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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中篇]今夜梅花落誰家 [打印本頁]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5-16 05:20 PM 標題: [中篇]今夜梅花落誰家

　早上7：30，言中正一家三口圍坐在一張小餐桌旁吃早點，飯桌不大，顯得樸素而雅致，這似乎與N市最大房地產公司——鼎中集團總裁的家有些不相稱，但言家的淡泊使他們的一切看上去倒也自然。這也是為什麼言中正10年前就願意大方的出資辦起了N市M大學，並擔任名譽校長時至今日的原因。“中正”，妻子給丈夫夾了些菜，溫柔地說，“今天能不能早點從公司回來，我們等曉艾上完課一起去看看爸爸？”言中正抬起頭，深情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妻子“嗯，下午我回來接你們娘倆”妻子會心的笑了。言曉艾卻埋著頭不說話，一個勁地往嘴裡扒著飯。
　　M大學的課堂上，嚴曉艾登著一雙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前面的講師。對於這個青純美麗的17歲女孩來說，能考上M大學，絕對不是因為她有一個名譽校長爸爸，而是因為她的聰穎和智慧，可今天的心不在焉卻一反曉艾的常態。下課鈴聲過了，曉艾呆呆的坐姿依然沒有變“曉艾！”，她的同學喊道“你的白馬來了”曉艾向門口望了一下，只見蕭潼正站在門口拿著本書等她
　　關於蕭潼，言曉艾也說不清他們之間是怎麼樣一種微妙的關係，蕭潼是大她兩屆的學長，二十歲，陽光，帥氣，並多才多藝，年紀輕輕，就擔任了M大校報主編。看到他，曉艾就覺得像是芳香的空氣裡灑滿了陽光，說不出來的愜意，曉艾木木的走出去，蕭潼拿著書在她眼前晃晃：“怎麼啦？公主？愁眉不展的，我可是給你帶來了我新出的集子，你最想要的呦！”曉艾接過書，和蕭潼並肩沿著樓道的階梯走了下去。
　　“蕭潼，爸爸媽媽要我今天和他們去看外公阿！”曉艾一臉無助。“那有什麼呀，老人病了就是要常看看嘛，又不能把你吃了”曉艾沒有說話，卻想到了幾年前去看外公的情景：外公的眼光呆呆的，嘴裡那喃喃念著什麼，最可怕的是在外公見到曉艾的時候居然衝上前去，差點沒把曉艾掐死。“總之，我不想去嘛，你能不能在我爸面前…”曉艾期待的看著。正說著，言中正的車子停到了曉艾和蕭潼的前面，車窗打開了，後座上坐著媽媽。“曉艾，上車呀”曉艾支支吾吾的應著“啊……恩……”看了一眼蕭潼。蕭潼望了一眼曉艾的父母，有禮貌的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中正和他的妻子笑著招呼。對於這個多才多藝的孩子，言家夫婦由衷的喜愛。“我今天有份報紙急著要趕，言叔叔您看能不能把曉艾借給我一下？”言中正回頭看了一眼妻子，又會意地看了一眼躲在蕭潼後邊的曉艾“好吧，這丫頭交給你了，我　們走了”曉艾望著爸爸遠去的車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感激地看了一眼蕭潼，牽著他的手走出了校園
　　車子在公路上行駛，車內的氣氛顯得沉鬱憋悶，終於，妻子打破了寧靜：“中正，你說曉艾她……”
　　“唉，別胡思亂想了，沒事。”開車的丈夫安慰著妻子，卻不禁想起了十七年前的種種，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給了他們多少擔憂和疑慮阿！
　　妻子的產期就快到了，所以言中正讓妻子提前住進了醫院，安排負責接生的是岳父的老朋友，一個經驗豐富的婦科醫生。言中正常常扶著腆著肚子的妻子在醫院的花園裡散步，妻子有些累了，言中正扶著她坐到了長椅的一端，長椅的另一端坐著一個膚色白皙的少婦，頭髮很長，多半張臉都快被遮住了，她摸著言中正的妻子的肚子，輕輕地說：“你們的孩子一定很特別”言家夫婦笑了笑，休憩了一小會，便轉身回到了病房
　　深夜，妻子快分娩了，幾經的產房裡顯得有些嘈雜，言中正坐在產房外的長椅上，焦急地聽著裡面妻子撕心裂肺的喊聲，似乎有風，長廊裡的吊燈帶著黑黑的影子晃動了幾下，言中正隱約的好像聽見進出的護士說“十二點多拉”　
　　產房裡，樊醫生嫻熟的戴上手套，對於這個老朋友的女兒，一定要更加細心！他習慣的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錶，時針與分針緊緊地重合——12：00！“還好不是十二點降生”樊醫生心裡想著。
　　時間……鐘錶嗒嗒地有節奏的響著，終於，孩子降生了。樊醫生常常地吁了一口氣，又習慣地看了一眼墻上，因為他似乎覺得這一次太過漫長，鐘錶的聲音依舊那麼有節奏，樊醫生張大了嘴巴，鐘面上時針和分針依舊緊緊地重合——12：001天啊，他低頭看去，眼睛和瞳孔又睜得老大，這孩子……
　　一陣冷風吹過，言中正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有些自責，在這個時候自己居然睡著了，他聽到裡面的啼哭聲，知道他和妻子日夜盼望的小生命來到了世間。他興衝衝的對開了產房的門，看見樊醫生正在忙著拾掇東西，卻一言不發：“樊叔叔，真是太謝謝您了！”樊醫生依舊固自地收拾東西，意味深長地瞅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病房。言中正有些不解，但新生命降生的喜悅很快衝淡了他心中的疑慮，他看了一眼孩子，是個女兒，幸福地笑笑，隨即吻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妻子。言中正抬頭看了看表，十二點一刻。“怎麼記著剛才外邊的人說12：00多拉？”言中正心裡想著，卻又不禁為自己今天的糊塗感到不好意思。
　　經過昨夜的折騰，妻子還在睡著，言中正撫了一下妻子的頭，她睜開了眼睛“中正，我想看看孩子”“好！”言中正扶起妻子，讓她背靠著枕頭坐在床頭，抱起小嬰兒送到妻子的懷裡，“我想女兒以後一定聰明漂亮”妻子聽了，幸福地笑笑，把臉緊緊地貼在了女兒粉紅色的小臉蛋上。

又隔了一日，妻子可以回家了，但興奮之餘的夫婦想到了還不知道女兒降生的時間，於是，他們把女兒放在嬰兒床上，相擁著敲響了樊醫生辦公室的門，沒有回應，妻子把耳朵貼在門邊，想聽聽裡面，虛掩的門就勢開了，上班時間，樊醫生不在！言中正看見辦公桌上有個信封，上面署有自己的名字，拆開看，上面寫著：4月7日，午夜十二點　　言中正想起了前天晚上進產房的時間，心裡確信這一定是女兒的生日。從樊醫生辦公室出來，恰巧有路過的護士“你們找樊醫生吧？他昨天一早就向院裡遞了辭職信，已經走了”言中正和妻子滿腹狐疑，怎麼走的這麼匆忙？而且沒有徵兆　正想著，二人回到了房間“啊？！”言中正聽到了妻子的叫聲，順著妻子的眼光望去，嬰兒床空了，女兒不見了！驚慌的夫婦問遍了醫院裡所有的醫生和護士，居然沒有一個人見病房的門開過，也沒有陌生人走動過。
　　言中正強打精神，擁著妻子回到了家，這真是個不眠之夜阿！窗欞上清晰的聽得見外面雨滴打落的聲音，燈，一直開著，丈夫抱著妻子，靜靜地看著墻上的時鐘的秒針一圈一圈地走著，11：55，看了一眼時間，言中正拍拍妻子的肩膀：“很晚了，睡吧”言中正剛旋暗了檯燈，卻突地聽到了敲門聲。言中正下意識地又旋亮了檯燈。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妻子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執意同丈夫一起來到了門口，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著白色雨衣的女人，頭髮很長，沿著臉頰一直順下去，水滴沿著頭髮滴著，很白，帽子遮得太厲害，看不清她的眼睛，帽子中央那個赫然的紅色梅花圖案分外顯眼，只能清楚地看到那張嘴，或許是雨夜所致，顯得小巧而清白，她的懷裡，居然抱著一個嬰兒！“我想我不小心抱錯了你們的孩子”聲音平緩而安靜，穿透著整個雨夜。妻子接過孩子，對著她又親又抱，丈夫卻看見門下掉下了一封紅色的信箋，上面印著鮮紅的梅花圖案，彎腰撿起來，起身時，卻發現那女人已杳無蹤跡，妻子從驚喜中抬起頭，也愕然地看著夜色茫茫的遠方，那女人不見了！
　　經過這一驚悚又意外的一幕，夫婦二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差不多一刻鐘，言中正和妻子凝固在那裡。孩子的啼哭聲打破了沉寂，妻子定了定睛，確認了是自己的女兒，言中正回過神來，又恢復了沉著和冷靜，他打開信封，見裡面用模糊的淡紅色寫著“孤寂梅花輕輕來，十八年後紅艷開”望著妻子懷裡的女兒，言中正突然覺得這個不尋常的女兒會在以後給這個家庭帶來一種不尋常的經歷。
　　生活很快恢復了平靜，曉艾乖巧可愛，和每一個幸福的家庭一樣，言家過得快樂而幸福。唯一能讓這對夫婦憂慮的，就是曉艾的生日，每年的4月7日。很難形容曉艾從小就對梅花流露出的鍾情與眷戀使她的父母內心是怎樣的驚恐，因為這總會讓他們想起那個神秘的女人和梅花圖的信封，每到4月7日午夜前後，曉艾就顯得昏昏沉沉，只有在浴室裡洗澡才讓她覺得清爽舒服，然後一定要蓋著紅色的被子才能安穩地睡下，更奇特的是，每年的這個時候，曉艾身上的胎記會變成鮮紅色，甚至還有些光亮，然後在第二日清晨便黯淡下來，一切如初。曉艾的那個胎記，是很小的時候母親給她洗澡的時候發現的，那個長在臀部的淡淡的梅花形的胎記。言家夫婦總覺得發生在曉艾身上的事太過詭異，所以從小到大，曉艾的生日總是在家裡靜靜地過，父母和曉艾守著這個胎記的秘密，從來沒有第四個人知道。或許，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他們心裡有一絲坦然和安定吧！為了曉艾，中正和妻子居然還到醫院做了一次親子鑒定，直到化驗結果證實曉艾確是他們的骨肉。言中正和妻子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當時的醫生在拿出鑒定結果的時候說：“不過你們女兒的血液中有一種奇特的物質，現在的醫學還很難確認這種物質，這將使孩子沒有或有極少人擁有和她相同的血液”
　　前方，‘XX精神病院’的牌子使言中正不得不從回憶中回到現實，踩了剎車，言中正和妻子走下車，這是N市護理條件最好的精神病院，自從十八年前岳父突發地精神失常就一直住在這裡，言中正和妻子走進了來人的病房，將近七十的老人目光顯得呆滯，望著眼前的父親，言中正的妻子不禁辛酸——誰能想象這居然是二十幾年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探險家阿！
　　父親是個喜愛新奇和刺激的人，不過他的研究卻從不向女兒透露半點，十八年前父親又出去了，連同他的故友樊醫生和另一個同伴。這一次一定是個相當新奇又隱蔽的活動，因為父親這次臨行前後媒體沒有絲毫的宣傳和報道。三個月後，父親回來了，卻顯得異與尋常，他把自己關在樓上他的工作室裡，一連幾天沒有出來，直到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樣給父親送午飯的時候，發現父親變得遲鈍又呆板，嘴裡喃喃的念著“梅花咒願，　梅花咒願”父親的書桌上，是前一天的報紙，只見上面的頭條是“歷史學家莫明死亡”就這樣，父親住進了精神病院，直到今天。
　　言中正的妻子為父親整理著身上的衣衫，中正站在一旁，憐惜地看著妻子，岳父的口中又開始念叨了，言中正和妻子都聽得十分真切，是那句“梅花咒願”夫婦二人每3個月就過來探望一次，每一次聽到父親的自語，都會憂心忡忡地想到曉艾，這個與梅花有著說不清楚關係的女兒。父親唯一一次不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幾年前，他們領著女兒來看外公，可是那一次，曉艾差點沒被這個老人掐死。那天，老人安靜了一個下午，從那以後，曉艾再也不敢和爸爸媽媽一起來這裡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5-16 05:20 PM
曉艾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一邊拿著畫冊看人體油畫，一邊不禁想起了學校藝術系的袁子坤老師的畫室，曉艾是個興趣廣泛的女孩，對藝術有著偏執的愛好——雖然她學的跟繪畫沒有絲毫關係。袁老師的畫室裡有許多人體畫，很美。那天她在袁老師的畫室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當然對於性格有些古怪的袁老師來說，學生中大概只有曉艾有這樣的特權，因為他是老朋友言中正的女兒。那天袁老師說曉艾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體模特。曉艾看著畫冊，想到這不禁開心地笑了其來，門鈴響了，曉艾放下畫冊，去開門，爸爸媽媽回來了。
　　飯桌上，曉艾又滔滔不絕的講起了學校的事情，父親津津樂道的聽著，接過話茬：“曉艾，別整天瘋了，平時多交幾個正八經的朋友，象人家蕭潼，多好啊，別和誰都混在一起，喔，對了，學校裡新轉來個旁聽生，叫司遲，人家和你一樣，也十七，看起來可比你自立多嘍！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小夥子”“爸！”，曉艾撒嬌的說“知道，你女兒我哪會讓您這位校長大人丟面子，我可是很好的呦！”言中正和妻子聽了，哈哈地笑了起來。
　　司遲？曉艾在自己的房間裡抱著枕頭想著，我想我見過他！那是有一天中午曉艾去蕭潼那給他送書的半路上，有一個一襲白色運動裝的男孩站在陽光下發呆，由於走的太急，曉艾和那男孩撞了個滿懷，幾本書全部掉到了地上，那男孩幫她撿起書，左腕上有個漂亮的鐲子緊緊的箍在手腕上，藍色的質地裡印著一串串紅色的梅花圖案，或許就是這個特別的飾物讓曉艾多看了他一眼，曉艾望著這雙深邃的眼睛居然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就在那一瞬間，曉艾覺得自己有叫他哥哥的衝動。“司遲”，男孩說話了“我真想叫你妹妹”曉艾不禁一愣，那男孩已轉過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了。仿佛就這樣想著，曉艾發覺自己抱著枕頭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晚上。
　　精力充沛似乎永遠都是年輕人的專利，M校內課下的操場氛圍就很好地做了詮釋。曉艾站在球場邊上，看著蕭潼在場上投著漂亮的三分球，一邊和他談論著司遲。“是麼？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的男孩呦”蕭潼一邊說著，一邊投了最後一個球，向曉艾跑過去。曉艾給蕭潼遞了紙巾，不經意地向旁邊一瞥，不遠處的草地上，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孩正躺在陽光裡，將手臂隨意地一支，那臂腕上的鐲子在陽光裡，閃出藍色的光。“哎！”曉艾拉著蕭潼，“他在那！”曉艾和蕭潼並肩向草坪中央走去，司遲卻突地起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走了幾步，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愣在後邊的曉艾和蕭潼，臉上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又轉過頭，走了。
　　蕭潼望著司遲的背影，對著曉艾聳聳肩，打趣地說司遲是個冷王子，曉艾把嘴一噘，不服氣的說自己只不過是對他手腕上的鐲子感興趣。蕭潼笑了笑，換了個話題，緩解曉艾的尷尬：“哎，美女，你生日就快到了，到時候一起出去玩啊，怎麼總憋在家裡啊……”
　　媽媽叫醒了還在賴床的曉艾，一家人又圍坐在了小餐桌邊。“中正”，妻子說話了“曉艾今天生日，早點回來”言中正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妻子“嗯，知道”曉艾又在飯桌上打開了話匣子，說昨天夢見司遲拉著她的手叫他妹妹。整個早上，只有曉艾一個人喋喋不休。言中正和妻子都懷揣心事，默默地吃飯。
　　4月7日，中午12：00，鼎中集團總裁的辦公室的電話鈴響了“呤……呤……”電話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每人接聽。在略顯昏暗的畫室裡，袁子坤放下了話筒，在日曆上用筆畫了一下，4月7日立刻被紅色赫然圈了一筆。袁子坤掀開壓在桌子上的一幅油畫，那下邊是幾疊日曆，從2001年到2006年，算上這一次，整整七年的日曆，每一份的4月7日都用筆圈了一個紅圈圈，望著這7疊日曆，袁子坤的嘴角浮現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一輛黑色的Benze車從鼎中集團辦公樓下向遠方駛去。言中正是個工作狂，但是自從女兒降生後，4月7日提早回家已經上升為了一種習慣。握著方向盤的言中正顯得心事重重。女兒的每一個生日都曾讓他和妻子剛剛平靜的躁動又浮出水面，像是定期的提醒他們有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兒，而這個生日，卻讓言中正感覺分外沉重，因為今天是曉艾十八歲的生日，十八！“孤寂梅花輕輕來，十八年後紅艷開”言中正不禁為自己不自覺地說出這句話弄得一頭冷汗。車子在言中正的家門口停了下來，言中正推開門，妻子已經在家等待了，妻子接過丈夫脫下的外套，掛在了衣架上，一桌的飯菜都擺好了，桌中央是塊大大的蛋糕，十八根小蠟燭穩穩地插在上面。
　　不覺間，天晚了，夜已經將外面籠罩成了一片黑色。言中正和妻子顯得有些焦急。曉艾還沒有回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妻子先是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到了最後，索性伏在丈夫的肩頭開始抽搐，畢竟，他們保守這個秘密太久辛苦。過了午夜，外面居然下起了雨。鐘面已經指向了凌晨1：00。言中正和妻子望著門口，像是曉艾會突然從門縫裡鑽回來一樣“篤——篤——”敲門聲。妻子掙脫了丈夫的懷抱衝到了門口，門開了。天啊！一襲白色的雨衣，帽子上有個鮮紅色的梅花圖案，那清白而小巧的嘴脣，簡直和十八年前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丈夫摟緊了驚呆在門口的妻子，這時候，那女人開口了：“媽！”雨帽往下一拽，露出了曉艾那張青春俊俏的臉。

雨夜，三口人坐在飯桌旁顯得有些尷尬，蛋糕上的蠟燭沒有點起來。曉艾說玩得太晚，回來的時候不知怎的居然迷了路，然後下雨，然後再路上遇到了一個女人給了她這件雨衣。然後又含糊地說吃過飯了，有些累了，說這一串話的時候，曉艾連頭都沒敢抬一下，就朝臥室徑自走去。
　　一切有恢復了平靜，言中正和妻子都直直地盯著桌上那插著十八根蠟燭的蛋糕，十八——他們的心裡都強烈的感覺到，一切，將不再平靜。
　　鼎中集團總裁辦公室的言中正顯得有些倦怠，昨晚的徹夜未眠使他伏在了辦公桌的案頭“呤……”電話鈴響了“喂”言中正聽出了是老朋友袁子坤的聲音。袁子坤在電話那頭說老朋友好久沒見了，約言中正下午到“紫潼酒吧”去喝酒，言中正著實需要找一種方式來釋放一下心中的壓抑，索性答應了。
　　紫潼離M校和言中正的公司都不遠，所以這對他們兩個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說起相識，那該是七年前，同樣是在一個酒吧裡，言中正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和他年齡相當的男子，坐到了他的對面，幾杯酒過後，兩人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居然相當投機，都道是相識恨晚。那時的言中正已經是M校的名譽校長了，然後知道袁子坤是一位畫人體畫的畫家，卻久不得志，連份工作都沒有。於是，言中正將他引薦給M校，在那裡擔任美術教授時至今日。
　　袁子坤推給言中正一杯啤酒，笑著調侃道：“言兄你真是政務繁忙，日理萬機啊，小弟想找你出來喝杯酒都難啊！”言中正一愣。袁子坤接著說道：“我昨天望你辦公室打電話約你出來喝酒都撲了空啊！”“，唔？”言中正這才知道原來子坤說的是曉艾的生日，忙解釋道：“咳，昨天曉艾生日，我這個做父親的理當早點回嘛”“奧——”袁子坤見話題水到渠成的轉到了曉艾的身上，喝了一口酒，說道：“曉艾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啊！人又聰明，天分又好，前些日子還到我的畫室裡呆了一小天，這孩子，可是快做模特的好料子啊”言中正聽出袁子坤話裡的意思，滿心要答應，轉念想到了曉艾的胎記，頓了頓，笑著說，“是麼？那我可是求之不得阿，可是得講民主阿，等我回去問問她”“哈哈…。”兩個人同時笑了，又端起了酒杯。
　　曉艾在校園裡一個人無聊的走著，蕭潼那小子已經幾天都沒有找她了，想到這曉艾不僅有些生氣，曉艾邊走路邊用腳踢著路邊的石子，不覺間居然走到了袁子坤畫室的門口，曉艾在門口張望，沒有進去，袁子坤見了，目的性的試探：“呦，好標誌的模特啊！”曉艾抿嘴一笑，剛要抬腳邁進門檻，手被人拽了一下，一回頭，使司遲。司遲對這袁子坤冷笑：“曉艾應該不喜歡做模特吧！”袁子坤一愣，繼而看見了司遲拽著曉艾的那隻胳膊上有個特別別緻的梅花鐲子，有10秒鐘，他啞然失笑，繼而鎮定下來，笑著對司遲說：“你的鐲子很別緻，能不能讓我……”話還沒說完，司遲又扔了一句：“袁老師似乎感興趣的不是繪畫吧”袁子坤表情僵在那裡，不知道這個小夥子為什麼對自己充滿這麼大的敵意，還沒等回過神來，司遲已經拉著曉艾走遠了。
　　曉艾有些按奈不住了，一連三天，已經4月10號了，蕭潼還沒有出現，曉艾放下了女孩子的矜持，撥通了蕭潼宿舍的電話，沒人接，曉艾跑到了蕭潼的宿舍，看著房間的擺設，曉艾有點吃驚，居然和……一點沒變，曉艾有點慌，跑去問蕭潼的同學，他們居然說整整三天，蕭潼都未曾出現過。
　　整整一周，蕭潼依舊沒有出現，曉艾在家裡顯得焦躁不安，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下午１：３０，父親回來了，曉艾有些奇怪，這麼多年，除了自己的生日，父親還從未這麼早回家。“爸”言中正沒有反應，神色顯得異常的陰沉和肅穆。“怎麼拉，中正？”妻子看見丈夫的表情也不禁顯得疑慮重重。言中正點燃了一支煙，背對著妻子和女兒，緩緩地說：“我接到學校的消息，蕭潼——他死了，沒有任何死亡跡象，也查不出死亡原因，除了手臂上多了一個墨色的梅花印。”言中正說這話的時候，頭一直沒有轉向母女倆，沒有看到曉艾驚呆中那種捉摸不透的表情。坐在一旁的母親敏銳的感到了女兒所表現的震驚之外似乎還隱藏著什麼，母親望著曉艾的眼睛：“曉艾，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曉艾滿眼淚光的瞅著母親，用顫抖的聲音說：“或許……或許……是因為我的胎記，我想是他看見了它發光的時候！”
　　正說著，曉艾想起了生日那天。
　　放學了，曉艾收拾書包在準備早點回家，所以顯得有些匆忙，這是十七年來，不，過了今天就是十八了，父母給她養成的習慣，這麼多年，曉艾的生日總是在家裡安靜的過，從沒有像同齡人那樣開PARTY，有狂歡，從來就是，沒有除父母以外的第三個人給她過過生日。剛邁出步子，了站在門口的蕭潼，蕭潼從背後拿出一塊大大的蛋糕，曉艾覺得有點內疚，因為她必須回家“蕭潼，可是我……”還沒等曉艾說完，蕭潼就已經拉著曉艾的手奔向了他的宿舍了。
　　蕭潼的單人宿舍裝飾的特別漂亮，天花板上掛著粉紅色的風鈴，曉艾數了數，剛剛好，十八串，曉艾會心的笑了，因為這是曉艾最喜歡的，風鈴都是用梅花形的飾物組成的，看得出蕭潼定時煞費了番心思。屋子中央是用書桌簡單拼起來的飯桌，淡紫色的桌布隨意的一鋪，倒也不乏味道。這對曉艾來說無疑是份大大的驚喜，蕭潼撤開桌邊的椅子，示意曉艾坐下，“我知道你從來不在外邊過生日，不過沒關係，我不會讓你耽擱太晚，只是讓你享受一下我為你準備的生日”蕭潼笑著，又加了一句“別擔心，不會太久的”曉艾抿著嘴笑，這第一次的經歷還真覺得是分不薄的禮物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5-16 05:21 PM
曉艾和蕭潼喝了幾杯葡萄酒，曉艾有些興奮，固自地核蕭潼侃著，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兩個人都忘記了時間，很晚了，不覺間已經到了晚上11：00了，曉艾和蕭潼都有些醉意，曉艾又仰起頭喝了一杯酒。像每年的這個時候一樣，曉艾有了洗澡的慾望，曉艾乘著酒勢，一反平時的矜持，只和蕭潼打了個招呼就走進了浴室，裡面嘩嘩的水聲響個不停，一個小時過去了，曉艾還沒有出來，蕭潼敲了一下浴室的門：“曉艾，快點——”話還沒說完，沒上鎖的門就勢開了，蕭潼一個趔趔，差點摔倒在曉艾身上，站到了浴室裡邊，蕭潼頓時清醒了許多，只見曉艾正背對著她，臀部那個淡色的梅花胎記已經變得鮮紅閃亮“曉艾，你，原來你身上有這麼漂亮的……”曉艾也從醉意中醒了過來“啊——蕭潼我……我該走了”曉艾抓起衣服，胡亂的穿上，跑進了雨夜，一切似乎像夢一樣，曉艾得剛才那個膽大放蕩的人不是自己，夜路里居然第一次發現自己不再害怕，沒有目的，黑色，到處都是，沒有區別，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沒有歸途，曉艾發覺自己居然迷了路，只有自己，一個人，成了夜色中唯一的陪襯，這時候，不知怎的就發覺路邊有個著白色雨衣的女人……
　　曉艾說完這番話，整個屋子死一般的寂靜。曉艾有些急了，問父母為什麼自己有這麼詭異的胎記，為什麼自己要單獨過生日……言中正和妻子沉默了半晌，誰都沒有說話。
　　不幾日，言中正和妻子接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於是言家三口又驅車到了XX精神病院。護理的護士說老人走的很安靜，他們是在早上發現老人停止呼吸的，妻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親，不禁淚流滿面，用自己的手緊緊地握住父親手，輕輕地低頭抽搐，站在一旁的言正中卻發現了岳父手腕上有個墨色的梅花印記！天啊！將老人安葬後一家人又靜靜地坐在了一起。　
　　言正中和妻子對視了一下，對曉艾說：“女兒，我想到了這個時候，你有權力知道關於你的一些事情
　　曉艾淚光盈盈的聽著，到了最後，言中正掏出了一張照片，這是在整理岳父遺物時留下的。相片裡算上岳父一共有三個人，另兩個即是樊醫生和另一個人，那個人一眼望去居然和袁子坤還頗有幾分相似，相片的背面是一個地址，清街公寓4棟404室。言中正吁了一口氣，對著妻子和女兒說，我想我們有必要到這個地方去看看，這是我們擁有的唯一的線索，或許會發現些什麼。
　　對於言中正三口來說，他們真是太迫切的想知道這梅花裡究竟隱含著什麼。
　　第二天，言正中一家便馳車來到了清街公寓，這裡離市區已很遠，可能是城內的修建還沒擴展至此，這
　　的一切顯得有些古老而蒼涼，沿著布滿灰塵的樓梯，三個人走到了4樓，叩響了404室的門，”請進—“室內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三個人魚貫而入地進了室內，有個老人，背對著他們坐在一把舊藤椅上，“我知道早晚會有人來的，十八年了，這一天終於來了。”老人站起身，轉過了臉，“樊叔叔！”言中正的妻子驚奇的叫了起來，老人和藹的笑笑，看了身邊的曉艾一眼，古怪地說：“的確不一樣啊”
　　老人給一家三口讓了座，繼續說道：“我知道是時候了，你們也都急於知道這一切的秘密。講起來該是從18年前，小丫頭還沒出生的時候。你爸爸，我還有那個歷史學家袁作紹我們聽說了一個關於梅花的咒怨，並偶然得到了一個神秘山洞的地圖，年輕人的好奇心遠遠超過了對神靈的敬畏，我們每人預先留了一張三人的合影還有這個地址，說以後若真有什麼不測，倖存的人就在這裡了卻餘生。然後就想當然的上路了，當然這次行動我們相當保密，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山洞裡我們找到了一本書，那封面上寫著看了的人會受到詛咒，那時候真是初生牛犢啊。我們一頁一頁地翻開了那本書，那裡講到了神奇的梅花印記，說通常每一個梅花印的傳予者都會在4月7日的午夜降生，當然它並不是人，每一個見過或褻瀆梅花印的人都會死亡，並且在手腕上留下墨色的梅花印。這死亡的咒怨會很快應驗，除非趕上5萬年的循環，它可以延緩十八年。5萬年的循環就是產嬰的女性會同時生下兩個嬰兒。一個是烙著梅花的幽靈，另一個卻是沾的靈氣的凡胎，他的烙印只有在每年的4月7日才真正的顯現，直到十八年後真正的沾染靈氣告別凡見”老人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三個人，言中正的額頭滲出了汗珠，曉艾的母親則緊緊拉住曉艾的手。老人接著話茬：“書的後邊明確告訴了梅花圖案真正的形態所在，當時的我嚇了一身冷汗，決定不去看，你父親也一樣。只有袁作紹象著了魔一樣，為了搞出可以震撼歷史界的神奇按照說明執意的看了一眼。回來以後，我們都絕口不談此事，但是一個星期以後袁作紹突然地死去了，手中還有沒寫完的關於梅花印的文章。沒有人知道原因，除了我和你父親。然後你的父親就莫名地住進了精神病院，我想我和你父親能苟活到十八年後的今天，除了當時我們能適可而止以外，更因為我們當年沒有看見梅花印。可是這麼多年了，該來的還是來了，不管怎樣，對聖靈的褻瀆哪怕是一丁點也是會遭到懲罰的。我想你們一定急於知道十八年前的產房裡究竟發生的什麼。其實那天晚上，我接生下來的不光是一個女孩，而是兩個鏈著手先後而至的一個男嬰和一個女嬰阿！那個男嬰手腕上有個紅光閃閃的梅花印，那女嬰，只有臀部有些淡淡的印記，確切的說，曉艾該是有個哥哥阿，有個不是人的哥哥阿！它一定是來了，一定來了…”

聽完這番話，言中正一家三口都嚇呆了，母親摸著曉艾的頭，不安地望著女兒，曉艾摸著媽媽的臉，先是哭著，而後居然平靜下來，緩緩地對母親說：“媽媽，別難過，對了，你和爸爸還記得我和你們說過司遲象哥哥嗎？他的手腕上有個很精緻的梅花鐲子。”
　　三個人離開了小屋，沒有走到樓下，言中正發覺自己把車鑰匙落在了樓上，於是再次敲開了老人的門，老人已經躺在藤椅上快睡著了，地下散著幾瓶安眠藥，言中正有些吃驚，連忙扶起老人。老人睜開眼，輕輕地把他推開，緩緩地說；“不用了，這是早晚的事，躲也躲不過，別忘了，我也是見過梅花印的人啊，老人又把嘴湊到言中正的耳邊，說了最後幾句話，便回過身，閉上眼睛，不理睬任何人。言中正發現老人的手腕上有個梅花印正在一點點的顏色加深……
　　開車返回，路上曉艾突然覺得頭暈，車子便停了下來，妻子陪著曉艾到外邊吹了吹風，曉艾卻突然臉色慘白的倒在了地上，只輕輕地說：“爸媽，曉艾十八了，女兒欠你們的等來生”便昏死過去了。
　　急診室外邊是焦急的言家夫婦，曉艾躺在裡面，不一會，醫生出來了，醫生把聽診器一摘，疑惑的看了兩人半晌：“太奇怪了，病人身上沒有傷口，身體器官也沒有異常，卻顯示出失血過多的癥狀，但是遺憾的是我們的血庫裡根本沒有能和她匹配的血樣。”妻子望著安靜的躺在裡面的女兒，喃喃地說：“曉艾要走了，曉艾要走了……”
　　半個鐘頭過後，醫生興衝衝的拿著一袋血漿跑過來說曉艾有救了。醫院裡的護士說剛剛有個穿白衣服的男孩捐了血。言中正和妻子隔著百葉窗向外望去，見司遲晃著手腕上的鐲子正向遠處走去……

　　血液一滴一滴地輸入曉艾的身體，曉艾的臉上開始有了血色卻依舊沒有醒。媽媽走進病房，用毛巾為曉艾擦拭著身體，卻發現曉艾的那塊胎記已經變得紅光閃閃了，媽媽有些傷心。她強烈地預感到十八年來的女兒就要不屬於她了。她伏在女兒的床頭滿臉淚痕地睡下了。
　　陽光有些刺眼，母親醒了，下意識地摸摸身邊，床空了，曉艾不見了！手中只有一張紙條，只留下淡紅色的兩個字“謝謝”和十八年前一樣，沒有人見過曉艾走出房間。
　　言中正的家裡，夫妻二人呆在偌大的房間裡顯得分外冷清，言中正扶著妻子平靜的說：”十八年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阿”就在這個安靜的晚上，言中正和妻子決定離開，言中正旋開檯燈，回想起老人最後的幾句話，腦海中又浮現了袁子坤的臉，不禁搖頭苦笑，於是寫了一封囑有’袁子坤親啟’的信扔進了門外的郵筒。言中正和妻子躺在床上，拿了兩杯威士忌，那裡面放裡大量的安眠藥，第二天清晨，人們發現言中正和妻子永遠的睡著了。
　　曉艾失蹤了，司遲也失蹤了，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兩天后，袁子坤收到了言中正那天晚上的信：

　　袁兄：
　　我知道你和你父親袁作紹一樣，對梅花印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這
　　也就很好的解釋了你為什麼在M校當了7年的“畫家”目的只是
　　為了我那個特殊生日的女兒和她身上的梅花胎記，一切都快結束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嘗試的，切記！切記！
　　言中正（絕筆）

　　袁子坤呷了一口茶，將信投進了紙簍，很顯然，老朋友言中正的話對這位史學家的兒子並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幾天以後，袁子坤在寫東西的時候，有一隻手敲了一下他的鐲子，那隻手的腕子上有個刻著梅花的鐲子。司遲退下了腕上的鐲子，撂在了桌上，“我想袁老師想研究一下這個吧”袁子坤接過鐲子，卻突然發現那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卸下鐲子的手腕上有個閃光的梅花印記。
　　第二天，報紙上刊登了M校美術教授莫名死亡的消息。
　　有人說，他的手臂上有個墨色的梅花印。
　　有人說，那天上午一個著白衣的男人和一個著白衣的女人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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