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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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轉貼] 骨灰罈
有人把仙人的骨灰放在骨灰罈裡後，都會再把骨灰罈安放在骨灰龕內或佛堂裡，但有人卻把仙人的骨灰罈放在另一個地方……
五姑在五十年代從大陸來香港，當時她祇是二十歲，她在鄉間留下母親，她孤身來港也是想找到工作後，可以寄多點錢回鄉間的母親，讓她的生活也過得安逸一點。
她剛來香港，祇有找她至親的表姐──慧蓮，而她表姐也是在一家庭裡做「住家工」。（註：當年稱的「住家工」，就是相等於現在的家庭僱主聘用的菲傭一樣，供留宿的。）
因為慧蓮也是在僱主家裡住宿，所以不能招呼五姑在這裡暫住。她帶五姑到一間公寓暫住，待找到工作做後再搬離公寓。而慧蓮也在一些介紹所替五姑找工作。
五姑知道表姐的工作可以包食宿的，雖然是當家庭女傭，但覺得也適合自己，自覺沒有甚麼文化,弄幾味小菜還是可以的。
有一天，慧蓮又剛聽到自己的僱主有朋友想請一名家庭女傭，慧蓮便連忙推薦表妹五姑了。可能也因有熟人介紹的關係，所以五姑縱然是年輕，也給聘用了，而她也不用再住那公寓。
她在那家庭裡做女傭，僱主的一家也對她很好，所以她也做得很快樂的。
在五姑二十六歲那年，鄉間的母親因病逝世，而她也向僱主請了假，回鄉間辦理母親的身後事。她回到鄉間把母親火化後，把骨灰放在骨灰罈內帶回香港，她靜悄悄的把骨灰罈帶回到僱主的家裡收藏，待她找到一間廟宇或庵堂再行把骨灰安放那裡，以便日後有空時拜祭。
由於五姑的至親人也去逝世了，於是她心無牽掛地，竟然做了自梳女，（注：自梳女是以前流行不會嫁的姑娘，又稱為「馬姐」。）她改變了以往穿的花布衫褲，卻穿起白衫和黑褲來。
她終於找到一間庵堂安放了母親的骨灰，她每逢有空的時候，便會到庵堂裡拜祭她的母親。
有一天，庵堂惹了燭融，一場一級火警把庵堂燻黑了大堂，幸而那些靈位及骨灰龕的地方也沒被波及。五姑覺得把母親的骨灰放在庵堂，原來也不是算安全的地方，於是給她想到了把那骨灰罈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而且這地方有一段時間是有空調的，想起來她的母親也會很舒服的了。
這天，她來某銀行的保險箱庫裡，向職員申請了一個最大的保險箱。剛還有幾個保險箱空了，所以那職員便給了她一個106號的保險箱，還帶她去看那位置在那裡，職員帶到五姑去看那保險箱，那位置是在推開保險庫的大玻璃門後，直進去轉左邊的一列保險箱的中央和最低的一個，這個位置其實每當有人出入保險箱庫時，都可以左顧右盼的。
職員對五姑說：「你會有一條鎖匙，我們也有一條鎖匙，每當你來這裡時，你先插入給你的鎖匙，然後我們會把這條鎖匙一拼跟你的鎖匙齊開才能有效開啟，不然祇有你這條鎖匙是開不到的。」跟著那職員便給五姑看看手中的一條鎖匙，而另一條的，就交給她保管了。
職員開啟了保險箱後，也離開了。五姑把那有鎖的保險箱門打開後，原來發覺內裡還有一個鐵箱的，她打開那鐵箱的上蓋，看看面積的大小，恰巧可以放上那個骨灰罈的。她心中暗喜起來。而且保險箱放甚麼東西，都不用經過銀行查問，所以她已認定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晚夜，五姑在自己的工人房裡靜悄悄地用雞皮紙包裹著骨灰罈，再把它放在一個紙造的手提袋裡。第二天，她提著那紙手提袋到銀行裡去，職員用他的鎖匙跟五姑的鎖匙一拼開啟後，那職員就離開了。
五姑左顧右盼的，看見附近沒有人，於是在手提袋裡拆開那雞皮紙，然後很快速的把那骨灰罈放在那保險箱子裡。五姑放了後，在原地跪拜起來，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她關了那保險箱的門，擰一擰鎖匙便鎖上了，她跟著也離去。
十多年了，銀行沒有發現五姑一直擺放的東西是骨灰罈。直至有一天……
有一位女士先進來保險箱庫，因為她的保險箱的位置很高，所以要找一條小梯子，剛巧小梯子就在106號的保險箱旁邊，所以她就拿去自己用了。那女士拿了梯子不久，五姑便進來保險庫。她打開了保險箱的門，也打開了保除箱內的鐵箱子的上蓋，她看了一看，用手摸一摸那罈，然後把上蓋再關上，她在跪拜起來，閉上眼睛在唸唸有詞。就在這時候，那拿走了小梯子的女士欲把那小梯放回原處，卻看見五姑在保險箱前跪拜，也見她嘴巴在郁動，她覺得很奇怪，但放下後便離開了。因為那女士在106號的保險箱旁邊放下小梯子，所以發出了「砰」的一聲，把在跪拜中的五姑嚇了一跳，於是她急忙把保險箱門鎖上後離開了。
又過了十天，五姑如常在空閒時去銀行的保險庫裡，她如往日一樣，打開保險箱內的小箱子，然後又在跪拜，也閉上眼睛唸唸有詞。就在這時間，那女士又在保險庫裡出現，她也是剛要離開時，經過這裡一看，又看見五姑在跪拜，今次這女士真的覺得奇怪了。五姑看到那女士關上門離開後，她也急忙把保險箱門鎖上便火速離去了。
那位女士其實也看在眼裡，她在家中打電話到銀行，找那經理來投訴，說懷疑有人利用銀行的保險箱放置骨灰。那女士把自己二次所看到的，一一地說出來，而銀行經理也答應徹查這事件。銀行經理掛線後，便走到保險庫去，跟那負責看管保險庫的職員說：「如106號的租箱者來保險庫的話，便通知我好了。」那職員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星期，五姑又來到銀行的保險箱庫，那職員叫她稍等一下，然後撥了內線給經理。當經理來到保險庫時，那職員才和五姑一起進入保險箱庫內，而當時五姑心裡也有點慌張。
那經理對五姑說：「我們接獲投訴，懷疑你在保險箱內放置一些我們規條不容許的東西，現在想看看你擺放的是甚麼而已，希望你能合作給我們看一看，祇是打開那保險箱內的鐵盒上蓋我們一望便可以了。」
五姑即時呆住了，臉色大變起來，口吃吃的說：「那……那有甚麼？你們不能私下看我的東西的！」
經理和那職員見她的神色有異，更肯定一定有問題的。
經理理直氣壯地說：「如果你是正大光明的，也可以給我們一看內裡，我們不會用手來亂動你的東西，你放心！」
五姑神色慌張地說：「你們看我的東西，假如我日後少了點東西，你們就是賊了。」
那職員對經理說：「不如報警吧！讓警方來再說好了。」
這句話已嚇壞了五姑，她整個身子也在顫抖，跟著經理及那職員不停地嚇唬，她更驚慌，她不想事情弄得更大，因為她怕給僱主知道了，可能連工作也沒有，因為僱主可能也懷疑她曾把骨灰罈也放置過他們的家裡。
五姑無可奈何地，把保險箱內的箱子上蓋打開，經理和職員低一看，他們驚訝了。
經理說：「可告訴我這個是甚麼東西？」因為經理要五姑親自說出來，所以就要問她了。
五姑臉色大變，口吃吃地說：「是一個罈。」
經理說：「用來裝甚麼？」
五姑答道：「裝私人物件。」
經理也很客氣地說：「我們懷疑你放的是骨灰罈，請你老實地說出來吧！如果真的是骨灰罈，我們不想要你打開它，免得不尊重先人，但希望你合作說出來，不然我們可告你違法銀行法例，我們會交由警方處理的。」
這時五姑沉默不語，但心中的驚慌也從臉上可看到，她實在怕事情弄大了，怕僱主知道後會給解雇。
跟著五姑低聲地說：「沒錯，是骨灰罈。」
那經理繼續說：「銀行保險箱的合約上，是說明不許擺放可祭祀的物品，包括骨灰罈及靈位等，現在你已犯了規例，所以我們即時也不許你再租用這保險箱。至於你還沒夠租用夠一個月，我們會按比例的退回餘款給你的。現在請你立即把這骨灰罈帶走，還要在一份退還保險箱的表單上簽名就可以走了。」
那位職員可能也知道臨時把東西帶走，是沒有袋子裝的，所以他在自己的抽屜裡拿了一個很大的紙手提袋給五姑。就這樣，五姑便無奈地把那骨灰罈帶走了。
現在，她母親的骨灰罈何去何從呢？她不能放在僱主家裡，萬一發現了，那如何了得？中國人最忌是把骨灰在家中的，這時真的可能連工作也沒有得做了。她也不能放在表姐哪裡，因為她也是在別人家裡打工的，況且這些東西，視之為邪門，誰會肯接受代為保存？
庵堂又怕燭融，銀行又被發現，如何安置亡母的骨灰呢？她提著那紙手提袋回家，也靜悄悄地放在床底下最入的一角落。她整夜失眠，最後，她又想到了一個地方可以擺放了。
五姑有一位好朋友──芳姐，相識了也有十年。芳姐跟她的子女住在一間房，有一張碌架床，床底高敞，五姑想到這裡，就計劃……
她買了一個長方形的小鐵箱，高度是可以放置那骨灰罈的高度，其餘有空位的地方，她就買了二十多隻飯碗，然後用報紙包裹著那些飯碗，她把骨灰罈放在那鐵箱的中央，而兩旁便放置那些飯碗。她放得很好，很整齊，有虛位的地方也用一些不要的舊衣服來圍繞著，把那小鐵箱子來搖擺也不會發出碰撞聲的。
一切自己整理好後，便給了電話芳姐：「芳姐，我在大陸買了一些米通飯碗，因為我這裡沒地方放置，所以想把那些飯碗放在你那裡，好嗎？」
起初芳姐也很不願，覺得五姑真的沒理由，怎麼連飯碗也沒地方可放嗎？既然沒有地方可放，又買回來幹甚麼？但最後芳姐也答應了，五姑終於把小鐵箱子拿來到芳姐家裡，五姑把小鐵箱加上一個小鎖頭，這個鐵箱子當然不能開啟了。
芳姐說：「五姑，飯碗也要用鎖頭鎖著嗎？你那麼緊張的？很值錢嗎？」
五姑笑著說：「不是啦！不過怕你的小孩子打開拿出來玩，那就怕給打碎了，請不要見怪！」
芳姐接了那小鐵箱子，左顧右盼的，在想該放在何處。此時五姑說：「床底像有空位，就放床底便可以了。」
由於芳姐的為人也很沒所謂，於是把這小鐵箱子放在床底的中央，前面再把自己的另一個大鐵箱放在小鐵箱子的前面。五姑看著芳姐擺放好後，便安心地離開芳姐的家裡。
五姑雖然知道把骨灰罈放在別人的家裡，她是沒有機會來跪拜亡母的，但祇要亡母的骨灰能得以安置好，她的心就安心了，她打算將來年老退休時，自己在外獨居，才領回亡母的骨灰罈。
各位讀者：說到這裡，你們是否很悶呢？沒有恐怖的場面吧！不要以為鬼故事一定會嚇人的，但還是希望你們看下去，因為……我先要說始末的。
自從那些飯碗放進了芳姐的床底下的中央後，芳姐和她的女兒發覺……
芳姐跟七歲的女兒瑤瑤是一起睡在碌架床的下格，而上格是芳姐的二名兒子睡的。這晚的半夜，瑤瑤聽到有些「砰砰嘭嘭」的聲音，這種聲音是她聽到了好幾晚了，以前也從沒有聽過的，她看見旁邊的母親熟睡得很，所以打算明天才告訴母親。
翌日的清晨，瑤瑤等待母親跟自己一起吃早餐的時候，便向母親說：「媽媽，我昨晚聽到有一些『砰砰嘭嘭』的聲音，你有沒有聽到呀？」
芳姐沒有認真的回答：「有甚麼聲音？你看電視看得發傻了，昨晚你看甚麼獨行俠嗎？」
瑤瑤喊著說冤枉的，因為媽媽都不相信她說的。
一連十多天了，瑤瑤總被那「砰砰嘭嘭」的聲音吵醒，她看著旁邊的母親，仍然在熟睡中。
一個月了，那半夜的聲響更越來越大了，今次連芳姐也給吵醒，她醒來望望旁邊的瑤瑤，原來她也醒了。
芳姐臉向女兒說：「你是否聽到一些聲音？」說到這裡，她們再沒有聽到那『砰砰嘭嘭』的聲音了，這聲音是突然停止的。
瑤瑤很細聲地說：「現在又聽不到了。」
芳姐在細聽下，也發覺沒有聲音了。
就這樣連續幾天的半夜，她們也聽到由床底傳來「砰砰嘭嘭」的聲音，每次發出的聲音也有十多分鐘之長。
終於這天芳姐在床底拉開一個鐵箱出來，然後再把那五姑的箱子拉出來，五姑這箱子是用一個鎖頭鎖著的，芳姐沒有鎖匙，怎開啟它？其實去偷看別人的私人東西，是實不該的，可是，芳姐實在沒有辦法這樣做。
因為芳姐早幾天前，不停地打電話找五姑，但一直沒有人接聽電話，芳姐在她做工的附近等她出現，但又見不到她。於是芳姐祇好這樣做，這也是迫不得已。
芳姐用鎚和鏍絲批不停地敲打那鎖頭，敲打了數十次，終於把鎖頭打開了。
芳姐把鎖頭拉出來，然後慢慢地打開那箱子的蓋，她低頭一看，箱內的四邊圍著毛巾和一些舊衣服，二旁各疊著十多隻飯碗，中間擺放了一個光滑的圓罈，但封了罈口，打不開來看，她伸手去箱子拿出這個圓罈來看，看見一張溪錢貼在圓罈外面，溪錢還寫上『黃門阮氏夫人』。芳姐心知不妙，立即放回骨灰罈在原處，並且跪地叩拜，還喃喃地向著骨灰罈說：「有怪莫怪！因五姑把你帶來時，沒告訴是你，而因為你來了後，每晚也聽到一點聲音，可能你也不想留在這裡，我找到五姑後，叫她帶你回去吧。」
說罷，芳姐把箱子的蓋蓋好，另外再用另一把小鎖扣上那鐵箱子。
由這天開始，芳姐不停地去找五姑，她不知五姑在那一幢大廈做工，但一直以來祇知她在那條街道附近的一幢大廈做工而已，而她更打電話給五姑做工那裡，卻沒有人接聽電話。芳姐開始心急如焚，而她和女兒每晚仍然也聽到那些『砰砰嘭嘭』的聲音。
這天，芳姐在五姑常去的市場那裡，終於遇到她了，芳姐當然立即截停了五姑。
「五姑，近來你去了那裡？我總是找不到你，你僱主那裡也沒有人接聽電話，為甚麼？」
五姑不知道芳姐找自己是那麼急切的，她還氣定神閒說：「僱主一家去了外遊，我也趁機回鄉看看祖屋啊！」
芳姐把五姑拉了在一旁說：「五姑，老老實實說，那天你拿來的箱子，內面裝的是甚麼？」
五姑臉色一沉，芳姐繼續追問：「喂！究竟是甚麼？快說！」
五姑像無奈的，說道：「那是我母親的骨灰罈！」
芳姐怒得臉也發熱發紅，頭頂快要冒出了火，大罵：「骨灰罈這些東西，你怎隨便放在別人家裡？你怎不把它放去應放的地方？你知道嗎？自從你拿來的箱子放在我的床底後，每晚我也聽到『砰砰嘭嘭』的聲音，我一直找不到你來問，我便好奇打開了那箱子，怎料一看原來是這個……，你快點兒把它帶走，免得嚇壞我兒女啊！」
五姑沒有說怎麼會把骨灰罈放在她家裡，因為她知道始終是不該把這些陰氣重的東西放在別人家裡，理虧的當然是自己，於是五姑說：「這個也是暫時擺放的，你讓我找到地方後才拿走，好嗎？」
芳姐當然不肯給她再擺放，一定要她即日拿走，五姑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現在就跟你回家取回吧！」
於是五姑便跟芳姐回家，把那骨灰罈拿走了。自此，芳姐每晚睡覺也再聽不到任何的聲響，而五姑自從拿走了那骨灰罈後，再沒有找芳姐，而芳姐也沒有再找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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