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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短篇]頭七,驚魂的“第三晚” [打印本頁]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5-11 05:38 PM    標題: [短篇]頭七,驚魂的“第三晚”

熱水器的水灑頭“嘩啦“不斷地噴著熱水,白霧般的蒸氣從抽風窗不斷地吹出。氣節已快到寒冬,張龍不得不把熱水器調到最大火位,用那近乎沸騰的熱水沖洗著身子。愛潔淨的他因這兩天‘守夜’沒有洗澡過,‘守夜’的原因是他的奶奶去世了,以為盡孫子的孝道,連續兩天沒有合過眼(經歷過守夜的人都知道,頭七的第一晚是不能睡覺的,有些地方是兩晚,更甚的不能吃飯,只能喝一點水)。‘守夜’,孫子一般是坐在靈台前,父母則是守著靈櫃。在靈台是燒冥錢、香蠟的地方。張龍‘守夜’,跪在靈台必被燒冥物的火產生的熱浪逼出一身汗,還有,更是熏得滿身的火煙味。此刻,張龍正好藉著熱呼呼的熱水沖洗去這兩天‘守夜’所帶來的疲倦與那股難聞的氣味,還有那心靈中的憂傷……

  剛從衛生間出來,大廳的電話響起。他急速去接,同這個時候一般是自己人打來的。電話是他母親打的,這個電話其實是要他立即去火葬場替下他父親。他父親因工事繁忙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守夜了(如火葬,到第三天須得把遺體送去火葬場),前兩天已擔負了工事,這晚必須得去上班,所以才要長子嫡孫來替上他的位置。張龍的奶奶是前天三點去世,到今天的三點已夠兩天。在六點的時他奶奶的遺體已送去火葬場。時間已經九點半,張父去上班的時間早已到。他怕在火葬場的母親孤獨,於是迅速穿上衣服出去了。


  張龍獨自一人走在街路上,由於天氣寒冷的關係,路人只有稀稀索索的幾個,出租車也沒有幾輛經過。他萎縮著身子,身體冷得發抖,心裡有點後悔出來時沒有多穿件衣服。可惡的是,天氣不只冷,還吹著刺骨的寒風。他有點忍不住想跑起來熱熱身,可是急須找輛出租車前去火葬場,如跑起來更難截到出租車了!好不容易見到有輛出租車在前面急速開來,張龍大喜若狂地猛揮著手臂要截車。“嗖”,出租車的司機根本不理會他,眨眼已飛馳過他身後百多米。


  “有沒有搞錯?開出租車卻又不做生意!”張龍暗罵道。但又想到,像這樣的冷的天氣,哪個不想在家蓋著棉被看電視,剛才那輛出租車的司機可能急著回家抱那軟肉溫香的老婆吧!


   火葬場有八公里遠,再找不到出租車搭去,走到那裡時已到凌晨兩三點了。大約走了一里路,在身後馳來了一輛,車速開得很慢,張龍反倒向後跑去截車。沒有讓他失望,司機停車下來問他要到哪裡(夜裡司機一般是先問到哪裡才讓客人上車的)。


   “司機,我去火葬場。”張龍搓著手道。


  司機道:“火葬場?很遠的。”想了想,又道:“錢方面能否多給點,夜裡去那種地方,多不吉利,不然先生你另找車吧。”司機約三十歲,人比較消瘦,雙眼深凹,絲毫無精神,不知是否是經常出夜車的原固。


  張龍已經忍不住寒風的噬吹,更沒有耐心等下一輛出租車的心情,急道:“多給一半錢還不可以,我要急著去那裡。”


  司機微笑地開了車門,讓張龍進去。他先取根煙出來抽,然後才起動車子,看了看張龍道:“年輕人你吸煙嗎?”


  張龍擺擺手道::“謝謝,我不抽煙!”


  “唉……現在生意難做,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張龍支吾一陣,沒有說什麼。話不對頭,在車內的兩人再沒什麼話。


  火葬場設在城裡較偏僻的地方,目的地的路程越近,路邊的路燈越少。張龍與司機沒有話題,頭便轉向車外的夜景。路,出奇的寂靜,寒風呼呼地嘯響,從車窗的細縫吹在他的面膚上,冷如刀割。路邊的榕樹被風吹得不斷搖曳,宛若張牙舞爪的妖怪。此時此景使張龍更添寒意。索性關緊車窗,雙手抱在胸前。雙眼自然地望向車前方,看到路前的路牌,看來火葬場快到了。藉著車前中間的後視鏡,看了下司機。此時,看到司機的面色與死人般的蒼白,還有他的雙眼似乎在流淚。奇怪司機怎麼會流淚?再注意看時,眼角處流的竟是嫣紅的血。張龍驚得馬上捂嘴,不讓自己的聲音半點發出。恐怖的情景使他立即把頭低下,不敢再看。開始他不斷地提醒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覺,不是真的。到後來,腦中一片空白,雙手雙腳痙攣般顫抖,緊握的手心已冒出冷汗。


  在十點十二分時,出租車才到了火葬場,時間不是很長,不過張龍卻覺得這段時間很漫長,是多麼辛苦地度過。他害怕得迅速下車,正要想跑進火葬場時,那位司機說話了,“喂,先生你還沒有給錢呢。”張龍呆站十幾秒,右手從外套的口袋裡兜出一張100元的鈔票,然後側臉走到車前遞給司機(俗話說,鬼也要買路錢)。


  “找你六十五塊,先生。”


   張龍疾速接過,轉身頭也不回地路進了火葬場。


   火葬場設得很闊大,有停屍間、存屍間,還有火化間。這裡的燈布裝有很多,燈泡也是大瓦數的,可是張龍總覺得那燈光還不夠亮。不知是否是心理的問題!望多幾眼那些燈,張龍奇怪這些燈比剛進來時不同,燈光好象變得更暗,顯如淡橙色。他不敢再多想,剛才見到的情景已經讓他魂不守舍了。


  在停屍間外的一排坐椅找到了他的母親。他母親呆著坐在那裡,神色顯得很憔悴。張龍來到她面前,她也沒有注意到。待張龍輕喚媽媽時,她才驚醒抬頭。


  “你來了,孩子?”


  張龍點點頭,道:“老爸去上班了是嗎?”說完,挨著她母親身邊坐下。


  “早就去了,要不因為工事,也不用你麻煩來了!”


  張龍問道:“媽,要守到什麼時候?”


  “還不知!現在火化你奶奶的遺體的時間還沒有到。孩子,你去幫媽取桶熱水。你去問下火葬場的管理員在哪弄,得了抬到我們面前的房間。”


   “哦,知道了。”應聲後便去火葬場的管理工作室。


   張龍不多久,抬了一桶熱水到剛才她母親所說的房間。房間中間的床上有一具用雪白的白紗布蓋著的遺體,遺體正是他奶奶的。


  “媽,熱水取來了。”


  他母親點點頭,從手中的手袋裡取出了幾樣東西:香草、柚子葉、黃皮葉……然後放到熱水裡浸泡。


  “孩子,你出去吧,我要為你奶奶擦下身子。”


  “……”。張龍默言走出了房間。


  已快十一點,張龍由於兩天夜晚沒得睡,倦意在此刻侵襲著他的雙眼。頂不住這辛苦的煎熬,於是便躺在房間外的一排椅子上閉眼。不知不覺,他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寒意使他醒來。柔柔眼睛,到房間裡找母親。可是到了裡面卻不見她,連奶奶的都不見了,暗想道:“該不會把奶奶的遺體送去焚化了吧?”正想轉身向火葬場的管理室走去問下管理員,就在這時,在左手邊長長的走廊底端,有個人正緩步走著。步伐很慢很慢,每一步都要覺得是很堅難地邁出。那人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大寒天,誰有這麼大的勇氣不穿衣服,而且不怕羞恥?雙眼有點迷朦朧,再用力搓了搓,那裡真的是有個人。張龍提醒自己:“這只是幻覺,或是那人不是‘人’。”‘不是人’,恐懼的心理再次冒起,他的額頭冒著冷汗,理智提醒他自己,得馬上離開這。驚慌地踉蹌倒退幾步後,大叫一聲便向管理理室的方向跑去。


   “小龍你跑什麼~~~~”說話的聲音是多麼的熟悉。此時在他前面出現了一道僂佝的身影。那身影是他這幾天多麼想見到的……


  “奶奶?”見到奶奶,害怕的心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


  “孩子,奶奶好久沒和你玩了……”。這句話使張龍想起小時候每次見到奶奶時,奶奶都是這樣和藹地說……很小的時候,他奶奶已和他父母分開來住。


  他回身望望剛才見到沒有穿衣服的人的地方,奇怪的是那個沒有穿衣服的人不見了……


  “孩子,你看什麼?來奶奶這,奶奶唱首童謠給你聽。”他奶奶不住地向他揮手。


  張龍欣喜地走過去,那張歷經滄桑,慈祥的臉再一次印在他的腦海里……


  幽長的走廊就響著那首多年難得聽到的童謠……


  歌謠很飄渺,又好似從遙遠的地方悠悠地傳來……


  不知什麼時候,張龍發覺自己躺在椅子上,身上披蓋著一件衣服。衣服是父親的。側身坐起,旁邊則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父親。母親正依偎在父親的懷中睡著。他父親卻沒有睡著,他見到張龍醒來,輕聲道:“孩子,怎麼不多睡會兒,剛天亮不久。”


  張龍卻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爸,你剛才見到了奶奶嗎?”


  張爸沒有領會其中的意思,道:“你奶奶的遺體在四點鐘時已火化,她的骨灰現在管理員存放著!”


  張龍再沒說什麼,抬頭呆然望向這幽長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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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在頭七的第四晚,張龍要洗澡時,發覺了一點不對勁的事。原來是他兜出的外套的錢時,發現錢裡夾著一張搓得很皺的冥錢(現今印製冥錢的技術比以前的提高了許多,印出的冥錢樣本,又是現在通用的人民幣,不注意看還以為是真的!)。這張冥錢不知幾時放入衣袋的。可能是在守夜時,在靈台前燒冥錢的時候不覺意隨手取了一張,又不覺意放到自己的口袋裡。這是一個可能。另一個可能,會不會是夜裡乘搭出租車時的司機所給的?如後面的可能是真的,張龍更願意自己見到奶奶的那一幕是真的……
作者: 西瓜子     時間: 2006-5-13 12:56 AM
推~慈祥的奶奶

想到我去年去世的奶奶

她的笑容依舊慈祥

我卻沒盡到孝道去見她生前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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