是為什麼事情到那裡去的呢?無量小路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聽到了外邊馬路上急剎車的聲音。接著又聽到“小心點兒,混蛋!”的罵聲。

       無量小路突然抬頭仰視,在他的視野裡,浮現出從黑暗的胡同裡開出來的汽車,差點和從大馬路上通過的寶馬牌轎車撞在一起的場面。從胡同裡開出的車裡坐著宮下克司強盜一夥,大馬路上的寶馬車裡坐著矢桐和洋美。

       “是的,她是來觀察撞車現場的。”

       無量小路不由得嘟噥著說。

       “你怎麼啦?”

       妻子詫異地看著他說。

       沒問題,這裡就是撞車的地方。離井原家不遠,又是強盜逃跑的“順路”。一定是順著黑胡同逃出來的汽車來到大馬路上的時候和寶馬車撞上了。

       宮下的屍體被發現以後,大概是洋美為了抓住矢桐不放,去現場進行了檢查。矢桐一旦被捕,洋美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寶貴獵物,就將被官方“沒收”了去。洋美大概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出現,去現場檢查有無遺落物品的。

       是的,洋美保存著刺死宮下的凶器。有生以來第一次用刀子刺人的矢桐,由於驚慌失措,將刀子遺落在現場,洋美去把刀子撿回來了。

       這樣一解釋,洋美來到這個街角,就毫不奇怪了。後來洋美給無量小路打來電話的事實,也有機地聯繫起來了。無量小路對自己的推理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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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凶手沒有了
       1

       無量小路考慮,要是在漏撕招貼的那個地方撞的車,也許有留下的痕跡。不過,事件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留下痕跡大概也消失了。

       但是,除了無量小路以外,恐怕再沒有別人認為是在這裡撞了車吧!大概沒有人對留在那裡的痕跡感興趣,也許有可能在那裡找到什麼痕跡。

       無量小路再次來到那裡。那裡是住宅區,胡同對著稍寬的馬路,形成丁字型街口。

       寬馬路上車輛很多,但胡同裡冷冷清清。一隻貓逍遙自在地橫過馬路。在附近找了一陣,只有紙屑,別的什麼也沒發現。

       “還是沒有。”

       無量小路死心了。時間過得太久了。

       電線桿子旁有一個垃圾堆放處。一個像是流浪漢的人在撿拾垃圾。近來流浪漢穿著也好了起來,冷眼一看,和工人沒什麼不同。住宅區的垃圾堆放處沒有吃的東西,像是從大件垃圾中尋找有用的傢俱。

       無量小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問流浪漢道:“你常到這裡來嗎?”

       為了避免對方害怕,說話的口氣很客氣。流浪漢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無量小路點了點頭。仔細一看,這個人皮膚很髒,果然是個流浪漢。

       “很冒昧問你一件事,二月十三日夜裡你到這裡來過嗎?”

       無量小路以抓住了一根稻草的心情問道。這附近不像有流浪漢集聚的地方。

       “啊,來過啦!”

       流浪漢格外坦率地說。

       “啊,你來過!”

       因為無量小路說話的聲音很大,流浪漢為之一驚。

       “我覺得那天夜裡在這個丁字路口撞車了,你看到了嗎?”

       無量小路壓低聲音問道。

       “先生,你是警官嗎?”

       流浪漢恭恭敬敬地問道。流浪漢一般對警官都心存警戒。

       “不是,我是保險公司的人。”

       無量小路順口回答,交通事故與保險公司密切相關。

       “最近新宿可危險啦,夜裡都往這裡逃跑。”

       流浪漢說。他指的是頻發襲擊事件。

       “二月十三日夜裡,你看到這裡發生過什麼事件嗎?”

       “我記得就在這個街角前面,從胡同裡出來的汽車和馬路上的汽車,保險槓撞在一起,雙方打了起來。”

       無量小路遇到了撞車目擊者,興奮得不得了。

       “後來怎麼樣了?”

       “行駛在馬路上的汽車裡坐著一男一女,從胡同裡開出的汽車裡坐著三個男的。三個男的像是流氓,將對方的男的拽出車外。我很害怕就跑開了,以後怎麼樣了我不知道。”

       “那三個人的容貌和特徵,你還記得嗎?”

       “因為很暗,記不清了。”

       成了空喜歡。關於三人幫的情況,流浪漢什麼也不記得了。那一對男女是矢桐和洋美,大概不會錯的。

       當失望了的無量小路正要走開的時候,流浪漢叫住了他。

       “先生,你問問那家的人,也許能了解到一些情況。”

       流浪漢指著街角的兩層樓房說。這家用水泥預制板棖繵_來的兩層樓房,正衝著丁字街口。

       “那家怎知道嗎?”

       “我記得像是在兩車相撞打起架來的時候,那家二樓的房間打開了電燈,一會兒又把燈關上了。”

       流浪者說。又有了一點線索,那家門口掛著“森田”的名牌。住址寫的是幾年以前的老名稱。這家像是這裡的老住戶。幸好他家沒安對講機,有對講機的話,大概要被拒之門外了。

       無量小路稍微猶豫了一下,按了一下蜂鳴器。出來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是這家的主人。

       無量小路遞上名片,重複了一下對流浪漢的問話。對方顯出警戒的表情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這麼回事,我正在尋找的貓在那三個人坐的車裡邊。”

       “貓……”

       對方的臉上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無量小路有了勇氣,他說兩車相撞時,米琪兒可能從三人幫的車裡轉移到了矢桐的車裡。

       “貓轉移了車?很有意思。我家也養著貓,它很膽小,一步家門也不出。它若有轉移汽車的勇氣就好了。”

       森田像是喜歡貓,對無量小路的工作產生了興趣。

       “關於那兩輛汽車裡的人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趁著對方感興趣,將談話引入了正題。

       “是有那麼回事。半夜裡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從窗戶向外一看,有四、五個人聚集在那裡,雙方爭吵像是破裂了,一會兒兩輛車都開走了。第二天我到那裡一看地上有血跡。因為沒看到報紙上有傷亡的報道,我也沒有說出去。”

       森田的話,比起流浪漢的證言,一點新的內容也沒有。當無量小路懷著沮喪的心情正要告辭的時候,森田說道:“也許和他們沒有關係,我在門口看到了一盒掉在那裡的咖啡館的火柴,因為店名特別我還記得。”

       “什麼咖啡館?”

       “印著馬赫23.”

       “馬赫23?”

       “也許是32,因為火柴盒掉在血上邊了,大概是打架以後掉在那裡的。”

       森田精確地推理說。

       火柴盒雖然扔掉了沒有保存下來,但打聽到這個情況是一個收穫。無量小路立即查了一下電話號碼簿,“馬赫23”在新宿的歌舞伎街。離宮下常去的深夜小吃店“密紐伊”不遠。無量小路覺得在森田家門口發現馬赫23的火柴盒是不正常的。是不是和矢桐的寶馬車撞車的一夥人帶來的呢?

       宮下克司的兩個同夥說不定是馬赫23的常客,他們是搶劫殺害井原小奈的凶手的嫌疑很大。

       無量小路想把今後的工作交給牛腸刑警去做。牛腸聽無量小路談了發現馬赫23的經緯之後,眼睛放射出光芒,他的眼神說明他非常感興趣。

       2

       馬赫23咖啡館是摩托車愛好者聚集的地方。據說老闆是越野賽跑運動員出身。狹窄的屋子裡,暀W天花板上貼滿了MV阿格斯塔七五OS、布爾塔科。阿爾皮那二五○、哈雷。達比德松FLH一二○○、本田RCB、鈴木RG五○○等世界名牌車的照片。

       室內播放著節奏強烈的帶有金屬撞擊聲的搖滾樂。

       在這裡進行偵查的過程中,叫大山和神岡的兩個和宮下特別要好的青年浮現出來了。馬赫23咖啡館的老闆提供證言說,這三個人取他們的名字的第一個字,統稱為“大神宮”。

       這三個人都在二十歲左右,大山從補習學校掉隊了;神岡初中畢業後,一度參加了暴走族(駕車橫衝直撞的青年團夥),最近像是到處自由打工。

       他們二人,在井原小奈被搶劫殺害事件以後就不露面了。一個馬赫23咖啡館的常客知道大山的住址。刑警去找大山的時候,他臉色蒼白,身子打戰。從大山那裡問出了神岡的住址。他們二人的家庭都是中等工薪階層。家長對兒子的重大嫌疑,感到茫然。

       兩個人對搜查員的追查,沒有抵抗都坦白了。

       “本來沒想殺害老太婆,因為老太婆從睡眠中醒了過來大聲叫喊,於是在驚慌中掐住了她的脖子。殺死老太婆的是宮下。”

       “我們搶走了三十萬元錢。宮下氣憤地說,只為三十元錢殺死了老太婆,太不划算了。但後悔也已經晚了。在逃跑途中,車子和一對男女坐的寶馬車擦了一下。那個很帥的男子大聲叫喊著說‘小心點’,我們想連女的一塊兒教訓他們一通,於是把他們從車裡拽了出來。男的像是看出要挨捧的樣子,突然用刀子捅了宮下一下。沒想到對方會拿出刀子來。”

       “事出突然,我們為之一驚。於是將宮下弄上車,就將車開走了。也曾想把宮下送到醫院去,但那樣一來,我們搶劫殺人的事情就將敗露。宮下死在車裡了,因為不好處理,就把宮下的屍體埋在町田市的山林裡了。宮下借來的汽車,我們拆成幾份扔到山上和河灘裡了。”

       “宮下不是我們殺死的,是寶馬牌轎車上的男的殺死的。那個長得很帥的可恨的傢伙。”

       大山和神岡的供詞,證明無量小路的推理是正確的。也證實了寶井洋美不是強盜一夥,是矢桐洋的夥伴。然而,調查官員又進一步追問道:“將那一對男女中的那個女子和叫諸橋直之的男子在豐海碼頭連人帶車推進東京灣的是你們吧?”

       剛才一直老老實實地交待問題的兩個人,突然頑強予以否認。

       “我們不認識他們,我們沒有將他們連人帶車推進東京灣。搶劫了老太婆家以後,天天都不想活下去了,幾乎一直足不出戶。連豐海碼頭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看來,從寶井洋美和諸橋直之失蹤的四月十七日到第二天,他們二人沒出家門的不在現場證明是成立的。

       對矢桐又進行了審訊。根據大山和神岡的口供,矢桐殺害宮下和洋美的嫌疑加重了。

       矢桐的處境很嚴峻。他在嚴厲的審訊下,終於承認了刺死宮下的事實,但仍然否認將洋美和諸橋推向海中的事實。他堅持說:“洋美確實抓住了我的把柄,這樣下去,她將糾纏我一輩子。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瘋狂到連毫無關係的人一起殺掉的程度。她確實是我婚事中的一個障礙,但同時她又是我正當防衛的重要證人。將這樣的證人殺死,等於置自己於死地。”

       矢桐的口供,與大山和神岡的口供相一致。可是,要是矢桐的供述成立的話,推洋美和諸橋墜海的凶手可就沒有了。

       但是,不可能是事故死亡或情死,一定有凶手存在。大山、神岡、矢桐都不是凶手的話,一定有凶手在暗地裡竊笑。

       大山、神岡的被逮捕和招供,使局面大大展開,但在後面還矗立著一堵大晼C

       3

       “哎呀,糟糕,凶手沒有了。”

       牛腸以困惑的表情對無量小路說。大山、神岡二人以搶劫、殺害井原小奈及遺棄宮下克司屍體的罪名,矢桐以殺害宮下克司的罪名,必將被起訴,但將寶井洋美、諸橋直之的汽車推進海里偽裝成情死的凶手還不知是誰。

       “的確,按目前的情況,還不能將他們三人和偽裝坐汽車情死的事件聯繫在一起。”

       無量小路聽了牛腸的話之後說道。

       “還想聽聽你的精彩推理。”

       這是牛腸的真心話。

       “我考慮還有忽略的過去沒有看透的地方。”

       “很慚愧,我們也看不出來。”

       “一定有洋美和諸橋活著對其不利的人。”

       “洋美是矢桐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可是,洋美同時又是矢桐正當防衛的重要證人吧。洋美為他作證,對他很有利啊!”

       “正當防衛和過度防衛的界限很微妙,洋美為矢桐提供證言的話,當然對矢桐有利。”

       “而且矢桐完全沒有殺害諸橋的理由。”

       “所以出現了諸橋是受了連累的說法。”

       “會不會是相反呢?就是說,目標是諸橋,洋美是吃了掛累……”

       “這方面也進行了調查,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讓我們綜合整理一下吧。這個事件是由三個要素組成的。㈠井原小奈老太婆被搶劫殺害事件;㈡宮下克司被殺害及遺棄屍體事件;㈢寶井洋美和諸橋直之在汽車裡雙雙死去事件。㈠的凶手是大山、神岡、宮下,㈡的凶手是矢桐,遺棄屍體是大山和神岡,他們都已招認。㈠和㈡明顯互相關聯。但㈢與㈠、㈡的關聯不明。與㈠㈡㈢都有關係的人物是洋美。洋美和矢桐一起在途中與㈠有所接觸。殺害洋美的若是㈠的凶手的話,唯一的殺人動機是在他們逃跑途中洋美看到了他們。但是,洋美並不知道大山和神岡是殺害小奈老太婆的凶手。即使被並不知道自己是強盜殺人犯的人看到了,應該說也沒什麼關係。

       “看來,㈠和㈢是互不相關的,至少㈠的凶手不可能是㈢的凶手。”

       “誠然,誠然。”

       牛腸聽得津津有味,感慨頗深。

       “談到㈡和㈢的關聯,說矢桐是㈢的凶手,理由不充分。看來,應該將㈢看做是與㈠和㈡互不相關的獨立事件。”

       這一點,在搜查會議上也研究過,但現在牛腸一心想傾聽無量小路的繼續推理。

       “凶手的目標是諸橋的話,洋美就是吃了掛累;要麼就是目標是他們兩個人。但這一點現在還不清楚。但有一個在三次事件發生時都在場的……”

       “有這樣的人嗎?”

       “不是人。”

       “是貓。”

       “那隻貓?”

       “是的,就是那隻叫米琪兒的貓。首先從小奈婆家裡上了強盜一夥的汽車,接著又跑進了矢桐的汽車,後來又被帶上諸橋的汽車,在眼看就要被溺死的時候逃生了。”

       “貓會為我們提供什麼線索嗎?”

       “不知道。但是,貓肯定看到了㈢的凶手。”

       “貓要能說話就好了。”

       “我正在拼命思考,有沒有方法使貓說話。”

       “現在那隻貓在什麼地方?”

       “在它將要被最終處理的時候,我輓救了它,送還給原飼養主了。”

       根據無量小路的推理,也找不到㈢的凶手。宮下克司的姐姐推理說殺害弟弟的凶手是“同夥以外的人”,她說對了。

       ㈢的凶手也許是還未曾登場的人物,但那樣的話,搜查的網必須更加擴大。




2006-11-12 06: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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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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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拿貓做投球遊戲
       1

       “是因為家庭情況不能飼養下去才想交給我們嗎?那麼,是什麼情況呢?”

       動物管理中心的齊木在電話裡厭煩地對對方說。

       “是家庭的私事不能對你說。”

       對方像是中年婦女。

       “這種理由我們不能接受,我們不是動物交易所。”

       “我從小冊子上看到你們是基於愛護動物的精神收養動物的嘛。”

       “你理解錯了文章的意義。我們的宗旨,是提高廣大市民愛護動物的精神,防止動物對人造成危害,創造一種人和動物和諧相處的都市環境。”

       “總之,我們不能再飼養下去了。動物管理中心不接受的話,只好送到別處去啦!”

       對方死乞白賴地要求動物管理中心接受她家不能再飼養下去的貓,動物管理中心怎麼也不同意。人都是那麼自我主義,願意飼養的時候,對貓很寵愛;不願意飼養了,就苦苦哀求動物管理中心接受下來。

       從一開始就沒有資格飼養動物的人飼養動物,只能給動物造成悲劇。

       “你飼養多長時間啦?”

       “將近一年半了。”

       “那你就繼續飼養下去吧!在一起生活都有一年半了,貓也很有感情了吧!我們即使接受下來,也不能代為飼養下去,最後還得處理掉,你不覺得可憐嗎?”

       “雖然覺得可憐,但總比扔掉強吧!我家的貓,成了野貓就活不下去了,它沒有那麼頑強。我聽說處理的時候,使用動物不受痛苦的方法使動物安樂死,這正符合愛護動物的精神嘛。”

       “這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可能的話,我們也不願意將動物殺死。但是,將每年四萬多需要處理的動物都飼養起來,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都飼養一年半了,還是繼續飼養下去吧!”

       齊木耐心地繼續說服對方。

       “那麼,什麼情況你們才能接受呢?”

       對方一門心思想讓管理中心接受下來。

       “飼養主因為生病或衰老不能喂食啦,飼養主失蹤啦,被飼養主拋棄而瀕死的動物啦等情況才能接受。”

       “你就以這種理由接受了吧!”

       “以這種理由?實際上不是這樣吧?”

       “哎呀,一開始這樣說就好啦!其實是我將別人扔在道邊上亂叫的貓撿回來了,實在不能飼養啊。”

       “你剛才不是說飼養一年半了嗎?”

       “那是我說的瞎話,我以為我一說是飼養了一年半的貓,你們就考慮是發生了不得已的情況而會接受的。”

       齊木實在沒有辦法了。對方這麼固執,拒絕接受的話,她一定會將貓扔掉,那樣貓就更可憐了。

       “真把你沒辦法,那你就送來吧!”

       齊木終於讓步了。

       “哎呀,你們不來取呀!”

       齊本雖然做了最大的讓步,對方好像仍不滿足。

       2

       帶著那隻獵來到動物管理中心的飼養主,是一位戴著帶金鏈的眼鏡,穿著特別華麗的服裝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攜帶的服飾品,也都是高級品。她所說的“家庭情況”,不是經濟方面的情況。

       她說她叫鶴間光子。齊木一見她帶來的那隻貓,不覺“啊”地叫了一聲,他記得見過這隻貓。

       一隻白色長毛、綠眼睛的欽奇拉種雄貓。

       “這隻欽奇拉貓確實是寵物搜索業者尋找過的那隻貓。我們曾經收容過它,後來送到動物愛護中心去了。再後來寵物搜索業者告訴我們說,在動物愛護中心就要進行最終處理的時候,他們把它領走了。”

       齊木驚詫地注視著那隻貓說。動物搜索業者把它領走了,說明有人委託尋找過它。現在又把那隻貓送到動物管理中心來了。

       “是你認錯了貓吧?”

       鶴間光子以稍顯驚慌失措的口氣說。

       “不,不會錯的,我還記得它的名字叫米琪兒。”

       齊木一說貓的名字,那貓喵喵地叫了兩聲。

       “嘿,你瞧,它不是答應了嗎?”

       “這貓對人親昵,對任何人都撒嬌,完全沒有節操。”

       鶴間光子的口氣,越來越驚慌失措。

       反正是接受下來了,但齊木心裡很是納悶兒。委託動物搜索業者尋找失蹤的寵物,可要花好多錢呀。

       花錢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寵物,又來這裡扔掉了。齊木雖然有多年的工作經驗,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給“寵物偵查局”的無量小路打了電話:“你前些天領走的那隻名叫米琪兒的欽奇拉貓,後來怎麼樣啦?”

       “像向你報告的那樣,順利地交還委託人了。”

       “那個委託人,是叫鶴間光子吧?”

       “呀,你知道得很清楚啊。委託人的名子我沒對你說過呀!”

       無量小路有些吃驚地說。

       “那個委託人又把那隻欽奇拉貓送回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呀?”

       無量小路感到莫明其妙。

       “她說因為家庭的情況不能飼養下去了,叫我們收下。就這樣強行放在這裡了。”

       “你說什麼?!”

       無量小路感到非常吃驚的樣子。

       “是不是認錯了貓呀?”

       無量小路接著說了這句鶴間光子說過的話。

       “我每天和狗貓打交道,不會認錯的。而且沒過多少日子,那貓又有特徵,絕對不會認錯的。”

       “我馬上到你那裡去。”

       迅速趕來的無量小路一看,確認是米琪兒,不禁為之啞然。

       從井原小奈家到強盜凶手的車裡,再到矢桐的車裡、寶井洋美和諸橋直之的車裡、諸橋朋子手裡,這樣屢經輾轉移動,好不容易由無量小路從動物愛護中心領回交還飼養主手裡的米琪兒,又被飼養主本人送到動物管理中心來了。

       “齊木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齊木也表示莫明其妙。米琪兒像是認識無量小路,頻頻將身子靠近撒嬌。

       那種可愛的動作,實在叫人憐憫。被人從斷頭台上救出來,又被人送上斷頭台,貓若有知的話,它會是什麼心境呢?無量小路想到這裡,不禁心頭髮熱,感慨萬端。

       “齊木先生,把這隻貓交給我吧!”

       “給你可以,可是,這位飼養主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齊木的壓抑的聲音背後,蘊藏著憤怒。

       3

       那天夜裡很晚回家的鶴間明人,在浴室裡稍微衝了一下淋浴,穿上了妻子遞給他的和服。

       他下班以後和年輕的情人在飯店裡匆匆忙忙地進行艷事之後,是洗過淋浴的。但恐怕和平常生活規律不同的幽會露餡兒,所以回家後又洗澡進行掩飾。

       “吃飯嗎?”

       “吃過了。”

       因為應酬多,在外邊吃飯不會被懷疑的。倒是不吃飯回來有點狼狽。

       他們新婚旅行結束回到家裡來的時候,因為老是不吃飯,鶴間一催促妻子,妻子竟說“要我做飯嗎?”這個女人雖然一點做妻子的長處也沒有,但她帶來的陪嫁錢和門路,卻構成了鶴間獲得今天這種地位的基礎。而且,對他來說,有這樣一個妻子就十分滿足了。

       鶴間在電視機前面的沙發上一坐下來,感到情況和往常不一樣,他每次回家來時像一個毛毛球般在他腳邊繞來繞去的米琪兒不見了。

       “米琪兒怎麼啦?”

       鶴間這樣一問,光子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不是你叫我扔掉的嗎?我還不願意扔呢。”

       “嗯,好啦。”

       鶴間點點頭,又接著問道:“扔到哪裡去啦?”

       “市裡的動物管理中心。”

       “那是什麼單位?”

       “是市營的,受理被扔掉的動物和飼養主死去的動物。”

       “啊,有這種設施嗎?”

       “聽說最後叫動物安樂死。他們不願意接受,我可費大勁了。”

       “為什麼?”

       “他們說因為家庭問題而不願意飼養的他們不能接受。”

       “是嗎?”

       “而且,他們說他們那裡過去收容過米琪兒。還一個勁兒地問好不容易回到飼養主手裡的貓怎麼又送回來了。我說是他們認錯了,他們才勉強收下了。”

       “你剛才說的什麼?”

       剛才像是心不在焉的鶴間表情為之一變。

       “他們說送到咱家來以前,他們收容過米琪兒。”

       “是真的嗎?”

       鶴間很激動地說,他的臉色完全變了。

       “啊,嚇壞我啦。你忽然那麼大聲說話,是怎麼啦?”

       “你是說收容米琪兒的那個管理中心過去收容過米琪兒嗎?”

       “他們是那樣說的。我雖然敷衍過去了,看樣子他們說的沒有錯。”

       “你為什麼送到那種地方去呢?”

       “沒有別的地方可送嘛!”

       “我是叫你把它扔掉,沒叫你把它送到那種市營的機構去嘛!”

       “扔掉的話,不也得死在路旁嗎?那多可憐呀,還是叫它安樂死好吧!”

       “交給他們的時候,沒告訴他們姓名和住址吧?”

       “你說什麼呀,不告訴人家姓名住址,人家是不會接受的。”

       鶴間一聽這話,臉色變得刷白。

       4

       “飼養主又想把那隻貓要回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無量小路接到齊木這樣的電話,他比齊木還要困惑不解。說是鶴間光子又想把米琪兒要回去。

       “你怎麼對她說的呀?”

       “我說貓叫你領走了。”

       “她沒來找我呀!”

       “大概是難以開口吧!那樣委託你尋找的貓,找到了又送出去,送出去又往回要。”

       “真怪!”

       “真是怪飼養主。”

       無量小路和齊木所說的“怪”的含意有微妙的不同。

       好不容易找到、送還給飼養主的寵物,又被飼養主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這種情況,無量小路從事寵物搜索工作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

       可能想像得到的,是貓失蹤以後委託搜索的過程中,飼養主對寵物失去了感情。這一點,從無量小路告訴鶴間光子米琪兒已經找到時的光子的冷淡態度中,也可以感覺得到。

       但是,曾經支付數額絕對不菲的搜索費委託搜尋的“隴岡智定贈送的附有血統書的貓”,又因為“家庭情況”委託最終處理,是不可理解的。

       必須如此對待那麼高貴的貓的“家庭情況”,是什麼情況呢?

       據說光子說這是個人私秘拒絕說出。

       無量小路的心中頓生疑雲。鶴間家發生了不能將米琪兒飼養下去的事情是事實。可是,已經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又想要回來。大概是送到管理中心不合適吧!

       為什麼不合適呢?在動物管理中心接受米琪兒的時候,齊木告訴光子說過去曾經收容過米琪兒,可是光子強行把米琪兒放在這裡了。

       是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是鶴間光子將貓放在管理中心回家以後發生的變化。她回家以後大概是將把貓送到處理中心的事告訴丈夫了。或者是丈夫一看貓不見了就問妻子了。要是後者的話,也許是她擅自將貓送走了。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丈夫一聽說把貓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叫她馬上要回來。

       其理由可能有以下四種:①丈夫喜歡那隻貓;②小孩或者家屬喜歡那隻貓,央求取回來;③因為是高貴的貓,扔掉太可惜;④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不合適。

       首先是①②兩種情況,光子不可能將丈夫或家屬喜歡的貓,不經過他們同意就擅自扔掉。

       第③種情況,光子委託搜索的時候,就曾反覆說明是一隻“高貴的貓”,搜索費也花了不少,在動物愛護中心就要最終處理時將貓領回來交給光子的時候,她雖然熱情有所減退,還是大方地要給加些搜索費,並說了些慰勞的話。貓的高貴,她是十分清楚的。

       事後覺得可惜的話,一開始就不會扔掉的。

       這麼說來,就是第④種情況了。為什麼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不合適呢?

       光子將作出了相當的“犧牲”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貓,又送到動物管理中心來了。對這種行為,動物管理中心當然抱有懷疑。在無量小路看來,那種“犧牲”當中,也包括井原小奈、宮下克司、寶井洋美、諸橋直之。

       結果,齊木抱著懷疑給無量小路打來了電話。

       是的,這種懷疑,對鶴間家來說是不合適的。所以,又急急忙忙來到中心想將貓再領回去。可是,這時貓已經被無量小路領走了。光子沒有來找無量小路,大概正像齊木說的那樣,是難以開口吧!要麼就是因為不想引起對方更大的懷疑。

       無量小路也想向鶴間光子探詢一下,但弄不好她把米琪兒要回去的話,米琪兒可就性命難保了。

       鶴間家確實發生了不能將米琪兒飼養下去的情況。要把米琪兒帶回那種地方,可能被送到私營的處理業者那裡去,或者自己親手將它弄死。

       “好啦!”

       無量小路啪地一聲拍了一下膝蓋。他想出了一個能夠保證米琪兒安全的探詢鶴間意向的好辦法。

       他立即給鶴間家掛了電話。正好夫人在家來接電話。他一說“我是無量小路”,對方“啊”地應了一聲。還沒等他說什麼事情,對方像是知道了是為“米琪兒的事情”。

       “夫人,你家的米琪兒,現在在我這裡。”

       無量小路說話了。光子像是不知該怎樣回答。

       “昨天我到動物管理中心去,看到米琪兒在那裡,我就把它帶回來了。”

       無量小路沒有問對方為什麼又把米琪兒送到管理中心去了。光子也沒說什麼,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考慮到你家的情況,米琪兒我們就先飼養著。常有商人到我這裡物色寵物,我想如有合適的主兒就賣給他們,要不我們就養起來。因為是貴重的貓,想和夫人及米琪兒的原來主人隴岡先生打個招呼,所以才給你打這個電話。”

       “唉,你和隴岡先生打招呼了?”

       果然不出所料,光子在電話裡像是非常驚愕的樣子。

       無量小路忍住笑聲說道:“還沒,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要給他打電話。”

       光子以驚叫的聲調說。

       “不行嗎?”

       “當然不行。米琪兒是隴岡先生送給我們的。他要是知道我們送給別人了,太不好啦。”

       “不,不是你送給我的。是你剛送到動物管理中心最終處理,就叫我保護起來了。”

       無量小路奚落對方說。光子一時無言以對。

       “總之,請你不要對隴岡先生說,拜託了。米琪兒是我家的貓,還給我吧!給你適當的酬謝。”

       “我沒有理由接受你的酬謝。這次不是你委託我尋找的。又送去最終處理,我看怪可憐的,才領回來了。貓也有生的權利啊!”

       “是我搞錯了,我正想馬上去動物管理中心將米琪兒取回來。一打電話,知道讓你領走了,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真是這樣。”

       “米琪兒又被送到管理中心去,或者被扔掉,怪可憐的,我想應該和原飼養主聯繫一下。”

       “我再也不往動物管理中心送了,上次是我搞錯了。”

       不會有錯把寵物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的,但光子卻拼命地進行辯解。無量小路著意嚇唬她說: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可要告訴隴岡了。




2006-11-12 06: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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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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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聯繫暗號是貓
       1

       無量小路將米琪兒留下來了。

       可以說,從將米琪兒送到動物管理中心的時候起,鶴間光子就放棄了對米琪兒的所有權。因此可以認為,現在的所有權屬於無量小路了。

       然而,因為鶴間光子老是不前來領取,無量小路還是將米琪兒給她送了去。但對方那種勉強接受的態度,使無量小路深感不安。

       無量小路探詢的結果,確信鶴間家想將米琪兒再次領回的理由,是前面列舉的第④種理由,即“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不合適”。但是,這樣做反而引起了管理中心和無量小路的更大懷疑。

       無量小路將這種情況告訴了牛腸刑警。

       “從你告訴我這種情況來看,是和案件有關係吧?”

       牛腸的眼睛放射出興奮的光芒。

       “牛腸先生是怎樣想的?”

       “要是與案件有關係,就是關於諸橋死亡事件吧!”

       “果然牛腸先生也這樣想嗎?”

       “誰都會這樣想的。那個叫鶴間的人,是諸橋的上司吧?”

       “是的。是直屬上司,據說派諸橋從事自由勤務的就是鶴間明人。”

       “那麼說來,在鶴間和諸橋的關係上,那隻貓對鶴間不利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那隻貓差點和諸橋及寶井洋美一同在汽車裡死掉。先假定鶴間是凶手來看看。”

       “鶴間若是知道貓在諸橋的車裡的話,當他發現貓沒有死而且被他帶到家裡來了的時候,他一定會感到吃驚。”

       “他也許覺得是一隻貓妖。”

       “鶴間若是凶手的話,貓沒有死就是可以理解的。”

       “怎麼回事?”

       “貓認識它的主人,當它就要被推進海里去的時候,從車裡跑出來了。”

       “於是就跑到凶手的車裡來了?”

       “凶手沒有注意到貓,將諸橋的車推進海里之後就走開了。”

       “鶴間的動機是什麼呢?”

       “這就要請牛先生去調查了。”

       “也有必要調查鶴間和諸橋的關係以及鶴間和寶井洋美的關係吧!”

       過去也調查過諸橋生前的人際關係,但沒有重視諸橋和鶴間的關係。

       至於鶴間和洋美的關係,根本不在調查範圍之內。要是他們二人沒有關係的話,洋美就是受了掛累。

       “好啦,集中調查一下鶴間。”

       牛腸來精神了。他根據無量小路的見解,在搜查會議上提出了建議。

       雖然也有說“為一隻貓調查一個人合適嗎?”的消極意見,但支付昂貴的費用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高貴的貓”,拿來在飼養主和動物管理中心之間做“投球遊戲”,怎麼想也是不自然的。

       鶴間明人是身居一流企業要職的人,輕易對其身邊進行調查是不允許的。經過慎重檢討的結果,根據那須警部的意見,決定對鶴間的身邊進行秘密調查。

       2

       “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不管什麼事情,你不必客氣,找我談好啦!”

       鶴間明人對因突然失去丈夫而茫然自若的諸橋朋子表示哀悼之後,親切地說道。

       這不是單純的禮節性談話,此後鶴間也屢次表示厚意。諸橋的死雖然不是殉職,但發給了家屬撫恤金和退職金,這也是鶴間從中說情的結果。

       事件發生以後,警方聽取了情況,辦完了喪事。事情告一段落之後,鶴間顯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隨便對朋子說道:“可是,諸橋君怎麼會和陪客女郎情死呢?”

       “警方像是懷疑是一樁暗殺事件。”

       “可是,諸橋君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導致別人殺害他的程度呀。這一點,夫人也很清楚吧!”

       “好像有人認為他是吃了陪客女郎的掛累。”

       “這麼說來,我也有責任。諸橋君曾經要求過恢復正常工作,我對他說自由勤務這種工作,沒有長遠觀點收不到效果,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因為寫的報告一點也不被採用,他很灰心失望。”

       “他寫的報告很好,有很多主意和點子馬上就可以用。但是,我覺得諸橋君一定會有更大的收穫。我不願意使他的才能耗費在小的主意和點子上。為了促使他奮進,充分發揮他的本領,故意沒有採用他的報告。但是,現在看來,我對他的期待也許給了他意想不到的壓力。雖然現在道歉也沒有用了,我還是表示衷心的歉意。”

       “這不是部長先生的責任,是我丈夫太軟弱了。”

       在鶴間面前,朋子只好這樣說。

       “聽說自殺的人在臨死之前都在身邊留下想死的跡象,你丈夫死前沒有透露出準備自殺的言行或者寫下遺言、便條之類的東西嗎?”

       “警察也問過這類的問題,但沒有那種跡象。”

       “夫人自己檢查過丈夫的遺物嗎?”

       “檢查過了,但沒有發現那類的遺言。”

       “你丈夫沒有日記嗎?”

       “日記一類的東西,全是給公司寫的報告。”

       “報告我都看過了,裡邊完全沒有要自殺的跡象。”

       “我現在還不相信他已經死了,總覺得他會突然回來。”

       “我理解夫人的心情,我也有同樣的心情,他那精力旺盛的樣子如在眼前。我們公司失去了一位貴重人才,諸橋君的空缺,暫時不找人頂替。

       朋子覺得鶴間說的這些話有些虛假,因為諸橋自從對自由勤務抱有懷疑態度以後,曾經說過“自己被公司體面地從工作崗位上排擠出來了”這樣的話。必不可少的人才當然不會被從工作崗位上排擠出去。難道這是為疏遠感所苦惱的諸橋的被害妄想嗎?

       “結果,只是給公司添了麻煩,什麼成績也沒做出來。”

       朋子帶點挖苦地說。

       “哪裡的話,諸橋君為公司做出了很大貢獻。關於你丈夫的死因,要是發現了什麼線索的話,叫我看看好嗎?”

       “一定和你聯繫。”

       這次談話以後,鶴間屢次打聽後來的情況。像是感到對諸橋的死負有責任,給予遺孀朋子以關心。

       3

       諸橋朋子還掛念著她在豐海碼頭撿到的那隻貓後來的情況。看它的毛色像是一只有來歷的容易和人親近的可愛的貓。

       朋子聽了出租汽車司機的勸告,將貓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在規定期間內飼養主不來領取的話,就將“處理”掉。即使原飼養主沒有前來認領,有別的想飼養的人“看上”的話,也可以免於一死。

       因為是一隻很漂亮的貓,一定有人看上它。——朋子這樣自言自語道。要是沒有人看上,是自己將貓送到最終處理場去的,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兒。

       貓也有生存的權利。要不被她從碼頭撿回來的話,貓撿拾護航艦上灑落下來的東西吃,也許能活下去。

       自己又不能飼養下去,偏要發這份多餘的慈悲心,一想到這裡,朋子就感到夢寐不安。

       朋子總是放心不下,過了幾天以後,索性向動物管理中心了解,接電話的正好是她送貓去的時候接待她的那個人。對方不怎麼痛快地說道:“啊,那隻貓呀。搞清了飼養主是誰,就一度物歸原主了。”

       朋子一聽對方話音不太痛快,於是說道:“啊,能夠物歸原主就好啦。你說一度……,後來又有了變故嗎?”

       “因為家庭情況不能飼養下去,又送回來了。”

       “啊。那麼說,現在貓在你們那裡嗎?”

       朋子空歡喜了一場,接著問道。

       “那隻貓走失之後,飼養主曾經委託寵物搜索業者搜索過。現在又由搜索業者暫時領走了。”

       曾經一度委託搜尋的貓找回來了,飼養主卻又因為家庭情況再次送到動物管理中心來了。那麼,是因為什麼“家庭情況”呢?

       但是動物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員不了解這一點。朋子向管理人員問了該寵物搜索業者的姓名、住址和電話。在這種情況下,不搞清貓的下落和現在的境遇,她心裡是不踏實的。她一打電話,對方立即回答道:“諸橋女士,你是在豐海碼頭死去的諸橋先生的夫人嗎?”

       “是的。可是,你怎麼知道呢?”

       朋子對對方的敏銳反應感到驚訝。

       “這次你將貓保護起來了,謝謝你。這隻貓的名字叫米琪兒。我從動物管理中心那裡聽到發現者的姓名和住址,大吃一驚。”

       “什麼事情使你吃驚?”

       “因為米琪兒被有緣分的人保護起來了。”

       這時,無量小路對朋子講了米琪兒的奇怪的“旅行歷程”和與朋子的緣分。米琪兒的原飼養主是鶴間夫婦,使朋子感到驚愕。

       “有這樣的經緯呀。”

       朋子總是擺脫不掉最初的驚愕情緒。那隻貓也是本能地了解這種緣分才來到朋子身邊的嗎?

       “米琪兒現在在你那裡嗎?”

       “又叫鶴間家要回去了,是我送去的。”

       “鶴間先生不是說因家庭情況不能飼養嗎?”

       “這一點我也感到不可思議。要是不能飼養的話,貓出走了應該說是意外的幸運,按說不會前來委託搜索呀。”

       “這家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我也無法推測是怎麼回事。”

       無量小路已經對牛腸刑警談了他對鶴間將米琪兒送回動物管理中心可能與諸橋、洋美車中死亡有關的推理,但他覺得還沒有足夠的根據將他的推理告訴諸橋朋子。

       諸橋朋子是諸橋直之的妻子。將不成熟的推理告訴朋子,使她產生一種先人的成見,是不合適的。

       朋子聽無量小路談了貓的因緣之後,心情總是平靜不下來。無論怎麼想,所謂的鶴間的“家庭情況”是不可理解的。雖然問過無量小路,但對方沒有明確回答,朋子也不好追問。

       委託搜索的貓,平安無事地找回來了,為什麼又送回動物管理中心去了呢?無量小路的推理是:貓像是和寶井洋美一起坐進諸橋的汽車的,在汽車就要被從碼頭推進海里的時候,貓從車裡跑了出來,才得以活命。

       但是,為什麼只有貓沒死呢?可以考慮是動物的本能覺察到危險而猛然從車中逃出來的。但是,果真是這樣嗎?會不會是有人從車外邊叫它了呢?

       朋子想到這裡,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可能是貓認識凶手才跑到凶手那裡去了,結果貓得救了。

       於是,凶手的臉和鶴間的臉,在朋子的腦子裡重疊在一起了。這和無量小路的推理程序是一樣的。可是,無量小路的推理到此為止,無法深入下去了,因為他手裡沒有任何可供使用的材料了。

       假定鶴間是凶手的話,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呢?

       朋子將思緒延伸到這裡的時候,想起了一件事情。鶴間命令諸橋從事自由勤務,開始階段他很高興,但後來逐漸產生了疏遠感,甚為苦惱,於是要求恢復正常工作。

       但是,鶴間沒有答應。在自由勤務中提出的報告均未被採用,不是報告本身不好,其他公司用他發現的點子投入生產成了熱門商品。

       鶴間將諸橋提出的報告扼殺了。這也扼殺了諸橋對自由勤務的積極性。

       前不久,諸橋曾半自言自語的向朋子流露過這樣的話:“我可能上了鶴間部長圈套。”

       “部長的圈套,是怎麼回事呀?”

       朋子質問道。

       “啊,沒什麼事。”

       諸橋有點發慌的樣子說,將話題岔開了。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的自言自語的裡邊,像是蘊含著重要意義。諸橋在汽車裡死去以後,鶴間刻意以憂傷的表情表達哀悼之詞,並詢問有沒有意欲自殺的遺言、便條之類的東西。以後還常常以吊唁和慰藉部下家屬的形式來訪問朋子。

       當時朋子認為是上司的當然詢問和關心,但也可以解釋為是擔心諸橋的身邊有成為追查凶手的線索之類的東西。

       朋子心想,鶴間一定有弱點被丈夫掌握了。因此,以自由勤務的形式將丈夫放逐出來了。而且這還不夠,進而將丈夫放逐出了這個世界。這樣一想,命令丈夫搞自由勤務、後來要求恢復正常工作被拒絕、車中死亡、死後鶴間的殷勤、貓的行蹤等,正好組成一幅合乎邏輯的構圖。

       朋子的疑惑像一股烏雲一般在腦海中升騰起來。

       4

       諸橋大概掌握了鶴間的某種秘密。鶴間懼怕那個秘密被聲張出去,於是將諸橋連人帶車推入海中,永遠封住了諸橋的嘴。陪客女郎寶井洋美是吃了掛累……

       但是,那個秘密是什麼呢?鶴間非常關注諸橋的遺言和筆記。

       朋子再次檢查了丈夫的遺物。遺物警方已經檢查過了。但是,諸橋如果以明確的文字寫下了鶴間的秘密,封住他的嘴恐怕也沒有用。

       諸橋本人是鶴間的秘密的證明人,諸橋活著,鶴間就不得安寧。鶴間調查諸橋有無筆記之類的東西,大概出自他的不安情緒。

       朋子再次檢查了丈夫的遺物,但沒有發現特別奇怪的東西,有的話警方當然不會放過。

       有一摞沒有整理過的照片。家裡的照片都按拍攝的先後次序貼在相冊上,但丈夫生前最後幾個月的照片,沒有整理亂堆在一起。他沒有整理相片的那種心情。

       大多數是在自由勤務中拍攝的街景,這些照片警察也都看過。在一張一張地重新檢查照片的時候,有一張照片引起了朋子的注視。那像是一張設置在某個車站裡、或銀行裡、或百貨商店休息廳裡的留言牌的照片。

       在寫著“留言保留二十四小時”通告文字的旁邊,寫著各式各樣的留言,大多是“我先走了”、“某處聯繫”之類的內容。其中也有意義不明的留言,大概是當事人之間的暗語。

       在這些留言當中,貼著一個模仿貓形的紙條。照片的焦點是對著這個紙條的,貓形紙條位於照片的中心部位。

       丈夫死後,朋子確實曾經看過一次這張照片,但沒有在意。這次因為發生了拿貓做投球遊戲的事情,才引起了朋子的注意。而且,問題還不只這一點。

       朋子感到吃驚的是,在豐海碼頭髮現米琪兒的時候,它身上也粘著一個貓形的紙條。朋子將紙條作為米琪兒的紀念品保存下來了。這次拿出來和照片上的紙條一對照,二者完全一樣。

       這張照片是不是另有文章呢?那個“公眾留言牌”,乍一看雖然平淡無奇,但可能是引起了諸橋的興趣才拍照下來了。

       鶴間家飼養的貓和貓形紙條也許沒有任何關係,但這隻貓屢屢出現,使朋子不能漠然置之。

       5

       搜查指揮部對鶴間明人的身邊進行秘密調查的結果,大體上了解了他在公司內部的地位和處境。

       鶴間明人頗為精明強乾,有個綽號叫“鬼鶴”,是擔當下任公司經理的最有力的人選。他是現任經理的侄女婿,兩家關係甚為密切。他和光子結婚的介紹人,是當時通商產業省政務次長隴岡智定。

       但是,他的非常惡劣的霸道作風,在公司內部積怨甚深。在他飛黃騰達的時候,可以壓製住群眾的怨氣。一旦權勢出現下降的苗頭,群眾中平日積蓄起來的怨氣,就像沼氣一般暴發出來。

       鶴間在董事會議上,不顧眾人的反對,在新開發的辦公用電腦部門營業蕭條的情況下,無視對營業前途的經濟核算,繼續投入資本,結果事與願違,慘遭失敗。

       有一種意見認為辦公用電腦不像台式電腦和無線電傳真機那樣能夠很快普及起來,反對繼續投入資本,但鶴間以“辦公用電腦必將成為信息體系中的主角,辦公器具製造業是唯一能夠取得信息產業領導地位的領域。現在若不及早動手,就將落在別人後邊”的理由駁倒對方,強求得到了經理的同意,但結果失敗了。

       設想雖然好,但未能為公司取得效益,因而招致激烈反對。一直伺機進行反擊的反鶴間派群起而攻之。

       在有關公司命運的項目上遭到失敗,鶴間的責任是重大的。他從開發總部部長調任新置的有名無實的新事業調查部工作,頭銜也降為“部級待遇”。在公司內部有的人議論說這是“等於免職的調職”。

       這一事件,發生在諸橋死亡時期的前後。

       諸橋的自由勤務,也可以說是鶴間的這種冒失行動的產物,因此諸橋得到了公司內部的同情。

       趾高氣揚的鶴間派的衰落是很明顯的,現在可以說完全失去了權勢。

       然而,鶴間並沒有舉起白旗。他將計就計利用新事業調查部這個窗口崗位,成立了一個電腦製圖研究會以圖進行反擊。

       總之,綽號叫“鬼鶴”的鶴間,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鶴間在項目上雖然失敗了,但沒有發現他的秘密弱點。秘密調查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利用職務搞違法或犯罪活動的跡象。白領階層的犯罪,大多是集體行為,一調查一般都能發現形跡,但沒有發現他的可疑之處。”

       這是秘密偵查小組的報告。白領階層的犯罪,很少是個人行為,絕大多數都是利用組織的漏洞和職務上的便利條件。

       企業本身也有搞違法行為的,但那是為了公司的利益,那不是職工的錯誤。經營者和負責人的犯罪內容多種多樣,如侵吞公司財產或用黑賬積蓄秘密資金、用公司的錢供個人使用、侵吞回扣、挪用公司資金、泄漏企業秘密、私自進行個人交易等等。另外還有偽裝破產或破產時隱匿公司財產等。

       這些可以說是害群之馬的犯罪。

       虛假廣告和存款、超額發行股票、重複股票、政治獻金、偷稅等,大多是公司的集體行為。

       虛報賬目、以公事接待的名義進行個人遊覽等,則是職位較低的白領的犯罪行為。

       上述的犯罪行為,都是以公司為舞台,很少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在這些犯罪行為中,被人發覺成為該犯罪人的把柄的,大概都是以各種手段侵吞公司財產,而且都是不正經經營及與有關人員相勾結。

       犯罪的規模越大,手段越巧妙,涉及的人(共犯)越多。同時,被發覺的危險也越大,封住一兩個人的嘴也不管用。

       白領的犯罪,很少有殺人的。

       “諸橋要是鶴間殺死的,一定是諸橋掌握了鶴間的致命秘密。這次事件,對凶手來說,即使將一個沒有關係的人連累進去,也必須將他要殺的人殺死。現實情況是,殺害目標是洋美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鶴間是不能放過的最可疑的對象。要徹底跟蹤鶴間。”

       搜查指揮部的頭頭兒那須警部下了這樣的命令。

       6

       諸橋朋子將丈夫拍攝貓形紙條的快照提供給了牛腸刑警。她說:“也許沒有任何關係,因為與貓有關,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丈夫拍這張照片,一定是引起了他的什麼興趣。”

       “米琪兒的身上也粘著和這一樣的紙條。”

       朋子說著,將她作為紀念保存下來的紙條交給了對方。

       “你丈夫將貓身上粘著的那種貓形紙條拍照下來了。”

       牛腸在揣測著照片的意義說。

       “可是,那是什麼地方呀?”

       牛腸想知道照片是在什麼地方拍攝的。

       “從照片上看不出是在什麼地方拍攝的,於是我就把膠捲找出來了。那些照片我都帶來了,從那些照片上判斷,是原宿和青山那一帶。我想相片是在那一帶拍攝的。”

       朋子將十幾張街口的照片交給牛腸。這些照片都是從神宮門前的參拜道路到青山路一帶的街景和著裝時髦的來往行人。

       牛腸謝過之後將照片留下了。後來,牛腸給那須一看這些照片,那須的瞘{眼放射著光芒說道:“一定是某種暗號。”

       “因為諸橋朋子偶然發現了那隻貓,所以貓形紙條的照片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不過,二者也許完全沒有關係。”

       “也許沒關係,可是也許有關係,要徹底跟蹤鶴間。他要是到那裡去,就是有關係,首先要搞清楚地點是哪裡。”

       “地點是哪裡大體上知道了,很快就可以搞清楚的。”

       因為那須對此也感興趣,牛腸就更堅決了。他和草場刑警去原宿、青山一帶去找留言牌或布告牌。

       很快就搞清了那張照片是青山三條新建的塔樓一層大廳的留言牌。這一帶是世界時裝薈萃之地,街景和行人都很新潮。

       這裡地價高昂,大街上是鱗次櫛比的超級市場,房地產商則在小胡同裡暗中活動。

       塔樓就是作為新青山名勝在古老的青山建起的超高層大樓。

       刑警在稍微離開一點的地方監視著塔樓大廳的留言牌,但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今天沒有貼出貓形紙條。

       另一方面,有人跟蹤鶴間明人。因為現在還是秘密調查,讓對方察覺了的話,很容易引起人權問題。搜查指揮部之所以冒著這種危險進行跟蹤作戰,說明對他的懷疑很重。

       實際上對鶴間的懷疑沒有任何作為根據的材料。只是因“拿貓做投球遊戲”才對鶴間產生了懷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根據。

       跟蹤也不能簡單從事。鶴間雖說被降級調職了,但依然是一流企業的幹部。這種秘密調查,事實上不可能進行二十四小時的跟蹤。

       從而決定對他下班後和休息日的個人行動進行重點跟蹤。

       鶴間的生活規律大體如下:上午八點坐合同出租車離家,八點半到達設在惠比壽的公司。每天下班的時間不盡相同,大體在晚八點前後。每星期去銀座兩次,常去的地方是六條和八條的幾家,像是沒有特定的女人,但不能肯定。去銀座的日子,要在夜裡十二點左右回家,平時在九點左右直接回家。

       星期五的晚上回家較早。星期六一早就去神奈川縣或埼玉縣的田園俱樂部打高爾夫球。星期日一般都悶在家中靜養。

       在對鶴間下班後和個人行動時間進行監督,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打高爾夫球也是和公司的人一起去,有時和外人打,也都是交易戶。

       跟蹤也不能長期繼續下去,時間越長,被察覺的危險越大,鶴間和執政黨的大人物隴岡智定關係甚深。跟蹤被發現的話,不知要受到來自上邊的什麼樣的干涉。

       在沒有抓住鶴間的把柄的情況下,正要結束對他的跟蹤的時候,發現在塔樓的留言牌上貼出了貓形紙條。鶴間著與貓形紙條有關係的話,他就該出動了。

       於是加緊了對鶴間的監視。當天晚八點左右,他走出公司坐出租車向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支援部隊接到通知以後出動了。

       鶴間在神社前邊的參拜道路和青山路交叉口附近下了車,步行向青山三條的方向走去。前面聳立著塔樓,他沒有警惕有人跟蹤的情況。

       鶴間從正門進了塔樓,在這裡接班的牛腸和草場繼續跟蹤。塔樓內部大多是夜間關門很晚的租賃商店,夜間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鶴間混在人群中間像是選擇商店的樣子來到了一樓大廳的留言牌前。

       “終於聯繫起來了。”

       繼續跟蹤的草場控制著興奮的心情說道。鶴間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留言牌,又走出了大樓。

       留言牌上的貓形紙條並未被撕掉。

       鶴間走出塔樓,在樓前坐車向赤阪方面駛去。他坐的車開到了新大谷飯店的主樓正門前面。這裡由河西和下田繼續跟蹤。

       鶴間通過總台向大廳走去,這個大廳最近擴大了三倍,很寬敞舒適。

       大廳裡有幾組客人。有幾個外國人,一個穿和服的像是等人的婦女,一夥像是工薪階層的群體,還有一名穿著最近很少見的遊獵服的中年男子,以隨便的姿勢分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鶴間在一個留著鬍子、頭頂禿成圓圈形的外國人和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婦女中間坐了下來。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也不像是在等人。和旁邊的外國人及日本婦女,也不像是熟人。

       在遠處暗中監視的刑警,看到鶴間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快步向連通新樓的走廊方向走去。下田刑警想繼續跟蹤下去,但河西悄悄地拽住他的袖子說道:“你看看鶴間坐過的沙發上邊,他留下了什麼東西。你看著他留下的東西我跟蹤鶴間。”

       河西說完,就去追趕鶴間。在鶴間坐過的沙發的靠留著鬍子的外國人一邊,有一個像是信封樣的東西。乍一看,像是坐在鶴間旁邊的外國人的東西。但是,在鶴間坐在那裡之前,那裡並沒有那個信封樣的東西,肯定是鶴間留在那裡的。除了刑警以外,好像沒有別人注意到鶴間留下的東西。

       留鬍子的外國人不知道下田在注視著他,就像拿自己的東西似地拿起了那個信封,大模大樣地向與鶴間相反的方向走去。通過總台走出正門,在門前出租汽車站排隊等車。下田毫不猶豫地排在留鬍子的外國人後邊,幸好出租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開了過來。

       留鬍子禿頂的外國人在下北澤附近的代田六條一家住宅前面下車進了家,家門口的名牌上寫著斯霍沃。波米雅羅夫斯基。

       從姓名上看是蘇聯繫統的外國人,波米雅羅夫斯基的身份很快就調查清楚了。他是原莫斯科工科大學的電腦講師,三年前以對蘇貿易商社顧問的資格來日本居住,雖為民間人身份,卻出入蘇聯大使館。警視廳公安部估計波米雅羅夫斯基是GRU(蘇聯軍參謀總部)的成員予以監視。

       鶴間和掛上號的蘇聯情報工作人員有“接觸”!搜查指揮部緊張起來了。鶴間要是蘇聯情報工作人員的爪牙的話,問題就不僅涉及殺人事件,而且可能發展成國際問題。

       “如果是由於某種機緣鶴間的幕後面目被諸橋掌握了,而且又沒有辦法使諸橋保持緘默的話,鶴間想永遠封住諸橋的嘴,就不奇怪了。鶴間是有殺人動機的。”

       這是搜查指揮部的多數意見。鶴間的幕後面目暴露了的話,他的社會地位就全完了。不僅在公司內部要下台,而且作為日本人要被戴上叛徒的帽子為社會所拋棄。

       日本沒有處罰間諜的法律,但國民意識非常憎恨間諜。鶴間成為間諜的爪牙的原委如何,他到底是不是這樣,都還沒有查清楚。但鶴間和波米雅羅夫斯基的接觸,為事件的結構,投下了全新的影子。




2006-11-12 06: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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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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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全球性的互不信任
       1

       隨著對鶴間明人是蘇聯情報工作人員的爪牙的懷疑的加深,對他的監視也加強了。

       這種懷疑不錯的話,今後鶴間一定還會和波米雅羅夫斯基接觸。如能在現場抓住他不容分說的間諜活動的證據,從這裡攻破他的殺人罪行是可能的。

       一面與警視廳公安部取得聯繫,一面對鶴間進行二十四小時監視體制。同時對塔樓的留言牌進行監視。

       六月三十日,留言牌上出現了綠色的貓形暗號,“綠色”大概是表示安全的意思。鶴間和波米雅羅夫斯基今天會進行接觸,搜查指揮部活躍起來了。

       事先在新大谷飯店的大廳裡埋伏了幾名刑警,鶴間的公司也被監視起來了。根據上次的經驗,他們在下班後接頭的可能性大。

       下午六點鶴間下班了。和上次一樣,鶴間在神社前邊的參拜道路和青山路交叉口附近下車進了塔樓。像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留言牌,走進了公用電話亭。

       過了也就是打一個電話的時間之後,鶴間走出了電話亭。他在塔樓前面又坐上出租車向六本木方向駛去。車子從六本木的路口開進了高速三號公路向東開走了。從谷街向右拐開進了全日空飯店院內。貓的顏色大概是表示接頭的場所。

       站在二樓正門處的鶴間,穿過大廳,坐自動扶梯上了三樓。大廳是五角形通天結構,寬敞的大廳裡點綴著模仿天然的人工瀑布,為大廳增添了豪華色彩。

       鶴間走進了三樓的酒吧間。這裡只有櫃檯前的散座和幾組廂座,作為飯店中的酒吧間是很狹小的。因此,在這裡埋伏人員進行監視比較困難。可能是時間還早,客人稀稀拉拉。鶴間就一個人坐在前櫃檯前面的座位上,將皮包隨手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占著座兒。偵查員兩人一組交替著坐在廂座裡進行監視。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的時候,留著鬍子禿頭頂的波米雅羅斯夫基出現了。鶴間將旁邊凳子上的皮包拿開,波米雅羅夫斯基在那裡坐了下來。兩人一句話也沒有交談,看來就像是互不相識的人偶然坐在了一起。

       波米雅羅夫斯基坐下不大一會兒,鶴間就叫服務員結了賬,付過款就走出了酒吧間。波米雅羅夫斯基仍然留在那裡。

       鶴間站起身來,坐位上不見留下了什麼東西,又提起皮包走了。

       “怎麼樣,逮捕他們嗎?”

       監視的偵查員請示道。

       “什麼也沒留下嗎?”

       那須警部叮問了一句。

       “沒見他留下東西。但是,也許留下了我們沒有看到。啊,波米雅羅夫斯基站起來了。怎麼辦?他就要走了。”

       “別動,抓錯了,要成為國際問題。沒有當場抓住他們無可爭辯的交易不要動手。”

       那須制止了他的部下。波米雅羅夫斯基雖是以民間人身份入境的,但明顯有蘇聯大使館的背景。

       也許跟蹤被察覺了。這時,那須想到了鶴間在塔樓的電話亭打的那個電話。雖然繼續跟蹤了他們二人,但他倆都回各自的家了。

       心情沮喪的搜查指揮部,從意外的方面得到了奇妙的情報。

       2

       同一天,無量小路一村將他保護起來的貓送到寵物飯店存放起來。好不容易找到的寵物,又送到寵物飯店存放起來實在奇妙。事情是這樣:委託搜尋該寵物的飼養主,因為遠方親屬遭遇不幸,當天前往數日不歸,所以指令無量小路將寵物送到專為寵物開設的飯店存放起來。

       “馬上就要回到飼養主那裡去了……真遺憾。”

       無量小路將戀戀不捨的貓存放在寵物飯店將要離開的時候,聽到旁邊的籠子(這裡叫做客室)裡有熟悉的叫聲。

       “哎呀,這不是米琪兒嗎?你怎麼在這裡呀?”

       感到吃驚的無量小路這麼一說,米琪兒將鼻子伸出“客室”的窗外,更高聲叫了起來。它像是認識“救命的恩人”無量小路。

       “你認識這隻貓嗎?是剛剛存放在這裡的,說叫它休息休息。”

       “欸,寵物也要休息嗎?”

       連無量小路都為之一驚。這不成了幽會旅館了嗎?只是沒有伴侶。

       “最近多了起來。主人吃飯啦、購物啦,去不能攜帶寵物入內的地方,就按鐘點存放在這裡。”

       “是嗎,還有這種事。那麼,鶴間夫人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無量小路自言自語般地說。飯店的工作人員插嘴說道:“存放的人不叫這個名字。”

       “不,米琪兒的飼養主是鶴間先生。米琪兒失蹤過,是我找回來的,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鶴間夫人戴著金鏈眼鏡,給人以闊綽的感覺。”

       “是那樣一位夫人,可是名字不叫鶴間。”

       “那麼,叫什麼名字呀?”

       “是外國名字,叫波米雅羅夫斯基,說她丈夫來取。”

       “波米雅羅夫斯基?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呀,那位夫人是這樣說的嗎?”

       “是她自己這樣登記的,不會錯的。”

       無量小路怎麼也弄不明白。鶴間和波米雅羅夫斯基,即便是假名,也搭不上邊兒呀。偶然使用假名,也多少與本名有點關聯呀。也有借用朋友或熟人的名字的。用外國人名,可太少見啦。

       而且,將寵物在寵物旅館存放一下,有什麼必要用假名呢?無量小路天生的好奇心立刻涌上了心頭。

       裡邊像是有文章。

       “她說丈夫來取嗎?”

       “是的。”

       那麼,假名是為鶴間使用的吧!鶴間做貓的生意不願用自己的真名,為什麼呢?

       不對。夫妻倆飼養的貓,為什麼要妻子送去叫它休息而由丈夫取回來呢?無量小路想到這裡,啪地一聲拍了一下膝蓋。

       波米雅羅夫斯基不是假名。不,即使是假名,也是購買米琪兒的人的名字。是鶴間夫人利用寵物飯店將米琪兒交給叫波米雅羅夫斯基的人物。

       那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交給對方呢?無量小路第二次將米琪兒送還鶴間夫人時,曾嚇唬她說:你要再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的話,我就告訴隴岡。今天無量小路到這個寵物旅館來純屬偶然。鶴間光子要是知道他到這裡來,大概不會將米琪兒存放在這裡。要存放也會存放在別的寵物旅館。

       “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無量小路搖了搖頭,他總覺得有些蹊蹺。在“貓的休息”的背後像是隱藏著什麼東西。無量小路將這一情況告訴了牛腸刑警,牛腸的反應使無量小路感到吃驚,他說:“你說什麼!那個人名確實叫波米雅羅夫斯基嗎?”

       “是的。波米雅羅夫斯基有問題嗎?”

       “現在沒時間對你說明。那隻貓還在嗎?”

       “還在。”

       牛腸叫旅館的工作人員接電話,他要求對方,波米雅羅夫斯基來取貓的時候,在警察趕來之前,找個藉口先別把貓交給他。

       弄不好的話,會使波米雅羅夫斯基跑掉,這一幕戲是不容易演的。幸而在牛腸等人趕到之前,波米雅羅夫斯基沒有出現。

       “他還沒來嗎?”

       牛腸來到之後的第一句話這樣問道。

       “還沒有來。”

       “這就好啦!”

       稍事喘息之後,立即布置了監視措施。他們知道波米雅羅夫斯基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監視網剛布置完畢,牛腸對無量小路說道:“鶴間是蘇聯間諜的爪牙!”

       無量小路為之一驚。

       “不會錯的。諸橋掌握了鶴間的秘密而被殺害了。最初可能是一般的交往,後來陷深了。諸橋想檢舉鶴間的間諜證據,就是鶴間殺害諸橋的動機。”

       “米琪兒身上隱藏著間諜證據嗎?”

       “現在正想搞清這一點,也許馬上就要暴露。兩個小時之前,鶴間和波米雅羅夫斯基在全日空飯店接過頭,但沒有作任何交易。我想他們不會察覺有人跟蹤,可能是感到了危險的苗頭。”

       “鶴間會是蘇聯的間諜嗎?”

       “那也沒什麼奇怪的。他主管辦公用電腦部門的工作,是最尖端技術。他被拉攏當了蘇聯的諜報員。”

       過了二十分鐘以後,禿頂的外國人露面了。他來到總台用流利的日語說:“我叫波米雅羅夫斯基,我妻子將貓存放在這裡了,我想取走。”

       總台人員依照警察的事先授意裝做無意的樣子問道:“寵物叫什麼名字?”

       “叫米琪兒。”

       “多謝多謝。”

       總台人員從“客室”取出米琪兒交給波米雅羅夫斯基。波米雅羅夫斯基看好了貓戴著脖圈,付了規定的費用,將貓放進準備好的籠子裡。

       在他正要走出旅館的時候,牛腸和草場一左一右將他夾在當中,前方站著下田。他大吃一驚一回頭,河西擋住了他的退路。他被公安刑警包圍了。

       “你是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吧,請跟我們到警察署走一趟吧!”

       波米雅羅夫斯基裝做沒聽懂牛腸的話的樣子。閃光燈一亮,將他手提裝著貓的籠子的形象拍照了下來。

       “這個籠子我們先替你保存著。”

       草場說著將籠子接了過去。波米雅羅夫斯基的臉上顯露出絕望的神色。

       3

       對自願前來的波米雅羅夫斯基進行詢問時,他一概佯作不知。從米琪兒的脖圈上拴的鈴鐺裡邊檢查出了微型膠捲,上邊拍照的是電腦方面的最尖端技術情報。

       可是,波米雅羅夫斯基堅持說:“貓的鈴鐺裡有那種東西,我完全不知道。我只是因為喜歡貓才要的。”

       “那麼,是誰在鈴鐺裡邊放的膠捲呢?”

       “那我不知道。”

       “你佯裝不知也沒用。我們知道你是GRU(蘇聯參謀總部情報部)的成員。你利用青山塔樓的留言牌和你的合作者日本人鶴間明人進行聯繫。你們約定紅色貓形紙條在新大谷飯店接頭,綠色貓形紙條在全日空飯店接頭。”

       “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這樣你還說不知道嗎?”

       詢問他的官員拿出在這兩個地方他和鶴間接頭的照片擺在他的眼前,他仍然頑固抵賴說:“那是偶然坐在一起了,我不認識他是誰。”

       “太可笑了。在廣闊的東京市,在短短的期間內,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兩次坐在一起,有這種偶然的事情嗎?”

       “發生這種偶然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吧!可以說,事實之奇勝似小說。”

       “就算是事實之奇勝似小說,你們兩次坐在一起都是偶然。可是,我再問你,你是向偶然坐一起的不認識的人的妻子那裡要了一隻貓嗎?”

       這樣一問,使得波米雅羅夫斯基啞口無音。

       4

       在同一時刻,鶴間夫婦也被叫到了搜查指揮部。他們兩人在不同房間分別受到詢問。

       領到搜查證後,檢查了鶴間的自用轎車。

       鶴間光子交待了根據丈夫的指示將貓送到寵物旅館的事實。

       “你丈夫為什麼叫你將貓存放在那裡?”

       “他說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想借用幾天那隻貓。”

       “你認識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嗎?”

       “我丈夫邀請他到家裡來過幾次。”

       “他借貓幹什麼?”

       “說是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飼養的貓死了,他感到非常寂寞,想借用幾天。”

       “為什麼不直接交給他呢?”

       “說是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希望這樣做。”

       “貓的鈴鐺裡邊有什麼東西夫人知道嗎?”

       “不知道。”

       “那鈴鐺不響,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這麼一說,那鈴鐺確實不響。那鈴鐺和脖圈,是因為借給波米雅羅夫斯基先生,我丈夫特意給貓戴上的。”

       “那麼說來,過去一直沒戴過脖圈和鈴鐺嗎?”

       “沒戴過。”

       看來,鶴間光子像是不知道內情,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與此同時,在另一房間裡對鶴間明人進行詢問,詢問人是那須警部。

       “你和波米雅羅夫斯基是什麼關係?”

       “是朋友。”

       他沒有否認有關係。他大概也知道,說不認識是不行的。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想是什麼集會上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

       “你和波米雅羅夫斯基經常見面嗎?”

       “不經常見面。”

       “你們見面的方式很奇特,首先在青山的塔樓的留言牌上貼出貓形紙條通知見面的場所,見面的時候卻裝做生人,彼此也不交談。”

       “接著,在你走了之後,波米雅羅夫斯基將你留在那裡的東西拿走。”

       “這我可不記得。”

       “你指示你夫人將貓以波米雅羅夫斯基的名義存放起來的事情也不記得了嗎?那可是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那,那是他說想借我的貓,我就借給他的。”

       “誠然。貓戴的鈴鐺裡邊放的什麼東西,你知道吧?”

       被步步追逼,鶴間的額頭冒出了汗珠。

       “你的嫌疑非常重大。你兩年多以來,向波米雅羅夫斯基提供了電腦及其他各種尖端技術資料。你的這種行為被你的部下諸橋直之先生發現了,於是你先是以自由勤務的形式把他從你的身邊趕走,後來又永遠堵住了他的嘴。”

       “不對。”

       “怎麼不對?”

       “純粹是無中生有,找茬兒訛詐。有證據嗎?”

       “你看這是什麼?”

       那須將一張紙片擺在鶴間的面前,一張紅色貓形紙片。

       “你知道這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嗎?在豐海碼頭車中情死的現場。”

       “瞎說!”

       鶴間臉色蒼白,發出呻吟聲。

       “喔,在碼頭現場發現的對你不利吧!”

       突然給鶴間一看,他立刻有了反應,咬住嘴脣想鎮靜下來,但已經晚了。

       “將這種東西掉在豐海碼頭的人,除了你沒有別人。我們仔細地檢查了你的汽車,前保險槓有和別的東西相撞的痕跡。我們還發現了更重要的東西,你猜是什麼?”

       那須為了促使對方不安,將話停了一會兒,觀察對方的表情。

       “是寶井洋美的頭髮。和諸橋情死的伴侶。她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和你沒有關係的女人的頭髮,怎麼在你的車裡發現了呢?”

       那須對鶴間的稱呼不那麼客氣了,由“ぁなた”變成了“ぁんた”。

       “是貓將寶井洋美的頭髮帶到你的車裡來了。你飼養的貓在諸橋的車裡。在你要將諸橋的車推進海里的時候,貓從車裡跑出來,上了飼養主你的車。貓的毛留在了你的車裡,你看到失蹤的貓突然出現,一定大吃一驚吧?你無情地抓起偎依在你身旁的貓扔到車外邊去了。這時,附著在貓身上的洋美的頭髮掉在你的車裡了。同時,你車子裡的貓形紙條粘在了貓身上。就是說,貓形紙條和寶井的頭髮互換了位置。你應該將車子裡打掃乾淨啊。”

       “瞎說。是捏造。頭髮和紙條也是你們後來隨便放上去的。”

       “我考慮到了你大概會抵賴,有可信賴的第三者在場,我們是不能隨便那樣做的。後來,扔掉的貓又轉回來了,你感到它是個貓妖吧。於是叫你妻子把貓扔掉,你妻子把貓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你覺得引起人家懷疑不好,又叫你妻子把貓取回來。可是去晚了,反而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後來,你又考慮‘廢物利用’一下那隻貓,讓它為你當送貨員。你感到了危險苗頭吧,不是在間諜問題方面,而是在殺人事件方面感到火將燒身。”

       那須的最後一擊,使鶴間低下了頭。

       5

       鶴間明人坦白了他的罪行:“我當間諜爪牙的事情,是在市內某飯店和波米雅羅夫斯基接頭時被諸橋察覺的。他只是懷疑我,並沒有抓住確鑿的證據。但是,他以後像在監視著我的行動。這使我感到厭煩,於是就以自由勤務的形式將他趕走了。

       “給諸橋以決定性的印象,是在大約半年以前的事情。他在塔樓的留言牌前看到我,就秘密跟蹤我,看破了貓形紙條是我和波米雅羅夫斯基的聯繫暗號。

       “後來他威脅我,要我把他從自由勤務調回公司並委以要職。但是,當時我主持的項目失敗,已經沒有那種權力了。但諸橋說,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揭發我的秘密。

       “波米雅羅夫斯基,是經朋友介紹認識的。開始階段,他欣然為我提供蘇聯的珍貴情報和業務方面的有益點子,我很高興認識了這樣一個好人。

       “不久,他叫我提供一些公開的常見的情報。他說作為交換條件,他為我打通蘇聯的辦公器具貿易渠道。當時我正在為項目進展不順利而焦急,心想也許能夠從對蘇貿易中找到活路。他的要求逐步升級,當我察覺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了。

       “他從乍一看與軍事機密毫無關係的辦公器具領域入手,這種手段是很巧妙的。我也沒有意識到從我手裡泄露出去的情報是與國家機密有關的重要東西。

       “辦公用電腦、電腦製圖、高精度畫像生成的高速計算法、各種台式電腦、文字處理機、電子計存器、無線電傳真等,都是與軍事有關的高級工藝。

       “高級資料泄露的越多,我陷得越深。就和不正當男女關係的既成事實會一發不可收拾那樣,我背叛國家的行為誘發出更大的背叛行為。我已經走到了不能後退的地步。”

       “四月十七日夜裡我駕駛自用轎車回家途中,偶然遇到了諸橋的車,這導致了我們雙方的巨大不幸。他的車裡坐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女人,這引起了我的興趣,於是悄悄地跟蹤著他。他們將車開到碼頭尖端,兩人在車裡一心交談起來。他們的車頭面向大海,車尾衝著我這邊。他們毫無戒備,周圍又沒有行人和車輛。剎那間,我頓生殺機。”

       “只要諸橋活著,威脅將伴我終生。我還想在公司裡再度輝煌,我不能就這樣一蹶不振。”

       “然而,諸橋若將我的真面目揭露出來,我不僅在公司裡無立足之地,而且恐將被逐出日本。”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實在難得。同車的女子不知系何人,既然和諸橋在一起,就叫她認倒霉吧!我猛然一踩加速器,將諸橋的車從車尾向前推去。”

       “諸橋完全沒有想到在海邊的碼頭上汽車會遭到衝撞,他驚詫之餘,拼命用力踩剎車,但因為馬力相差懸殊,終於被推到海里去了。”

       “大海吞噬了汽車和坐在汽車裡的兩個人,卻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件,只是海面上漂浮著一層油膜——大概是原來就有的油膜又增加了諸橋的車漏出的油。”

       “我眼看著兩個人被關在汽車裡邊沉入大海之後,一回到自己的汽車裡邊,不覺大吃一驚。失蹤已久的米琪兒,不知在什麼時候進到汽車裡來了。”

       “我不知道米琪兒是從諸橋的汽車裡轉移到了我的汽車裡來的。因為我感到它目擊了我的犯罪行為,我就把它趕出車外去了。米琪兒不願意出去,在車裡邊亂跑。大概是那時候車裡邊的貓形紙條粘到它身上,而附著在它身上的女人的頭髮掉在車裡了。”

       “雖然突然把諸橋推到海里去了,但我擔心諸橋是否留下了我當間諜爪牙的證據,於是向他的妻子探聽虛實,看樣子沒有留下什麼證據,我放心了。正在這時候,米琪兒又回來了,我感到它是個貓妖。”

       “我感到心煩,於是叫妻子將貓扔掉。沒想到她把貓又送到動物管理中心去了。我一聽說過去動物管理中心收容過米琪兒,不覺大吃一驚。於是我叫她再要回來,這樣一來,更加引起了別人的懷疑。”

       鶴間坦白完了之後,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一隻貓的失蹤引發的連續殺人事件,又拽出了一個扎根在日本國內的間諜網。

       在傳訊中,波米雅羅夫斯基申辯說,他和鶴間之間只是日蘇之間的“文化情報交換”,說他搜集軍事情報是無端尋釁。

       現在監視衛星雖很發達,但間諜依然頑強存在。因為衛星是看不見國民的心、皮包和金庫裡的東西的。

       警視廳公安部想申請以故意買贓物的嫌疑逮捕波米雅羅夫斯基的逮捕證,將他拘禁起來進行審問,但他搶先一步回國了。

       駐日蘇聯大使館一等秘書莫恰洛夫舉行記者招待會發表了如下評論:“這次馬裡恩公司間諜事件,完全是事先策劃的捏造事件。說波米雅羅夫斯基是GRU成員想逮捕他,這是踐踏蘇日兩國依賴關係的不當行為。這有礙改善蘇日關係,是意欲成立間諜防止法的人們的陰謀。”

       “波米雅羅夫斯基回國,是因為他的人身安全沒有保障。”

       日本沒有直接取締間諜的專門法律。因為戰前、戰時的軍機保護法和治安維持法扼殺了國民的自由意志,所以日本國民對制定間諜防止法具有強烈的反抗意識。

       即使沒有取締間諜的專門法律,有刑法的外患誘致、援助罪,公務員法、自衛隊法、MSA①相互秘密保護法、外國人登記法、電波法等,也足夠用了。

       ①Maritime Safety Agency的縮寫,海上保安廳。——譯注

       不管怎麼說,因為波米雅羅夫斯基回國了,向蘇聯方面的調查受到了挫折。關於莫恰洛夫本人數次和鶴間接觸的事實,他以激烈的口吻主張:“那完全是個人間的交往。日本警方想方設法把它和間諜聯繫起來。在交往過程中,話題涉及到各自的工作和社會環境,是很自然的事情。按照日本警方的看法,蘇日兩國國民將不能進行私人交往。”

       鶴間明人以殺人罪被起訴了。

       6

       “今後米琪兒會怎樣呢?”

       事件告一段落之後牛腸對無量小路說。

       “聽說鶴間夫人領走了。大概不會再送到動物保護中心去了。”

       “回想起來,那隻貓走到哪裡,哪裡就發生事件。”

       “大概是偶然現象,但這種機緣太奇妙了。”

       “貓沒有任何罪過,該著它倒霉。”

       “強盜殺人、偽裝情死、動物愛護中心、間諜,那隻貓總是在場。這要是貓的地盤的話,可就成了一個怪圈了。”

       “被害者在貓的地盤圈內被人殺害了。”

       “在凶手看來,是被害者進到惡魔的圈內來了吧!”

       “我們也許不定在什麼時候也要進入那個圈內呀!”

       牛腸聳了聳肩。

       “要說是米琪兒把人拉進了它的地盤圈內,它太冤枉了。是人們將米琪兒拉到了惡魔的圈內。”

       “是啊,米琪兒喜歡親近人,也許是因為人們給它的愛憐太少了。將貓形紙條用來作為間諜的暗號,也許會引起全體貓族的憤怒。”

       “間諜呀,人類要是能夠完全互相信任,間諜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無量小路的眼神裡流露出凄涼的情緒。軍事衛星發展到了不僅能夠探測到其他國家導彈試驗場警衛人員的人數,而且連在田頭站著小便的農夫都能探測到的現代,東西兩大陣營仍然在拼命地進行間諜戰,說明人心是互不信任的。

       只要人心互不信任,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踏進惡魔的圈內。

       無量小路的心底感到不寒而慄。




2006-11-12 06: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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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尾聲
       (閃回)

       一男一女在車內熱烈交談著,對從身後悄悄接近的凶惡事態竟然沒有覺察。感到危險的時候為時已晚,一輛罪惡的汽車開足馬力衝了過來。

       男女二人剎那間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坐的汽車眼看就要被從碼頭邊上推下海去。

       男的拉好手剎車腳踩制動踏板想閘住車不動,但沒有用,輪胎從碼頭一點一點地向海面滑去。

       女的打開車門想逃出去,但解不開安全帶。在掙扎的當兒,車子被推到碼頭邊沿了。

       女的將她抱著的貓扔出車外,說道:“只你……”

       下半句的“……逃出去也好”還沒說出來,汽車就被從碼頭推進海里去了。像翻跟頭似地掉進海里的車體濺起了巨大的水花,半開著的車門由於水壓的力量關上了。一邊向海面冒著氣泡,汽車沉入了海中。一會兒,氣泡停止了,黑色的海面,平靜得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覆蓋著油膜的海面,與東京的夜景互相輝映,顯得比平時更加美麗。

       僥倖未死的米琪兒,高高興興地向將它的救命恩人推進海里的罪惡的汽車跑去。




2006-11-12 06: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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