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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篇]幽洞(重新 編輯 完結篇) [打印本頁]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3 PM    標題: [長篇]幽洞(重新 編輯 完結篇)

之前阿忠以恫恫﹐各自有發過不同的幽洞系列﹐但都沒有
真正完整﹐現在阿忠再(重新 編輯 完結篇)。


第一章 奇怪的聲音

進入山洞不久,我們六個人就迷路了。我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次幽洞之旅,竟是我們的死亡之旅。

  起初,我們抓著繩子,從洞口縋下來的時候,很失望的發現這不過是個普通的山洞

,與最初的推斷大相徑庭。沿著洞壁走過百餘米,轉過一塊巨大的岩石,前面豁然開朗,火把的光芒在洞內晃動,眼前的景象令我們目瞪口呆。

  這是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手電和火把同時亮起,還是看不到洞窟的邊緣。洞中景象光怪陸離,嶙峋的怪石把洞穴分隔出無數縱橫交錯的通道。若不是知道現在正是上午,我們會以為走進了深夜的夢境。凌冰第一個跳躍起來,既而六個人一起歡呼,洞壁回音,歡聲大作。我們兩個月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城外的山下存在一座如此氣勢恢弘的地下宮殿,將是一個轟動性的發現。

  最先想到浮來山下可能存在一個神秘洞穴的,是同行的可非,可非是一家科研所的研究人員,他在研究本地的地理及氣候變遷課題時,發現了許多與浮來山洞相關的記載。這些記載都語焉不詳,多是一些荒誕不稽的奇談怪論。最有代表性的說法是,洞中有妖魅害人,進洞之人,無有生還者。可非注意到,清末以後的典籍中再也看不到關於這個山洞的記錄。由此他判斷,浮來山下,可能存在過一個巨大的山洞,清代以後,由於某種原因,洞口被掩埋或坍塌了。

  最近兩個月,我們放棄了休息時間,一直在浮來山上尋找。後來在一座斷崖的中間,發現了被山石和草木掩蓋著的洞口。我們相信,一座在古人記錄中頻頻出現的帶有傳奇色彩的山洞,一定隱藏著驚人的秘密。

  每一個人都很激動,興奮和熱情在陰冷的空間裡盡情的發揮著。現實生活中機械而枯燥的重複工作讓我們內心空虛寂寞,心靈在世俗的機巧和競爭中日漸疲倦,記不起同樣的縱情歡笑發生在什麼時間。

  隨著我們的歡呼雀躍,潮濕的地面浮出一層淡紫色的霧氣,慢慢彌漫開來。在不絕於耳的歡笑聲中,我突然聽到一絲尖銳的嘶叫,仿佛從我的耳朵裡發出,由細微到宏大,迅速穿透耳膜,毒刺般直刺內心。這聲音如此尖銳,在內心喚起一片陰冷的感覺,我恍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惡毒的怨恨。

  我停止歡呼,試圖捕捉到這片聲音,卻又悄無聲息了。我示意大家安靜,凌冰兀自意猶未盡,大聲感嘆道:“大自然的造化太偉大了!我們生活的腳底下,竟有一座這麼神奇的洞府。”凌冰是我的女友,也是這次探險活動唯一的女性。她曾是大學登山隊的隊員,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

  火把的火苗突突的跳動著,我可以看清每一個人臉。剛才的聲音喚起的陰冷的感覺久久不退。我悄悄觀察其餘人臉色的變化,只有陸徵眉頭緊鎖,若有所思。我和可非是這次活動的發起者,陸徵則是活動的贊助者,這次探險的經費,大部分是陸徵掏的腰包。他是我們大學時代的校友,獨自經營著一家旅行社,這點錢對他不算什麼。他的臉色,讓我心頭一沉。四目相對,更加重我心頭不祥的感覺。顯然,他也察覺到了洞中詭異的潛流。

  洞中景觀太奇妙了,大家決定繼續前進。我們攜帶了探險必要的防衛工具,不必因為莫名的幻象退縮。六人中,杜超和李源是我大學時代的好友,厭倦世俗的慾望和紛爭,熱衷於飲酒和冒險,共同的愛好和經歷讓我們親如兄弟。在苦悶的日子裡,美酒和友誼帶給我們難得的慰藉。

  可非藉助儀器,測出了準確的方位。整座浮來山南北走勢,山體中心位於北部。可非認為山洞的精華部位應該在山體中心,我們決定向北前進。在狹窄的山洞中行走,物品過多反成累贅。臨行前,我們將諸如相機簡易帳篷等雜物留在了原地,只帶一些必需品和防衛工具。至於食物和水,我們聽從陸徵的意見,全部帶在身上。

  可非手持火把在前面引路,另外五人各持手電跟在後面。四周猙獰可怖的怪石上布滿了拳頭大小的空洞,剛才的聲響帶給我的餘悸尚未消失,只覺每個空洞都象一隻惡毒的眼睛,透射著陰冷的氣息。

  凌冰興致最高,每發現一處奇妙的景致,便雀躍不已。李源和杜超用手電四處照射,邊走邊說笑著。可非生性沉默,獨自走在前面。我與陸徵則帶著不安的心情,緊張的注意著周圍的環境,用心捕捉每一絲異常的聲響。

  隨著我們的深入,地勢逐漸下沉,石筍和怪石分布更加緊密。兩個小時後,我們來到洞窟的邊緣。眼前現出一道巨大的山洞,從外面看去,如一條深不可測的長廊,手電光芒穿透黑暗,可以看到黑幽幽的洞壁。我們不假思索的轉進了洞裡,沿著洞道繼續前進。

  走不多久,可非突然叫道:“哎呀,壞了!”我與陸徵都是一震,同時衝到可非身邊。可非操作著手中的儀器,說:“我們的方向錯了。我們原本向北前進,現在儀器顯示卻是南方。”凌冰三人也湊過來,不解的問:“我們一直向前走,沒有改變方向啊!”可非說:“是啊,所以才奇怪。”凌冰拍著手笑起來,說:“這麼說,我們迷路了?看來要玩一次山洞探險的遊戲了。”杜超也哈哈笑著說:“這種真實的遊戲才刺激!”我看了陸徵一眼,陸徵的臉色陰沉的如同結冰,生硬的把臉扭到一邊。

  可非說:“不要前進了。火把快燒光了,如果迷失在裡面,就有苦頭了。”杜超立刻反對,說:“怕什麼,我們還有這麼多手電。繼續走下去,也許會找到另一個出口。”李源說:“是啊,從記載來看,我們可能是百年來的第一批進洞的人,現在返回,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凌冰也附和說:“如果前面走不通,我們沿著洞壁返回就是了,不會迷路的。”杜超三人的反對讓可非無法再堅持,於是大家繼續前進。地面濕滑不平,在我們行走的主道上,不斷有陰暗的小徑,朝兩邊輻射開去。那些小徑多半潮濕昏暗,氤氳著一層紫氣。

  洞道不斷變窄,到後來,左右洞壁相距不足幾米,形狀奇怪的山石縱橫交錯,有時需要攀住岩石才能前進,那些石頭冰涼濕滑,摸上去有種奇怪的感覺。

  走上一塊平整的大石時,可非提議休息。陸徵鋪開一塊台布,大家盤腿而坐。可非說:“我們走過了四個小時,如果中途沒改變方向,現在該到浮來山的中部了。”陸徵點點頭:“浮來山脈綿延百公里,如果我們方向走錯,只怕已經走到浮來山的另一面。”杜超笑呵呵地說:“管它什麼方向,已經中午了,吃完午飯再說。”雖然沒打算在洞裡呆太久,食品卻是足夠,單我包裡的旅行食品就夠一人吃上兩天。可非帶了一隻燒雞,大家圍坐在一起,先享用這隻燒雞,一股香氣在洞裡彌漫開來。

  突然,一股怪異感覺從我與石塊接觸的肢體部位傳來,屁股下面的巨石似乎在微微地蠕動,我手掌抵住石面,如同抵住一個冰涼滑膩的肉體。我驚出一身冷汗,差點從石頭上跳起來。看別人都在津津有味的享用燒雞,只好強按住心頭的不安,等他們慢慢吃完。

  李源啃完一條雞腿,隨手向旁邊一扔,說:“吃完了,我們繼續前進。”話音未落戛然而止,驚聲叫道:“什麼聲音?這麼嘈雜?”語調裡充滿恐惶。

  杜超拍了他一巴掌,笑著說:“別一驚一乍的,哪有什麼聲音啊?”陸徵盯著李源問:“你聽到什麼了?”李源面帶惶惑,沮喪地說:“我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象從腦子裡冒出來,突然又消失了。可能是我的幻覺。”陸徵看了我一眼,我轉過頭,默然無語。凌冰坐我身邊,正在用紙巾擦拭著細長的手指。

  我整理好背包,站起來問:“還要繼續前進嗎?”可非搖頭說:“返回吧,火把快燒完了,繼續走下去,今晚要在山裡過夜了。”正如可非所言,火把的光芒越來越微弱,以後的路只能用手電照明了。李源說:“我們現在返回,可以在天黑前走出山洞。”杜超不以為然地反駁他:“天黑還早著呢,你害怕了?”凌冰在我的幫助下,背好行包說:“我不想在荒郊野外過夜,還是回去吧”。

  陸徵一揮手,乾脆地說:“走吧,返回。”帶頭從石頭上跳下來。

  走過幾步,凌冰悄悄靠近我,輓住我的胳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則才那塊石頭好怪異,好象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我感覺它在呼吸。”我心頭一跳,卻不動聲色,伸出小指在她鼻尖按了一下說:“我怎麼沒發現?別嚇唬自己了,有我呢。”凌冰悻悻地推了我一把,說:“有你又怎麼樣?”



第二章  幽洞迷失

吃過午飯,大家又有了精神,杜超走在前面,大聲說:“我們出去後,把探險結果公開,一定是爆炸性新聞。”李源笑呵呵的說:“是啊,沒準這裡會開發成旅遊景點,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來旅遊。凌冰,等你們有了孩子,就可以帶他來吹牛了:‘兒子,這山洞是你爸媽發現的。’多神氣?”

  凌冰吃吃地笑道:“如果他不相信呢?”杜超笑著說:“好辦啊,我們下次來的時

候,在洞口立一塊碑就行了。”凌冰問:“碑上寫什麼呢?”杜超笑著說:“就寫‘探險英雄永垂不朽’,下面刻上我們六個人的名字。”凌冰嘻嘻一笑說:“怎麼聽著象墓碑的詞兒啊?”

  我心中一動,走在旁邊的陸徵也似乎一愣,這句話同時觸動了我們心中的某一根弦。我轉頭責備凌冰道:“不要亂說。”凌冰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返回的路好走一些,穿過凹凸不平的路段,地面逐漸變的平坦。我們六個人中,陸徵還是眉頭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本來在前面的可非卻落在了最後,我注意到,飯後可非變得異常沉默。我放慢腳步,等他跟上來,手電的光芒照亮他的臉龐,只見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我奇怪的問:“怎麼了,不舒服嗎?”可非似乎吃了一驚,失魂落魄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

  他的神情讓我疑惑:“怎麼流這麼多汗?”可非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汗水從他手裡流下來,他臉上浮現出恍惚的神情:“哦,我可能有些熱。”我伸手取他的背包,說:“我來幫你背儀器吧!”可非推開我的手,淡漠地說:“不用了。”

  地面越來越濕滑,走過一段距離後,我們聽到了流水的聲音。這聲音突兀而奇怪,我們的來路上不曾見任何溪流,但水聲就在前面。當我們一步步走近,發現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前面是一片黑乎乎的洞壁,洞壁下面,竟有一條河水涌動的暗流,水聲沉悶,從一側洞壁中涌出,在洞中旋成一個小小的水潭,扎進另一側洞壁。

  我們觀察周圍的環境,確信從未到過這個地方。杜超沮喪地說:“我們真的迷路了。”陸徵關掉手電說:“我們原路返回,找到吃中飯的地方,重新再走。”我與李源都點頭同意,於是大家沿洞壁返回。我們入洞五六個小時,熄滅的火把早被可非扔掉,手中的高能手電也不如初始明亮了。我關掉自己的手電,發現陸徵也沒開,我想他在作最壞的打算了。

  不久,陸徵突然停下來,問:“可非呢?”我一愣,記得可非與杜超走在我後面,身後卻只有杜超。杜超一臉茫然地說:“沒注意啊,以為他在前面呢”。

  陸徵略一沉吟,對我說:“我與杜超到後面找可非,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不要走開。”我剛要同意,驀然心中一動,說:“還是大家一起去找,不要走散了。”陸徵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洞中詭異的氣氛越來越重,我們不能有任何差錯。我們呼喚著可非的名字,走回那條死胡同,回聲在洞內作響,沒有一絲可非的聲息。杜超不安地說:“剛才他走在我身邊的,誰會想到他不聲不響的停下來呢。”我安慰杜超說:“不會有事的。”凌冰走在最前,在一轉彎處,突然喊道:“可非在前面。”果然前面洞道中有一絲模糊的光亮,可以判定是手電的光芒。

  大家加快腳步,轉過一巨大的石柱,遠遠望見可非正倚石而坐。走到近前,見他臉色蒼白,一頭黃豆大的汗珠,眼睛呆滯無神地盯著前方,對於我們的呼喚竟聽而不聞。

  我俯身拉起他的手,可非竟觸電般地甩開我,大聲叫道:“走開,不關我的事,你們走開!”聲音裡充滿了惶恐。他夢魘般的神情讓大家吃了一驚,我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大聲說:“是我啊,可非,你怎麼了?”可非雙眼無神地看著我,半天才吃力地說:“這裡的聲音好亂啊。”

  我一怔,洞裡除了他自己粗重地呼吸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陸徵掏出紙巾,擦掉可非頭上的汗水,問:“你怎麼樣,可非?”可非推開我們兩人的手說:“剛才……沒事了,我們走吧。”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於我們關切的詢問,只是茫然地答應著,卻無明確的答案。看他神色恍惚的樣子,大家不再多問,每個人都平添了一份不安。

  陸徵憂慮地看著可非說:“我們繼續走吧,回到吃中飯的地方,到那兒再休息。”尋找可非的意外,讓我們耽誤了一個小時,時間已接近傍晚,即使順利找到出洞的路,只怕也要在山裡過夜了。

            

  手電的光芒明顯減弱,為節省電池,我們保留了兩隻手電照明,李源和杜超都沉默下來,凌冰也沒了原來的興致,只是默默地走著。這條洞道比我們走過時更加漫長,幾個小時後我們便察覺異常。進來時的洞道越走越窄,路上曾有巨石擋道,現在的路面卻始終平坦通暢。陸徵停下來,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們走錯了,這不是來時的路。”其實,每一個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顯然我們迷路了。如果再次後退,只能返回那條流淌著暗河的死胡同,我們商量後,決定繼續前進。

  從進洞到現在,徒步奔走八個多小時,我感到疲憊和沮喪。兩隻打開的手電光芒漸漸微弱,電池快用光了。我們打開了第三隻,洞內頓時明亮了許多,兩邊被照亮的怪石愈發猙獰恐怖。

  我們找到一處地勢稍高幹燥平整的地面時,已是晚上八點。在陸徵的提議下,我們就地露營,雖然沒打算在洞中過夜,可所有人都疲憊不堪,與其繼續盲目奔波,不如養足精神,明天再走。

  陸徵關掉手電,點燃了一支蠟燭。在靠近洞壁的地方,凌冰和李源展開了兩塊台布。晚餐很簡單,多是便於攜帶的旅行食品。誰也不曾料到會在洞中過夜,攜帶的簡易臥具都留在洞口,只好因陋就簡,把台布當作席夢思。可非精神萎靡不振,飯後倒頭便睡。李源和杜超心無旁騖,嘻嘻哈哈開了幾句玩笑後,也合衣而臥,打起了呼嚕。凌冰跟我們奔波了一天,此刻也已睏倦,依偎著我打起瞌睡。我用背包作成枕頭,讓她躺在我旁邊。

  現在是八月份天氣,外面溽熱未消,洞中卻是清涼。我斜倚著洞壁,默默地注視著凌冰睡夢中姣好的面孔,燭光在洞中閃爍,她的表情安詳寧靜,似乎知道我在注視著她,翻身將頭埋到我的腋下。她單純的情態讓我有些感動,輕輕幫她理了理睡亂的頭髮。

  我與凌冰相識半年,一直不能確定她是否愛我。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一點可愛的地方。她如精靈一般出現在我的生活裡,讓我惶惑又捉摸不定。在枯寂無聊的日子裡,我放縱自己的生命,揮霍寶貴的青春,卻難以敞開心胸接受一份迷離的愛,我覺得總有一天,她會再如精靈般從我身邊消失,那時我不想有太多遺憾。

  陸徵也斜倚著椈嚏A我不知他是否睡著。洞裡陰森安靜,一點燭光被無窮的黑暗包圍著,燭花爆裂時發出細微的吡啪聲,蠟燭燃盡多半,燭淚流到了地面上。我輕輕起身,將蠟燭吹滅,剎那間,黑暗包圍了一切。

  黑暗中,有蟋蟋縮縮的聲音,火光一閃,洞中又亮起來,陸徵起身點燃了蠟燭,輕聲說:“讓它自己燃盡吧,我還備有幾根。”我點點頭,默默地看著蠟燭一分一分變短,燭光漸漸暗淡下去,在蠟燭將要燃盡的剎那,我看到紫色的霧氣從布慢怪石的空洞裡飄散出來。

  我很快沉入了夢鄉。醒來時一片漆黑,我翻身坐起,摸到身邊的手電,手電照亮的剎那,眼前一條黑乎乎的人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吃了一驚,定睛看時,竟是可非。他的身體籠罩在一片紫色的霧氣裡,眼神呆滯,一臉驚怖的神情,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我伸手在可非肩上輕輕一拍,可非如夢初醒般一聲驚叫:“別碰我!”

  睡在另一端的陸徵觸電般彈起,驚問:“怎麼了?”可非臉上的紫色迅速消退,我聽到一聲呼嘯如排山倒海般向我們洶涌而來,中間夾雜著凄厲的尖叫和痛苦的吟呻。突然火光一閃,聲音急速消退,瞬間一片寂靜,只剩下可非沉重的呼吸聲。原示陸徵劃著了一根火柴,火光下,陸徵雙手發抖,神色驚恐。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6-4-15 at 07:10 PM ]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4 PM
第三章  洞底深潭

可非依然眼神呆滯,茫然的看看我和陸徵,夢囈般重複那句話:“不關我的事啊……”倒頭躺在鋪上。陸徵也呆呆的看著我,似乎沒有從夢中醒來,直到火焰燒到了指尖,才吃驚的將燃盡的火柴扔掉。

  我看表,才清晨4點。陸徵用顫抖聲音問:“你聽到了?”我點頭。


  陸徵吁了口氣,問:“什麼聲音?”我搖頭:“不知道。不要驚動李源他們,我們盡快出洞。”陸徵沉默不語。

  “時間還早,我們再睡一會。”我翻身躺下,順手將手電關掉。手電熄滅的瞬間,我看到凌冰睜著烏黑的眼睛,默默的看著我。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睡吧。”

  事實上,除了睡覺,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李源和杜超熟睡的鼾聲,在這個漆黑的山洞裡,清晰而均勻。我睡意全無,在鼾聲裡,我似乎又聽到了流水的聲音。水聲沉悶,若有若無,正如昨天經過的那條暗河的水聲,仔細聽時,聲音卻又沒了。

  我睜著眼睛,直到李源他們醒來。早晨的驚慌沒有影響他們的酣夢,他們如往常一樣精神十足。吃過早飯,我們繼續前進。到這個時候,每一個人都不再心存幻想,我們確實迷路了。當務之急是找到昨天的地方,沿來路返回。

  手電光芒暗淡,路面還很平坦,始終沒有想象中崎嶇難行的場面。六人中,李源和杜超一直精神很好,可非還是憔悴恍惚,為了防止意外,陸徵跟他走在一起。凌冰緊緊靠在我身邊,變的沉默起來,我想她也察覺到了我們的詭異處境。

  突然,我們又聽到了水聲,正是昨晚聽到的聲音。這聲音不再飄忽,而是真切清晰。李源走在前面,說:“好象又有一條河,有流水的聲音。地面濕滑,大家不要摔倒。”杜超說:“似乎越走越深了,這座鬼山洞到底有沒有盡頭?”

  水聲越來越近,又是一條暗溝攔住了去路,手電照在水面上,閃爍著陰冷的光芒。我們靠近河岸,手電照向對岸,還是一條死胡同,暗河緊挨著洞壁,水流湍急,洞壁前面也是一個十餘見方的水潭。

          

  李源晃動著手電,四下裡打量著,大聲說:“錯了,這是我們昨天到過的地方。”陸徵打開另一隻手電,洞內敞亮起來,適才手電光芒微弱,看不真切,現在根據洞壁的形狀和方位判斷,似乎果真是昨天到過的地方。

  陸徵小心的搜尋著地面的痕跡,時而蹲下去,時而站起來,最後語氣肯定地說:“是的,我們又走回來了,地上有我們留下的腳印。”杜超哈哈大笑:“見鬼,這山洞有點邪門,走了這麼多冤枉路,還得重走一遍。”

  凌冰說:“我們一直向遠離河水的方向前進,可現在又回到了這裡,也就是說,我們此前走過的是一個環形路線,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我搖頭,指指前方的洞壁說:“不對,這是一條死胡同,我們沒有走通這個圓環。”凌冰點頭說:“那麼我們走過的是一段類似於阿拉伯數字'6'的曲線,我們從這條路上出發,轉過一圈,又回到了這條路上,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能就是六的頂端。”

  這是一個聰明的分析,陸徵也同意這個說法:“我們可能在昨天返回時,誤入了這個岔道。現在需要找到那個出口,走出這個六字形曲線。”李源說:“整座山洞象個迷宮,即使我們走出了這個六字形曲線,還會進入另一個六字形曲線,如果繼續亂摸亂撞,再有一天也走不出去。”杜超不以為然的說:“這個問題容易解決,只要在經過的路上做好標記,就可以避免轉圈了,也少走冤枉路。”杜超個性樂觀豪爽,不拘小節,可做事歷來乾脆利落。他說的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凌冰說:“我們沒有粉筆,用什麼做標記?”杜超呵呵一笑,說:“沒有粉筆,我們就地取材,看我的。”走到一側洞壁旁,意欲尋找什麼。可洞中清潔乾淨,如被人清掃過一般,除了斗大的石頭,什麼都沒有。他彎腰搬起一塊頭顱大小的石頭,狠狠朝洞壁上砸去。

  石塊的撞擊洞壁,發出轟隆的響聲,聲音在洞中迴盪,夾雜著一聲慘叫。大家面面相覷,慘叫聲竟來自可非。只見可非大叫一聲,兩眼發直,身子直挺挺向後倒去。

  自早上醒來後,可非沒說過一句話,突如其來的叫聲,讓大家大吃一驚。三道電光照在他的臉上,只見他雙目深陷,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流下來,發梢都被洇濕了。大家急忙展開台布,七手八腳的把可非扶到上面。

  在大家的呼喚聲中,可非慢慢睜開眼睛,神色迷茫疲憊,嘴脣翕動,微弱的說:“水……水……”李源動作麻利地解開背包,抽出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送到可非嘴邊。可非搖頭推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步踉蹌地朝潭邊走去。

  他腳步虛浮,似欲摔倒,我和李源趕緊攙住他。可非徑直走到水邊,伸手捧起潭中的水,狂喝起來。背上的背包阻礙了他的動作,起身把包卸下來,整個人都趴下去,捧起河水,痛飲不停。

  潭水翻滾流動,手電照到水面上,顯出暗紅的顏色,如血液般粘稠渾濁。我伸手掬了一捧,用舌尖品嘗水質,有一股澀澀的古怪的感覺。

  我拉住可非:“不要喝了,這水不幹淨。”可非呆呆地看看我,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掙扎著要掙脫我的手。

  從昨天開始,可非就有些神智不清,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抓住他的手不放。可非用力掙扎,踢踏的雙腳碰到了旁邊的背包,包在地上翻了一個滾,跌落水中。我一愣,急忙伏身去搶,已經來不及,包在水中起伏了一下,沉入水底。

  可非見背包落水,大叫一聲,向水中撲去。幸而李源眼疾手快,將他攔腰抱住,連拖帶拉,遠離水岸。

  陸徵等人來到河邊,看著起伏涌動的河水,都無計可施。我心中懊惱,跺腳說:“得想辦法把包弄上來,裡面都是可非從單位借來的貴重設備,決不能丟失。”杜超扒掉外衣說:“下水撈,我的游泳技術好。”陸徵攔住他說:“別著急。水流太急,我們先試試潭水的深度,看儀器可能失落在哪裡。”說罷,從背包裡掏出一捆繩索,揀起一塊杜超砸爛的長條形碎石,綁到繩索的一端。

  走到水邊,將石塊扔進水中。只見繩索迅速從陸徵手中滑出,被流水衝向一邊。陸徵慌忙拉住,無奈的搖搖頭說:“水流太急,連石頭都被衝走,背包肯定被衝遠,下去也沒用了。”杜超掃興的披上外衣,說:“那算了。我們有這樣重大的發現,損失一點儀器,沒什麼了不起。”凌冰說:“將來了解這股水流的來源去向,也許可以從別的地方找回儀器。”



第四章 離奇的骷髏

陸徵雙手交替,從水中拉出繩索,蹲身下去,欲解繩索一端的石塊。突然“哎呀”一聲,從地上跳起來。大家都吃一驚,急忙圍攏過來,手電的光芒照在陸徵的臉上,只見他臉色蒼白,雙眼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指,似乎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淋漓的鮮血從他的食指上流下來。

  “你手指怎麼了?”我問。


  陸徵驚魂甫定,用手指指地面。手電照到地上,赫然有個顏色慘白的骷髏頭,白森森的牙齒正咬住繩索的一端。凌冰一聲尖叫,躲在我的背後。我心頭一懍,一股難言的恐懼涌進心頭。

  我們隨身備有急救藥品,李源很快替陸徵敷上藥,包紮好傷口。杜超用手指撥弄著那個骷髏頭,很不解的問:“陸哥,你剛才綁到繩上的,就是這個玩意嗎?”在我們這群人中,陸徵年齡最長,大家都喊他陸哥,我與他相識較早,一直以本名稱呼他。

  陸徵捧住自己受傷的手指,遲疑的說:“不是,我綁的是一塊長條形的石頭。”杜超呵呵笑著說:“用石頭可以釣上來骷髏,這條河有點邪門。”李源問:“陸哥,你的手被骷髏咬傷的嗎?”杜超笑道:“骷髏怎會咬人?”李源反駁說:“骷髏不會咬人,怎會咬繩子呢?”杜超語塞。

  陸徵臉色慘白,神不守舍的說:“我也不清楚,光線太暗,我本想解開繩子,突然手指一疼,發現手中竟是一個骷髏頭。”凌冰說:“這個地方好古怪,我們不要呆在這裡了,趕緊尋找出洞的路吧。”

  杜超蹲在地上,還在饒有興趣的琢磨那個骷髏頭,試圖把繩索從牙齒中抽出來。我掏出刀子,割斷繩索被咬住的一端,收到陸徵的包裡。然後對杜超說:“不要浪費時間了,小心它咬你。”陸徵低聲說:“我們走吧,大家留意走過的路,我們需要找到離開環線的出口。”

  剛走幾步,凌冰衝杜超嚷道:“你手裡拿的什麼?”大家聞聲回頭,只見杜超竟用半截繩索提著那個骷髏頭,骷髏頭白森森的牙齒依舊緊緊咬住繩索的一端,在杜超身邊蕩來蕩去。

  杜超聳聳肩,笑嘻嘻的說:“你們不覺得會咬東西的骷髏很有趣嗎?”李源衝杜超喊道:“這麼噁心的的東西有什麼趣,你是不是心理變態?趕緊扔掉它!”他們二人關係親密,經常一起鬥嘴取笑,說話從來沒有禁忌。杜超無辜的看看骷髏頭,說:“扔掉就是了,你們那麼緊張幹嗎?”說著飛起一腳,將骷髏踢回河裡。

  隨著骷髏落水的撲騰聲,一聲凄歷的尖叫由遠及近而來。如同狂風驟雨,剎那間把我們包圍在中間。這聲音凄厲難聽,其中傳遞的惡毒的信息,令人心驚膽戰。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家面面相覷,都從他人的表情裡看到驚恐的神色。

  在這片激烈的響聲裡,可非突然拔腿狂奔,衝到水潭前,腳步不停,一頭載入潭水之中。

  隨著可非的身影沒於水中,呼嘯聲戛然而止,一切復歸平靜。

  杜招抱著腦袋,大喊:“哪裡來的聲音,什麼聲音?”李源衝他喊道:“別叫了,快救可非。”陸徵早已跑到水潭前,緊張地注視著水面。

  凌冰打開了我用過的手電,這是目前最亮的手電,其餘的因電量不足,都暗淡了。手電的光柱掃來掃去,水面依暗流滾動,水聲沉悶,毫無異狀。

  “下水救人!”陸徵堅決地說,揮手脫掉外衣。

  杜超攔住陸徵,說:“你受傷了,讓我來。”扒掉襯衫,縱身躍入水中。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緊張地注視著水面的變化。時間仿佛停滯,水面下毫無動靜。過了許久,突見水面急劇翻滾。水花濺起多高,看得出是杜超在水中奮力掙扎。忽然又沉下去,潭中又是一片平靜。手電照在水面上,光芒閃爍不定。洞裡迴盪著李源和凌冰焦急的呼喊。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短短幾分鐘仿佛幾個世紀,杜超在水中掙扎的畫面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水底似乎隱藏著莫大的凶險。否則以杜超的水性,不會在水中無故撲騰。

  我轉頭向陸徵道:“給我繩子。”陸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緩緩解下自己背包,動作顯得有些遲疑。我心急如焚,一把撕開背包,掏出剛才釣過骷髏的繩索,將繩子的一端纏到自己腕上,另一端塞到李源手中,說:“如果我在下面沒有動靜,就拖我上來。”凌冰默默地看著我,一臉關切的神情。我衝她一點頭,說:“別擔心。”

  正要下水,忽然水面“嘩啦”一聲響,杜超從水中探出頭來,扒著岸邊的石頭,濕淋淋爬了上岸來。杜超一上岸,就喘息著大聲叫道:“見鬼了,這河裡有邪門兒,水流太快,我幾乎被衝走,又有東西纏住我的手腳,多虧我用力掙脫……。”

  看我們都不說話,忙問:“可非呢,可非有沒有上來?”李源說:“你下去不就是找可非嗎?”杜超一頓腳:“水流太急,水底太暗,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摸不著。”

  我一咬牙,說:“我下去。”杜超伸手拉住我,說:“水流太急了,沒有用的。可非落水這麼長時間,他……”

  我心如刀絞。可非性格溫和少言,畢業後孤身來到這座城市,一直堅守單調寂寞的生活。只有週末的時候,才會帶幾個小菜,來我住處痛飲一場。他是這次探險活動的發起人,誰料竟失陷在這個小小的水潭裡。

  我甩開杜超的手,嗚咽道:“別攔我,我一定要找到可非。”杜超死死抱住我的肩膀,大聲說:“你不能下去,我也想救可非,可水裡有古怪,有……有東西!剛才水中……有東西拖住我的手腳,很奇怪的東西……我爬上來全憑僥倖。我們已經失去可非了……先出洞,出洞後再想辦法。”

  杜超的話如當頭捧喝,讓我猛然警醒。我感到他的雙手,竟在籟籟發抖。杜超歷來豪爽勇敢,膽大包天,水中的東西竟然讓他如此恐懼,我瞬間感應到了莫名的殺機。

  我拍拍杜超的肩膀。他鬆開雙手,轉頭走到一邊。

  我問:“水中有什麼?”杜超摸了一把臉,搖搖頭說:“不知道,似乎是很多手,拼命的拉住我,把我拖向水底……”李源急忙問:“會不會是可非?”杜超搖頭:“肯定不是,那不是一雙手,而是很多,非常多的手。似乎都毛茸茸的,很奇怪的感覺,水裡怎會有毛茸茸的東西呢?”凌冰著急的問:“後來怎樣?”杜超說:“後來我無意中抓住了一塊石頭,才爬出來。”

  我默默地看著流水,心中痛悔不已。初進洞時,我分明察覺到了洞中蘊藏的危機,卻一意孤行,害得可非連性命都搭在這裡。

  李源神情焦慮,問道:“可非失蹤了,現在怎麼辦?”我看看陸徵,只見他神色迷茫,沒有了以前的冷靜果斷。我心中哀痛,低頭說:“我們在水邊坐一坐,等等可非。”我幻想可非也會象杜超那樣,突然從水裡爬出來。

  水面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似乎是一雙雙邪惡的眼睛。我渾身無力,頹然坐在潮濕的地面上。凌冰抽出一塊台布,坐在我旁邊,腮上掛著晶瑩的淚水。

  我怎麼也無法相信,剛才還有血有肉的可非,會瞬間消失在這個小小的水潭裡。生與死間奇妙的界限,讓我產生眩惑的感覺。我盯著翻滾泳動的水面,眼前浮現可非酒後仰天嘆息的樣子。他表面是個快樂的人,其實內心有數不盡的苦悶和無奈。我想他不會懼怕死亡,但決不會希望這樣毫無意義的死法。

  我回過頭,陸徵三人正坐在遠離水邊的地方,李源抱著頭,杜超則憤憤地盯著遠處的水面。大家都沉默著。我知道,可非已經消失了,我們還面臨看不見的危機,當務之急是從這裡走出去。我咬咬牙,聚集內心殘餘的力量,從地上站起來。

  陸徵看了我一眼,喃喃的說:“我們不該進洞啊!”杜超一拍大腿說:“都怨我,不該拿骷髏頭來玩。可非為什麼要跳河?你們聽到剛才的聲音了嗎?那是什麼東西?”李源說:“就是這種聲音,我聽到過一次。”

  我看一眼陸徵,他的臉上全是不祥的陰影。我搖頭說:“我們不知道洞裡有什麼。也不要管洞裡有什麼,我們的目標是找到出洞的路。電池已經不多了,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以後只開一支手電,看得清道路就行。我們要在經過的路上作好標記,杜超來做吧。我們先離開這裡,到前面吃點東西。等出洞以後,再回來尋找可非。”

  杜超說:“好,我們走!”從地上揀起一塊石塊,正是他剛才砸下來的,走到洞壁前,揮手劃下一個箭頭。洞壁是石質的,劃上去是一道淡淡的白痕,不太醒目。我遞給杜超一支鋼筆說:“就這樣吧,能看清就行。在一些關鍵地方,再用鋼筆標記出時間。”杜超接過鋼筆,在箭頭下寫到:“可非落水處,探險英雄永垂不朽!”我默然。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5 PM
第五章消失的石頭

走出一段距離後,我們停了下來。雖然餓了七八個小時,可大家都沒有胃口,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吃了一點中飯。

  離開水潭以後,行進的速度減緩了許多,手電微弱的光芒照不清周圍的洞壁,我們仿佛走在空曠的原野上。每前進小段距離,杜超都盡職盡責的在洞壁上劃一支箭頭。中飯後不久,我們拐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條通道雖不潮濕,卻坑坑窪窪,異常難走,有些地方需低頭側身才能通過。半個小時後,我們從狹窄的通道中鑽了出來。

  李源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說:“總算走出那條環線了,不知現在是什麼位置。”沒有人回答。可非的落水在每一個人心中投下了濃重的陰影。呼嘯來去的聲音和緊咬繩索的骷髏又在這陰影中增加了肅殺恐怖的氣氛。

  眼前是一條寬敞的洞道,黑乎乎的向兩側延伸。大家打開各自的手電,觀察洞中的格局。杜超則徑直走向洞壁,在兩條洞道交叉處劃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旁邊寫道:“八月七日下午三時四十五分。”然後回頭問道:“我們怎樣走?”

  我搖頭,在目前的情況下,沒有任何辨別方向的依據,一旦選擇錯了,我們可能背道而馳。往常遇到這種情況,總由陸徵拍板決定,因為他年齡稍長,經驗豐富。但現在他只是木然的立在洞中央,全無表示。

                

  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恍然一震,驚恐的瞪視著我,許久才回過神來,神經質的抓住我的手臂,說:“我們不該進這個洞!現在怎麼辦?”他雙手冰冷,微微顫抖。

  我有些驚異,說:“我們休息一會兒,一起商量怎麼辦。”地面還是潮濕,凌冰鋪開一塊台布,只有陸徵垂頭坐下,其餘的人都蹲下來。

  我說:“現在有兩個方向,我們需要判定哪一個是正確的。”杜超不耐煩的說:“鬼知道哪個正確。我們先朝一個方向走,發現錯了,再折回來就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確率。”李源反駁他說:“如果我們選擇的方向沒有盡頭,或者還是一個環線,即使我們走到最後,也無法知道是對是錯。”

  陸徵神情憂傷,痛苦的撕著自己的頭髮,喃喃的說:“我們走不出去了,永遠走不出去了。”我驚愕的望著他,一時無法回答。

  陸徵抬起頭,悲傷的看著我:“我們不該帶大家來送死。我們早知道這裡有危險……”杜超打斷陸徵的話,說:“陸哥,我們自願來的,沒有人強迫。你害怕了?”陸徵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絕望,只是一味的重複著:“我們要困死在這裡了,我們都會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臉上有汗水流下來。

  杜超大聲說:“誰說我們會死?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怕?”我呆呆的看著陸徵,不祥的陰影在心底慢慢的擴散。杜超的喊叫在洞裡激起嗡嗡的回響,妖異霧氣在黑暗的角落裡若隱若現,仿佛有無數雙詭異的眼睛在眨動。

  在我的印象裡,陸徵是一個瀟灑而有主見的人,憑藉獨到的眼光和良好的機遇,年紀輕輕就開創了自己的事業,取得另人艷羡的成就。我認識他多年,始終不改學生時代率性灑脫的本性,我們從少年時代就保持著良好的友誼。

  可非提出幽洞探險的計劃後,我首先想到了陸徵。陸徵果然感興趣,並毫不猶豫的承擔了活動的全部費用。沒有陸徵的贊助,我們未必找到並進入山洞。

  陸徵的話讓我產生一絲不快,這種不快與不祥的陰影交織在一起,令我一時無所適從。凌冰從後面握住了我的手,一種溫暖的感覺讓我迅速沉靜下來。我回頭,凌冰站在我一側,臉色蒼白,深深的注視著我。

  我回報她一個感激的微笑。

  杜超煩躁的走來走去,將手中的石塊狠狠的扔向遠方,大聲喊道:“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死在這裡,沒什麼了不起!”

  李源突然將手指放到嘴邊,問:“你們聽到了嗎?”我不解,問道:“聽到什麼?”凌冰搖頭說:“沒有聽到,杜超扔出去的石頭沒有落地的聲音。”杜超也側耳傾聽,說:“是啊,我也沒聽到。邪門,這麼大一塊石頭飛過去,怎能沒有聲音?我去看看,這石頭還有用呢。”說著向拋擲石塊的地方走去。

  他的手電光芒微弱,身影罩在一片暗淡的光影裡,有些朦朧的感覺。因為手電不夠明亮,他彎下腰,認真的搜尋著。

  我心頭有些急噪,說:“我們一起去看。”陸徵突然抓住我的手,神色緊張迷亂,聲音嘶啞的說:“不要過去,都不要過去。”我皺皺眉,想不出一向沉穩的陸徵怎會突然如此失態。旁邊凌冰也面帶懼色,向我搖搖頭。

  包括杜超,我們共打開兩隻手電。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幽洞裡,兩團模糊的光芒幾乎被黑暗吞噬。陸徵和凌冰的表示讓我產生一絲懼意,我看著凌冰的乞憐的眼神,心中一軟,朝遠處的杜超喊道:“不要找了,我們趕路要緊。”杜超答應著,轉身返回,說道:“手電太暗,石塊找不到了。”到跟前,又問:“我們怎麼走?”李源指指身後,說:“還是走這邊吧。”他指的是與杜超投石相反的方向。杜超投出的石塊,幫我們選定了方向,大家心照不宣的達成了默契。杜超走到石壁下,在驚嘆號下面,用鋼筆劃了一個小小的箭頭。

  洞道平整寬敞,如同我們昨天走過的。手電的光芒朦朧而微弱。雜沓的腳步聲在漆黑的洞裡異常清晰。凌冰輓著我的胳膊,與我走在最後。連日的奔波使得她的臉龐蒼白而凄清,眼睛裡閃著一絲憂懼的光芒。

  我聽她走的嬌喘微微,低聲問:“累嗎?”凌冰搖頭說:“不累。”我一笑,問:“怕不怕?”她仰臉看看我的眼睛,說:“跟你在一起,不怕。”我微微一笑。

  走在中間的杜超打開了手電,沿著洞壁搜尋著什麼,我知道他在尋找一塊用來作標記的石塊。洞中地面非常乾淨,看不到一塊碎石。無奈之下,他只有用鋼筆在洞壁上劃上小小的箭頭。洞中伸手不見五指,手電微弱的光芒照不亮洞壁,即使仔細搜索,也難發現這些細小的符號。明知不會有什麼作用,杜超還是認真的標記著。

  走不多久,杜超在一處洞壁前停下來,說:“大家來看,這是什麼?”幾個人湊到杜超跟前,只見洞壁上劃著一個黑色箭頭,指向我們的來路。箭頭筆畫粗礪清晰,顏色顯得陳舊,顯然是人為劃上去的


第六章  蠕動的山洞

李源在洞壁上摸了一把,手指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說:“看來在我們之前,有人到過這裡,還留下了標記。”凌冰說:“箭頭意味著什麼呢?”李源說:“當然是指示方向。箭頭所指的,應該是出洞的路。沿著箭頭走,或許就能走出這個山洞。”

  凌冰問:“你們覺得這是什麼時候劃上去的呢?”李源說:“根據掌握的資料,這該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最近一二百年內,沒有關於這個山洞的記錄。如果可非在,也許他

能判斷這個箭頭的時間。”

  大家一陣沉默。凌冰嘆口氣,問:“會是什麼人劃的箭頭呢?”李源說:“我想可能是這樣的:從前很多人進過這個山洞,因為洞內道路如同迷宮,於是有人對山洞的結構作了勘測,並進行了標記,就是我們看到的箭頭符號。一連串的符號就可以標示出洞的路了。”李源的解釋合乎情理,也許這個意外的發現,能幫我們擺脫困境。

  杜超說:“這就好辦了,我們沿著箭頭指示的方向走就好了。你說呢,陸哥?”他突然問陸徵。

  陸徵神情倦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無神的看著杜超,半晌才說:“不要回去,那不是出洞的路。”凌冰也表示反對:“我不想回去。也許箭頭指的,是一條走不通的路。”

  杜超看了我一眼,說:“四個人的意見是二比二,現在決定權在你這裡。”我沉吟一下,說:“我說不準箭頭意味著什麼,可無論如何,這給我們提供了一次機會,我們應該去試試。”

  凌冰的眼睛裡流露出畏懼和失望。陸徵神色迷亂,語無倫次的說:“不要回去,不要相信這個箭頭。裡面有危險……”杜超不服氣的說:“你怎麼了,陸哥,為什麼不要相信這個箭頭?”陸徵呆呆的盯著箭頭,臉上現出恐懼的神色,似乎很費勁才聽明白杜超的話。手指著箭頭說:“這箭頭……這箭頭有鬼,有鬼……”說著,突然抱住腦袋,身體顫抖不已,他的聲音飄蕩在幽暗的洞裡,嘶啞而恐怖。

  我突然想到可非出事前,也是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之前我以為恐懼和疲勞引發了內心的懦弱,才使他們表現失常。現在隱約覺得,洞中詭異魔幻的東西,才是真正原因。

  這個不祥的念頭迅速籠罩我全身,我走到陸徵身邊,問:“你感覺怎樣,陸徵?”陸徵仍然抱著頭,呼吸急促,喃喃的說:“那不是我幹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的手觸及他的肩膀,一種冰冷的感覺從指尖傳遍全身,我不由打個冷戰。

  杜超大聲說:“你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死就死了,不要做出懦夫的樣子。”我衝杜超搖搖頭,示意不要刺激陸徵。

  陸正聽到杜超的話,慢慢的抬起頭,喃喃的說:“我不是懦夫!我怎麼了?好象做了一個夢。”眼睛盯著那個箭頭,臉上的迷茫慢慢消失,表情逐漸變的堅毅剛勁,說:“好吧,那就看看箭頭到底要把我們引向哪裡。”他身形僵直,仿佛正集中精神,與某種力量抗爭,握緊的拳頭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顫抖。

  我不再遲疑,大聲說:“按箭頭指示的方向走。”未等邁步,陸徵阻止我說:“稍等。”解下背包,抖抖索索的遞給我一包東西,原來是幾支蠟燭和兩節高能電池。我一愣,在眼下黑暗的環境裡,這是最寶貴的物品,有了照明的東西,我們才有走出山洞的希望。我將蠟燭和電池退回陸徵跟前,說:“這些東西很重要,你自己收好。”陸徵搖頭,陰沉的說:“你收好吧,也許我用不著了。”說著整理好行包,大喊一聲:“走啊!”帶頭朝箭頭的指向走去。

  陸徵的手電相對明亮些,步履中透出沉著的氣勢。自可非落水後,陸徵一直沉默憂鬱,此刻充滿豪氣的聲音,讓大家精神一振。

  很快便到達兩條洞道交叉的地方,杜超劃下的巨大的驚嘆號赫然在目。凌冰拉了拉我的手,神色有些緊張。我朝她嘿然一笑,說:“不喜歡這樣驚險浪漫的旅行?”凌冰勉強的笑笑說:“這樣的經歷,我寧願一輩子不要有。”

  走過感嘆號,道路逐漸變的崎嶇,走不多遠,果然在洞壁上發現了另一個箭頭,跟前面看到的如出一轍。李源語氣肯定的說:“我們跟著箭頭走,一定可以出洞的。”除了陸徵,每一個人都在箭頭前駐足一下,只片刻工夫,陸徵已經走到前面。在昏暗的手電光裡,我突然覺得陸徵的背影有些奇怪,這種感覺如同一片烏雲掠過天空,恍惚間,又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走過第三個箭頭後,山洞越來越狹窄,地面上仿佛長滿青苔,有些濕滑柔軟。手電照到上去,卻是灰暗潮濕的顏色。再向前走,不時有岩石橫在路上。

  杜超說:“這路有點奇怪,好象曾經走過。”李源調侃說:“是你在夢裡走過吧?”杜超遲疑地說:“這箭頭會不會是錯誤的?怎麼沒有看到第四個箭頭?”李源說:“也許第四個箭頭在前面。”

  我看表,已是下午六點。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又走過了兩個小時。路越來越難走,岩石的形狀奇特怪異,縱橫交錯的攔在路上。

  突然,我的腳底踩到了什麼,心中一動,手電照向地面。地面上的東西讓我驚出一身冷汗:一塊雞腿骨。我伸手檢起來,湊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手電晃動,只見旁邊還有一塊白色的紙巾。

  我的心陡然下沉。

  這分明是昨天吃飯的地方。雞腿骨和紙巾都是飯後扔掉的。就是從這裡開始,我們迷路了。昨天想盡方法都找不回來。現在不想來的時候,卻又回到了這裡。

  我朝前面喊道:“停一下,大家來看。”杜超與李源聞聲而止,折了回來。走在前面的陸徵卻聽而不聞,依然獨自走著。我看見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裡如同罩著一層輕煙。他的身體隨著煙霧緩緩的扭曲變形。我睜大眼睛,他的身體飄動起來,似乎要變成一縷輕煙消散。

  我大驚失色,厲聲叫道:“陸徵!”一瞬間,陸徵散開的身體迅速聚合,恢復原狀。杜超和李源聽到我的叫喊,都回頭去看。陸徵還在夢遊般的走著,李杜二人一起喊起來。

  陸徵終於停下來,卻不回頭,在原地痴痴的站著。籠罩著他的光芒裡,突然升起一片淡淡的紫霧。

  我腦中靈光一閃,迅速感應到迫近的危機,不及細想,縱身躍上前面的岩石,急速衝向陸徵。來到陸徵身邊,用力扳過他的肩膀,只見他雙眼緊閉,臉上的汗水淋雨般滾落。

  我大喝一聲:“陸徵。”陸徵驚醒般睜開眼睛,眼神中掠過一絲茫然,迅速恢復到我熟悉的警覺。他皺著眉,似乎在感受什麼,陡然神色突變,大聲喊道:“有危險,返回,快跑!”

  話音未落,呼嘯聲颯然而至。凄厲的聲音裡,我突然覺得腳下發軟,地面變成了一個有生命的肉體,正在蜿蜒蠕動。剎那間,洞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生命,連岩石都在扭動顫抖。我們仿佛置身於一個經歷著極大的苦痛的腸胃裡,一切都因痛苦扭曲成恐怖的形狀。

  我回頭,只見李源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我一拉陸徵的胳膊,大聲喊道:“跑,快跑,衝出去。”搶先跑一步衝了出去。

  李源三人也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朝來路疾奔。我幾步衝到凌冰身邊,拖住她一起奔跑。那片凄厲的聲音鼓盪著耳膜,我們如同奔行在風雨交加的黑暗叢林,無法辯清周圍的物事,只憑著原始的本能倉皇逃竄。

  不知跑了多久,聲音陡然停息。前面出現了兩團燈光,正是李源和杜超,倚著洞壁大口喘息。跑到他倆跟前,我才鬆開凌冰的手。被恐懼激發的潛能突然消失,立刻覺得手腳酸軟,胸悶氣短。凌冰無力的依偎著我,大口喘息著。

  我看看杜超和李源,他們臉上還留著驚懼的神情。我喘息稍定,指著杜超哈哈笑道:“你們的臉都嚇白了。”杜超也笑著說:“簡直就象恐怖電影,真刺激!”李源奇怪的看著我們,轉頭對凌冰說:“這兩個傢伙嚇出神經病了。可憐。”我與杜超笑的更響。

  杜超大聲說:“我們無所畏懼!”李源說:“我從資料上看到,人在極端恐懼的時候通常有兩種反應,一是發抖,二是發笑,看你們笑的這麼空洞,就知道你們嚇破膽了。”杜超哼了一下說:“就算我怕了,難道你不怕?”李源得意的說:“我當然不怕,我一沒發笑,二沒發抖……”說著伸出自己的手,微弱的光芒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急忙縮回去。

  杜超笑道:“手都抖成雞爪了,還吹牛呢,怪不得這麼多牛在天上飛。”笑聲未落,突然失聲叫道:“陸哥呢?怎麼沒看到他?”幾個人的笑容頓時僵住。

  跑到這裡的,只有四個人。陸徵竟然沒有跟出來。凌冰說:“開始的時候,我看到陸哥跟在後面。”我急問:“後來呢?”凌冰搖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6 PM
第七章  死亡

 我覺得自己的手也開始顫抖。

  我盯著那條陰森森的山洞,咬咬牙說:“你們在這裡等,我去找陸徵。如果我長時間沒有回來,你們就繼續走,不要管我,一定要走出這個山洞。”我解下背包,在手電裡換上陸徵留下的兩節高能電池。


  杜超從我手中抓過手電,說:“你留下來照顧凌冰,我找陸哥。”李源挺直了身子,對杜超說:“我陪你一起去。”我點點頭說:“也好,如果有什麼意外,迅速返回,千萬小心。”此時此刻,不需要任何謙讓和客套。

  杜超打開手電,發出一聲驚呼:“好亮!”我們在昏暗的燈光裡呆的太久,突然的亮光讓我們感到刺眼。

  杜超和李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我與凌冰站立的地方暗淡下來。我從背包中掏出一塊台布,拍拍凌冰的肩膀,讓她坐下來。

  現在是傍晚七點多,從中午到現在,又有近八個小時沒吃東西。我掏出一塊麵包,送到凌冰面前,她疲憊的搖搖頭,嘆口氣說:“等杜超他們回來吧。”

  我看看凌冰的眼睛,她的眼神越來越清澈,在這個詭異肅殺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清亮。我嘿嘿一笑,說:“不要這樣沮喪嘛。”凌冰幽幽的說:“我怕。洞裡到底有什麼?你還能笑的出來?”我呵呵笑著說:“如果我哭,能把可非哭出來,把陸徵哭回來,把我們所有人都哭進夢裡,一覺醒來,每一個人都睡在自己的床上,我現在就放聲大哭,可是有用嗎?”停了一下,我問:“是不是不喜歡我笑?”凌冰握住我的手,說:“不是,我愛你!”我心神一蕩,問:“真的嗎?”凌冰點頭。

  我暗中一笑,說:“那讓我吻一下吧。”相識以來,我從沒有吻過她,雖然她經常圍繞在我左右,可總讓我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凌冰微微仰起臉,閉上眼睛。我哈哈大笑,輕輕掙脫凌冰的手,走到旁邊,說:“陸徵不會有事的,你說呢?”凌冰用困惑的眼光看著我。我避開她的眼睛,問:“你真的看見陸徵跟在我們身後?”我只想開個玩笑,以為她一定拒絕,沒想到她如此認真和溫順。

  凌冰點頭,眼睛裡有一絲我不熟悉的神色。她安靜的坐著,我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時間悄悄逝去,杜超他們離去的路上沒有一點動靜。我焦急的踱著步,內心越來越緊張。如果他們找不到回來的路,我們將失散在洞中。

  我摸出陸徵留下來的蠟燭,在凌冰面前點燃。燭光映紅了凌冰的臉。凌冰看我一眼,輕輕的說:“不要浪費蠟燭了,留著以後有用。”我默然。燭光搖曳中,我看到一個模糊的驚嘆號,旁邊有一條狹窄岔道。原來在驚慌失措中,我們又跑回了那條岔道口。我高舉蠟燭走到近前,驚嘆號的下還記著我們初次到達的時間。

  凌冰跟在我身後,說:“這是我們第三次來到這裡。”我說:“是的,也許是第五次。這洞裡怎會有這麼多古怪?走來走去,總是回到同一個地方?”凌冰說:“出去後,我永遠不要再回來。”

  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山洞深處出現瞭亮光,是杜超他們回來了。遠遠看去,杜超和李源吃力的抬著一個人,隱約便是陸徵。我心中一緊,趕緊迎上去。

  杜超將陸徵放到地上,向前幾步,攔住我和凌冰,聲音低沉的說:“你們不要過去。”我喉嚨發緊,澀聲問:“陸徵怎麼了?”杜超說:“他已停止心跳和呼吸了。”我手腳發涼,胸口如遭撞擊。身旁的凌冰也“啊”的驚呼起來。

  我與陸徵相交多年,他的外表冷淡深沉,內裡卻充滿熱情和野心。雖然事業一帆風順,卻不能改變他喜歡冒險的個性,多年來遍游大江南北,那些荒蠻危險的高山大澤都不能危及他的生命,卻橫死在城外的山洞裡。陸徵之死毫無理由,我絕望的看著這個深不可測的山洞,驀然感到,其實死亡的陰影一直徘徊在我們身邊。

  我推開杜超,說:“讓我看看。”杜超反手勾住我的肩膀說:“陸哥受過很重的傷,樣子有些可怕。”我看一眼杜超,他的神情凝重,絕非玩笑,我知道杜超外表不拘小節,內心卻是精細。我回頭對凌冰說:“你不要過來。”凌冰點頭,順從的走到一邊。

  我走到陸徵身邊,雖然已有心理準備,陸徵的樣子還是讓我胃裡痙攣。只見他渾身鮮血,臉孔扭曲,腦袋上竟露出白森森的頭骨,情狀異常駭人,顯然已經無法施救。

  我失聲叫道:“怎麼會這樣?”我想到了那些扭曲蠕動的岩石。那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什麼力量驅使它們發起攻擊?

  李源表情痛苦的看著陸徵,臉上還有淚水的痕跡,說:“我們找到他時,就是這個樣子了。”杜超說:“他的旁邊還有一個人,伏在地上的姿勢完全一樣。”我驚問:“還有一個人?哪裡來的另外一個人?”李源說:“沒有另外一個人。是一具無頭骷髏,兩人倒伏的姿勢相同,就象被人刻意擺放在那裡。”我抹了一把臉,說:“怎麼以前沒發現那個骷髏?”杜超低聲說:“我們的手電太暗了。”我痛苦的蹲下去,腦子裡一片混亂。

  李源將一根長長的東西送到我眼前,說:“我們在骷髏的手邊,發現了這個。”那是一截木棒,木棒的一端被燒成了黑糊糊的焦碳,看的出曾經是一支火把。

  我無力的問:“什麼意思?”李源說:“我想我們搞錯了,箭頭可能是骷髏人劃上去的,只是表示他的行走方向,並非出洞的路。那個人走到剛才的地方,遇到了跟我們相同的情況,於是死在那裡。”我問:“你剛才說無頭骷髏,那人頭呢?”杜超說:“沒有看到,可能被我踢到河裡了。”

  我想起了陸徵釣起來的骷髏頭。

  我抬起頭,見凌冰抓著一隻光芒微弱的手電,在不遠處默默的注視著我們。我說:“走吧,先出去,以後再回來找陸徵。”

  李源抱起陸徵的身體,斜倚到洞壁上,姿勢如同在熟睡。杜超走到旁邊,用碳棒在洞壁上劃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旁邊寫道:“陸徵長眠之地,探險英雄永垂不朽!”碳棒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劃出的痕跡依然清晰。

  我轉身要走,突聽李源“哎呀”一聲驚叫。我回頭去看,杜超已經跑到李源身邊,我急忙返身回來,凌冰跟在身後。

  杜超打開手電,只見李源身形僵直,陸徵一隻血淋淋的手正抓住他的腳脖子。

  凌冰“嚶”的一聲驚叫,轉身欲吐。

  我一步衝到前面,伸手去探陸徵鼻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氣息。那隻手還是緊緊抓在李源的腳脖子上,手的形狀痛苦而緊張。李源驚恐的看著我們,不知所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6 PM
第八章 飛來橫禍

 杜超蹲下來,嘴裡嘟噥道:“陸哥,別嚇唬我們,如果不想一個人留下,你就站起來,我們一起走。”說著掰開了陸徵的手,幫李源把腳抽出來。

  洞中古怪太多,這事雖然蹊蹺,我們卻無暇去想更多,陸徵的身體早已冷卻,我們不能浪費太多時間。杜超問道:“還有蠟燭嗎?”我不明所以,遞給他一支。杜超點燃蠟燭,放到陸徵身邊,說:“就讓這支蠟燭陪伴陸哥吧。”


  洞裡沒有風,燭光祥和寧靜,被照亮的洞壁變的柔和起來,有些倘恍迷離的感覺,仿佛此時不是置身凶險莫測的神秘幽洞,而是一個充滿情調的鄉村小屋。一種從未有過的安靜和放鬆襲上心頭,我突然渴望就這樣坐到地上,永遠不要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凌冰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這聲嘆息如同閃電劈開了我混沌的思維,我悚然一驚,狠狠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眼光掃過,每一個人都露出如夢如幻的神情。我定定神,大聲喊道:“杜超!”一瞬間,燭光急劇搖曳起來,洞中的一切閃爍不定。杜超吃驚的看著我,似乎還沉浸在舒適愜意的心境裡。許久才面露疑惑的說:“我好象作了一個夢。”李源和凌冰的神情還顯得痴迷,我不容分說,大聲說:“我們走,離開這裡。”

  洞裡沒有一絲聲音,蠟燭只剩了短短一截,燭光還在突突的抖動著。我知此地不可久留,大喊一聲,帶頭就走。

  走出不到十步,突覺眼前一花,一件黑物飛過,沒等我反應,旁邊的李源發出一聲慘叫,蹲在地上。與此同時,我聽到重物砸地的聲音。

  這裡離蠟燭幾米,淡淡的燭光照在我們身上。藉著微弱的光芒,我看到鮮血從李源的額頭上流下來。杜超迅速打開手電,問:“怎麼了?”為了節省電源,杜超已將手電關閉,此時手電一開,洞中明亮起來。

  李源蹲在地上,嘴裡痛楚的吸著氣,鮮血從捂在額頭上的手指縫裡流下來。我來不及多問,急忙取出急救藥品,迅速幫他包紮好傷口。

  李源傷在額頭,他摸著纏在頭上的繃帶,說:“好象一塊石頭擊中了我。”我想起了眼前飛過的黑物,果然如同一塊石頭。

  杜超俯身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說:“石頭在這裡。”手電照在石頭上,杜超說:“這是我用來刻劃標記的石頭,後來被我扔掉了。”凌冰說:“石頭扔出去的時候,沒有落地的聲音。”杜超翻看著手裡的石頭,肯定的說:“是的,就是這塊,我記得它的形狀。”我看著石塊,說:“石塊從前面飛過來。”杜超將手電照向前方,前面是空曠黑暗的山洞,陰沉沉沒有聲息。凌冰說:“那裡是兩條山洞的交叉口,也就是杜超扔出石塊的地方。”杜超說:“難道幾個小時前扔出去的石頭,現在才飛過來,並且擊中了李源?嘿嘿,怎麼可能?”

  我看看身後,地上的蠟燭越來越短,馬上就要燃盡。陸徵斜倚洞壁,如同沉睡。一夢千秋,再也不會醒來。曾有的雄心壯志,都成昨日黃花了。

  我將手電還給杜超,說:“時間很晚了,李源受了傷,我們到前面休息一晚,明天再走。”杜超點頭。

  這是我們第三次走在這段路上。沿著洞壁,我又看到那幾個黑色的箭頭,它們還在冷冷的指示著那個死亡的方向。正是這些箭頭的誤導,才讓陸徵丟掉了性命,讓李源橫遭重創。我有些惶惑,難道隱藏在冥冥中的神秘的力量,早已斷定我們將重蹈那片死地?假如我們未曾接受黑色箭頭的誘惑,那石塊又將擊向誰?前方還會有什麼陷阱等待著我們?

  我們走的很慢,杜超攙扶著李源默默走在後面。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八九個小時水米未進,只覺又累又餓。在一處乾燥的地段,我們決定露營休息。杜超走到洞壁旁,細心的做下一個標記。他帶上了那塊砸傷李源的石塊,那本來就是用做標記的。

  杜超小心的照看著李源,臉上現出憂慮的神情。可非與陸徵出事前,都曾受過異樣的的傷害,現在李源也受傷了,我們無法預見此後會發生什麼。李源吃了一點東西,很快便入睡了。杜超吃的很慢,一塊麵包吃了足有半個小時。

  我陪他慢慢吃完,躺在鋪好的地鋪上,旁邊的凌冰已經睡著,杜超卻沒有休息的意思,踩著微弱的燈光,不斷的走來走去。經過一天的來回奔走,我已睏倦不堪,很快沉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一片漆黑,隨著意識的甦醒,昨天的一幕幕都涌進心頭:落水的可非,慘白的骷髏,蠕動的岩石,滿臉鮮血的陸徵,絞的我的心抽疼不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7 PM
第九章 尋找李源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打開手電,只見杜超半坐半趴的伏在地上,姿勢奇特怪異。我吃了一驚,忙扶他起來,問:“你怎麼了,杜超?”杜超睜開惺忪的睡眼,打個呵欠說:“我怎麼睡著了?李源呢?”李源的鋪位上空空如也。

  杜超騰的跳起來,緊張的問:“李源哪裡去了?”我也有些奇怪,安慰他說:“可能就在附近,我們找找看。”凌冰聞聲而起,茫然的看著我們。我說:“李源不見了,你在

這裡照看行李,不要走動。我和杜超分頭找找,應該就在附近。”凌冰點點頭說:“你們盡早回來。”我對杜超說:“不要走出太遠,無論找到與否,半個小時後回來碰頭。”

  杜超微一點頭,大步朝來路走去。我則走向相反的方向。我一邊呼喊著李源的名字,一邊注意著洞中道路的變化。這段路比較平緩通暢,岔道也少。走出二十分鐘後,還是不見李源的影子。我只好撤身返回。

  回到宿處,凌冰已收拾好各人的行包,在黑暗裡靜靜的坐著。見我獨自返回,神情有些失望。

  不多時,杜超從另一側返回,問:“有沒有找到?”我搖頭說:“你有沒有線索?”杜超懊惱的嘆口氣說:“什麼都沒發現。都怪我沒用,我已熬到五點鐘,卻睡著了。”我恍然大悟,難怪他今早奇怪的伏在地上,原來為我們坐守了一夜。我不由心生感激。

  杜超撿起一隻手電,肯定的說:“他沒帶手電,不會走出很遠,我們調換方向繼續找,兩個小時後回這裡碰頭。”不等我同意,大步向外走去。

  凌冰靜靜的看著我,遞過來一隻手電,說:“我在這裡等你們,不要走出太遠。”我走近她,問:“一個人會不會怕?”凌冰點頭。我掏出一隻蠟燭,說:“點燃它,蠟燭燃盡的時候,我們就該回來了。”

  又一次走上回頭路,我仔細的搜索著洞壁邊角。手電的光芒太暗,只好同時打開兩隻手電。我放聲呼喊,洞壁上傳來冷冷的回音。回聲響過,洞中顯出死一般的沉寂。

  我走的很急,路上看不到李源遺留的痕跡。一個小時很快過去,我漸漸相信,李源不會回到這段路上。他本已受傷,在黑暗的環境裡,不會摸出這麼遠。

  我不想放棄最後的努力,更加快了腳步。手電晃動間,我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旁邊的洞壁上是一個大大驚嘆號。原來又回到了曾讓我們進退失據的岔道口。

  看著這個巨大的驚嘆號,我覺得頭皮發麻。我記得陸徵的屍體就在前面。恍惚間,仿佛陸徵沒有死,就在前面等待著我。

  我遲疑的邁動腳步,喊了一聲:“陸徵!”好象陸徵會微笑著從黑暗中走來。我忍住心頭的不安,慢慢的向前走去。手電的光芒映出一個黑色的影子,斜倚在不遠的前方,正是陸徵安詳的躺在那裡。

  我嘆口氣,看看腕上的手錶,已經過去了九十分鐘,如果繼續前進,將無法在兩個小時內趕回凌冰身邊。我打開兩隻手電,向四周搜索一番,確信李源未曾來到這裡。

  正要轉身,手電的光芒突然照到陸徵的臉上,只見陸徵突然雙目圓睜,冷冷看著我,冰冷的眼神如同要刺穿我的內心。

  我毛髮悚然,渾身戰慄。記得剛才陸徵雙目緊閉,決非現在的樣子。我閉上眼睛,避開他的眼神,內心大喊一聲:“走!”撒腿便跑。

  等我腳步踉蹌著回到凌冰身邊的時候,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凌冰吃驚的看著我,卻不說話,等我平靜下來,才輕聲的問:“怎麼了?”我雙腿打顫,摸了一把臉的汗水,喘息著說:“沒事,杜超回來了嗎?”凌冰搖搖頭,點燃了蠟燭。適才陸徵的眼神如同一道冰冷的電光,不斷閃耀在我面前。此刻溫暖的燭光驅散了我心底的寒意,這才注意到,凌冰沒有使用我留下的蠟燭,而是獨自在黑暗中坐等了幾個小時。

  山洞的另一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杜超很快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我打開手電,幫他照亮前面的路。杜超遠遠便叫起來:“找到李源了嗎?”我心中一沉,看來我們兩人都沒有找到線索。

  杜超神色凝重,呼吸沉重急促,想必剛才走的很急,我遞給他一瓶水,說:“我也沒有發現李源的蹤跡,看來還是洞中的東西在作怪,你喝口水,我們再想辦法。”

  杜超狠狠將水瓶砸向洞壁,洞壁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塑料瓶迸裂,礦泉水流到地面上。杜超雙手叉腰,衝著黑幽幽的山洞大聲喝道:“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鬼鬼祟祟暗箭傷人,有種衝我來!老子不怕死,儘管衝我來。”

  杜超平素嬉笑無狀散漫不羈,此刻神情威猛豪邁,恍若天神,令我大為感佩。洞裡傳來嗡嗡的回聲,淡淡的紫霧在遠處若隱若現。

  杜超的聲音戛然而止,作諦聽狀,洞中卻悄無聲息。杜超突然哈哈大笑,喊道:“來吧,衝我來,老子不怕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昏暗的燈光下,杜超臉上籠罩著一層紫氣,雙臂舞動,神態狂亂,似乎在阻擋四面八方的襲擊,對我的呼喊聽而不聞。

  杜超的樣子讓我暗暗心驚,急忙上前,伸手攬住他的雙臂。他猶自拼命掙扎,呼喊叫陣,許久才平靜下來。

  看他慢慢恢復常態,我問:“你怎麼了,杜超?”杜超神色緊張的巡視四周,說:“我看到無數的精靈鬼怪,陸徵他們就是這些精怪害死的,我要為他們報仇,我見到這些東西了,我不怕它們,我要殺死它們,為可非和陸徵報仇。”我和凌冰驚駭的看著他,深覺怪異。我說:“哪有什麼精靈古怪,都是你的幻覺。”話剛出口,心中一呆,剛才看到的陸徵冰冷的眼神,是不是我的幻覺呢?

  杜超喃喃的說:“那不是幻覺,怎麼會是幻覺呢?可非被水衝走了,陸徵奇怪的死掉了,李源神秘的失蹤了,怎麼會是幻覺呢?我們還剩三人,下一個該是誰呢?”他的眼睛掃過我和凌冰,眼神裡掠過茫然和痛楚。

  我搖頭,凌冰也保持沉默。時間又近中午,我們簡單吃過午飯,揀視李源和陸徵的行包,除了食物和水,還有一些旅行用品,頗為沉重。我決定放棄這兩隻行包,此後還有漫長的跋涉,必須節省體力。我將有用的物品歸籠到自己的背包裡,剩餘的扔到一邊。杜超一言不發,經直走過去,將兩隻背包統統背到身上,大步向外走去。

  我一愣,對杜超說道:“不要背那兩隻包了,裡面沒有重要的東西。”杜超回過頭來,大聲喊道:“不,我要替他們把包背出去。”話音未落,已淚流滿面。




第十章 杜超之死

我一震,相識以來,第一次見到杜超的淚水,一股悲愴的情緒漫過我全身。我拍拍杜超的肩膀說:“我們還要走很長的路,這些行李會拖累我們。”杜超沉默良久,掉頭便走,依然背著那兩隻包。

  杜超才走幾步,突然腳下一個踉蹌。他憤然回頭,手電照向地面,原來是一塊石頭橫在路上。杜超回身緊走幾步,嘴裡大喝一聲:“哪裡來的妖魔鬼怪?”飛起一腳,將石頭

踢到一邊。我與凌冰相顧失色,那塊石頭足有二三十公斤,一隻肉腳怎能經的起如此巨大的撞擊?

  杜超露出強忍痛苦的神色。我驚問:“有沒受傷?”杜超嘴裡說著沒事,步履卻變的一瘸一拐。這段路平坦通暢,不似別處曲折難行。三個小時後,杜超放慢腳步,說:“前面就是外面洞窟了,我剛才到過這裡。”

  我不由暗暗欽佩,杜超在尋找李源的短短兩個小時裡,竟走出這麼遠的距離。

  果然走出不遠,眼前開闊起來。雖然手電光芒模糊,依然看得清這裡不再是狹窄的洞道。杜超打開最亮的手電,光芒照到洞壁上,只見一個巨大的驚嘆號,旁邊寫著兩行小字:“八月八日上午九時三十分,尋李源不得,至此返回。”正是杜超的手筆。

  手電雖不明亮,可還能照清那些巨大的石柱和岩石。整個洞窟黑暗幽深,似乎無邊無際。找回洞窟大廳,就找到了出洞的希望。我與凌冰倍覺振奮。高興之餘,不免暗自責怪杜超,這樣重要的消息,竟不早些告訴我們。

  杜超走到一塊巨石下面,解下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迷惘疲憊。站在旁邊的凌冰說:“杜超受傷了。”只見杜超右腳的運動鞋被殷紅的鮮血洇濕。我心頭一懍,那塊大石足以讓杜超腳骨斷裂。難為他身負重傷,還能走出這麼遠的路,怪不得始終一瘸一拐。

  我蹲下身,抓住杜超的小腿,說:“把鞋子脫下來,我幫你處理傷口。”杜超用力把腳抽回,微笑著說:“不要麻煩了,這點傷不礙事。很快該輪到我了。”我不明所以,問:“什麼輪到你?”杜超似笑非笑的說:“先是可非,再是杜超,然後李源,一個一個都死掉了,下一個該是我了。”我吃驚的看著杜超,他的眼睛裡裡閃著一絲頑皮的笑意,若不是身處險惡的環境,我以為他又在開玩笑。

  杜超頓一頓說:“讓他們來吧,我不怕死,這個世界有我無我沒什麼不同。就算死了,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在戕害我們的生命。”他看了凌冰一眼,眼睛裡閃過奇異的溫柔的神色,繼續說:“照顧好凌冰,你們一定要走出去,將來回來給我們收屍。這裡地面又潮又濕,我可不想變成一具白骨,躺在這種地方。我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到空中,變成一粒粒塵埃,飄滿整個世界。”旁邊的凌冰哭出聲來,杜超嘴角的笑意更深,說:“別哭,我還活著呢。”

  我哈哈一笑,說:“別開玩笑,你不會死,就算要死,我們也死在一起。”看他神色不似剛才冷峻,我指著地上的行包說:“留下這兩隻背包吧,帶著總是累贅。”杜超面露憂傷,說:“不,只要我能走,就要幫他們把包帶出去。”邊說邊掙扎著站起來,卻身體搖晃,站立不穩。我急忙扶住他,說:“你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兒,不要著急。”汗水從杜超的臉上流下來,他推開我的手,搖搖晃晃的說:“我沒事,我們走。”話音未落,身體軟軟的倒下去。

  凌冰鋪好了台布,我扶他坐下來。杜超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有些疑惑,還要掙扎著站起來,我按住他說:“你太累了,不要動。”陸徵和李源都受過奇怪的傷害,可沒有杜超這樣嚴重。現在杜超連走路也困難,如何尋找出洞的路?我擔憂的看著他,進退維谷。

  杜超眨著眼睛說:“不要顧慮我,你們先走,我休息一會,隨後追趕你們。”我搖搖頭說:“要走一起走。”

  我點燃一隻蠟燭,這支蠟燭是凌冰節省下來的,還剩長長的一截。在燭光的照射下,山洞的一隅明亮起來。眼前是一片岩石組成的巨大的叢林,形狀各異的巨石聳立在面前。燭光的閃爍,縱橫班駁的陰影在地面和岩石間搖曳不定,遠處有紫色的霧氣徘徊流動。

  我略微沉吟,說:“凌冰,你照顧杜超,我到四周查看一下。”凌冰點頭,說:“小心迷路,不要走太遠。”杜超遞給我一支手電,說:“帶上它。”

  這支手電用過四五個小時,光亮明顯減弱,卻是我們最亮的手電。我沿著洞窟邊緣查看,只見岩壁上分出一條條岔洞,向四面延伸。走出幾十米,我有些絕望,原以為找到洞窟就找能到出洞的路,面對這麼多的岔洞,哪一條通向外面呢?

  我記得洞旁有塊巨大的岩石,洞中有我們留下行李,別無任何標記可尋。一路走來,後面的燈光漸渺不可見。洞窟大廳不似岔洞中陰森可怖,卻有迷宮一樣的彎曲小徑,若與凌冰他們失散在其中,後果同樣不堪設想。我不敢走遠,急忙返回。

  走至近前,見蠟燭剩了短短一截,凌冰垂頭坐在燭光下,旁邊杜超斜臥的台布上卻空無一人。我驚問:“杜超呢?”凌冰用手指岩石一側,說:“到後面方便了。”我問:“去了多久?”凌冰回答:“才一小會兒。”我松了一口氣。

  我觀察我們處身的環境,正在一塊巨岩傍邊,岩石靠近洞窟的邊緣,燭光被擋,在一側留下巨大的陰影。我喚了一聲杜超的名字,無人回答。忽聽杜超的聲音從另一側傳過來:“找到你們了,把我的兄弟還給我!”我一愣,抓起手電,對凌冰說:“不要離開這裡,等我。”不等凌冰點頭,疾步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這是一片比較空闊的地帶,幾隻尖利的石筍拔地而起,前方是黑乎乎的岩壁。

  忽聽上方傳來杜超的笑聲:“哈哈,我抓到了,看你們哪裡跑?”我手電上揚,不由屏住呼吸,只見杜超攀在十多米高的岩壁上,將手探近一個黑幽幽的洞穴裡。洞穴口紫霧翻滾,隱隱有憤怒的呼嘯之聲。杜超的下面,一隻頂端尖利的石筍,如同一把倒插的尖刀,衝著杜超的身體。

  那岩壁與地面幾乎呈直角,杜超雙腳蹬在岩石的凹陷處,樣子岌岌可危。我看著心驚膽顫,大聲喊道:“小心,杜超,趕緊下來。”杜超回頭看見我,表情變得興奮,用喜悅的聲音喊道:“我找到了。”

  腳步在岩壁上移動,似欲揮臂歡呼,陡然一腳踩空,身體如同一隻大鳥般撲落。在我的驚呼聲中,他的身體徑直衝向石筍,竟被石筍的尖端刺破胸膛,穿中而過。

  杜超表情驚愕的看看托住自己的石筍,又看看我,臉上艱難的浮現出歉意的笑容,手指旁邊的岩石,吃力的說:“在……”卻無力說下去,鮮血沿著潔白的石筍,汩汩的流下來。

  我目瞪口呆,腦中一片空白。手電光的照耀下,岩壁上方紫氣翻騰洞口裡似乎發出一陣陣猙獰的笑聲。

  我從未想過這座山洞能困住我們,從迷失方向的時候起,我就認為只要耐心搜尋,總能回到陽光燦爛的洞外。可非和陸徵的意外也沒讓我喪失信心。可是隨著杜超的的跌落,我的信念也在瞬間土崩瓦解,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涌上心頭。

  我的叫聲驚動了凌冰,凌冰聞聲跑來。我急忙關掉手電,不使她看到被釘住的杜超。凌冰手電光芒微弱,照不清高處的情形。

  我摟住凌冰的肩膀,說:“我們走。”凌冰奇怪的問:“杜超呢?”我強忍內心的悲痛,用平淡的口吻說:“杜超出事了。”凌冰的身體微微顫抖,依然輕聲問:“杜超怎麼了?”我含糊其詞:“跟陸徵他們一樣。”凌冰的身體抖的更加強烈,緊緊依偎著我說:“好冷,我怕。”

  我們轉過岩石,地上的蠟燭即將燃盡,幾隻行包還靜靜的排在地上。我再次將物品歸攏,把行包中暫時無用的東西卸下來,只保留了食物和藥品。

  做好這一切,蠟燭也燃盡了。我點燃另外一支,捧到岩石後面。燭光昏暗且距離偏遠,凌冰沒有注意到高懸半空的杜超的身體。只是默默的看著我,並不多問。

  我拿出石塊,在岩石上劃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如同以前杜超劃過的,然後寫道:“杜超遇難處,八月八日下午三時二十分。”整理行裝時,找到了杜超遺留的石頭,正好派上用場。

  凌冰輕輕的提醒我:“探險英雄永垂不朽。”我心中一跳,沒想到一句玩笑竟成讖語。幾天前我們還在陽光下喝酒嬉笑,轉瞬間竟成陰陽之隔。我依言寫罷這幾個字,長嘆一聲,說:“走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8 PM
第十一章 絕望的搜索

我們初入洞時,對整個洞窟的方向的把握就不甚明確,現在更無從判斷方位。唯一的辦法是逐個排查所有岔洞,線索就是洞口的岩石和洞中的行李。整座山洞面積極大,邊緣分散出的岔洞又多,為避免疏漏,我們對每道岔洞都要查看,排查的工作進行緩慢。

  為了節省電池,只有進入岔洞的時候,才打開那支最亮的手電。走在外面,我們輪流使用幾支行將熄滅的手電。因為光芒太弱,我們幾乎看不清那些岔洞的洞口。


  凌冰身體變的虛弱,每走幾步,便要停住喘息一會兒。我無法停止搜索,時間越來越緊張,我們的電池、食品、體力、意志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我仔細搜索著每一個洞口,不放棄任何的希望。凌冰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邊,直到晚上十點鐘,才停下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凌冰凌冰臉色蒼白,汗水浸濕了她薄薄的衣杉。

  我慌忙鋪好台布,讓她坐下。凌冰無力的依偎著我,身體顫抖不停。她推開我遞給她的食物,只抓過水瓶,一痛狂飲。我憐惜地看著她憔悴的面孔,內心暗自擔憂。

  雖然腹中饑餓,卻毫無胃口,我勉強咽下幾片麵包,內心一片傷痛茫然。一低頭,只見凌冰正定定的看著我,她的身體已不象剛才那樣顫抖。

  我故做輕鬆,微微一笑,問:“要不要吃點東西?”

  凌冰搖搖頭,凄然的說:“我想我走不出這個山洞了,我不要留在這裡,我害怕。”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擔心,只要我在,一定帶你離開這裡。就算我死了,也會保護你。”

  凌冰輕聲說:“你不能死,不能比我先死。”

  我問:“為什麼?”

  凌冰說:“你死了,我會更害怕。”

  我問:“那怎麼辦?”

  凌冰認真的說:“我先死,然後你再死。”

  我哈哈大笑,說:“傻話,我們為什麼不好好活著呢?”

  凌冰臉上浮起一片紅暈,輕輕的說:“生活在山洞外面,不必與黑暗和死亡為伍,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我說:“我們以前也是這樣幸福。”

  凌冰說:“可惜我們從未察覺。失去後才認識其珍貴,一切都遲了。”

  我說:“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凌冰不再說話,蜷縮在我懷中,很快睡著了。我扶她輕輕躺在地上,然後起身,在洞壁標記出今天行進的方向。以前因為方向錯亂,我們不斷走上回頭路,現在不能重蹈覆轍。

  入睡前,我關掉了那支光芒微弱的手電。光明代表著希望,必須節約電池。

  山洞陷入完全的黑暗,心經過一陣麻木之後,又劇烈的疼痛起來。杜超,李源,陸徵,可非,一個個鮮活的面孔不斷在我眼前晃動,而此刻,他們早不知魂歸何處。

  凌冰突然在睡夢中顫抖起來,嘴裡囈語道:“與我無關,求你們走開啊……”我在朦朧中,覺得身體四周正泛起一層霧氣……

  早晨醒來,正七點鐘。凌冰還在沉睡,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洇濕了我的前胸,我不忍驚擾她的睡夢,輕輕替她拭掉臉上的汗水。可是汗水又很快流出來,屢拭不止。我吃一驚,洞中並不悶熱,她何以汗流不止?我記得可非和陸徵出事前都曾大汗淋漓的樣子,難道這是一個可怕的徵兆?

  凌冰很快醒來,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我們簡單收拾行李,吃點早餐。因為缺水,我們兩天沒洗臉了,只用少量的水漱漱口,然後繼續艱苦的搜索。

  凌冰的狀態越來低迷,身體一直抖個不停,因為汗流太多,她不斷的喝水,臉上現出茫然迷亂的神情,有時突然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嚶嚶哭泣,我一籌莫展,只得加快搜索速度。

  晚上再次露營的時候,剩餘的水已被凌冰喝光,她似乎沒有意識到缺水的危機,依舊抱著一個水瓶發呆。

  我本想繼續前進,可凌冰出現體力不支的跡象,短短一天的時間,她竟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失去了從前豐潤美麗的樣子。食物還足夠吃,可從昨天中午開始,凌冰未吃任何東西,今天還是粒米未進,躺在台布上沉沉睡去。

  洞窟似乎沒有邊際,我們用了將近兩天的時間,還是沒走完一圈。這裡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別,我們按照體內生物鐘的調節,晚上按時入睡。睡前,我又仔細的在洞壁上作好標記。

  睡夢裡,我似乎掉進無邊無際的虛空,身體不停的墜落。醒來的時候,心頭兀自撲撲直跳。我閉著眼睛,清理自己混亂的意識,隨後打開手電,凌冰還在沉睡,汗水依舊從她的額頭上不斷流出來。

  這是入洞第五天了,因為陸徵等人先後遭遇意外,剩下了不少的食物和水。水已經喝光了,食物卻足夠我們再吃幾天。凌冰醒來後沒吃一口東西,因為缺水,她的嘴脣有些乾裂。

  凌冰還是汗流不止,走路也變的艱難。我只好半拖半抱帶她前進,搜索的速度大為降低。每進一個岔洞前,我總是先扶她倚在洞口,我獨自進洞查看,出來後再扶她搜索下一個洞穴。洞中瑰麗奇異的景致在我眼中索然無味,只盼盡早找到出洞的路。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決定停下來。照這樣的進度,我們即使不被洞中神秘的力量殺死,也會水盡糧絕,累餓致死。我該思考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我掏出食物,遞給凌冰,雖然無水,凌冰還是吃下了小片麵包,吃完後,凌冰嘆口氣說:“我明白了。”

  我心中一喜,凌冰從昨天拒絕進食,而且異常的沉默,連我的呼喚都聽而不見,此刻不但吃下了東西,還開口說話,令我歡欣鼓舞。

  在黑洞裡摸索這麼久,眼睛已經習慣黑暗。有兩隻手電徹底熄滅,被我扔掉了。此刻用的那支奄奄一息的手電,星星般的燈光什麼都照不清,聊勝於無。聽到凌冰話,我急忙打開最亮的手電。


第十二章 遲來的愛情

在燈光的照射下,凌冰臉色灰白,不再有汗水滲出,精神較先前有所好轉,眼睛裡閃著少許光彩。

  凌冰定定的看著我,眉眼間流露出一絲羞澀,說:“吻我,好嗎?”我有些奇怪,摸了摸凌冰的額頭,觸手溫熱,並無異狀。


  我憐憫的看著她,說:“你怎麼了?”此時此刻,周遭環境如此險惡,怎有心情做親熱之舉?

  凌冰的眼神黯淡下來,仍然執著的問:“你愛不愛我?”

  我盯著她期盼的眼神,心頭有股難言的煩躁,這是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在為了生計忙碌奔波的時代,愛情是一個奢侈的詞彙,身處幽洞,隨時都面臨生命的危機,我更找不到愛的感覺。

  看我蹙眉不語,凌冰深深嘆口氣,閉上眼睛說:“我愛你,無論你怎樣,我都愛你。這兩天,總有恐懼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我聽的清楚,這些聲音在惡毒地詛咒人類,詛咒我們。”凌冰睜開眼睛,看我在凝神傾聽,又說:“我們闖入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這是一個被人類虐殺的生靈的棲息地,匯集了世間最強烈的憤怒和邪惡,它們痛恨人類的一切,我們驚擾了它們的寧靜,它們要報復……只有一種力量能與它們抗衡,那就是愛!只有愛能保護你,可是我就要死了。我死了,沒有人保護你,剩你一個人,怎麼辦呀?”

  我雖不以凌冰的話為然,可她的柔情讓我感動,我輕撫她的秀髮說:“你不會死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被虐殺的靈魂,都是你的幻覺,安心休息就會好了。”

  凌冰繼續說道:“認識你以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你不愛我,害怕我不夠愛你。現在我要死了,我知道你沒有愛過我,可我還是怕。我怕以後沒有人象我這樣愛你,我原打算這樣愛你一輩子,可是現在,我卻要離開你了,你會不會怨恨我?”

  我摟住她發冷的身體,哽咽道:“我不怨恨你,凌冰,你不會死。”

  凌冰閉著眼睛,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我不能陪你了,我要死了。我盼望能見到可非他們,否則,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山洞這麼黑,我會害怕。不知道我的靈魂能不能飛出去。你出去的時候,一定要把我帶出去,我不要留在這個陰森森的洞裡,我害怕。”凌冰的聲音逐漸減弱,最後剩下沉重的呼吸。

  凌冰的話讓我堅定了一個想法:繼續帶著她走,將大大影響搜索速度。只好將她暫時留在這裡,等找到出口,再回來接她就是了。

  我輕輕將凌冰喚醒。凌冰微閉著眼睛,抓住我的手說:“你要走了嗎?”我附在她的耳邊說:“你在這裡等我,我找到出口,就回來接你。”凌冰依然閉著眼睛說:“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以後不會再拖累你了。”我抽出手說:“等我,無論能不能找到出路,我都會回來。”凌冰眼角滾落一滴淚珠。

  我留下所有行李,只帶兩隻手電照路。憑直覺,我們已經走過洞窟的大半,剩餘的路不會很長。

  我的判斷果然沒錯,沿洞壁走出一小時後,又回到那塊大岩石旁。三件背包還整齊的擺在原地,跟前天一模一樣。可事情的結果變的更糟,整座洞窟轉完一圈,我還是沒有找到出洞的路。

  我的腦海一片混亂,這意味著我必須對洞窟進行第二遍搜索。以凌冰的身體狀態,顯然無法再走一遍,我也不能將她單獨留在一個地方。雖然食物尚可維持,可飲水斷絕。最重要的是光源,目前這支手電維持不了多久,可能在搜索的途中就陷入黑暗的泥淖,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山底,沒有了光源就變成了瞎子,永遠無法走出去。

  我內心沮喪地幾乎沒有站立的力量,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死去。我倒提手電,搖搖晃晃地走到岩石一側,手電地光芒映出一塊空地,正是杜超慘遭巨禍的地方。

  我的耳邊又響起杜超豪邁的笑聲,地面血跡已乾,杜超的身體還是被僵直的擎在石筍上,嘴角掛著一絲歉意的笑容。一隻胳膊微微向上舉起,手指指向前方的地面。

  我盯著杜超的手指,心中突然一跳,記起杜超垂死前的似乎想要說什麼。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前方就是那塊巨大的岩石,難道岩石後面有什麼秘密?

  岩石!我陡然想起,我將整座山洞搜索一遍,惟獨漏下了岩石的背面。我幾乎奔跑般衝到岩石的後面,手電照射之處,是一個黑洞洞的洞口,洞口被岩石和石柱擋在中間,不易發覺。我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手電雖不明亮,卻清楚的看到地面上有一堆散亂的東西。正是我們初入洞時,為求方便留在原地的物品。

  我驚喜萬分,這就是我們苦求不得的出洞之路。這才明白,原來杜超無意之中已來到這裡,卻又被神秘的力量引向高岩,以至失足墜落。我想他歉意的笑容可能因為沒有及早講出這個秘密。我內心慶幸之餘也暗自懊惱,若及早發現這條路,也不至累凌冰如此辛苦。

  想到凌冰,我心裡涌起一股柔情,恨不得立刻帶她來到這裡,跟她一起分享找到出路的歡樂。就在一瞬間,我體驗到了愛的感覺。凌冰仿佛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的安危和喜樂變的至關重要。我急不可待的想告訴她,我愛她,我願意用全部的生命去愛她。我不能容忍將她留在那麼黑暗的地方,我要讓她重新沐浴燦爛的陽光,讓她恢復豐潤美麗的容貌,讓她永遠不再擔驚受怕。

  我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歡樂,這歡樂把杜超他們的死亡帶來的傷痛也衝淡了。我揮手扔掉微如螢光的手電筒,毫無顧忌的使用起那支最亮的手電。

  我記起凌冰瑟縮發抖的樣子,急忙在她遺留的物品中找到一件淡藍的衣衫,我要親手給她披在身上。我急於見到凌冰的心情越來越迫切,片刻也等不及。走出岔洞,轉過岩石,跑步奔向凌冰處棲身的地方。

  在跳躍的燈光和急促的腳步聲中,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那聲音如泣如訴,及至近前,立刻變的凄厲刺耳尖銳恐怖,迅速將我包圍在中間。手電照向前方,只見紫霧涌起,在我周遭變幻不定。我心說:“終於來了,這些東西幾乎害死我所有的夥伴,現在終於找到我了。”我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妖魔鬼怪。

  我停下腳步,一步步倒退到洞壁跟前,背靠洞壁,凝神傾聽。聲音裡包含了無窮無盡的詛咒獰笑痛哭和訴說,我仔細分辨其中的含義,似乎都在表達同樣的信息:被虐殺的慘痛和怨恨。

  恍惚中,仿佛無數的罪惡都是我造成的,我就是殘害生靈的罪魁禍首。一時間,朦朦朧朧,悔恨萬端,覺自己萬死難辭其咎。又見無數的精靈朝我撲將過來,我大驚,本能舉臂去擋,“咣當”一聲,手電掉到地上。剎那間,我從迷幻中驚醒,落在地上的手電射出一條光柱,紫霧流動,似乎在躲避這片光明。

  鬼魅惑人,不過如此。極度的驚恐之後,我哈哈大笑。俯身揀起手電,繼續向前走,凌冰還在前面等我,我漸漸意識到,我的愛對她一定很重要。

  狂風驟雨般的聲音在我的笑聲裡突然消失,只剩了若有若無的嗡嗡聲,猶自透露著無限憤恨之意。才走幾步,突然覺得有異物在臉上游動,伸手一摸,竟是滿臉汗水。我顧不上許多,直奔凌冰棲身之處,此時此刻,凌冰才是我生命最寶貴的希望和情感寄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9 PM
第十三章 終極死亡

 終於跑至近前,凌冰似乎聽到我的聲音,正要回身而起,我趕緊俯身去扶,手指觸及她的身體,但覺冰冷僵硬。心中一驚,手電光芒照到她的臉上,只見蒼白的臉上紫氣未盡,雙眼緊閉,早已停止了呼吸。

  我如遭雷擊,仿佛掉進了冰冷黑暗的深淵,生命的一部分在瞬間轟然倒塌,相隨死去。


  凌冰雙臂半撐著身子,頭朝後扭,直到臨死前還在回望我的歸路。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認識你以來,一直在害怕,害怕你不愛我,害怕我不夠愛你。現在我要死了,我知道你沒有愛過我,可我還是怕,我怕以後沒有人象我這樣愛你,我原打算這樣愛你一輩子……”

  我淚如雨下,喃喃說道:“凌冰,我愛你,我以前不知道我這樣愛你。”

  陡然而至的絕望和空虛讓我變的遲鈍麻木,想就此陪凌冰一同死去。我給凌冰披上那件蘭色的衣衫,緊緊摟住她冰冷的身體,象抱住一個嬰兒。我呆坐在當地,不再有任何想法,只等待生命從自己身上流盡。

  手電因電量不足,逐漸暗淡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聽到那片如泣如訴的聲音,瞬間呼嘯而至。我閉上眼睛,看到無數的精靈向我撲來,我內心沒有了恐懼,心說:“來把,你們殺死了凌冰,再殺死我吧!”

  在嘈雜的聲音裡,我任由生命被一點點抽乾,汗水滴落在地上,渾然不覺。

  正當我物我俱忘,神魂渺渺之際,耳畔突然響起另外一個的聲音:“……山洞這麼黑,我會害怕……你出去的時候,一定要把我帶出去,我不要留在這個陰森森的洞裡,我害怕……”我渾身一震,這是凌冰生前說過的話,這句話如一團火苗,灼疼了我的心,也在瞬間點燃了我出洞的慾望。

  心想:我還不能死,不能讓凌冰留在這個陰冷黑暗的洞裡,我要帶凌冰走出去,實現她最後的遺願,這是我表達對她的愛意的唯一方式了。

  我奮力站起來,只覺身體酸軟的厲害。我揀起地上的石塊,自杜超死後,我一直把這石塊帶在身邊,在洞壁上寫道:“八月十日,凌冰殞命處,探險英雄永垂不朽!”

  我將石塊扔到地上,心念一動,又俯身揀起來,連同最後一支蠟燭,一起裝進衣兜。

  我抓起手電,緩緩抱起凌冰。經過剛才奢侈的浪費,手電的光芒已經微弱,勉強照亮道路。由於身體過於虛弱,我晃一晃,差點摔道,急忙扶住洞壁。

  我雙腿顫抖,汗水不斷從臉上流下來。那片狂亂的聲音還在耳邊鼓噪,我拼命支撐住身體,一點一點向前移動。我行進的速度極其緩慢,不知走了幾個小時,在我筋疲力盡,以為自己行將死去的時候,看到了那塊巨大的岩石。

  我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眼前一黑,身體重重摔向地面。倒地前的剎那,我用雙臂護住了凌冰。我一陣昏厥,鮮血從我後腦部流出來。我掙扎著爬起來,手電被摔到一邊,我沒有多餘的力量將它取回,幸而光亮剛好照向那塊岩石。我咬緊牙關,一隻手臂抱起凌冰的身體,一隻手臂支撐住地面,一點點爬到岩石旁邊。頭上流下來的鮮血混合著汗水,滴到凌冰的臉上,我用衣衫替她擦拭乾淨。

  奇怪的聲音已經停息,紫色的霧氣還在周圍翻滾流動,霧氣裡浮現出無數惡毒獰笑的眼睛,嘲弄的盯著我。後面就是洞口,我們到過這裡,卻與希望擦肩而過。

  我感到不斷流出的汗水和鮮血,正在將生命抽乾。我再次凝聚內心的力量,對自己說:“不要屈服,不能氣餒,即使是死,也要先帶凌冰出去。”我抱起凌冰,一點點向岩石後面的岔洞爬去。手電的光芒照不到這裡,眼前一片漆黑,我以手臂代腿,任憑肘腕被粗礪的地面磨爛。汗水流到傷口上,產生尖銳的痛感,讓我知道生命的存在。身體越來越沉重,汗水不斷迷住我的眼睛,我幹脆閉上眼睛,憑感覺和記憶爬動,我相信我的每一寸努力,都能讓凌冰更加接近洞外的光明。

  鮮血似乎流盡了,我感到極度的疲勞和睏倦,我只能用爬行抵抗睏倦。我怕一停下來,就會倒頭睡去,永遠不再醒來。

  突然,我的手觸到了什麼東西,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我憑感覺判斷,那是一隻行李包。我精神一振,將手伸進包內,竟然摸到一隻相機。我不知道這是誰的相機,但是毫無疑問,這是我們精簡行李的時候,遺留在原地的。

  我抖抖索索的掏出相機,幾乎按不下快門。洞中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的我雙眼昏花,鎂光燈閃亮的瞬間,我看清了洞中的道路。

  我把凌冰抱在身前,稍作喘息,繼續向前爬行。相機的出現給我帶來了勇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無論能堅持多久,我都要前進,哪怕死在洞口,也要實現凌冰最後的遺願。

  尖銳的嘶叫又在我耳邊響起,聲音裡夾雜著血淋淋的信息,狂風暴雨般灌進我的腦海里,無數雙眼睛在我周圍眨動,我自己也變成了一雙眼睛,無數垂死掙扎的生命在我眼前呼號,有一個似乎就是我自己。我感到寒冷,周身如浸泡在冰涼的水裡。凌冰的眼睛也出現在無數眼睛中間,她朦朧的眼神一閃而逝,卻給我帶來絲絲暖意。

  我終於領會凌冰最後的話的含義了,我能堅持到現在,全靠了她的愛的保護,我卻辜負了她一片深情。惡毒的詛咒和凄厲的嚎叫如無數雙利爪,無情的撕裂著我的神經,我終於忍受不住,暈了過去。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時,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已經隱沒了。我睜開眼睛,看到遠處有一絲微弱的光芒,我吃力的眨眨眼睛,仔細分辯,那果然是一絲光芒,可以判斷光線是洞外射進來的。我大喜過望,喃喃的說:“凌冰,我看到光明了,我們就要出來了,你不必留在這個黑暗的洞裡了。”我想坐起來,四肢卻酸軟的撐不起自己的身軀。我伸手攬住凌冰,任憑用盡吃奶的力氣,始終不能將她的身體移動分毫。我知道,自己的血汗已經流盡了。我絕望的盯著那絲光亮,內心非常清醒,以現在的體力,我無力爬出這個山洞了。即使能夠爬出去。沒有了凌冰,我一個人有何意義?

  我吃力的翻過身,點燃最後一支蠟燭,朦朧的燭光裡,我看到一個人影伏在我的身邊,我吃一驚,仔細去看,竟是李源。李源眼睛緊盯著前方,伸出一隻手,似乎要去抓前方的光亮。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早已氣絕多時。

  我的內心一片冰冷。李源克服了黑暗,堅持到最後一刻,終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我替他合上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對自己說:“一切都結束了。”

  我對著遠處翻滾嘶叫的霧氣微微一笑,顫微微的摸出身邊的石塊,在地面上逐一寫下我們六人的名字。在名字的旁邊,我用盡全部的生命,寫下最後八個字:“探險英雄永垂不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49 PM
第二部 幽洞再入  第一章  奇怪的夢境

總經理陸徵兩天沒來上班了,行政助理楊曉璐盯著總經理辦公室的玻璃門,心頭涌上一股古怪的感覺,似乎一個血淋淋的人要從裡面走出來。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激靈,回頭看看身後,同事們都在埋頭忙碌著,這才心神稍定。

  前台文員小丁走進辦公室,對曉璐說:“楊小姐,外面陸先生找你。”曉璐問:“陸總回來了嗎?”小丁搖頭說:“不是,是陸總的弟弟陸峰。”


  曉璐一愣,說:“好的,請他少等,我馬上就來。”話音未落,一個年輕人闖進辦公大廳,徑直走到她跟前說:“曉璐,出事了,跟我走。”曉璐臉色一紅,說:“陸先生,您有什麼事情嗎?”陸峰神色焦急,說:“是的,你馬上收拾一下,跟我走一趟。”

  曉璐輕聲說:“對不起,陸先生,我正在工作。”陸峰急躁的說:“別裝了,我有急事,快跟我走。”說著,一把抓住曉璐的胳膊,拉著她便向外走。

  曉璐回頭,見滿辦公室的人都在奇怪的看著他們,急忙掙掉陸峰的手,滿臉通紅,跟著陸峰走出去。

  來至公司門廊處,曉璐停下來,埋怨說:“你怎麼到這裡來找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陸峰不以為然的說:“為什麼不能到這裡來找你?你怕什麼?”曉璐輕聲說:“你是老闆的弟弟,我不想別人說閒話。”

  陸峰有些煩躁的說:“老闆的弟弟怎麼了?我們談情說愛,關別人什麼事?”一個小夥子從辦公室走出來,吃驚的看了他們一眼。曉璐委屈的說:“你幹嗎這麼大聲?讓人聽見多不好。”陸峰不滿的說:“這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拉曉璐走到辦公室門口,衝裡面大聲說:“曉璐是我女朋友,我愛她一生一世,大家做個見證。”陸峰雖然是老闆的弟弟,可平時極少到公司來,跟這裡的人並不熟悉。辦公室男男女女十多人,都吃驚的看著他們,沒有人說話。

  曉璐見他當眾讓自己出醜,不由又羞又憤,用力掙開他的手,帶著哭腔說:“誰是你的女朋友?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捂著臉,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陸峰見曉璐果真動氣,忙走到她旁邊,抱歉的說:“對不起,我來是想告訴你臆見事情,我哥跟可非他們出事了。”曉璐停止抽泣,依然伏在桌上。陸峰看她在認真聽,又說:“他們到城外尋找一個山洞,已經五天了,至今沒有回來。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正事要緊。”

  曉璐抬起頭,臉上還帶有淚痕,不滿的說:“誰耍小孩子脾氣了?”用紙巾擦把臉,來到前台,把工作向對小丁簡單交代幾句,與陸峰匆匆走出來。

  來到寫字樓外面,曉璐問:“我表哥他們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陸峰知道她問的是可非,可非是她的表哥,在本市的地質科研所工作,這次與陸峰的哥哥一起失蹤。

  陸峰說:“最近他們正在尋找城外的一個古洞,據說是一個非常神秘的洞穴。他們上周六早晨出發,計劃當天回來,可是已經過去五天,至今不見人影。”

  曉璐問:“出了什麼事?”

  陸峰搖搖頭說:“不知道。昨天我在浮來山下的停車場,發現了我哥的車子。我想他們還在山上。”

  曉璐問:“他們幾個人?都是誰?”

  陸峰說:“六個人,我哥,可非,杜超,李源,還有叢林和他女朋友凌冰。”

  曉璐驚訝道:“凌冰也去了?”

  陸峰說:“是啊的,聽說她在大學裡,還是登山隊的隊員呢。”

  曉璐看了陸峰一眼,沉默片刻,說:“我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報警?”陸峰說:“事情沒有搞清楚,不要報警,他們都有豐富的探險經驗,你表哥還是地質專家,一座浮來山不會困住他們的。我昨天找到他們說的山洞了,我想請你陪我再走一趟。”

  曉璐點頭說好。“好”字剛剛出口,忽見一片烏雲飄過頭頂,曉璐有瞬間的眩暈,恍惚覺得那烏雲是衝自己而來,心念一動說:“陸峰,我周六晚上做過一個夢。”

  陸峰問道:“什麼夢?”

  曉璐說:“夢到我表哥站在我面前,臉色蒼白,渾身濕淋淋的,仿佛剛從水裡爬出來,我問他怎麼了……”

  說到這裡,突然停住。陸峰問:“他怎麼說?”曉璐遲疑的說:“我忘記了。”

  曉璐臉上一片迷茫,陸峰奇怪的看著她,問:“怎麼了?”

  曉璐極力回憶著,說:“剛才還記得我表哥的回答,及要說時,突然忘記了。”

  陸峰安慰她說:“忘記就算了,不要想了。”

  走到一處店鋪,陸峰從朋友處取出寄存的旅行包,背在身上說:“我把入洞用品準備好了,我們直接去浮來山。”曉璐看看自己的衣服,說:“幸虧今天沒有穿裙子。”陸峰見她穿的是襯衣長褲,顯得颯爽英姿,點點頭說:“這樣打扮最好,走山路方便些。”

  兩人搭一輛出租車,直奔浮來山。

  來到山下停車場,陸峰指一輛轎車說:“我哥的車還在那裡。”曉璐看了一眼,果然是陸徵的車,車子灰僕僕的,蒙了一層塵土,顯然幾天沒人動過了。陸峰走到車前,呆呆的看著車子,有些失神,曉璐問道:“怎麼了?”

  陸峰吸了一口氣,說:“那天我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我哥哥在奔跑,渾身鮮血,很駭人的樣子。”曉璐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裡時的感覺,不由打個冷戰,問:“怎麼想起這個?”

  陸峰搖搖頭,說:“剛才看花眼了,反光鏡裡似乎有一個血淋淋的影子,讓我突然記起了那個夢。”說著,掏出紙巾,將反光鏡仔細擦拭乾淨,轉身朝山上走去。曉璐跟在他身後,才走幾步,恍惚覺得有一個血淋淋的頭顱,正從反光鏡裡悲哀的看著他們,悚然回頭,只見反光鏡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裡面什麼也沒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5:51 PM
第二章  懸崖幽洞

山路崎嶇,林木遮蔽,雖然是盛夏天氣,山上涼風徐徐,倒不覺炎熱。陸峰走的很快,曉璐緊緊跟在後面,一會兒便氣喘吁吁。

  陸峰見曉璐鼻尖處滲出汗珠,忙放慢腳步,伸出手說:“我們慢點走,不要太辛苦了。”


  曉璐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讓陸峰握住。

  陸峰問:“我們認識多久了?”曉璐低聲說:“半年了。”陸峰盯著曉璐的眼睛,說:“這是半年來,你第一次主動讓我握你的手。”曉璐低頭一笑,面露羞澀之態。

  陸峰又說:“等我們找到哥哥,告訴他我們的關係。”曉璐臉色微紅,說:“不好,不告訴他。”陸峰奇問:“為什麼?”曉璐說“因為你剛才在公司裡太過分了。”

  陸峰嘿嘿一笑,說:“剛才我故意的。”曉璐嬌嗔道:“為什麼?”陸峰說:“我想趁機讓大家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免得有人打你壞主意。”曉璐面色緋紅,吃吃笑道:“你才壞呢。”

  兩個小時後,兩人走上一條小徑,荒草直沒腳踝。陸峰說:“前面是一道懸崖,他們進入了懸崖中間的山洞。”

  曉璐問:“你怎麼知道?”

  陸峰說:“我昨天找到這裡,懸崖旁邊系著一道繩索,正是我哥外出時必備用品。我抓著繩索下去,發現了那個山洞。當時天快黑了,我沒有進去。”

  兩人走過一段距離,前方出現一道斷崖。斷崖上草木叢生,走到近前,眼前是一道巨大的深淵。沿斷崖走出不遠,陸峰說:“我們到了。”果見前方大樹上栓著一道繩索,垂到斷崖下面。

  曉璐走到大樹旁邊,看著繩索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陸峰迴答:“本來我要跟他們一起來,可我哥不同意。可非跟我說過山洞大概特徵和位置。昨天我在山上搜索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找到這裡。”說著,把背包卸下來,從中掏出一些食物和水,說:“我都準備好了,過一會我進洞查看,你在上面等我,我會盡快上來。”

  曉璐看著山谷,心驚的問:“山崖這麼陡峭,你怎麼下去?”陸峰一笑說:“不象你想的那麼可怕,山崖雖然陡峭,可是岩壁凹凸不平,有很多落腳的地方,藉助繩索很容易上下。”

  曉璐幫陸峰整理背包,突然驚異的說:“聽,什麼聲音?”陸峰側耳傾聽,有呼嘯之聲從谷低傳來,說:“沒什麼,好像是風聲。”曉璐神色疑惑的說:“可是現在沒有大風啊。”陸峰不以為然地說:“也許是山谷回音,不必管它,我下去了,你在這裡等我。”

  說著,將背包背在身上,抓起繩索,小心的試探著斷崖上的岩石,一步步滑下去,頭頂隱沒前,朝曉璐一笑。

  曉璐坐在崖邊,呆呆的看著遠處連綿的群山,腦海里現出陸峰的笑容,驀然陸峰的笑容有點異樣。坐了一會,霧氣從山谷裡升騰上來,曉璐心中一動,現在八月份天氣,時近中午,太陽正曬,怎麼會有霧氣?正奇怪間,突見大片的陰影掠過群山,直向她衝來。曉璐心中一顫,瞬間想通了剛才的疑問:陸峰的笑容裡矇著一層奇怪的陰影。

  那片烏雲掠過她的頭頂,帶來一陣陰風,曉璐恍然聽到風聲裡夾雜著凄厲的喊叫。她向周圍看看,只見大樹參天,四野寂寂,荒無人煙。疑惑的站起來,突聽谷底傳來一聲大叫,仿佛有人墮入山谷,慌忙跑到崖邊,朝山谷大喊陸峰的名字,山谷嗡嗡回音,卻沒有陸峰的應答。

  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曉璐的心,她想起陸峰說過,藉助繩索,上下山岩並不困難。當下毫不猶豫,抓起繩索,模仿陸峰的姿勢,踩著凸出的岩石,一點點的縋下去,山岩粗礪凹凸不平,如同許多石階,果然下行不甚困難。

  下得五六米,還是沒有看到洞口,曉璐有些著急,抓住繩索,低頭向下看去,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駭得魂飛魄散。只見腳下是萬丈深淵,自己蕩悠悠身懸半空,放眼望去,大地撲面而來,只覺頭暈目眩,手腳酸軟。

  曉璐緊緊抓住繩索,心膽俱裂,一動不敢動。剛才心神急切,冒冒失失的縋下來,此刻想撤身返回,卻欲罷不能。若是一個失手,必將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曉璐傾聽著自己急促的心跳,如同處在一個噩夢裡,怎麼也不能醒來。過了許久,她才靜靜神,強迫自己不看山下,繼續用剛才的方法,一步步向下降落。降到二十餘米處,終於看到左下方有一洞口,洞口被草木遮蔽大半,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她小心翼翼的踩著岩石,一點點向洞口移動,終於攀住洞口的邊緣,轉進洞裡。

  曉璐無力的倚住洞壁,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扶著洞壁,慢慢站起身來。看著陰冷黑暗的山洞,卻沒有陸峰的影子。試著向洞中走幾步,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喊了一聲陸峰的名字,聲音在洞中激起嗡嗡的回音,過後一片死寂。曉璐心頭涌起莫名的恐慌,她振作精神,沿著洞壁向內走去。陡然進入黑暗的環境,眼前一陣昏花。

  走出一段距離,洞中更加幽深。轉過一道彎,突見前方一團光亮,一個人影蹲在地上,隱約便是陸峰。曉璐大喜,放聲喊道:“陸峰!”那人卻無反應,此刻洞外的光亮照不到這裡,一片漆黑。曉璐扶著洞壁,慢慢向那人走去。及至近前,果然便是陸峰,正蹲在地上,似是尋找什麼,卻一動不動。

  曉璐又叫道:“陸峰。”

  陸峰還是不回答,曉璐走上前,用力在陸峰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問:“你怎麼了?”陸峰“啊”的一聲大叫,觸電般從地上跳起來。手電光芒晃動,看清是曉璐,這才心有餘悸的說:“嚇我一跳,你怎麼進來了,也不打聲招呼?”

  曉璐看他驚恐的樣子,忍俊不禁,笑著說:“我喊你的名字,你不回答,現在卻來怪我。”陸峰疑惑的問:“你喊了嗎?”曉璐肯定的點點頭。陸峰看著曉璐,問:“你怎麼進來了?”曉璐柔聲說:“我擔心你,想跟你在一起。你在做什麼?”

  陸峰看看山洞的深處,說:“我哥他們來過這個山洞。”

  曉璐問:“你發現了什麼?”

  陸峰說:“你看這裡。”手電照向地面,只見地上有些模糊的字跡,寫字人似乎力不從心,字跡歪歪扭扭不甚清晰。曉璐蹲下去,逐字辨認,嘴裡輕輕念出來:“可非,陸徵,李源,杜超,凌冰,叢林,探險英雄永垂不朽!”

  曉璐吃驚的問:“這是什麼意思,誰寫的?”

  陸峰說:“剛才進洞時,看到這裡火光一閃,有一團火苗瞬熄滅了,我以為是幻覺。後來我在裡面發現了一些行李,是我哥他們留下的。在這條山洞盡頭,又有一個巨大的洞窟,洞窟裡道路太複雜,我沒敢深入,只在洞口撿到了一支手電,電池已經用光了。”

  曉璐這才注意到,陸峰手裡拿了兩支手電。陸峰接著說:“看來他們在洞中呆了很久。我返回時,發現了這些字。你再看這裡。”

  陸峰移動了一步,手電照向旁邊,只見地面上竟有小塊燃盡的蠟燭,陸峰說:“下面有些溫熱,說明蠟燭熄滅不久。我進洞時看到的火光,並非幻覺。”

  曉璐問:“你是說,不久前有人在這裡點燃了蠟燭?那麼他們人呢,會不會已經離開了山洞?”

  陸峰神色凝重,搖搖頭說:“如果他們離開了山洞,應該跟我們走同一條路,可我們沒有遇到他們。再說,他們不會扔掉那麼多的行李,也沒有必要點燃一支蠟燭,寫下這些奇怪的字。”

  曉璐問:“那怎麼回事?”

  陸峰沉思片刻,說:“我也想不通。根據蠟燭熄滅的時間,兩個小時以前他們曾在這裡逗留。但他們現在哪裡去了呢?為什麼要留一句這麼奇怪的話?”

  曉璐問:“你打算怎麼辦?”

  陸峰說:“他們一定遇到了麻煩,看到他們扔掉的手電,我覺得該帶一些火把進來。我正要出去,沒想到你卻進來了。”

  曉璐問:“你要出去?”

  陸峰說:“我想出去找些易燃的樹枝,用來做火把。對了,你怎麼下來的?”

  曉璐撅著嘴說:“我也是抓著繩子下來的。沒想到懸崖這麼高,差點嚇死我。”

  陸峰這才意識到,曉璐進入山洞,必然要從懸崖上縋下來,這麼高的懸崖,對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來說,可是危險之至,神色大變說:“你怎麼這麼大膽?太危險了,我上下懸崖的時候都心驚膽戰,你真是胡鬧。”

  曉璐看著他緊張的樣子,輕輕一笑說:“不要緊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陸峰說:“過一會兒咱們一起上去,你不要再下來。好好在上面等我。”

  曉璐柔聲說:“我要跟你在一起。”

  陸峰搖搖頭,堅定的說:“不行,上下懸崖太危險,你不能冒險。”

  曉璐說:“那你自己上去,我在洞裡等你。兩人一起進洞,也好有個照應。”

  陸峰想了想說:“好吧,你在洞口等我,我上去找些樹枝做火把,很快就會下來。”

  說著,兩人走到洞口,陸峰解下身上的背包,把手電擱到地上,抓起繩索,矯健的攀登上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2 PM
第三章  模糊的背影

 曉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掏出一張報紙鋪開,就地坐下來。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想起陸峰剛才對自己關切緊張的樣子,心中一陣甜蜜。他們兩人相戀半年,由於曉璐拘謹羞澀,連陸徵都不知道他們的戀情。今天經陸峰一番張揚,她內心迅速認可了這個事實,情感的閘門一經開啟,一發不可收拾。此時曉璐滿心裡都是柔情蜜意。

  突然一陣沉重的喘息聲從洞中傳來,聲音來的很快,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那聲音已

到了背後,一股陰冷的氣息吹到脖子上,曉璐腦海里出現了在辦公室裡時的意象,那個血淋淋的影子仿佛就站在身後,一時如身陷冰窖,全身的血液都停滯。

  曉璐強忍住內心的驚恐,陡然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她暗自噓口氣,責怪自己疑神疑鬼。就在此時,她清晰的聽到一個女孩說話的聲音,女孩絮絮的說著,卻聽不真切說的什麼。

  她心頭一喜,這聲音聽起來熟悉,似乎正是凌冰。因為叢林的關係,她在可非宿舍裡見過凌冰兩次,對凌冰並不陌生。她從地上抓起手電,急忙迎進洞裡。

  說話的聲音就在前面,似乎有人正向洞外走來,曉璐心想:“一定是凌冰,見到他們,要問問他們為什麼呆了這麼久。”這樣想著,更加快了步伐。可聲音明明就在左近,卻始終走不到近前。

  曉璐心中疑惑,手電晃動間,發現走過了遇到陸峰的地方。她凝神諦聽,那聲音卻若有若無。她已進入山洞頗深,心中有些驚慌,正要轉身返回,忽見前方手電照耀處,有幾個模模糊糊人影向洞內走去,其中一個依稀便是可非,急忙大聲喊道:“表哥。”洞中回音,嗡嗡作響。那幾個人卻聽而不聞,繼續向前走著。

  她嘴裡喊著表哥,急忙朝前追去。那些人距離不遠,她的手電可以照到他們影影綽綽的背影。追出一段距離,那些人還在前面走著,彼此間的距離並未縮短。定睛再看,那些人影卻倏忽不見,似乎前方有個彎道。

  曉璐驚疑不定,快步走上去,手電掃過地面,發現地上擺放著許多零散物品,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些行李背包。她想起剛才陸峰說過,他在洞裡發現了陸徵他們留下的行李,看來就是這些東西了。

  她腳步不停,轉過一塊巨石,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天然岩洞,洞中溶岩縱橫交錯,形態各異,巨大的石柱和岩石把洞窟分割出無數錯綜複雜的小徑,整個岩洞光怪陸離氣象宏偉。

  曉璐暗自驚嘆,她惦記著那幾個人影,未加思索,沿著中間的小徑步入洞中。在裡面轉過幾個彎,並不見一個人影。心想:“剛才明明有幾個人進來,怎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喊了幾聲表哥,又喊了幾聲杜超,洞中除了嗡嗡的回音,再無其他聲音。

  她呆立當場,洞中小徑四通八達,不知該朝哪個方向走。她轉動著手電,觀察周遭環境,只見嶙峋怪異的岩石高高聳起,怪石上布滿斗大的空洞,手電照去,巨大的陰影在怪石間晃動,顯得詭異陰森。

  她的膽量本來就小,此時恐懼在心底一點點擴大,幾乎要把自己淹沒。她強忍著內心的恐慌,慢慢的向洞外退去。剛走出幾步,突聽一聲猙獰的笑聲,聲音尖銳刺耳,凄厲難聽。她驚恐萬狀,四處尋找,周圍卻無任何異樣。她無暇去分辨是否自己的幻覺,快步向前跑去。

  前方出現一個洞口,她一頭鑽入洞中。跑出百餘米才放慢腳步,只見地面陰暗潮濕,並非進洞時走過的那條乾燥的洞道。曉璐這才想起,一定是剛才驚慌失措,進錯洞口了,難怪沒有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行李。

  她只好回轉,重新尋找出洞的路。走出約半個小時,悚然一驚,心想:“初進這條山洞時,不過走過一二百米,為什麼現在還沒回到洞窟大廳?”正在疑惑間,耳畔隱約傳來流水的聲音。水聲越來越清晰,水流就在前面。她心中詫異,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又走過百餘米,一個水潭擋住了去路,曉璐手電照向前方,赫然發現這竟然是一條死胡同,前面是黑森森的洞壁,洞壁下有一條暗流,在洞中衝出一個水潭,潭水涌動,聲音沉悶。

  曉璐面對著潭水,心中茫然無措。這洞道明明通向洞窟大廳,怎會變成一條死胡同?她心頭一震,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陸徵他們進洞五日,至今沒有出去,一定遇到了同樣的事情,也許他們也陷入洞中,正在尋找出路。(關於陸徵等人幽洞離險的經歷,見拙作《幽洞》。)

  料想此刻陸峰也已進洞,多半正在尋找自己。她心頭升起一股柔情,靜靜神,大聲喊道:“陸峰,我在這裡。”洞裡漆黑沉寂,她喊了十多聲,沒有回答。

  正在遲疑間,突然發現潮濕的地面上有凌亂的腳印,她靠近觀察,確信這不止是一個人的腳印,心想:“看來我表哥他們到過這裡,只是他們現在哪裡去了?”又大聲喊道:“表哥,杜超。”連喊幾聲,還是沒有回音。



第四章  重逢

她盯著流水,惶然無計。突見水中映出一個醜惡的骷髏,向她腳下漂來。曉璐毛髮悚然,轉身便走,才走幾步,突覺腳底有些磕絆,手電照向地面,只見右腳下有一個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的對著她,白森森的牙齒竟咬在她的褲腳上。

  她一聲驚叫,幾乎暈倒,拼命甩動右腿,那骷髏頭落在地上,滾動了一下,掉到水裡。就在此時,遠處有個焦急的聲音叫道:“曉璐,是你嗎?你在哪裡?”正是陸峰。


  她帶著哭腔喊道:“陸峰,我在這裡,你在哪兒?”邊喊邊向外跑去。跑出一段路,卻沒有了陸峰的聲音,任憑她喊破嗓子,再也沒有一點聲息。

  又過了一會,陸峰的喊聲從水潭方向隱約傳來,聲音裡充滿了焦急恐慌之意。曉璐急忙大叫:“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在一條山洞裡。”

  曉璐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從水潭方向傳來。她吃了一驚,水潭方向是個死胡同,陸峰不該從那邊過來。陸峰的聲音傳過來:“我看不到你,你打開手電。”曉璐說:“我的手電開著呢!”

  潭水方向的腳步聲越來越真切,只聽陸峰說道:“你不要走動,我看到你了。”曉璐疑惑的回頭,只見水潭方向有一團暗淡的光影,陸峰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曉璐顧不上多想,向光影方向飛奔而去。

  跑到近前,正是陸峰,曉璐一頭撲進陸峰的懷裡,肩頭聳動不已。她從入洞到現在這段時間裡,不斷遇到詭異奇怪的事情。此刻見到陸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陸峰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等她平靜下來才問:“你怎麼自己進來了?讓我好擔心。”

  曉璐感覺伏在陸峰的懷裡不妥,急忙直起身子,轉過頭低聲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陸峰看她神態忸怩,臉色通紅,想起她剛在伏在自己胸前的樣子,心神一蕩說:“不要緊,只要你安全就好。”

  曉璐看陸峰肩背背包,一手提著手電,一手抓著幾根木柴,疑惑的問:“你怎會從那邊過來?”

  陸峰說:“我找了一些做火把的乾柴,回來卻找不到你,又少了一支手電,知道你獨自進洞了。我在外面的大洞裡找了好久,拼命的喊你的名字,卻聽不到你回答。我想你一個人在洞裡一定會害怕,急的我不行。”

  曉璐想象陸峰為自己焦慮的樣子,心頭覺得甜蜜和歉然。陸峰接著說:“後來突然有一聲尖叫,才聽到你的聲音,然後就就找到這裡了。”

  曉璐奇怪的說:“可這是一個死胡同啊。”

  陸峰呵呵一笑說:“你在洞裡轉糊塗了吧?這條路通向主洞大廳的。”

  曉璐嬌嗔的說:“你才轉糊塗了呢。我剛才從裡面出來。”把自己從入洞到現在的經歷說了一遍。陸峰聽她講到骷髏和腳印,吃驚的問:“哪裡來的骷髏?是不是你的幻覺?真的看到他們留下的腳印了?”

  曉璐說:“是,那些腳印很清晰。”

  陸峰說:“我們去看看。”

  兩人向水潭方向走去。陸峰說:“剛才我聽到有人喊杜超,好像女孩子的聲音。”

  曉璐想起自己入洞前聽到的聲音,說:“對了,我也聽到過女孩子說話的聲音,我還以為是凌冰呢。這個山洞有些古怪。”

  陸峰看了她一眼,說:“我還聽見有人喊表哥,也是女孩子的聲音。”

  曉璐一愣,繼而格格笑著說:“你好壞,那是我喊的。”

  陸峰說:“那麼杜超也是你喊的了?”

  曉璐點頭說:“我喊過。我想他們可能在附近。”

  陸峰又問:“你跟杜超很熟悉嗎?”

  曉璐說:“我經常在我表哥那裡見到他,還有叢林。”

  陸峰點點頭問:“你覺得杜超怎樣?”

  曉璐看著陸峰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暗笑,故意說:“杜超外表粗魯豪爽,其實內心很細膩,我喜歡他的性格。”

  “哦,”陸峰露出失落的神情,說:“杜超確實是個很優秀的人。”

  曉璐看著他臉色的變化,心中不忍,卻不好再加解釋,忙說:“你知道杜超喜歡誰嗎?”

  陸峰心不在焉的問:“他喜歡誰?”

  曉璐說:“不要說出去哦,他暗中喜歡凌冰。”

  陸峰一愣,說:“不會吧?你怎麼知道?”

  曉璐得意的說:“直覺,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凌冰,可杜超不一樣。”

  陸峰說:“凌冰很愛叢林。”

  曉璐說:“是啊,可我不覺得叢林有多愛凌冰。叢林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我不喜歡他。”

  陸峰說:“你不了解叢林,他跟你表哥相似,個性沉鬱,不喜歡誇誇其談,對朋友卻肝膽相照。他跟我哥關係很好,我很早就認識他。”

  兩人邊走邊說,不覺走到水潭邊,陸峰滿臉驚奇的說:“果真是一個死胡同,我剛才從哪裡進來的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3 PM
第五章 墜落深潭

曉璐說:“這座山洞透著古怪,我想我表哥他們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被困在洞裡了。”陸峰蹲下去,仔細的觀察著地面的腳印,說:“據說這座山洞有幾百年無人進過,這些腳印痕跡很新,一定是他們留下來的。”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驚叫,緊跟著“撲通”一聲。陸峰吃驚的回過頭,只見曉璐正在水中掙扎。陸峰疾步跑到水邊,說:“怎麼這麼不小心?快點上來。”陸峰知道曉璐水性

比自己好,並不擔心。

  曉璐卻不回答,身體在水中沉浮,雙手只是亂扒。突然頭頂沒入水中,許久不見動靜。陸峰暗自心驚,迅速解下背包,讓手電照向水面,自己縱身跳到水中。

  陸峰入水才發現不妙,水流湍急,將他身體卷向一邊。他並不擅長水性,此刻別說救人,連自保都做不到。他撲通了一下,喝了兩口水,身體迅速下沉。他驚恐萬狀,突覺一隻手摟住了自己的腰,身體迅速向上升去。

  浮出水面,才發現原來是曉璐救了自己,兩個人游到岸邊,吃力的爬上去。

  曉璐看著陸峰,埋怨說:“你自己不會游泳,怎敢下水?”

  陸峰說:“我看你很危險的樣子,顧不得自己了。你怎麼會掉進河裡?”

  曉璐突然臉色發白,跨前一步緊挨著陸峰,聲音顫抖的說:“有一隻手抓住我的腳脖子,把我拖進去河裡。我想游上來,河裡有好多毛茸茸的東西,拉住我的腿。”

  陸峰疑惑的看著她,問:“哪來的一隻手?一定是你的幻覺。”曉璐搖搖頭說:“不是幻覺,後來那些東西鬆開了我的腿,我看到你也沉到水中,我知道你想救我,急忙把你撈上來。我……”說到這裡,曉璐突然神情大變,呼吸急促的說:“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表哥在夢裡對我說:不要進洞,離水遠點。他渾身濕淋淋的,正從河裡爬出來。”

  陸峰看她身體顫抖,神情驚恐,也覺頭皮發麻。急忙扶她站起來,說:“不要再想這件事情,我們離開這裡。”將手電遞給曉璐,自己抓起木柴和行包,向外走去。

  曉璐輕聲說:“對不起,那支手電被我丟到水裡了。”

  陸峰安慰她說:“沒關係,我們兩人一起,一支手電就夠用,何況還有火把。”

  兩人走出不遠,藉助手電光,陸峰看曉璐渾身濕透,一副瑟縮的樣子,心中憐惜,說:“你全身都濕透了,我們生把火,烘乾衣服再走。”

  曉璐默默點點頭。兩人在靠近洞壁的地方找到一塊乾燥的地面,陸峰將手中的乾柴折斷,堆到一處,只留一根備用。從行包中掏出一卷報紙,這是他上山前買的,用報紙將木柴引燃,火苗漸漸升騰起來。

  陸峰說:“將濕衣服脫下來,烘烤一下。”曉璐定定的看著他,卻不動手。陸峰奇怪的問:“怎麼了?”

  曉璐看著他說:“你回過頭去。”

  陸峰心中暗笑,故作不解的說:“為什麼?”

  曉璐歪著頭說:“因為我是女孩子。”

  陸峰笑一笑說:“好吧。”果真將頭轉過去。

  過了一會,聽曉璐輕輕嘆口氣說:“你的衣服也是濕的啊。”

  陸峰說:“我是男子漢,沒那麼嬌氣。”

  曉璐輕輕的說:“你也烤一烤吧,不然穿在身上不舒服。”

  陸峰說:“那我要轉過身來了。”

  曉璐說:“只能烤衣服,不許抬頭亂看。”

  陸峰笑著說:“好,我閉著眼睛烤。”說著,脫下自己的體恤和長褲,回過身來。他知道曉璐個性單純羞澀,不慾令她難堪,便低著頭,眼睛只盯著火苗。

  洞中一片安靜,只有火苗燃燒的聲音,陸峰心中一陣異樣,他悄悄抬起頭,只見在火光的映射下,曉璐臉色緋紅,手持襯衣,怔怔的看著火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半蹲在地上,只穿了貼身小衣,身姿優美,體態曼妙,光潔的皮膚釋射出生動的氣息,陸峰不由看痴了。

  曉璐烘烤著襯衣,心頭如小鹿般亂撞,不敢抬頭。她本不想讓陸峰迴過身來,卻又心疼他穿著濕衣,陸峰雖是她的男朋友,平時連拉手都沒有,此刻赤身露體的相對,內心自是惴惴不安。

  曉璐聽陸峰許久不說話,奇怪的抬起頭,只見陸峰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不由羞澀萬分,急忙用襯衣擋住自己的前胸,說:“閉上眼睛,不許亂看。你說話不算數。”

  陸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喃喃的說:“曉璐,你真漂亮。”曉璐正有些氣惱,聽到陸峰讚嘆的聲音,頓覺心頭一陣甜蜜,不由臉色飛紅,嬌羞無限。

  陸峰看著她含羞帶笑的樣子,心頭一蕩,覺洞中光景溫馨美好,恨不得呆在這裡,相對一生。兩人都低了頭,心中充滿了幸福,一時忘記了洞中的陰郁詭異。火苗漸漸暗下去,衣服也烘烤半乾,兩人才恍惚回過神來,曉璐忸怩的回過身,將衣服穿好。


第六章  探險英雄永垂不朽

 時間已到下午,陸峰掏出食物和水,兩人都吃了一些。

  雖然經歷過驚急惶恐,經過一番調整,兩人恢復了原有的精神。陸峰說:“這條道路不知通向哪裡,我們必須找到我們的來路,那才是正確的出路。”曉璐說:“可我們走過兩遍了,這是一條死胡同呀。”陸峰說:“我想一定還有岔洞,否則我不會走到這裡。我們重新搜索洞壁,也許有新的發現。”


  曉璐溫順的說:“好。”

  陸峰背起行包,曉璐抓著手電,兩人沿一側洞壁向水潭方向搜索,手電的光芒照在洞壁上,顯得陰沉幽暗。走到水潭附近,洞壁上映出一個白色的箭頭,兩人在箭頭前面停住,曉璐吃驚的說:“這裡有字。”只見箭頭下面有兩行小字:“可非落水處,探險英雄永垂不朽!”字體很小,用鋼筆寫在洞壁上,不湊到眼前很難發現。

  曉璐神情恐懼的問:“這句話什麼意思,我表哥掉到水裡了?”

  陸峰說:“看來他們果真來過這裡,好像你表哥也曾掉到河裡。”

  曉璐緊張的問:“那他現在怎樣了?怎麼會是永垂不朽,什麼意思?”

  陸峰安慰她說:“別擔心,他們那麼多人,即使你表哥掉到水裡,他們也會救他的。”

  曉璐聲音顫抖的說:“這條河好古怪,還有那個頭顱,是怎麼回事?在我的夢裡,我表哥的樣子好怕人,好像……”

  陸峰想起曉璐說的骷髏頭,也覺怪異,回頭見潭水翻滾涌動,手電照在水面上,閃爍的光芒如同無數雙詭異的眼睛,心頭一悸,輕輕摟住曉璐的肩膀說:“別多想,你表哥一定沒事的,我們繼續找。”

  兩個人離開小潭,沿著洞壁另一側返回查看,走出百餘米,果見一塊巨岩旁邊有個洞口,若不刻意搜尋,極難發現。兩人認定這是通往主洞的道路,毫不猶豫的轉進去。走出一個鐘頭,陸峰又察覺異常,這依然不是他入洞時的道路,兩個人停止前進,惶惑不已。

  陸峰神情凝重的說:“我們迷路了。你表哥他們可能也遇到這種的情況,他們一定還困在洞裡。”

  曉璐說:“也許我們會找到他們。”晃動著手電,四處打量著問:“現在怎麼辦?”

  陸峰手指前方問:“前面洞壁上是什麼?”接過曉璐手中的手電,向前走幾步,電光照到洞壁上,只見洞壁上有一個筆畫粗大的黑色箭頭。

  曉璐高興的說:“一定是他們留下的標記。”陸峰卻不說話,轉頭怔怔的看著身後,問:“你看到什麼沒有?”曉璐奇怪的問:“看到什麼?”話音未落,一股冷風吹過,耳後響起沉重的呼吸聲。曉璐一聲驚叫,躲到陸峰身邊。陸峰緊張的問:“你看到了嗎?”

  曉璐說:“我聽到有人呼吸的聲音。”陸峰摟住曉璐的肩頭,說:“是我們的幻覺,不用怕。”曉璐說:“這個山洞好古怪,你看到了什麼?”陸峰搖搖頭說:“我看到後面有個人影,搖搖晃晃的朝這邊走過來,一眨眼卻沒了。”

  兩人駭然相對,情知詭異,但發現不了異狀,幸而兩人一起,雖然驚恐,卻不如何慌亂。陸峰拍拍曉璐的肩膀,說:“我們跟著箭頭走。”

  走出不遠,又發現一個岔洞口,洞口有一巨大的驚嘆號,傍邊的日期顯示,陸徵他們大前天曾到過這裡。讓兩人迷惑的是,驚嘆號的下面,還有一個小箭頭,卻指向相反的方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3 PM
第七章 生死愛情

 陸峰的神情越來越冷峻,混亂的箭頭讓他們無所適從,兩人繼續向前走。洞中道路高低不平,一些岩石橫在路上,有時需要側身繞行才能通過。曉璐抓著手電走在前面,當經過一塊岩石的時候,曉璐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轉身撲進陸峰的懷裡。

  陸峰一驚,擁著曉璐小心翼翼的從岩石旁走出,只見地上伏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骸骨,一隻手朝他們探出,從姿勢來看,似乎臨死前還在地上爬動。奇怪的是,這具骸骨竟然

沒有頭顱。

  陸峰也沒見過這種場面,強壓心頭的驚懼,拍拍曉璐簌簌發抖的肩膀,說:“沒事的,可能很久以前,這人誤入山洞,被困死在這裡了。”

  曉璐心驚膽戰的回過頭,看著骷髏問:“這人的頭呢?”話音未落,手指那具骷髏,驚叫道:“你看啊,它在動!”

  陸峰定睛去看,那具骸骨果然在地上慢慢蠕動。陸峰頭皮發麻,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它,看它如何動作。

  突聽一聲凄厲的呼嘯從遠處傳來,與此同時,只覺腳下發軟,幾乎站立不穩,急忙伸手扶住身邊的岩石,只覺那岩石觸手滑膩,竟也在突突顫抖。這才發現,原來蠕動的不是骷髏,而是山洞。山洞正如一個經受折磨的肉體,岩石和地面都在扭曲顫抖,他們仿佛站在一團變幻不定的棉花上,身體隨之東倒西歪。

  曉潞驚慌的問:“什麼聲音?這是怎麼了?”陸峰一推曉璐的肩膀說:“不知道,我們離開這裡。”曉璐如夢初醒,抓著手電,拔腿向外跑去。

  地面顫抖的厲害,呼嘯聲如暴雨般灌進耳朵裡,她連摔了兩個跟頭,幸而地面和岩石都不堅硬,身體沒有受傷。跑出幾十米,只見幾塊岩石扭曲到一起,擋住了去路。她不顧一切的爬上去,回過身,想拉陸峰上來。

  一回頭,只見身後一片黑暗,人影皆無,陸峰竟然沒有跟上來。

  曉璐一驚,剛才只顧自己奔跑,竟沒有想到陸峰。她慌忙從岩石上滑下來,大喊著陸峰的名字,向回跑去。山洞扭曲的更加激烈,岩石慢慢生出觸角,在激烈的聲音裡,變幻成噁心恐怖的形象。

  跑回剛才的地方,只見地面陷出一個大坑,曉璐手電照向坑中,陸峰正在奮力上攀,坑壁柔軟滑膩,無論他怎樣努力,還是爬不上來。

  曉璐拼命喊著陸峰的名字,伏下身子,想拉他出來。耳邊的聲音突然變的凄慘,似乎無數的生靈在號哭。陸峰不再努力上爬,拼命朝她擺手,嘴裡大喊著什麼。曉璐隱約聽陸峰說:“快走,不要管我。”四周的坑壁慢慢逼壓過來,眼看他就要葬身地下。曉璐憂急如焚,手電掃過四周,無可依恃之物,心中徹底絕望,一咬牙,縱身躍入坑中。

  陸峰一把抱住曉璐,在她耳邊大聲喊道:“你怎麼這麼傻?”曉璐緊緊依偎著陸峰,大聲說:“要死,我們死在一起。”陸峰心中一熱,摟住她慢慢蹲下來。

  曉璐將頭埋在陸峰懷裡,身體不斷顫抖。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少女,雖有勇氣在生死關頭跳下深坑,可是面對死亡,還是無比恐懼。

  奇怪的是,那片凄厲的聲音逐漸變的遙遠,不再震盪人的耳膜,到後來如同垂死者沉重的喘息。扭動的岩石和地面也停止了顫抖,一切都平靜下來。

  兩人緊緊摟在一起,過了許久,曉璐從陸峰懷裡抬起頭,臉色蒼白,無力的問:“我們還活著嗎?”陸峰看著她驚恐清澈的眼神,心神激盪,情不自禁的在她嘴脣上深深一吻。曉璐在他一吻之下,渾身酥軟,神情羞澀,“嚀嚶”一聲,又把頭藏到他的懷裡。

  陸峰靠近曉璐耳邊,輕輕的說:“剛才那麼危險,你為什麼還要跳下來?”曉璐柔聲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陸峰心中感動,輕撫她的秀髮,說:“謝謝你,曉璐。我們沒死,現在好像沒事了。”

  曉璐拉著陸峰的手,從他的懷裡站起來。手電照向周圍,兩人正處身幾塊岩石中間,岩石扭動時,剛好把這裡圍成一個深坑。此刻岩石已恢復原狀,中間有條縫隙,剛好能讓人側身通過。



第八章 喪兄之痛

 兩人經歷大劫,死裡逃生,急忙手拉手向外跑去,很遠才停下。

  曉璐低聲說:“對不起,剛才我只顧自己,才讓你掉進坑裡。”陸峰搖搖頭說:“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

  陸峰惶惑的說:“剛才山洞好象變活了,還有那片呼嘯的聲音,這個洞裡有什麼古

怪?”曉璐說:“我有個奇怪的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早上在公司裡就有這個感覺。”

  曉璐突然覺得陸峰的手在顫抖,她抬起頭,只見陸峰臉色大變,神情驚恐,汗水從他頭上流下來。她朝著陸峰的視線看去,前方漆黑,並無異狀,吃驚的問:“你怎麼了?”陸峰握著曉璐的手,說:“如果我哥他們也到過這裡,會出現什麼情況?”曉璐搖搖頭,心頭有種不祥的感覺,說:“他們一定到過這裡,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兩個相反的箭頭。”

  陸峰喃喃的說:“也許他們沒出什麼事情。我們還是沿著洞壁走,也許會看到其他的標記。”曉璐點點頭,手電重新照向洞壁。果然沒走多遠,他們又看到了標記。

  這個標記是一個大大的黑色驚嘆號,旁邊有兩行字:“陸徵長眠之地,探險英雄永垂不朽!”這字顏色新鮮,字體有力,顯然寫上不久。

  曉璐見到這幾個觸目驚心的字,腦海中如響過一聲炸雷,呆呆的看著陸峰。只見陸峰驚恐的盯著這幾個字,鬆開了握住自己的手,捂著胸口,身體緩緩蹲下去。曉璐回過神來,慌忙扶住他,帶著哭腔問道:“你怎麼了,陸峰。”

  陸峰一手扶著地面,另一手拍拍曉璐的肩膀,虛弱的說:“不要緊,我心口有點疼,你讓我蹲一會兒。”曉璐只好鬆開手。陸峰無力的蹲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著,過了許久,才哀哀的叫道:“哥哥呀……”

  曉璐見他如此傷心,心疼不已,伏在陸峰身上哭道:“陸峰,陸峰……”

  陸峰搖搖頭,聲音嘶啞的說:“我沒事……叫聲哥哥,心裡好受些……你別難過,我過一會兒就好了。”又低低的叫道:“哥哥!哥哥……”

  曉璐想到陸徵平時對自己的尊重和愛護,不覺悲從中來,淚流滿面。過了好久,陸峰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摟摟曉璐的肩頭說:“不要難過,也許我哥哥遇到了意外,其他人還好。他們一定需要幫助,我們趕緊找他們。”

  曉璐點點頭,見陸峰雖然眼神凄傷疲憊,神情依舊很堅定,心中稍安。陸峰極度傷心之後,腳步虛浮,幸虧曉璐攙著他,兩人在黑暗裡慢慢的走著,誰也沒想要走向哪裡。

  在路上,他們又看到一個驚嘆號,下面標記的時間是兩天前的晚上。陸峰皺眉看了片刻,沒有說話,轉身繼續向前走,行進的速度明顯加快。走過兩個小時,洞道越來越空曠開闊,地面平坦乾燥,不似剛才走過的路。

  兩人的心情經過一番大起大落,逐漸平復下來。曉璐的手電時常掃過洞壁,他們知道,洞壁上隨處可能有叢林他們留下的記號。當手電又一次掃過洞壁的時候,曉璐叫起來:“這裡有字。”在洞裡走過將近一天,手電已不太明亮。只見洞壁上劃著兩行字:“八月八日上午九時三十分,尋李源不得,至此返回。”

  曉璐喃喃的說:“難道李源也出事了?他們前天到過這裡。”

  陸峰拉住曉璐的手,說:“快點走。”曉璐吃了一驚,緊緊跟在陸峰身後。跑出十幾米,前面豁然開朗,手電照射在粗大的石柱上,前面一片空曠。他們竟然回到了洞窟大廳裡。

  曉璐驚喜交加,說:“我們出來了。”

  陸峰長長噓了一口氣,問:“累嗎?”曉璐點點頭。

  陸峰伸出手,輕輕撫摩她蒼白凄清的臉龐,說:“你受苦了。”曉璐溫柔的看著他,眼神一片迷濛。陸峰攬住曉璐的腰,說:“我們休息一會兒。”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4 PM
第九章 再見杜超

 這裡地勢比較開闊,前方有幾支石柱拔地而起,傍邊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兩人走到石柱下,在地上鋪了幾張報紙,倚著石柱坐下來。曉璐依偎在陸峰的懷裡,輕輕嘆口氣,今天在洞裡的感受,一時如進天堂,一時如下地獄,反差之巨大,生平未有。此時心頭苦辣酸甜,不知什麼感覺。

  突然,一股血腥味從某個地方彌漫開來。曉璐抬起頭,抽動著鼻子,疑惑的問:“

是什麼氣味?”陸峰抓過手電,向四周觀察,曉璐突然喊道:“看你身後。”陸峰跳起來,只見身後的石柱上一片暗紅的血跡。光芒沿著血跡上升,曉璐驚叫道:“上面有人!”

  陸峰這才看清楚,原來這不是一根石柱,而是一支尖利的石筍,如同一把倒插的利劍豎在地上。石筍的頂端,擎著一個人,那人臉孔朝下,手臂低垂,竟被石筍穿中而過。

  曉璐語氣驚恐的喊道:“是杜超!”陸峰心頭大震,手電照向那人臉孔,果然是杜超。只見杜超臉色頹敗,嘴角竟有一絲笑意,那片笑意與苦痛的神情交織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石筍上血跡早已乾結,顯的斑駁淋漓。陸峰盯著那片血跡,手心全是冷汗,他與杜超相交不深,卻也喜歡杜超的豪邁的個性,此時看他竟然拋屍幽洞,一時呆若木雞。曉璐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感到曉璐的手在瑟瑟發抖。

  曉璐哽咽的說:“他們都死了。”

  陸峰定定神,心想:“石筍足有四五米高,是什麼力量將他拋到石筍上呢?”突然想起那片蠕動的山洞,心頭涌起一股寒意。只見杜超一隻手臂稍稍抬起,手指向前方,似乎臨死前曾說起什麼。

  陸峰晃動手電,沿著杜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岩石上寫有字跡。兩人走到近前,只見岩石上寫的是:“杜超遇難處,八月八日下午三時二十分。探險英雄永垂不朽。”雖然也是用石頭寫在岩石上,但字體端正有力,顯然跟前面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所寫。

  陸峰說:“叢林還活著。這是叢林的字跡,只有他的字才這麼漂亮。”

  曉璐緊緊靠著陸峰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峰失神的搖搖頭說:“從洞口的留言看,他們前天上午9點到達這裡,下午三點,杜超發生了意外,那麼中間六個小時裡,他們在幹什麼呢?杜超怎麼會飛到石筍上?”

  話音未落,陸峰突然回頭,厲聲喝道:“誰?”

  曉璐嚇了一跳,吃驚的問:“怎麼了?”

  陸峰攬住曉璐的肩膀,緩緩退到岩石旁邊,手電迅疾的掃射著山洞,只見淡淡的紫氣從地面升起,洞中突然飄過一個聲音,如同一聲哀嘆,隨著紫氣裊裊而散。

  兩個人緊緊的摟在一起,過了許久,曉璐抬頭問:“什麼聲音?”

  陸峰呆呆的說:“我看見幾個人在向洞裡走。有一個似乎是我哥。我聽到凌冰說話的聲音。”曉璐問:“那些人是不是背著包?”陸峰點頭。

  曉璐說:“是了,我就是跟這些人進洞的,我跟你說過的。”

  陸峰說:“所以我才奇怪,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我們怎會產生同樣的幻覺?我也聽到了凌冰的聲音,一定是凌冰,可是我聽不清她說什麼。”

  曉璐問:“現在怎麼辦?”

  陸峰沉思一下,堅定的說:“你出洞,我要繼續尋找。一定要找到他們,無論他們是死是活。”

  曉璐說:“我跟你在一起。”

  陸峰搖搖頭,說:“裡面太危險,你必須出去。”手電照向高處的杜超,哽咽的說:“我要弄清楚,他們在洞裡遇到了什麼事情。我一定要找到我哥。”

  說罷轉身就走。曉璐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緊緊跟在後面。兩人轉過岩石,只見地上整整齊齊擺了三隻行包。兩人吃了一驚,洞中到處都有陸徵等人留下痕跡,可是除了被釘在高處的杜超,再見不到其餘的人影。

  陸峰雙手顫抖著打開中間一個背包,只見裡面有一條繩索和一些其他旅行用品,他低聲說:“這是我哥哥的行包。”曉璐看他心神激盪,不能自已,怕又引起他的傷心,忙拉住他的胳膊說:“我們走吧。”

  陸峰點點頭,仔細將包恢復原狀,用力摸了一把臉說:“走,我送你出去。留意地面,我在出洞口處放置了一根乾柴和幾張報紙作標記。”

  曉璐說:“外面天快黑了,我們一起出去。我不讓你一個人留在洞裡。”陸峰不說話。兩人才走幾步,突然看到地面有血跡。這片血跡的面積足有巴掌大,一滴滴向岩石後延伸,兩人對視一眼,跟著血跡前進,只見血滴漸漸消失,地面上出現一道更粗大的血痕,仿佛身體在地面移動,皮膚被地面磨爛一般。

  兩人轉過岩石,突見地上有兩張報紙,報紙上面壓了一根木柴。陸峰俯身檢起木柴和報紙說:“這裡就是出洞口,為什麼我們進來的時候沒看到血跡?”曉璐搖搖頭,她在入洞的時候匆匆忙忙,更沒有留意。

  手電用過八九個小時,已經朦朧暗淡,陸峰毫不猶豫的用報紙引燃了木柴,做成一隻簡易的火把。兩人沿著血痕進入洞裡,只見上午看到的行李還堆在地上。正行走間,那個聲音突然又呼嘯而至,狂風暴雨般向兩人猛撲過來,火光在聲音裡劇烈搖擺,仿佛是無數的惡鬼前赴後繼的奔向死亡,臨死前都發出了世間最凄厲的悲鳴,所有的悲鳴聚合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兩人摧毀。

  陸峰抱住曉璐的腦袋,兩人緊緊摟在一起,任憑那聲音在他們耳膜裡衝撞。在那個扭曲的山洞裡,他們曾經經歷過這種聲音的折磨,但這次更為強烈震撼,經久不息。

  不知過了多久,山洞重新恢復了平靜。曉璐從陸峰的懷裡掙脫出來,只見火把已經熄滅,只剩手電微弱的光芒,陸峰眼神呆滯,一屢鮮血從他嘴角流出來。曉璐擦掉他嘴角的血跡,驚問:“你怎麼了,陸峰?”陸峰如夢初醒,吐出一口血水說:“我沒事,我們走。”

  兩人走出幾十米,突見前面幾個人影伏在地上,這次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切切的人。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曉璐失聲叫道:“是叢林他們。”只見地上並排躺著三個人,中間一個女孩,正是凌冰,被叢林緊緊摟在懷裡。叢林的手裡握著一塊奇怪的石頭,嘴脣貼近凌冰的額頭,似是用生命完成了最後一吻。還有一人是李源,向前伸出一隻手,伏在地上,姿勢奇怪。三人形容消瘦枯敗,都死亡多時。

  曉璐捂住自己的嘴,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只見陸凡臉上露出痛苦絕望的神情,站在原地,搖搖晃晃,似欲摔倒。曉璐慌忙扶住他,聽他喃喃說道:“探險英雄永垂不朽,他們都死了。”呆呆的看著地上三人,神情恍惚。

  曉璐心驚膽戰,拉住陸峰的手說:“我們出去。”

  陸峰站著不動,聲音如同囈語:“他們都死了,為什麼?”。

  曉璐雖然驚恐,陸峰不走,她只好陪在這裡,著急的說:“一定是洞中的妖魔鬼怪殺死了他們,這裡危險,我們走啊。”

  陸峰眉頭緊鎖,茫然的問:“哪裡來的妖魔鬼怪?為什麼我們還活著?”

  曉璐心急如焚,大聲說:“你怎麼了,陸峰?因為我們有愛!”

  陸峰臉上現出警醒的神情,看著曉璐說:“我有些頭暈,我們走!”拉著曉璐的手,繞過三人的身體,加快腳步向外走去,剛走幾步,突聽身後飄過一聲沉重的嘆息。



第十章 愛情的力量

陸峰如被施定身法,突然停下來。

  這個聲音似乎包含了無窮的魔力,令人驚心動魄,曉璐心知不妙,拉住陸峰的手,拼命的向外跑去。兩人一口氣跑到洞口,發現天已經黑了,外面跟洞中一樣漆黑。

  曉璐說:“我們上去,離開這裡。”


  陸峰想起了什麼,狠狠的捋著自己的頭髮說:“不對,不對!”

  曉璐疑惑的問:“什麼不對?”

  陸峰說:“我們進洞的時候沒有遇到他們,他們後來來到這裡。他們原本沒死。”

  曉璐也是一呆,他們進洞的時候只是看到了地上的字跡,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三個人的身體,哪些字什麼時候寫上的?叢林三人什麼時候死去的?還有他們聽到的聲音,看到的人影,都是什麼?

  突然,他們又聽到了聲音,聲音斷斷續續,確是凌冰的聲音,只聽凌冰說:“……山洞這麼黑,我會害怕。不知道我的靈魂能不能飛出去。你出去的時候,一定要把我帶出去,我不要留在這個陰森森的洞裡,我害怕……”

  陸峰大聲叫道:“是凌冰,是凌冰!”一把抓過曉璐手中的手電,轉身朝洞內走去。曉璐心中惶惑,跟在後面。

  回到洞內,只見三人的身體還是躺在那裡,陸峰跑到近前,大聲喊著凌冰的名字,俯身查看凌冰的臉色,凌冰與叢林摟在一起,手電照到他們的臉上,只見叢林突然睜大著眼睛,冷冷的盯著他們。就在此時,一聲猙獰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紫色的霧氣從地面升起。

  曉璐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拉起陸峰的手,說:“走!”

  陸峰也知異常,兩人跑到洞口,手電一掃,繩索還在。陸峰說:“你先上去。”

  曉璐點點頭,顧不得害怕高崖陡峭,抓住繩索,踩住岩石,奮力攀登上去,此時身心緊張,全身充滿了力量,順利的爬到崖頂。

  曉璐伏在地上,朝崖下大聲喊道:“陸峰,我上來了。你快點。”

  只聽陸峰在下面悶聲悶氣的回答:“好的。”

  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個黑影慢慢的爬上來,正是陸峰。陸峰爬的非常吃力,似乎筋疲力盡。爬到離崖頂兩三米的時候,停下來,喘息著看著上面。陸峰的手電別在腰上,光芒照到他的臉上,只見神色憔悴,滿臉汗水。曉璐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聲問:“怎麼了?加把勁啊。”

  紫色霧氣從陸峰的身下升騰上來,曉璐心中涌出不祥的預感,腦海里閃過那個血淋淋的影子,拼命喊道:“快點上來!”

  陸峰似是感到了逼來的殺機,絕望的盯著曉璐,聲音嘶啞的說:“我不行了。”

  曉璐心中一沉,大聲喊道:“不!快上來。”

  只見陸峰在那片紫氣裡,雙手抓不住繩索,身體迅速向下滑去。

  曉璐驚恐萬分,厲聲喊道:“抓緊繩子。”

  陸峰下滑幾米後停住,懸在半空,搖搖蕩蕩。曉璐腦中靈光一閃,大喊道:“堅持住。”

  從地上爬起來,俯身抓起繩索,拼命向上拉。曉璐身單力薄,原本拉不起陸峰沉重的的身體,此時生死關頭之際,身體的潛能充分發揮,竟將陸峰緩緩拉上崖頂。

  陸峰爬上來,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兩人無力的坐在懸崖邊,粗重的喘息著。心裡都清楚,就在這一會兒工夫,兩人已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

  天色已晚,慘白的月亮在雲中若隱若現。紫霧從山谷中翻上來,向兩人慢慢掩過來。

  曉璐急忙扶陸峰站起來,說:“我們下山。”

  陸峰迴過頭,看著翻滾的紫霧,堅定的說:“我還要回來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5 PM
第三部 幻嬰 第一章 廉價的房租

我與小岩來到砍刀山下的居民小區時,天色已經有些陰暗。我依照從網上抄下來的號碼,撥通了出租人留下的電話。


  我單刀直入:“您這裡有房子出租嗎?”


  電話的另一端響起一個柔媚的聲音:“是的,您在哪裡?”



  “我在小區入口處的商店的旁邊。可以先看看房子嗎?”


  “好的,你稍等一會兒,我們帶你去。”


  我收起手機,興奮的對小岩說:“這個妞的聲音棒極了,她要來帶我們看房子。”


  小岩撇撇嘴說:“先別得意,說不準你將看到一間散髮著霉氣的爛倉庫,老鼠在裡面跑來跑去,擾的你每天晚上睡不著。”


  “不要咒我,這麼漂亮的小區裡怎會有那種房子?”


  “哼,”小岩鼻子發出傷風一般的聲音,“這麼漂亮的小區又怎會有那麼便宜的房子?”


  我有些沮喪,小區的環境確實極棒,依山傍水,幽雅整潔,可在網上打出的房租才是正常的一半,有道是便宜無好貨,真是兩間大倉庫也說不準。即使倉庫也沒什麼,浪費我兩個小時上網泡妞的時間,才是最可惜的。


  我已經看過十幾套房子,不是象豬窩,就是象茅房,好容易找到一個象牛棚的,房租又高的嚇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打工仔,下個月的生活費還沒有著落呢,讓我每月掏一半的工資付房租,還是奢侈了些。


  “沒關係,即使沒有好房子,看看那個漂亮妞,也不虛此行了。”我安慰小岩,他本來下午要去騙網友的,被我死拖硬拽,拉到這裡,總要讓他有點收穫才好。


  “嘿嘿,別讓我看到一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婆。”小岩點燃一根煙,眼睛盯著我身後,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


  “我敢打賭,保准那個妞正點。”我邊說邊回過頭去,一個乾癟的老太婆正向這邊走來。


  小岩若無其事的吐出一個煙圈,悄悄的說:“你說的正點妞來了。”


  我盯著老太婆,心中暗暗祈禱:“上帝啊,千萬不要是她。”


  老太婆徑直向我們走來,走到近前,冷冷的問:“你們要看房嗎?”聲音沙啞,帶有一股冰冷的寒氣。


  我心底呻吟了一聲,上帝太不給哥們兒面子了。急忙點頭:“是啊,您是房東嗎?”


  “跟我來吧。”老太婆雞皮鶴發,顫巍巍的神態裡有種陰冷的味道。


  我失望的回頭,小岩正在捂著嘴笑。


  老太婆帶我們走進一棟樓房,樓道裡沒有開燈,我們緊跟在老太婆的身後,似乎聞道一股枯敗的氣息。


  走上三樓,老太婆停下來,手在身上摸索著,掏出一串鑰匙。小岩自言自語的說:“樓層不錯,不知裡面的老鼠多不多。”房門打開,小岩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我想他一定沒有見過這麼幹淨明亮的倉庫。


  房間裝修的很好,客廳很大,窗外正對著青山,靠棖B擺著一張桌子。我在房裡走了兩圈,水電俱全,衛生間也很乾淨,最妙的是臥室裡有張大床,足夠兩個人在上面撲騰。


  小岩盯著那張大床,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我會心一笑:“什麼時候需要,提前預定,我借給你用。”轉身對老太婆說:“這房子我租了,需要簽協議嗎?”


  老太婆沒有直接回答,陰沉沉的看著我們,問:“幾個人住?”


  “一個。”我說。老太婆的眼神很讓人不舒服。


  “不一定,有時可能兩個。”小岩補充道。


  “跟我來吧。”老太婆全身都陰沉沉的,尤其她的眼睛和聲音,分外的寒冷攝人。


  簽訂協議,預付押金,一切都很順利。


  從老太婆的屋裡出來,天色已晚,我哈哈大笑:“這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岩看著我手中的鑰匙:“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順利得有些不正常。”


  “租房是你情我願的事情,看中了就成交,怎麼不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那個老太婆,陰森森的,幸虧不要跟她住在一起。”我說。


  “哼哼”小岩的鼻子又開始傷風,“那個老太婆沒什麼可怕,可怕的是這間房子。這麼好的房子,為什麼以這麼低的價格出租?”


  “有什麼可怕?總不會有個女鬼吧?”


  “嘿嘿,如果有個女鬼,那不便宜你?只怕是個又老又醜的女鬼。”


  “去,如果是個又老又醜的女鬼,我就把便宜讓給你。”


  “別跟我客氣了,自己留著吧。”


  “走,我們再到房子裡看看。”


  當了州官想放火,買了水靴盼下雨,剛剛租到這麼舒坦的房子,我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要去自己去,一進那間房子,我心裡便疙疙瘩瘩的,你知道,我對鬼神特過敏。”小岩毫不留情的嚇唬我。


  “別把自己搞的跟酸葡萄似的,我答應,這房子有你的一半,任何時候,你都可以預訂那張床,我出去另找地方。”


  “哼哼,這話留著跟小蕭說吧。
  

第二章 帶血的嬰兒

小蕭是我女朋友,我們拖拍已經兩年。我現在住的單房正衝走廊,站在門外能聽到房內的呼吸,一點私密沒有,每次看到小蕭撅著嘴從房裡離開,我都很難堪,誰讓我不是有錢人呢?這也是我痛下決心換房的原因。雖然換房換成不有錢人,總可以有片屬於自己的空間。


  小岩不想上樓,可掙不脫我的拉拉扯扯,只好極不情願的跟上來。



  “不過是看看房子嘛,幹嗎陪葬一樣的表情?”


  “陪葬的人知道自己會被活埋,可我連怎樣死法都不知道。”


  “沒什麼了,頂多鑽出個女鬼,把你嚇死。”


  樓道很暗,我找不到廊燈開關,走到三樓的時候,身後跟上一個人,不知觸動了哪個機關,燈亮了。那人見我們停在三樓門前,很吃驚的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向四樓走去,邊走邊回頭,神情古怪的盯著我們。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我衝那個背影小聲嘟囔道。


  “是啊,他一定沒見過你這麼難看的帥哥。”


  “你的樣子也好不了多少,簡直就是豬八戒的本家兄弟。”


  小岩總要跟我作對,不過別想從我這裡討了便宜。


  “哼哼,我越看這房子,越覺得鬼氣森森,如果哪天一覺醒來,發現房中多了一隻惡鬼,不要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


  房門打開,房裡黑洞洞的,聽了他的胡說八道,我頭皮發麻,罵道:“閉上你的烏鴉嘴,最好現在就有惡鬼,我把你送給它做伴。”


  小岩進房,順手帶上了門。天色已晚,房門一閉,房間裡完全黑暗。我摸索著椈嚏A邊尋找電燈開關邊說:“黑燈瞎火的,關門幹什麼?”


  腳步移動間,突覺有東西貼著我的腿竄出去,我看見黑影一閃。


  我激靈打個冷戰,大聲喊道:“好大的老鼠。”


  手臂觸到開關,房間大亮。


  小岩被我的喊聲嚇了一跳:“房子裡有老鼠嗎?”


  “當然,好大的一隻老鼠。”我得意的說。“我們找找看,別讓它跑了。”


  其實剛才決非老鼠,從形體及動作上看,象是一隻貓。


  “真的假的?”小岩懶洋洋的樣子,根本沒相信我的話。


  我跑進臥室和衛生間,那隻貓蹤跡皆無。再查看門窗,都嚴密的封閉著,沒有任何出口。床底桌底都看過了,找不到任何貓的痕跡。


  小岩看我上竄下跳,疑惑的問:“真的看到老鼠了?”


  “騙你又沒人發獎金。”


  我一無所獲,別說是貓,連貓屎都沒見到。


  小岩走到窗前,說:“這房間位置不好。”


  “怎麼不好?”


  “你看外面的砍刀山,刀尖正衝著你的窗戶,大凶之象。”


  我來到窗前,只見天色已暗,砍刀山黑忽忽的,只能看出大概輪廓,那刀尖果然筆直的指向這裡。


  “屁,我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不信鬼神。”


  “哼哼,等你相信的時候,怕就晚了。這裡陰氣很重,一定凝聚過很強的意念。”


  “什麼很強的意念?”


  “說了你也不懂。”


  “真的假的?你咋懂這麼多?”我知道小岩對鬼神之事研究頗多,他的話讓我產生一絲疑慮。


  “我為什麼不能懂這麼多?這都是學問。”小岩一副懶洋洋的神態。


  “幹嗎不早告訴我?等我交完押金才說。”


  “早告訴你有用嗎?”


  “沒用。”我誠實的回答。我認準這裡了,即使有惡鬼現在跳出來,我也要住下去,誰讓我交了押金呢?


  “守財奴,連命都不要了。”


  我有些奇怪,怎麼淨談這個話題?還有那隻貓呢?


  我又開始尋找,臥室,廚房,衛生間,客廳,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還是沒有。


  “你在幹什麼?”


  “剛進屋子的時候,我看到一隻貓。”


  “不是老鼠嗎?”


  “騙你了,笨蛋。”


  “哼哼,還沒有住進來,惡鬼已經出現了。”


  “住口,你才是惡鬼。”我真的有些緊張了。


  突然看到暀W貼了一張白紙。椄O白的,紙也是白的,可是平滑的椈壑W多出一張鼓鼓囊囊的白紙,好像水嫩嫩的小姑娘塗脂抹粉,讓人覺得畫蛇添足。


  我走過去,伸手把白紙扯下來,原來不止一張。我三下五除二,統統扯光,潔白的椈壑W現出許多奇怪的符號。


  “奇怪,什麼人在這裡亂寫亂畫,畫完了還要遮遮掩掩?”


  “鬼畫符!”小岩冷冷的說。


  “我知道是你畫的符,我問這些東西幹什麼用?”


  “僻鬼驅邪唄。你完蛋了,這真是一座鬼屋。我們去退押金吧,不要住這裡了。”


  “協議都簽了,退個屁。我就不信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怕了這幾個鬼符。”這裡的房租太有誘惑力,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裡,再找不到這樣物美價廉的房子了。


  小岩走到椈屨e面,仔細的端詳著,語氣誠懇的說:“說實話,這房裡有種不祥的陰郁,只怕曾發生過血光之災。”


  我衝小岩撇撇嘴:“別妖言惑眾擾亂軍心,我住定了。就算有鬼,我也要跟它和平共處。”


  “你不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嗎,怎麼相信有鬼了?”


  “被你小子嚇的。”


  我們哈哈大笑。


  暀W有面鏡子,衝著客廳唯一的桌子,透過鏡子,我突然看到桌子上趴著一個胖乎乎的嬰兒,臉上全是血污,正好奇的看著我們。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笑聲戛然而止。


  我驚恐的回頭,桌子上乾乾淨淨,鬼影兒也沒有。再看鏡子,剛才的意象已經消失。


  小岩還在笑:“怎麼了?”


  “你小子一番鬼話,把我的幻覺都嚇出來了。我竟然看到桌子上有個小鬼。”


  我走到桌子跟前,這才發現,桌子後面竟有一道門,門已經上鎖。


  “哎,這裡還有一個房間。”


  “你看房不帶眼睛啊?這是一套兩房一廳的房間,這個房間被封死了,所以才會以一房一廳出租。”


  “剛才只顧高興,沒有注意。”


  “高興?哼哼,有你哭的時候。”這小子陰陽怪氣。


  “滾你的臭鴨蛋,我宣布,從現在開始,這個房子不歡迎你。”


  “希望如此。”小岩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6 PM
第三章 我的女朋友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混了三年,只掙出一套鋪蓋卷兒。每月那點工資,除了房租和吃飯,全貢獻給了中國的網絡事業和釀酒工業。除了上網和喝酒,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愛好。


  小蕭不反對我喝酒,因為我喝了酒不發酒瘋,頂多在她身上多摸幾把,而她似乎不介意我對她的騷擾。但她卻反對我上網,在她看來,男人上網只有一個目的:泡妞。當然她的看法是錯誤的,我上網除了泡妞,還乾點別的,例如瀏覽色情網站。當我一本正經的向她

解釋我上網的純潔態度時,她總捂著耳朵不相信,仿佛我是天下最大的騙子。


  最近小蕭對我的態度有些冷淡,這種冷淡是從上周六開始的,那天我們摟在一起,正當她呼吸漸漸急促的關鍵時刻,門外竟響起了吃吃的笑聲。我們興致頓消,小蕭當時便神情慍怒,奪門而去。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下決心換房。此時租房大計已定,我興衝衝撥通了她的電話。


  “是蕭小姐嗎?”


  “有事嗎?”聲音硬邦邦的。


  我清清嗓子:“沒什麼,今天買了一套房子,想請你過來同住。不知賞臉否?”


  “做你的清秋大夢吧。你能買的起房子,我就能買的起宇宙飛船了。”


  “哎,你買宇宙飛船幹啥呀?”


  “等你牛皮吹破了天,我好乘飛船逃命。”


  這麼不給面子的女人!


  “我明天搬家,你來不?”


  “你另租房了?”小蕭聲音有些興奮。


  這女人真會發神經,不為買房興奮,為租房興奮。


  “什麼租不租的,剛剛買了一套房子。先別廢話,明天來不來?”


  “我去做什麼?給你搬家嗎?”


  “我怎捨得讓你搬家?你只要過來,讓我美美的親兩口就行了。”


  “呸,色狼。”


  “哎?怎麼把這麼性感的詞語用在我身上?”這女人越來越不象話。


  “嘻嘻……”


  “到底來不來?我數到三,如果不想來,就拉倒。一二三,再見。”


  我不等她回答,掛斷了電話。


  我媽說過,對女人不能太縱容,否則以後她要騎到你脖子上。她自己的經驗是:對男人不能太手軟,否則男人要騎到她的脖子上。她的政策是成功的,我確實沒見我爸騎到她的脖子上,我爸太胖。


  一分鐘後,我重新撥通了小蕭的電話。


  “來不來?”


  “不來!”掛斷。


  再撥,忙音。


  我垂頭喪氣,看來我媽的絕招,小蕭也學會了。


  我的全部家當就是一套鋪蓋卷兒和幾本書,我將鋪蓋卷兒送到新住處,便完成了搬家工作。我躊躇滿志的站在空盪蕩的客廳裡,驕傲的看著著靠椌漁鄐l,仿佛指揮官審視自己的士兵,自豪感油然而生。來這座城市三年,第一次擁有這麼大的空間,感覺如同上了天堂。


  突然,我看到了那扇被鎖住的門,如同一張緊閉的嘴吧,冷冷的矗立著。門後似乎隱藏著無窮的秘密。我有些好奇,眼睛湊近門縫,卻什麼也看不見。惱火的向門板拍了一巴掌,發出“砰”的響聲。


  這響聲讓我吃了一驚,聲音有些奇怪,仿佛有人同時從門後拍出,兩個聲音重合到一起,讓我猝不及防。我疑惑的看著門板,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又敲了一下,卻再無異樣。


  小蕭傍晚的時候打來電話,她終於抵不住新房的誘惑,主動送上門來了。她挑剔的打量著房間,眼神裡閃過一絲驚喜。


  “闊了?租這麼漂亮的房子?”


  “這算什麼?這種破房子,再窮我也租的起。”


  小蕭不認識我似的看我一眼,扁扁嘴。小蕭的樣子算得上漂亮,我第一次把她帶到我朋友中間,那幫色鬼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她的側面最好看,翹鼻子小嘴巴,配合她瀑布般的長髮,簡直完美無缺。如果讓她轉過身來,好多人會感謝造物主的公平,她的眼睛大而無神,腮上有個酒窩,笑起來卻不是圓的。這兩個缺憾,把她的美從天上拉到了地上,讓醜女也不生嫉妒之心。


  我要感謝上帝的巧妙安排,如果她的正面形象也象側面那麼完美,早被大款收為小蜜了,哪有我這個窮光蛋的機會?


  我跟在她的屁股後面走進臥室。她的眼睛落到了那張床上。


  我得意一笑:“還滿意吧?”


  她撇撇嘴:“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一個人住,用這麼大的床幹嗎?”


  “床大不好嗎?難道你不想在上面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


  小蕭睜大眼睛,作激動狀:“想啊,簡直太想了。”


  我得意的聳聳肩。


  小蕭眨眨眼睛:“那你怎麼辦?”


  “我?當然跟你一起在床上歡度美好時光了。”


  “切,”她撇撇嘴,“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天地良心,”我拉著她的手,捂住我的胸口,“你摸摸我的心,咚咚咚,全是為你而跳。”


  “別肉麻了,不用摸也知道你那些花花腸子。”


  如此不解風情!我恨的牙根癢,卻還是小心翼翼陪著笑臉:“走,我們吃飯去,慶祝我們喬遷新居。”


  我知道,若把她惹煩了,連手都沒的摸。


  “什麼我們?是你,你自己喬遷新居,跟我沒有關係。”她無情的說。


  這麼不給面子,有你好看的時候,我恨恨的想。


  吃罷晚飯,時間已經很晚。我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著小蕭,如同看著一隻香噴噴的北京烤鴨。小蕭有些不自在,遲疑著說:“我該回去了。”


  我心中暗笑,嘴裡卻說:“那我不送了。”


  “你不送我,我怎麼回去?”語氣有些著急。


  我長長的伸個懶腰,說:“搬了一天的家,累死了。”


  “就搬了這麼點鋪蓋,累什麼呀?”


  “無論搬什麼,都是搬家啊。”我說。


  小蕭是個膽小鬼,從這裡到她宿舍,中途要在一偏僻處轉車。我知道她沒膽量一個人回去。


  “那我怎麼辦?”她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有我嘛,怕什麼?”我坐過來,趁勢拉過她的小手,輕輕撫摩著:“今晚就留下來吧。”


  小蕭抽出手,笑著罵道:“你個壞蛋,沒安好心,成心把我留在這裡。”


  “舍不得你走嘛。”我咬著她的耳朵說。


  這麼新鮮美妙的尤物,當然舍不得。我的手試探性的撫摩。


  小蕭沒有拒絕,溫順的偎到我的懷裡。


  我暗喜,萬裡長徵邁出了第一步,下面該爬雪山過草地了。


  小蕭輕輕抓住我不安份的手:“如果我今晚留下來,你睡客廳還是我睡客廳?”


  “當然我睡客廳。”我不假思索的說。


  “睡客廳?”我突然醒悟。


  小蕭從我懷裡跳出來,得意的笑道:“你說話要算數,不許翻悔。”


  我搖頭:“我不睡客廳,我要睡床。”


  “那我睡客廳。”小蕭撅著嘴。


  “我們都不睡客廳。”我討好的摟住小蕭的肩膀。


  小蕭堅決的搖頭:“要麼你睡客廳,要麼我睡。”


  “客廳裡沒有沙發,怎麼睡?”


  “打地鋪。”


  我了解小蕭的個性,她一旦板起臉來說話,態度就是認真的。


  我哭喪著臉說:“客廳裡多冷啊,我們都睡臥室不好嗎?你睡床,我打地鋪。”


  小蕭嚴肅的盯著我,突然“撲哧”一笑:“好吧,親愛的,今晚委屈你了。”


  我撇撇嘴,嘟噥道:“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小蕭問:“什麼?”


  “沒什麼,天這麼快就黑了。”我忙遮掩。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7 PM
第四章 嬰兒夜哭

 我躺在地板上,心中暗自惱火,小蕭在關鍵時刻堅守防線,把我好容易創造的機會付之東流。想想也難怪,我們平時只是親親嘴,真要一步到位,確實需要一個適應過程。可我不是柳下惠,跟這麼美妙的女人睡在一起,若什麼事也沒發生,被我那幫哥們知道了,非笑我變態不可。


  到嘴的肉卻吃不著,我心猶不甘,不斷的沒話找話,小蕭只是哼哼,卻不回答。我

知道,不能把這個固執的小姐逼急了,否則,連一起打地鋪的機會都沒有。我正要調整戰略,採取新的攻勢,睡意卻漸漸掩過來,我沉入了夢鄉。


  睡夢裡,我聽到一個嬰兒的哭聲,聲音真切凄慘,仿佛就在身邊。我內心強烈的不安,意識卻陷在無邊的黑暗裡,無論如何不能醒來。哭聲漸漸停歇,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你擋了我的路了。”


  “你擋了我的路了。”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說。


  我綣起身軀,有東西從我腿邊爬過去。


  床上響起了小蕭翻身的聲音。


  那聲音從床上傳過來:“你壓我腿了。”


  小蕭又翻身。


  我聽到小蕭突然呼吸急促,如同那天被我摟在懷裡,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我異常緊張,想爬起來,卻絲毫動彈不得。


  小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在黑暗的夜裡,清晰可聞。她囈語道:“走開,你這個壞蛋。”


  既而,我又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哭聲飄渺恍惚,時斷時續,持續了一夜。


  我聽到小蕭在床上翻來覆去。


  次日醒來,小蕭還在沉睡。我跳到床上,伸手摟住她的腰。此時天色已亮,我成功的扮演了一個正人君子,不必再有所顧及。


  小蕭睜開惺忪的睡眼,用力把我推開:“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我嘿嘿一笑:“昨晚睡的好嗎?”


  “不好。”


  “怎麼了?”


  小蕭神情古怪,遲疑著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身邊躺著一個嬰兒,對我說我壓了他的腿。然後他在我耳邊啼哭,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我毛髮悚然,這不正是我昨晚夢到的?


  我勉強笑笑,問:“然後呢?”


  “然後,”小蕭沉思著說:“我感覺有人在摸我的……”


  她把手縮回被單裡,臉色通紅:“一定是你這個壞蛋乾的,把我的胸衣都解開了。”


  我暗自震驚,乾笑兩聲說:“我是正人君子,怎麼會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


  小蕭的話讓我大為心驚,我們怎會做出同樣的夢?嬰兒的哭聲那麼真切,難道真的是夢境?如果是夢境,小蕭的胸衣怎會被無故解開?我知道那決不是我幹的。我腦海里掠過一個滿臉血污的影子,不由打個冷戰。


  我狐疑的打量著臥室,這才發現暀W有一面鏡子,鏡子穿過房門,經客廳裡的鏡子的反射,剛好照在客廳的桌子上,桌子後面是那扇緊閉的門。兩面鏡子顯然經過精心設置,坐在床上,可以毫不費力的監視客廳裡的物事。


  小蕭穿好衣服,起床洗臉。等她洗刷完畢,我才從床上爬起來。


  從衛生間出來,見小蕭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椈嚏A椈壑W畫了許多奇怪的符號。聽到我的聲音,小蕭回過身,指著那扇緊閉的門問:“這裡怎還有一扇門?”


  我想起小岩跟我說過的話,回答道:“這是兩室一廳的房子,這個房間被鎖死了,只作為一室一廳出租。”


  “裡面有什麼呢?”


  我搖頭。


  “這暀W畫的什麼?”


  我還是搖頭。


  小蕭自言自語說:“我覺得這個房裡有些古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8 PM
第五章 鏡子裡的小鬼

我也覺得房裡有些古怪,這種感覺如同地面上的水漬,在心底慢慢的擴散,讓我感到陰郁的寒意。我不能讓這寒意侵入小蕭心中,趕緊拉著她下樓。


  這是一個純粹的物質時代,我們眼巴巴的看著有錢人開跑車住別墅出入高級酒店,自己只能隔著櫥櫃艷羡商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幸而小蕭不是利慾熏心的女人,我們相識這麼久,除對我的人品過於苛求以外,從沒提過其他非分要求,她知道我是一個窮光蛋,從來

不對我抱有幻想。


  我們遊蕩了一天,傍晚方回到住處。打開房門,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們用兩條腿丈量完了這個城市的最繁華的商業街,早疲憊不堪。小蕭把背包一扔,大喊一聲“累死我了”,仰天躺在床上。


  她伸開雙臂,雙峰聳起,姿勢性感而妖媚,我急做踉蹌狀,也大喊一聲累死我了,一頭撲在她的身邊,胳膊趁勢搭在她豐滿的胸脯上。


  如此美妙的豆腐,此時不吃,更待何時?


  小蕭胸脯起伏不定,卻沒有推開我的手。隔著她薄薄的衣杉,我感覺到她身體柔軟而滾燙。我手掌輕輕的用力。


  小蕭沒有拒絕。


  我大喜,小蕭的縱容就是最大的鼓勵,我的手掌開始移動。


  在我撫摩下,小蕭呼吸漸漸急促。我一翻身,將自己的嘴壓在她脣上。她半推半就,掙扎著坐起來,我們忘情的親吻在一起。我心神激盪,雙手在她身上游走,只覺口乾舌燥,恨不得與她融為一體。小蕭顯然也已動情,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回應著我的親吻。


  我摟住她滾燙的身軀,正要進一步動作,突然發覺懷中的人冷卻下來。小蕭的身體不再扭動,轉頭掙開我的親吻。


  我一愣,只見小蕭神情驚恐的望著我的身後,身體簌簌發抖。


  “怎麼了?”我疑惑的回頭,身後正是那面鏡子,冷冷的照著客廳被鎖死的門,門前是一張桌子。此時正是傍晚,客廳裡一片昏暗。


  小蕭不說話,冷冷的推開我,跳下床,收拾自己的背包,轉身就走。


  我莫名其妙,抓住她的手不放:“怎麼了,你說話啊。”


  小蕭用力掙脫我的手,咚咚咚跑下樓去。


  我急忙取了鑰匙,鎖門跟下來。小蕭已揮手招了一輛的士,一溜煙的跑遠了。


  我呆呆的站在路邊,不知所措。每次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讓人哭笑不得。我垂頭喪氣的回到樓上,只剩了長吁短嘆的份兒。


  我極力回憶著剛才的細節,怎麼也想不出讓小蕭憤然離去的原因。根據以往的經驗,她並不反感我的撫摩和親吻,可今天為什麼突然冷冷離開?我做錯了什麼?


  回到樓上,我一遍又一遍的撥打她的手機,始終關機。我沮喪的躺在床上,心裡空曠的厲害。我與小蕭相戀三年,其中也鬧過矛盾和彆扭,可從沒有象這次莫名其妙。我腦袋昏昏沉沉,睡意漸漸涌上來。


  我又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哭聲斷斷續續,仿佛就在身邊。


  突然,有鈴聲急促的響起,我驚恐的從床上彈起來,手機正如受驚的老鼠般吱吱的慘叫著,我舒了一口氣,原來剛才睡著了。


  電話是小蕭打來的,聲音裡帶著歉意:“對不起,鐘子。”她一直喊我鐘子。


  “剛才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走掉?”我不悅的問。


  “我害怕。”小蕭說。


  害怕?我哭笑不得:“我們的關係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你怕什麼?我不會勉強你,你了解我的。”


  “我不是怕這個,我……”小蕭欲言又止。


  “那你怕什麼?”


  天色已暗,房間裡黑乎乎的。窗外的燈光映進來,更顯得陰暗冷清。


  “對不起,鐘子,我不該自私的跑開,可我嚇壞了,真的。”


  “到底什麼呀?”我不耐煩的說。年紀年輕就這麼婆婆媽媽,將來老了怎麼辦?


  “你的房間裡有面鏡子,”小蕭說,“我們抱在一起的時候,我從鏡子裡看到一個影子。”


  小蕭的聲音有些發抖:“我看到客廳的桌子上,蹲著一個嬰兒,身上全是血,我……”


  我心頭一沉,眼睛下意識的去看那面鏡子。房間裡很暗,窗外的一縷燈光射進來,可以清晰看到那張桌子。桌子上竟然真的趴著一個嬰兒,滿臉血污,正透過兩面鏡子的反射,靜靜地盯著我。


  我血向上涌。


  小蕭聲音嘶啞,繼續說道:“你房間裡有鬼!”


  我拿手機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我看到你說的嬰兒了,它正在盯著我。”


  小蕭一聲尖叫,我聽見手機墜地的聲音。


  我明白小蕭為什麼突然離開了,我們前一天夜裡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今天便在房間裡見到了奇怪的嬰兒,這是一個無法解釋的現象。換做任何人,都不會不驚恐。


  我渾身血液凝固,盯著那個嬰兒,嬰兒也盯著我,我們透過兩面鏡子,一動不動的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忍受不住這種恐怖,大叫著從床上跳下來,衝到客廳。


  我驚恐的看著桌子,桌子上卻空空如也。我遲疑著回頭,鏡子裡的嬰兒分明還在,還是靜靜的看著我。


  原來只有通過鏡子才能看到它。


  嬰兒突然衝我齜牙咧嘴,我一驚,那嬰兒轉過頭,縱身向桌子後的房門躍去,房門恍若虛空,嬰兒穿門而去。


  我慌忙打開燈,光明驅散了黑暗,房間裡還殘留著陰冷的氣息,我怔怔的看著鏡子,再無異象。面對空空的桌子,我突然有些疑惑,剛才是否自己的幻覺?


  我戰戰兢兢的走近桌子,鼓足勇氣,在房門上用力一敲。只聽“砰”的一聲,響聲過後,又是“砰”的一聲,分明有人在房門後敲擊。我強忍心頭的驚恐,又在門板上敲一下,房門還是發出兩次聲響。


  我魂飛魄散。不再猶疑,轉身逃出房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09 PM
第六章 古怪的搖籃

跑到街上,看到來來往往的人流,心頭一陣溫暖。等我從驚怖中回過神,才發現衣服已被汗水濕透。漫無目標的走在燈火通明的馬路上,發現自己竟無家可歸。


  我決定給小岩打個電話,請求他的幫助。摸遍口袋才發現,剛才過於緊張,手機沒有帶出來。我沒有膽量再回房間,在一公話亭撥通了小岩的手機。小岩興奮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我在上網呢,誰呀?”



  “是我,鐘子。”我說。


  “我在網吧裡,泡到了一個漂亮妞,一起來吧。”


  “我有點事情,需要你幫忙。”我發現自己變的客氣了。


  “說吧,只要跟你房子裡的鬼無關,哥們兒一定幫忙。”


  “你到底幫不幫?不想幫就直說。”我跟小岩不需要客套。


  “怕你了,誰讓我當你是朋友呢,說吧。”


  “恩,房子有點問題。”我小心的措辭著,“我現在不想回去,你能幫幫我嗎?”


  “這麼快就鬧鬼了?”小岩的聲音有點緊張,“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我說,“你能來一趟嗎?”


  “老大呀,我剛剛泡到一個漂亮妞,正套的熱乎呢,你這不是拆散鴛鴦嗎?我好命苦。”小岩的聲音很是委屈,我能想象出他哭喪著臉的樣子。


  “我在砍刀山小區入口處的大街上等你。”我沒有心思在電話裡跟他糾纏。


  “幹嗎不在家裡等我,我認識路。”


  “你來就好了,囉嗦什麼?”


  “好吧,等我,我還沒有吃飯呢。”


  “我請你,快一點。”


  我撂下電話,無力的蹲在大街上,心頭如一團亂麻。我又想到小蕭,我的手機拉在樓上,她打不通我的電話,一定會著急。


  我撥通了小蕭的手機,果然,她正在等待我的消息。


  “你在哪裡,為什麼不接我電話?”聲音裡帶著哭腔。


  “沒事,我在大街上。”我安慰她說。


  “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沒看到什麼,剛才跟你開玩笑。”我幹巴巴的說。


  小蕭沉默。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你保重。”她說。


  小岩很快過來。一下車便衝我喊道:“你搞什麼鬼?耽誤我的好事。”


  “走,吃飯去。”我面無表情的說。


  “怎麼了?”小岩疑惑的看著我,“房子出問題了?”


  “先吃飯。我餓了。”


  我們走進路邊的小飯館,要了兩個小菜和一瓶二鍋頭。我歷來不信鬼神,對鬼神之事一竅不通,小岩卻精研八卦易理,這次他事先察覺房子有問題,讓我不得不心悅誠服。我仔細的述說了兩天來的經歷,當聽到我與小蕭同宿一房時,小岩臉上浮出了曖昧的笑容。


  “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有求於他,不能用刻薄的話刺激他,“小蕭睡在床上,我打的地鋪。小蕭不讓我碰她。”


  小岩表情誇張的看著我:“你是不是變態?她不讓碰你就不碰啊?”


  我不理會,接著說:“夜裡,我聽到一個嬰兒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擋了它的路。後來,我又聽到那個聲音對小蕭說她壓了它的腿。再後來便是整晚上哇哇的哭泣。”


  小岩好玩的看著我:“看來是個小鬼,你沒起來看看?”


  我搖搖頭,思緒又潛回那個詭異的夜晚,一股寒意漫過全身。我說:“我醒不來,我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可是思維仿佛被關在粘稠的液體裡,神志清醒,卻不能擺脫睡夢。”


  小岩神情古怪,仿佛要從我眼睛裡看出什麼破綻。我狠狠押了一口酒,不去看他。


  他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道:“你看,我早說房裡有鬼,你偏不信。被我說中了吧?”口氣很是得意。


  “屁話,”我勃然大怒,我被嚇破膽了,他居然還來調侃,“我找你是幫忙的,不是讓你看我笑話。”


  “哎,做了錯事還這麼理直氣壯?有本事去衝你的房子發脾氣啊?你說過你的房子不歡迎我的。”一副委屈的口氣。


  我啞口無言。還要這傢夥幫忙呢,真要把他轟走了,更找不到能幫我的人了。


  “早晨醒來後,”我接著說,“小蕭告訴我,她也夢到了嬰兒的哭聲,嬰兒也對她說她壓了它的腿。”


  “果然邪門,聽得我脖子後面颼颼冒涼氣。”小岩說。


  “今天我們在華強北商業街逛了一天,傍晚回去,我和小蕭都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小鬼,全身是血,眼睛盯著我們。”


  小岩夾著菜正要往口裡送,筷子突然停在嘴邊,眼睛緊緊的盯著我:“你真的看到了?”


  我點頭:“真的,在鏡子裡面。其實跟你看房那天我就看到了,當時以為幻覺。”


  小岩若有所思:“記得你說過。看來這個小鬼凝聚了很多人的意念,竟然幻出人形了。”


  我奇異的看著他:“你說什麼?什麼意念?”


  小岩搖搖頭:“你相信鬼神嗎?”


  我張口結舌。我從小便接受無神論教育,向來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即使現在,我分明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小鬼,內心卻還是不能接受鬼神之說。


  “不要告訴我你還是不信,”小岩揶揄的說,“後來怎樣?”


  “後來,”我說,“小鬼跳到那間被鎖死的房間裡了。”


  “我怎麼幫你呢?”小岩攤攤手問。


  我茫然地看著小岩,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急匆匆的把他喊來,想讓他做什麼呢?是請他給我壯膽還是要他幫我趕走那隻小鬼呢?我心裡毫無頭緒。我只知道,這間房子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我已經預付了三個月的房租,合同規定,未住滿三月,押金不退。


  “是不是想讓我給你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你在房間裡看到的,只是一個你不能理解的現象,想通過我找到這個謎底的答案?”小岩狡黠的問。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急忙點頭。我要的是一個解除我恐懼的理由,以便繼續住在這裡。這個房子的誘惑力太大了。


  小岩做了一個無能為力的手勢:“可是我沒有答案,更證明不了什麼。”


  “那怎麼辦?”我頹然問。


  “很簡單,”小岩一笑說:“搬家。這是一間不祥的房屋,起初就不該來租住。”


  “餿注意,”我不高興的說,“我這個月的工資全部支付押金了,口袋裡的錢能不能支撐到發工資還難說呢,你讓我往哪兒搬?”


  “唉,”小岩深深嘆口氣,說:“世上怎麼這麼多窮光蛋呀?我這裡還有幾百塊錢,準備泡妞用的,要不,你先用著?”


  “屁,不要。”我絕望的說,“你說說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呀?”


  我從來不信鬼神,鬼神卻找上門來。雖然平日裡嬉笑無狀,此時體驗到貧窮的悲哀,竟是如此無奈。


  “你問我,我問誰去?”小岩全然體會不到我的心思,毫不在意的回答。


  我知道他經常鑽研易經,對鬼神之事頗有研究。聽他口氣,似乎不想幫我。


  我朝老闆娘招招手:“再來一瓶白酒。”


  小岩慌忙擺手:“不要了。先考慮今晚上的打算吧。”


  “我去睡馬路。”我說。


  小岩說:“先到我那裡湊合一晚上吧。”


  我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不敢打擾你,你請回吧,我不送了。”


  小岩看出我的不高興,苦著臉說:“不要瞎猜疑,老大。我也怕鬼啊,怕的要死。而且對鬼神特敏感,你別逼我了。”


  我悶頭喝酒。


  小岩無奈的說:“好吧,我盡力幫你好了。不知道能不能解決問題,不要抱太大希望。首先要弄清這個小鬼的來歷,看來秘密在那個被鎖的房間裡。我們一起去看看。”


  我們又走向那間房子。一上樓梯,小岩嘟噥道:“陰氣更重了呀。”


  我裝作沒聽見,徑直走在前面。雖然還是驚恐,可跟小岩在一起,心裡塌實了很多。樓道裡還是陰暗,我摸到嵌在椈戲怐瘧硎N開關,廊燈亮了。我回頭看了小岩一眼,只見在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蒼白。


  走進房門,打開燈,我先去看對面暀W的鏡子,鏡中的桌上空無一物,我暗暗鬆口氣。


  我們挪開桌子,小岩將眼睛湊到門鎖處,仔細看了一下,說:“好辦了,這門只是關閉,沒有完全鎖死。”邊說邊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卡片,“也許我們能將它打開。”


  他把卡片插進門縫裡,小心的試探著,過了一會,“咔噠”一聲,門果真開了。


  自從看到這扇門,我就不止一次猜測裡面放著什麼。按照常理,多半是用不著的舊傢具。在我想象中,一定堆滿了老式桌椅和盛滿了各種雜物的櫥櫃,說不準還會有書籍和衣物。


  此時房門開了一條縫,藉著客廳的燈光看去,裡面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小岩怔怔的看著我,神情異常凝重。我疑惑的看他一眼,走到門口,戰戰兢兢地伸出胳膊,到門裡尋找電燈開關。


  我緊張的厲害,感覺有東西正伏在黑暗處,要撲上來撕咬我的胳膊。終於,燈亮了,我伸手推開房門。


  房內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


  房間裡空盪蕩的,地板上積滿了灰塵,看的出很久沒人來過了。沒有任何的櫥櫃桌椅,只在地上隨意的擺著一隻嬰兒搖籃!


  我渾身寒毛聳起。我在客廳裡看到詭異的嬰兒,又在這裡看到嬰兒搖籃,難道是巧合?這分明是一間空房子,房東為什麼要鎖起來,而不出租?


  我呆呆的看著小岩,小岩也呆呆的看著我,神情驚恐。


  “怎麼辦?”我問。


  小岩搖搖頭。


  我聲音顫抖的說:“一定是這個搖籃在作怪。”


  大著膽子走上前,狠狠在搖籃上踢了一腳。


  小岩大聲叫道:“不要。”


  隨著他的叫聲,我眼角的余光一掃,驀然看到客廳地鏡子裡黑影一閃。扭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


  我驚恐的問:“怎麼了?別嚇唬我。”


  “沒事,好多塵土。”小岩說。果然一踢之下,搖籃上的灰塵都漂浮起來。


  “把搖籃抬出去扔掉。”我說。


  小岩皺著眉,終於點點頭。


  我們抬著搖籃走下樓。


  一出樓洞,小岩深深呼出一口氣,說:“好重的陰氣,仿佛浸在冰涼的水裡。”


  我一愣:“我怎麼沒覺得?”


  小岩說:“我對鬼神過敏。”


  將搖籃扔到垃圾箱邊,我拍拍手說:“這下沒事了。”


  小岩遲疑道:“也許我們不該把它扔出來。”


  “為什麼?”


  “沒什麼,直覺。”


  “去你的屁直覺,如果搖籃繼續撂在那個房間裡,我一定每晚上做噩夢。”


  “也許扔出來,噩夢更多。”


  “你說該咋辦?”


  小岩勉強一笑:“扔都扔出來了,還能咋辦?難道你想抬回去呀?”


  “扔出來就沒事了。今晚住我這裡吧,給我壯壯膽。”我說。


  “不行,明天還上班,在這裡我睡不塌實。”小岩搖頭說,“這房間裡的陰郁未消,還是先到我那裡住一晚上吧。”


  小岩的態度極為堅決,無論如何不肯留下來。我不想表現出膽小懦弱,也拒絕了他的邀請,兩人便在樓下分手。我看著垃圾箱傍邊的搖籃,心中稍稍安定,隱約覺得這東西才是罪魁禍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0 PM
第七章  奇異的肉香

回到房間,將所有的燈打開,又把挪開的桌子恢復原位,一切正常後,才長吁一口氣,疲憊的躺到床上。突然,我又看到了鏡子,兩面鏡子的角度那麼契合,分明是人精心安置的。也就是說,在我之前已有人發現房裡的古怪,並且用鏡子進行了監控。那麼我所看到的東西並非幻覺了?設置鏡子的人一定通曉驅鬼僻邪的方法,可為什麼沒有鎮住這隻小鬼?


  剛才乘著酒勁,未曾仔細思考,此刻酒意漸漸消失,這才想起扔掉的只是一個搖籃

,搖籃中的小鬼可能還留在房間裡。我的心一陣抽搐,小岩已經離開,再沒有可以幫我的人,只能緊盯著鏡子,驚恐的等待。


  突然,鏡子裡黑影一閃,仿佛是燈光瞬間變暗。一股奇異的香氣飄過來,我急促抽動著鼻子,能夠分辨出是一股肉香,可這肉仿佛沒有煮熟,又生又膩。我打開窗子,試圖找出肉香的來源,可窗外空氣清新,氣味分明來自屋裡。


  我從床上跳下來,飛快的衝進廁所和廚房,但氣味顯然不是來自這兩個地方。香氣越來越濃烈,我呆呆的站在客廳裡,腦海中閃過一個怪異的感覺:人肉,這是人肉的香氣。雖然沒有吃過人肉,可我毫不懷疑的相信,人肉一定就是這種味道。與此同時我也發現,香氣正是從我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我手腳發涼,驚恐萬狀,欲逃出這個房子,又不知該去哪裡。時間已近深夜,我感覺到睏倦。咬著牙躺到床上,將頭埋在被窩裡,安慰自己說:這都是夢境,明天醒來,一切都會正常。


  睡夢裡,又聽到嬰兒的哭聲,聲音異常凄厲。我感覺一雙小手在推我的身體,那個奶聲奶氣聲音在我耳邊說:“你還我搖籃,還我搖籃……”驀的,我看到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嵌在滿是血污的臉上,正緊緊盯著我的胳膊,我的胳膊竟然冒著香噴噴的熱氣,仿佛是一隻吱吱冒油烤雞腿。那雙眼睛向我衝過來,一張鮮血淋漓的嘴巴咬住我的胳膊,我感到胳膊上傳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我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昨晚沒有關燈,臥室裡明亮的燈光刺的眼睛生疼,我揉揉眼睛坐起來,窗簾外天已放亮,我眼睛掃過鏡子,登時如身陷冰窖:那個滿身血污的小鬼依然蹲坐在桌子上,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嘴巴翕張,竟然在咀嚼著什麼,眼睛裡閃爍出妖異的光芒。


  我突然感到胳膊鑽心的疼痛,驚恐的抬起胳膊,肌肉光滑結實,那股疼感卻依然清晰。抬頭再看,鏡子裡的嬰兒已經消失。


  手機急促的響起來,是小岩打來的,他的聲音有些緊張:“鐘子,你怎麼樣?”


  我平息一下自己的呼吸:“還好,怎麼了?”


  “哦,”小岩在那邊松了口氣,“沒什麼,我也聽到那個嬰兒的哭聲了,它不斷的在我耳邊說還它搖籃。還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的胳膊被小鬼咬的鮮血直流。”


  我強忍心中的驚恐,說:“我做了跟你相同的夢。”


  小岩沉默一下:“晚上下班後,你到我這裡來。”


  我滿口答應,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第八章  神秘的杜師傅

一整天,我精神恍惚,工作連出差錯,部門經理臉色陰沉的看著我,眼神如同早晨那個嬰兒。下班後,我如約來到小岩的住處。他住公司公寓,單獨一個房間。


  小岩坐在椅子上,手裡夾了一根香煙。桌子上擺了些亂七八糟的書,都是易經八卦之類。



  “我師傅告訴過我,世界上沒有鬼神。可我竟然被那個小鬼迷惑了。”小岩沮喪的說。


  “你師傅?”


  “是的,現在我也陷進來了,只有他能幫助我們。”


  “你師傅是什麼人?”


  “一個神奇的人,他對於鬼神的研究,已經走到世界的前列。我把情況簡單跟他說過,他說事情不算很嚴重。”


  “哦,他是做什麼呢?”我心頭升起一片希望。


  “見到他就知道了。”小岩說。


  我們起身下樓,走上一條普通的馬路,因為不是城市的主幹道,路邊被小商小販擺成一溜長攤兒,買賣各類小商品,儼然一個小市場。


  小岩手指前方說:“那個就是我師傅。”


  “哪裡?”我想他師傅可能正在散步。


  “前面,擺舊書攤兒的那個。”小岩說。


  前方一個中年人,正站在舊書攤兒邊,給一個買書人找零。


  “你師傅是個擺舊書攤兒的呀?”我心裡有些失望。


  小岩扭頭看了我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你知道以貌取人的另外一個說法嗎?”


  “什麼?”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狗眼看人低。”小岩嘿嘿笑著,躲開了我的拳頭。


  “我師傅姓杜。”小岩說。


  杜師傅看到小岩,很爽朗的打個哈哈,對旁邊賣水果的婦女說:“幫我照看一下書攤兒。”轉身把我們引到路邊的茶樓裡。


  在茶樓坐定,杜師傅笑呵呵的說:“你就是鐘子吧?聽小岩說起你。”


  杜師傅身材高大,聲音洪亮,額頭皺紋很深,看的出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人。


  我把幾天來的經歷詳細的敘說了一遍。杜師傅認真的聽完,用食指和拇指托住自己的臉頰,沉思著說:“情況不算嚴重,應該可以解決。”


  “怎麼解決?”我急切的問。


  “這個,”杜師傅沉吟著,問:“你相信鬼神嗎?”


  我一愣,小岩也曾問過這個問題。我疑惑的問:“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很重要!”杜師傅語氣肯定的說。


  “我本來是不信鬼神的。”我遲疑的說。


  “那就好辦了。”杜師傅說,“我們必須明確一個認識,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神,鬼神之說,都是虛妄不實的。只有認清了這個事實,才能解決你遇到的問題。”


  我靜靜的聽著,若在平時,我一定對這種言論不屑一顧,但此時不由我不全神貫注。


  “事實證明,月亮裡沒有嫦娥,天上也沒有靈霄殿,什麼盤古開天闢地,上帝製造諾亞方舟都是神話傳說,而絕非事實。人死之後,灰飛湮滅,不會形成任何精靈古怪。鬼魂之說,也是無從證實的。至於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更是無稽之談了。所以古往今來,裝神弄鬼,符咒變化,都是騙術,萬萬不可相信。”


  我點頭稱是。


  “但是現在你看到了鬼,不但你看到了鬼,小岩和你的女朋友都看到或感應到了鬼,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在這裡,你必須對鬼神有一個新的認識,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認識。那就是鬼神是不存在的,卻又是存在的。”


  我皺皺眉,心說:“存在你個大頭鬼,繞來繞去,原來是胡說八道。”看看小岩,他正神色虔誠凝神諦聽。我心頭一懍,忙整肅表情,繼續聽講。


  “你可能覺得相互矛盾,這裡,你必須清楚我所說的存在與不存在的真正含義,所謂不存在的,是指我們傳統觀念中的鬼神。存在的,是指客觀的事實,你這些天看到小鬼就是客觀事實,這個客觀的事實不是傳統的鬼神,而是另外一種東西,我們稱之為幻質。”


  我一震,這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說法。不由收起剛才的輕蔑之心。


  “幻質的產生並非來自於死人,而是來自活人,這是當代鬼神學與傳統鬼神學根本不同之處,最新的研究認為,意念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可以轉化為物質,由意念轉化來的物質就是幻質。鬼神是不存在的,但幻質是存在的。”


  我若有所悟,問:“您的意思是,那隻小鬼是我們的意念產生的幻覺?”


  “不,不,你還沒有搞清楚幻質的實質,幻質不是幻覺,幻覺裡的意象是虛無的不存在的,幻質卻是客觀存在的。幻質不但存在,還會隨強加於它的意念的增強而不斷壯大。”


  我搖搖頭,似懂非懂:“您能講的詳細一點嗎?”此時,我對杜師傅的輕視之心早已變成敬畏之意。


  “恩,我們以傳說中的南海觀世音舉個例子。這裡,南海觀世音是否幻質,我們還不能肯定,我們假定它是一個幻質。最初,觀音只是一個神話故事裡的角色,隨著故事的傳播,有很多人開始信奉觀音,這些人的思想便是一種意念,但並不所有意念都能產生幻質,只有特彆強烈意念才能做到,假如觀音的幻質適時出現了,那麼所有信奉它的人的意念都會加到它的身上,它便具有強大的力量,並按照信奉它的人賦予它的意念行事,也就是給人以庇護。換句話說,如果有人曾見到觀音顯靈,那麼他們所見的觀音,其實是由無數人的意念製造的幻質。我一直認為觀音的幻質是存在的,所以中國的老百姓更信奉觀音菩薩,而不是玉皇大帝。”


  “那麼我們看到的小鬼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問。


  “現在我們只能做一個推測,”杜師傅說:“根據小岩的判斷,那房間裡可能發生過慘禍,導致一個嬰兒死亡。嬰兒親人的思念就是一種意念,這種思念可能達到了很高的強度,導致嬰兒幻質的出現,一般而言,這種幻質的能量都很微小,是不可見的。你們的發現豐富了幻質的理論,也就是幻質能量達到較高水平後,鏡子可以映出他們的形象,這是否普遍現象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我判斷那個幻質的能量被很多人的意念加強過,但最可怕的一次發生在昨天。因為在此之前它只是啼哭,而從昨天晚上它開始咬人。”


  “什麼意思呢?”我不寒而慄。


  “昨天,你們其中一人,又給它注入了新一層意念,導致它噬咬你的胳膊。你們想想看,昨天是不是有過類似的想法?”杜師傅目光炯炯的看著我倆。


  小岩搖搖頭。我凝神一想,恍然道:“是的,昨晚打開那間房門後,我曾伸手到房裡尋找電燈開關,當時有種很強烈的恐懼,仿佛鬼嬰要來撕咬我的胳膊。”


  “那就是了,一定是這個意念,被注入了嬰兒的幻質內。”


  我稍一轉念,又問:“那個鬼嬰不過是個幻質,它又怎能出現在我們夢裡呢?”


  杜師傅道:“幻質本身就是意念,意念是一種強大的能量,可以影響與之有關的人的思維,你們在睡夢中,意志放鬆,自然容易受影響了。”


  “它在我的夢裡撕咬我的胳膊,可是我的胳膊並沒有真正受到傷害,會對我的身體產生影響嗎?”


  “幻質的意念專注於你的胳膊,雖然暫時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時間久了,你的胳膊可能會發生病變。其實很多莫名其妙的疾病,就跟我們的意念有關。當代鬼神學的另一個研究方向,就是病理學研究。”


  “哦,我們可以消滅這個幻質嗎?”我問。


  “你們遇到的幻質不是最強大的,我認為沒有問題。”


  聽說可以消滅幻質,我精神立刻振作起來:“還有過更強大的幻質嗎?”


  杜師傅神情陡變,慘然的看著手裡的茶水說:“有。”


  “什麼呢?”我好奇的問。


  “一個洞。”杜師傅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一個山洞。”


  “山洞?”我正要再問,小岩打斷我的話,問道:“我們怎樣消滅這個幻質呢?”


  杜師傅恍然回過神來:“哦,這個,首先需要找到幻質的源頭,從源頭截斷支撐它的意念,然後盡可能多的斷絕它的能量來源,它就會自然消滅。”


  “哦,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小岩說。


  杜師傅一笑,對小岩說:“你小子還是蠻聰明的,以後多讀點書,少去泡網泡妞的。”


  小岩嘿嘿一笑說:“泡網是我的手段,泡妞是我的目的。”


  杜師傅神情黯然的說:“杜超走了後,家裡冷清多了。以後有空的時候,多來坐坐吧,年紀輕輕,該多學點東西。”


  小岩肅然道:“好,我會的。”


  杜師傅嘆了口氣,站起來說:“弄清幻質來源後,你們再來找我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0 PM
第九章 幻質理論

 回到小岩的公寓,我由衷的讚嘆道:“鬼神裡竟有這麼高深的學問,杜師傅好厲害,真人不露相啊。對了,杜超是誰?”


  小岩收起床上的雜亂物品,說:“杜超是師傅唯一的兒子,他跟他的朋友無意中衝撞了一個神秘的幻質,結果都被殺死了。杜師傅一生研究幻質,自己的兒子卻死於幻質,這是最令他傷心的事情。所以我剛才不想讓你勾起他的傷心回憶。”



  我想起不久前一個沸沸揚揚的傳說,問:“你說的是城外浮來山幽洞的事情吧?”


  小岩點點頭說:“是的,杜超就是在那次事件中喪生的。他的身體被什麼東西刺穿了,聽說非常慘烈。”


  我心中一寒,我讀過關於那個神秘洞穴的報道,據說連進洞搜索的警察也失蹤了,直到現在都沒有準確的說法。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問。


  “斷絕我們的意念,先從自身切斷對幻嬰能量的供應。”


  “怎麼斷絕?”


  “靜坐,冥想。幻嬰是不存在的。”


  “可它是存在的呀。”


  “你必須把幻嬰存在這個念頭從你意識中徹底消除,否則,它今晚還會咬你的胳膊。”小岩惡作劇般的說,“只要它不對我們發動攻擊,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消滅它。”


  “可是,怎麼才能把幻嬰從意識裡消除呢?”我發現,即使我弄清了幻質的本質,還是不能把它從我腦海里趕走,讓我用虛無的意識否定客觀的存在,實在難以做到。


  “你跟我學。”小岩說著,盤腿坐到床上。


  我驚奇的看著他,笑著問:“和尚打坐呀?是杜師傅教你的嗎?”


  小岩說:“無論什麼姿勢都行,只要你能迅速進入無我的境界。只有進入了無我的境界,才能斷絕自己的意念。我試過多種方法,盤腿打坐是最容易進入的姿勢。”


  我坐到他對面,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相信幻質是不存在的,可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也服自己。根據杜師傅的理論,幻質分明是存在的,我怎能欺騙得了自己?


  我睜開眼睛,只見小岩兩眼微閉,神情肅穆,如老僧入定。過了許久,他睜開眼睛,問:“我好了,你呢?”


  我苦著臉搖搖頭。


  小岩說:“笨蛋,你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想,在心裡對自己說:我死了,我死了。”


  “你才死了呢。”我說。


  “不要危言聳聽。”我說。


  其實我心裡明白,根據杜師傅的理論,小岩的話不無道理,幻嬰的力量將隨著外部意念的改變而不斷變化,也許某一天,幻嬰積累到足夠的能量,真的將我咬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裡,我不由打個冷戰。


  “時間已經很晚了,別浪費時間,我們先削弱它的力量,然後去找房東。”小岩說。


  我點頭,按照小岩所說,閉上眼睛,凝神屏息,心裡默默念道:“我死了,我死了……”不知過了多久,世界突然一片寂靜,我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陰暗,竟然不知自己置身何處。突然,我又看到了幻嬰,它趴在我前面,眼睛裡閃著妖異的光芒,嘴巴還在咀嚼著,似乎正躍躍欲試。


  我心膽俱裂,轉身欲逃,幻嬰已經縱身躍起,直撲我的咽喉。我大叫一聲,硬生生將它扼在半空。幻嬰一低頭,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一口,然後衝我張開血淋淋的嘴巴。我寒毛豎起,胳膊上傳來尖利的疼痛,一甩手,拼命將幻嬰摔向地面。


  幻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重新躍起,撲上我的肩膀,未等我有所反應,它的嘴巴已經咬住了我的咽喉。我抓住它的兩條腿,死命的掙扎。


  這時,我感覺有人在用力搖晃我的腦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大喊:“鐘子,鐘子……”


  我倉皇的睜開眼睛,所有的幻象瞬間消失,只有小岩在拼命搖著我的肩膀。


  “你怎麼了?”小岩緊張的看著我。


  我喘息著平靜下來,惶惑的搖搖頭。


  胳膊劇烈的疼痛,我低頭,上面竟有兩排清晰的牙印。我驚恐仰起頭,對小岩說:“你看我的脖子,有沒異常?”


  小岩仔細的看著:“好像是兩排牙印,似乎被人咬過的樣子。”


  汗水從我臉上流下來。


  “是幻嬰。”我說。


  “怎麼會這樣?”小岩駭然問,“你沒有斷絕對它的意念?”


  “沒有,”我說,“剛才,我突然想到它會吃了我。”


  “啊?”小岩驚恐的看著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都怪我亂說。”


  我慘然搖頭:“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膽小。”


  小岩緊張的盯著我:“你的恐懼又加強了它的能量,現在它開始按照你賦予的意念,向你發動致命的攻擊了。它的能量強大到不需要進入你的夢裡,從現在開始,你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1 PM
第十章 死亡攻擊

 我失神的看著地面,黯然無語。我年輕健康,生命充滿活力,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與死亡為伍。但此時,死亡在我面前異常清晰起來,我體會著房間裡的溫暖和寧靜,卻感到死亡如一個寒冷黑暗的無底洞,正一點點把我的生命吸進去。從此以後,網絡和美酒,友誼和愛情,一切的一切,都會與我無緣,這個世界將徹底拋棄我,就如同我從來沒有來過。難言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心。



  小岩面色蒼白,在屋子裡團團亂轉,嘴裡不斷的念叨著:“怎麼辦?怎麼辦……”


  我失魂落魄的抓起手機,撥通了小蕭的電話。


  “你今天怎樣,鐘子?”小蕭在那頭問。


  “我要死了。”我絕望的說。


  “怎麼了,鐘子,你在哪裡?”小蕭驚恐的問。


  我正要回答,小岩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大聲說:“小蕭嗎?鐘子在我這裡,他很好,沒什麼事情。現在很晚了,你不要過來,我會照顧他的。”一口氣說完,掐斷了電話,


  我冷冷的盯著他。


  小岩默默看著我,半晌才說:“不能把真相告訴小蕭,我們的意念都會成為幻嬰的能量來源,幻嬰的能量越來越強大,如果小蕭的意念再摻和進來,我們更難控制。”


  我感到毫無原由的憤怒,大聲喊道:“它要變的強大,我有什麼辦法?讓它來吧,我不怕它。”


  小岩搖頭道:“幻嬰傷人的能量來自你自己,只要把它從你心中趕出去,我們就有辦法。你必須斷絕你的意念。”


  “那我該怎麼辦?”我問。


  “重新開始,進入無我境界,說服自己幻嬰是不存在的,收回你釋放的能量。”小岩說。


  性命攸關,我別無選擇。我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睛,用心拒絕頭腦裡的意識。可是越努力,幻嬰滿嘴鮮血的形象越清晰,我心慌意亂,稍一分神,幻嬰又出現在眼前,它吱吱有聲的咀嚼著我的肌肉,血水從嘴巴裡流出來。我大叫一聲,轉身就逃,可還是遲了一步,幻嬰的雙手已經搭上了我的肩膀,張口向我脖子上咬去,我感到脖頸傳來劇烈疼痛。


  我又聽到了小岩的聲音,倉皇的睜開眼睛,只見小岩正用力拍打著我的臉頰。


  他的眼睛突然盯住我的脖頸,失聲道:“你受傷了?”


  我伸手在被幻嬰咬中的部位一摸,手上竟然沾滿淋漓的鮮血。我的身體一陣顫抖。


  小岩手忙腳亂的找來藥物,邊幫我包紮傷口,邊說:“幻嬰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這樣下去,只怕我們沒時間弄清它的來源。”


  我內心煩躁,惡狠狠的說:“再看到這個小鬼,我一定殺死它。”


  小岩衝我大聲喊道:“幻嬰本質上是你的意念,你怎能在意念裡殺死自己的意念?”


  我一呆。


  看著小岩驚慌失措的樣子,我緊縮的心突然放鬆,笑著說:“要死的是我不是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小岩不屑的扁扁嘴說:“如果要死的是我,我才不緊張。”轉頭嘆口氣說,“都怪我,覺得那房子古怪,卻沒下決心阻止你。如果你沒有租住那套房子,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我無力的躺在床上,頹然道:“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死就死吧,早活夠了。連套房子都租不起,活著也他媽窩囊。”


  “你說的輕巧,”小岩反駁道,“你死了,小蕭怎麼辦?我和杜師傅怎麼辦?”


  “管你和杜師傅什麼事?”


  “如果你被幻質殺死了,我跟杜師傅不是很沒面子?”小岩惡作劇般說。


  “很抱歉,連累了你和杜師傅。”


  “這個問題容易解決,”小岩說,“等我們把幻嬰殺死,你再去死。”


  “呸,幻嬰死了,我幹嗎要死?”


  “那我管不著。”小岩說。


  幻嬰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只要稍一走神,它就會衝進我的意識,朝我撲將過來,每次都是小岩及時喚醒我,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才幾個鐘頭的工夫,我的脖頸竟被無形的幻質咬出多處傷口。我越來越沮喪,死亡的深淵清晰橫在我眼前。


  小岩精神高度緊張,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生怕我沉進夢裡,一命嗚呼。半夜12點以後,他終於想起向杜師傅求救。杜師傅聽說事情有變,急匆匆從家裡趕過來。


  杜師傅仔細查看了我的傷口,吃驚的問:“幻質的能量怎會提升這麼快?有沒有查清它的來源?”


  小岩搖頭說:“我們打算先從自身斷絕幻嬰的能量來源,還沒來得及查。”將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杜師傅搖搖頭說:“錯了,你們切斷幻質能量的方法錯了。幻質是存在的,怎能在意識裡強行否定呢?按照你說的方法,只能陷入更大的魔障。”


  “那應該怎麼辦呢?”小岩謹慎的問。


  “只需順其自然,收回自己的意念就好了。也就是忘記它或重新認識它,而不是否定它。你讓鐘子強迫自己否認幻質的存在,他當然做不到。”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小岩問。


  “從鐘子目前的情況看,他自身無法控制幻嬰的進攻,”杜師傅說,“我們只好等明天採取措施了。從現在開始,鐘子必須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決不能放鬆自己的意志,更不能睡覺,直到幻質消滅。”


  “如果我困了呢?”我問。


  杜師傅說:“你不能犯困,我和小岩陪你。”


  為了防止我犯困,小岩為我衝了一大杯濃茶。他們兩人輪流陪著我,一旦看我陷入混沌,立刻將我拍醒。饒使這樣,我還是不斷遭到幻嬰的攻擊,到第二天清晨,我的脖頸和臉頰都被撕咬的鮮血淋漓。


  小岩提議送我去醫院,杜師傅阻止了他:“當務之急是找到幻質的起源,時間非常緊張,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源頭並設法控制它,否則,鐘子的精力有限,時間拖的越久,他將越危險。”


  我頭腦昏沉,脖頸處傷口巨痛,幾乎無法轉頭,只能呆呆的聽他們討論。


  小岩看著我,焦急的說:“如果我們去找源頭,鐘子怎麼辦?他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


  杜師傅點點頭:“必須有人照顧他。”


  “讓小蕭來吧。”我說。經過與幻嬰一夜的搏鬥,我早已嚇破了膽。此時,我最想見的人就是小蕭。也許過一會就死了,如果死前不能見她一面,我想我死不瞑目的。


  “小蕭是誰?”杜師傅問。


  “小蕭是鐘子的女朋友。”小岩搖頭說:“不能讓小蕭來,她被幻嬰感應過,如果她的意念重新參與,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不,”杜師傅說,“就讓小蕭來。據我所知,情愛對幻質有抑製作用,不過不能讓她知道真相,以免傷害到她自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1 PM
第十一章 可愛的小蕭

小岩下樓買藥,趁這工夫,我給小蕭打了電話,聽說我病了,小蕭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向小岩的公寓趕來。小岩在樓下買了藥物和早餐,等我們吃完早餐,小蕭便到了。


  一看到小蕭,我煩躁的心情立刻平靜下來。見我頭上脖上纏滿了繃帶,小蕭吃驚不小,一迭連聲的問怎麼了。



  小岩將她引見給杜師傅,稍作寒暄,杜師傅說:“時間緊張,鐘子現在面臨著生命危險,我跟小岩要去尋找解救他的辦法。這段時間裡,必須有人照顧他。你要做的,就是讓他保持良好的精神,絕不能讓他睡覺或走神,一旦看到他閉上眼睛,立刻將他喚醒,千萬千萬。”


  小蕭疑惑的問:“為什麼?”


  小岩說:“不要問為什麼,暫時不能讓你知道,這事關鐘子的性命。”


  小蕭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纏滿繃帶的腦袋擺在面前,不由她不信。她遲疑著點點頭。


  小岩想了想,又叮囑小蕭說:“鐘子昨晚沒有休息,今天一定很疲倦,千萬不能讓他睡覺。一旦他睡著了,你就是用腳踹,也要讓他醒過來。我們不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死鐘子。”


  小岩記下了房東的電話號碼,跟杜師傅一起走出去。


  目送他們下樓,我縮到晲丑A捂著肚子哼哼唧唧說:“我要死了,要死了……”


  只要小蕭在身邊,我苦澀的心緒就會好轉,雖然還是絕望,卻多了一層興奮。小蕭心疼的看著我,問:“你肚子疼嗎?頭上怎麼包了這麼多紗布?”


  我意識到自己捂錯了地方,慌忙說:“我頭疼,肚子也疼。”


  小蕭看著纏在我身上的紗布,問:“你脖子滲出血了,怎麼受的傷?”


  “這個,”我神情悲壯的說,“本來不能告訴你,一說出來我就有危險。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告訴你。這跟你看到的小鬼有關……”


  沒等我說完,小蕭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輕聲說:“我猜也是,你不要說。杜師傅是法師嗎?”


  我搖搖頭,做出痛苦的樣子說:“小蕭,我要死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一頭躺在小蕭的懷裡,用心感受著她軟綿綿的小腹,心中暗笑。


  小蕭抱住我的腦袋說:“你不會死的,小岩和杜師傅一定會救你的。”


  我說:“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你會不會傷心?”


  小蕭用力點頭。


  我伸手撫摩著她柔軟的下巴頦,說:“我們相識這麼久,我從來不知道你的真實想法,現在我要死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愛我嗎?”


  小蕭眼神凄苦迷離,哽咽道:“我愛你,鐘子,我真的很愛你。”


  我暗暗得意,心想:聽到小蕭這句話,死也值了,要是死前再吃她一次豆腐,就更爽了。


  “可是,”我繼續說,“我們相識以來,我們從來沒有……我想,我想……”我咽了一口唾沫,故意吞吞吐吐。


  “無論你想怎樣,我都會答應你。”小蕭柔聲說。


  我大喜,暗自慶幸有這麼好的機會,從她懷裡坐起來,說:“我要死了,我想……”


  小蕭默默的看著我,眼睛美麗而憂愁,臉上表情聖潔得如同殉難的貞女。良久,她點點頭,慢慢躺在床上,舒展四肢,毫不設防的向我展開生動的身體。


  我感到惡作劇般的快樂,強忍笑意,手指從她的嘴脣輕輕滑下,漫過她渾圓的胸脯,起伏的小腹,停留在她的大腿上。我扭頭去看,只見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兩顆淚珠從眼角滾落。


  無聲的淚水讓我心頭一震,陡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我不怕死,可想到死亡將給愛我的人留下不盡的悲痛,心情瞬間從歡樂的邊緣墜進了絕望的深淵。我呆呆的盯著小蕭凄美的面龐,心頭突然痛如刀絞。


  小蕭閉著眼睛,溫順而又安詳。我知道,她此時不會拒絕我任何的冒犯和褻瀆,可我沒有了剛才戲謔的心情,我的手腳漸漸發涼,悲傷從心底升騰上來,緩緩漫過了頭頂,如濃霧般將我重重包圍。


  良久,小蕭睜開眼睛,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摟住我,將頭深深埋在我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我凄然無語,直到此刻,才痛徹的感受到生命的虛幻和美好。


  雖然杜師傅和小岩去尋求消滅幻嬰的方法,但我早已被幻嬰嚇破膽,從來沒對他們抱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緊緊摟住小蕭,內心纏綿悱惻,舍不得放開。


  似乎正如杜師傅所說,情愛之心能夠抑制幻質的能量,小蕭到來以後,我再沒有受到幻嬰的攻擊。中午時分,小岩打來電話,他們找到了幻嬰的源頭,正在籌劃消滅幻嬰的辦法。看來我有救了,心頭一松,登時感到饑餓和疲倦,肚子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小蕭嫣然一笑:“我去給你買吃的。”獲知我能得救,她的情緒立刻好轉,親親我的臉頰,轉身下樓。


  我無力的靠著椈嚏A睡意漸漸涌上來。精神稍一放鬆,幻嬰又出現在眼前,它趴在地上,手臉全都血淋淋的,嘴巴一張一翕,血水沿著嘴角滴落在地上。眼睛緊緊的盯著我的喉嚨,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我的心抽緊,與它搏鬥了這麼久,知道逃跑沒有用處,只好打起精神用心戒備。它似乎不著急取我性命,只跟我默默的對立。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我的精神忍受不住這種緊張的恐怖,狂吼著向幻嬰衝去。


  幻嬰一躍,躲開了我的衝擊,雙手卻搭上了我的胳膊,張口向我頭上咬來,我一側頭,它的嘴巴咬中了我的耳朵,我吃痛一掙,竟被它咬下半邊耳朵,我怒不可遏,嗬嗬大叫著掐住幻嬰的脖子,幻嬰似乎柔弱無骨,從我手中滑下來,動作快如閃電,縱身跳上我的肩膀,張開血淋淋的嘴巴,又一口咬在我的臉頰上,它的臉與我離的那麼緊,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冰冷的呼吸。我再次把它從身上拽下來,狠狠摔到地上。


  我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轉身就逃,剛走兩步,幻嬰從身後躍上了我的脊背,雙手緊緊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寒,知道,只要幻嬰從我咽喉處一口咬下,我就徹底完蛋了。我摒住呼吸,等待幻嬰最後一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2 PM
第十二章  生死一線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小蕭驚恐的叫聲。倉皇的睜開眼睛,只見小蕭正在緊緊抱著我,尖聲呼喊著我的名字。我深深呼出一口氣,朝小蕭微微一笑:“沒事了。”


  小蕭驚恐的看著我的臉,似乎看到了萬分怪異的事情。我感到臉頰吃痛,伸手一摸,竟然又是鮮血淋漓的傷口。慌忙哆嗦著去尋找耳朵,幸好耳朵還在,沒有真的被咬下來。



  小蕭呆呆的看我半天,才想起來給我抱扎傷口,聲音顫抖的問:“你剛才做了什麼夢?怎麼會受傷?”


  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剛才的片刻的睡眠更讓我全身難受,我揉揉腦門,頭疼欲裂,不假思索的答道:“還是那個小鬼,它想咬死我,好凶啊。”


  小蕭吃驚的問:“怎麼會這樣?”


  我把杜師傅和小岩的叮囑忘的一干二淨,一邊揉著自己的腦門,一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


  小蕭臉色蒼白,顫聲問:“你的傷口是被那個嬰兒咬的?”


  我點頭。


  小蕭喃喃說:“鬼也咬人?太可怕了。它現在在哪裡?”


  我說:“就在這個房間裡,就在我們身邊,只要我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它。”


  “啊,”小蕭尖叫一聲,緊緊偎依著我,“我害怕,它會不會咬我?”


  我的頭腦麻木,幾乎停止了思考,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睡過去。聽到小蕭的問話,迷迷糊糊的點點頭。


  小蕭手指地面,驚恐的叫道:“那是什麼?”


  我強打精神,起身查看,地面上竟然有斑斑的血跡。我想起了幻嬰流著血水的嘴巴,無力的說:“它在吃我的肉,這是從它嘴裡流出來的。”


  小蕭抓住我的胳膊,全身顫抖。


  我摟著她的肩膀,說:“別害怕,它不會咬你的。”


  小蕭尖聲叫道:“不,它會的,你說過它會的。”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吧唧吧唧的響聲,正是幻嬰咀嚼的聲音。我有些奇怪,現在正睜著眼睛,怎麼會聽到這種聲音?我轉過頭,只見幻嬰正蹲在一側,歪著頭,冷冷的盯著我。


  我的腦袋轟然一響,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小蕭的恐懼變成了強大的意念,在幻嬰身上注入了更大的能量,幻嬰已經脫離我們的意識,成為觸目可見的活生生的實體。


  小蕭也聽到幻嬰的聲音,轉頭去找聲音的來源,一眼看到全身血淋淋的妖異嬰兒,登時發出一聲尖叫。


  那惡嬰並不急於進攻,蹲在地上,滋滋有聲的品味著我的血肉,兩隻眼睛射出陰冷的光芒。


  小蕭捂住眼睛,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我明白,幻嬰的能量已經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此前就幾乎置我於死地,現在逃生的希望更微乎其微。我用身體護住小蕭,緩緩向門口移動,只盼能保護小蕭逃走,我自己的生死,反而不重要了。


  幻嬰一動不動,冷冷盯著我們,似乎在等待時機。我們剛移到門口,幻嬰突然張開血淋淋的嘴巴,哇哇大哭起來。我與小蕭同時一愣,沒等我們回過神來,只見幻嬰身體一挫,閃電般撲向我們兩人。就在這一瞬,強大的壓力如滔天巨浪般涌來,讓我感到死亡般的窒息。但這股力量瞬間而逝,幻嬰如一個輕飄飄的影子,穿過我們的身體,無聲的落在地上。幻嬰一擊不中,轉頭再來,我們倉皇躲閃,哪裡能躲的開?幻嬰再一次穿過我們的身體。


  幻嬰心猶不甘,繼續向我們撲擊。小蕭躲來躲去,不斷驚聲尖叫。我感到奇怪,幻嬰的撲擊更加凶猛,卻如同一個虛無的影子,沒有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反覆幾次後,我腦中靈光一閃,大聲說道:“我們得救了,一定是杜師傅和小岩消滅了幻嬰的本體。我們現在看到的是自己的意念,沒有了本體的依託,我們的意念便是虛無的,它不能傷害我們了。”


  小蕭將信將疑,但事實卻不由她不信,無論幻嬰如何凶惡,再也不能傷害我們分毫,我們心中懼意漸消,幻嬰的影子也越來越淡,最後竟然漸漸隱去了。


  杜師傅和小岩回來後的講述證實了我的判斷,就在幻嬰對我和小蕭展開致命一擊的瞬間,他們及時截斷了幻嬰的源頭的意念,消滅了幻質的本體。


  原來幻嬰的源頭就是那個陰森森的老太婆,她在照看外孫時,因為一時疏忽,讓小男孩從三樓的窗子裡掉下去,摔死了。過分的悲痛和自責讓她經常聽到外孫的哭泣。最初家人以為是她的幻覺,可後來所有人都聽到了嬰兒的哭聲,連鄰居都不例外,於是便有了鬧鬼的傳言。再後來搬來的幾家房客,都只住幾天便要退房。為了鎮鬼,房東請人在房間裡安置了鏡子,暀W畫上了符咒,甚至在原來的臥室裡放置了嬰兒搖籃。安靜了一段時間後,他們重新招租,我便撞到槍口上了。


  我好奇的問:“你們如何切斷老太婆的意念呢?不會也讓她盤腿打坐,忘記自己的外孫吧?”


  小岩笑嘻嘻的說:“我們藉助了傳統鬼神理論。”原來他們找到一個信奉傳統鬼神的法師,當著老太婆及其家人的面,做了一場超度嬰兒的法事,讓老太婆相信她的外孫將另行超生,不再是漂泊世間的孤魂野鬼。她的意念一斷,幻質本體自然消散,其餘的能量失去依託,也就不足畏懼了。


  我突然有些疑惑,鬼嬰分明是被傳統鬼神理論的法事消滅的,那麼,這場勝利是當代鬼神理論的功勞還是傳統鬼神理論的功勞呢?當然,無論如何,都是杜師傅救了我的命。


  杜師傅說:“我該走了。還要去照料我的書攤呢。”


  小岩笑嘻嘻的說:“師傅,跟著您,我又學了好多知識。您下一步有什麼研究課題呢?”


  杜師傅遙望著窗外的山巒,深深的說:“我打算去浮來山,找尋杜超,揭開幽洞之迷。”


  小岩神色一變,默然無語。


  我心底突然有種難言的感動,毅然站起來:“杜師傅,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杜師傅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大步走出房間。


  我躺在小岩的床上,一覺睡到天黑。醒來時,小蕭正安靜的坐在我身邊。


  小岩說:“房東托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想再租那套房子,他們將全額退你押金。”


  我睜大眼睛:“誰說我不想租,不租房子我睡哪裡?”一轉頭,見小蕭正盯著我,忙問:“你說呢,小蕭?”


  小蕭冷冷的說:“你喜歡就繼續住,我永遠不再進那間房子。”扭身走進客廳。


  小岩嘿嘿一笑,低聲對我說:“我見到你說的那個漂亮妞了,是老太婆的女兒,真的很漂亮呢。只要你不退房,一定有機會見到她。”


  我哼了一聲說:“我幹嗎要見她?明天退房。”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2 PM
第四部 朋靈 第一章 引子

當朋靈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人時候,世界在他眼中突然陌生起來,所有的憧憬和夢幻瞬間煙消雲散,從未有過的孤寂和冷漠襲入內心,漸漸沉入到骨子裡。

  仲秋即將來臨的時候,實驗中學高二一班的晚會也籌備妥當。教室被裝扮一新,在彩帶和氣球的襯托下,顯得燈火輝煌。講台下的課桌團團圍起,中央留出一塊空地,就是簡易舞台。講台前立著一位紅衣女孩,烏發披肩,容貌俏麗,手持話筒,笑語盈盈。


  晚會正到高潮,下面的男生不斷起哄:“晶瑩,再來一個!”

  晶瑩正是這個紅衣女孩的名字,她是班裡的文藝委員,也是晚會當仁不讓的主持人。她的嗓音清亮動人,唱歌是她的拿手好戲。晚會開始以來,她已唱了三支歌曲,班裡的調皮鬼還不肯放過她。

  晶瑩笑模悠悠的站在台前,看了看那個嗓門最大的男生,說:“如果梁濤同學願意為我伴舞,我就為大家再來一曲。”晶瑩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立刻轉移了大夥的注意力,大家笑著喊道:“好,梁濤,來一個!”梁濤剛才喊的最響,他平時喜歡捉弄別人,不想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晶瑩反將一軍。

  梁濤急忙作揖說:“大家饒了我吧,如果我會跳舞,農民伯伯家的老母豬也能跳迪斯科了。”梁濤身體偏胖,外號“阿豬”,立刻有人尖聲叫道:“那你就跳一個迪斯科吧。”

  梁濤總愛捉弄別人,終於被人逮著一個報復的機會,當然沒人放過。

  氣氛異常熱烈,晶瑩不動聲色的站在旁邊,看著自己導演的笑劇,心中暗自得意,忍不住偷偷看向晲仇B。

  晲仇B坐著一個藍衣短發的男生,正垂著頭,懶散的靠在桌子上,身姿裡透露著一種孤獨和超然。晶瑩注意到,從晚會開始,這個男生始終沒有抬過頭。無論周圍的同學如何吵鬧歡笑,他都置若罔聞。他坐在教室最邊角的地方,除了晶瑩,幾乎沒有人注意他。

  他的無動於衷讓晶瑩心底的得意瞬間煙消雲散,整個晚上,她使出了全身解數,竟不能讓他動一下,越發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看梁濤在大家的哄笑和掌聲中尷尬不已,晶瑩笑嘻嘻的說:“梁大少爺,你既然不肯跳舞,玩個魔術也行啊。”晶瑩性格活躍自信,敢於對付班裡調皮的男生。此刻三言兩語,便把梁濤折騰的一塌糊塗。梁濤象一隻鬥敗的公雞,苦著臉說:“晶瑩,您老人家高抬貴手吧,想看魔術找朋靈嘛,他才是真正的魔術師。”

  晶瑩等的就是這句話,心中一喜,忙接過話茬說:“嗯,梁濤推薦朋靈同學為大家表演魔術,大家歡迎。”

  梁濤擦擦汗,趁機溜回自己的座位。

  朋靈就是坐在晲云甄臟蝔k生。魔術是他的拿手本領,班裡有人見過他玩魔術,據說神乎其技,可惜他從來不以此炫耀,真正見過他玩魔術的,不過三五個人。

  晶瑩此議一出,大家哄然響應。四處尋找,目光都集中到朋靈身上。朋靈趴在桌上,對晶瑩的話充耳不聞,如同沉沉睡去。一個黑瘦的男生陰陽怪氣的喊道:“朋靈,別睡了,再不起床,媽媽打屁股了。”

  朋靈抬起頭,看了一眼叫喊的男生,神情蕭索,似乎真的剛剛睡醒。晶瑩趁笑聲稍歇,問道:“徐雷,你睡懶覺的時候,阿姨要打屁股嗎?”徐雷就是那個黑瘦男生,跟梁濤一樣,也是個調皮搗蛋的角色。看晶瑩幫朋靈說話,翻翻白眼,不再言語。晶瑩接著說:“相信朋靈同學的表演一定會讓大家大開眼界,大家鼓掌加油。”

  朋靈轉過頭,冷然的看著晶瑩,似乎還沒搞清發生什麼事情。晶瑩一呆,透過朋靈的眼睛,她什麼也看不見,自己的心事卻仿佛被看穿了。她從未見過這種眼光,突然覺得萬分狼狽。

  朋靈雖然垂首無語,但他憑超人的洞察力,早洞悉一切。他不明白,為什麼公主一般的晶瑩,整個晚上都在變著法兒吸引自己的注意。

  看到晶瑩慌亂羞澀的神態,朋靈心中一動,嘴角浮出一個懶洋洋的笑意,站起來擺擺手,說:“對不起各位,那點小把戲沒什麼好玩的,讓大家失望了。”說罷,哈腰坐下,還是那副似睡非睡的姿勢。

  晶瑩眼睜睜的看著朋靈又坐下去,心中不甘,拍手示意大家安靜,說:“明天仲秋,我們好容易有機會放鬆一下,今晚的節目都是即興發揮,只求開心,請朋靈同學隨便表演一個,好不好?”大家跟著哄然叫好。

  朋靈意興闌珊,對這次活動全沒興致,看到別人嘻哈笑鬧,只覺寞落無聊。此刻聽到晶瑩還在巧舌如簧的鼓動,心中暗暗惱火。他抬起頭,冷冷的盯著晶瑩,只見晶瑩眼瞅天花板,一臉得意勁,神情裡流露出調皮和撒嬌的意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3 PM
第二章 魔術

朋靈皺皺眉,感到莫名其妙,想了想說:“既然大家這麼熱情,我就獻醜了。”走到台前,接過晶瑩手中的話筒,掂量一下說“明天仲秋,先祝大家節日快樂,其次,希望晶瑩同學今晚膽子大點,不要被什麼東西嚇壞。”

  第二句話充滿了取笑意味,若在平時,以晶瑩機敏的個性,早已反脣相譏,此刻竟嘴角含笑,渾不以為然。朋靈心中又是一動,越發覺得莫名其妙,惱怒之情大為減少。


  他四下掃了一眼,從講桌後掏出一盒粉筆,說:“道具已經有了,還需要一名助手,哪位肯幫忙?”他臉朝大家,眼睛卻看著晶瑩。

  晶瑩正要答話,卻見一人從座位上跳起來,說:“我來,我來。”正是調皮鬼徐雷。走到台前,問:“有問題嗎?”朋靈稍一沉吟,說:“沒問題,不過要按照我說的做,否則魔術不靈你負責。”徐雷笑嘻嘻的說:“好說,好說。”

  晶瑩正要答應為朋靈做助手,不料被徐雷打斷,心中悵然若失,默然退到一邊。

  粉筆是班級備用之物,尚未開封,盒蓋積滿灰塵。朋靈吩咐徐雷打開盒蓋檢視,以示未做手腳,又從同學中借得一條手絹,遞給徐雷說:“合上蓋子,將手絹覆到盒上,退後三步。”

  徐雷遵照他的話,仔細將手絹蓋好,然後後退三步。朋靈點點頭,走到離講桌幾步遠的地方,舉起左手,劈空一揮,同時沉聲喝道:“去!”

  大家凝神屏息,緊緊盯著盒子,諾大的教室裡突然沒有一絲聲音。只見盒子好端端的擺在桌子上,並無異狀。徐雷疑惑的問:“好了嗎?”朋靈還是懶洋洋的笑著,努努嘴,示意打開盒子。

  徐雷不解的走向前,嘴裡嘟噥道:“這麼簡單?”伸手扯下手絹,打開盒蓋。

  盒蓋一開,徐雷登時目瞪口呆,驚呼道:“粉筆呢?怎麼不見了?”只見盒內空空如也,粉筆早不翼而飛。

  梁濤等男生無法相信,紛紛跑上前查看,桌上只剩一隻空空的粉筆盒,桌洞內外,再找不到一支粉筆。幾個男生這才心服口服。教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朋靈在大家掌聲裡,默然退回原位,恢復到最初的姿勢。

  晶瑩站在一邊,默默的注視著朋靈的一舉一動,直到朋靈的頭深深的垂下去,才恍然意識到,不能讓朋靈這樣孤立於集體之外。既然他屬於這個班級,就該與班級融為一體。心想:“我是文藝委員,一定有辦法讓你融入班集體中。”

  晶瑩優雅的甩了一下長髮,說:“太精彩了,朋靈同學只做了一個動作,就演出了今晚最神奇的節目,大家知道,朋靈同學的魔術變化多端,剛才不過是牛刀小試,請朋靈同學再來一個更精彩的,好不好?”晶瑩得話頗有鼓動性,大家哄然叫好。

  其實晶瑩沒有親見過朋靈的魔術,所謂變化多端,不過是信口吹牛罷了,說幾句好話,免得朋靈推脫。

  朋靈心情沉鬱,本想一個人安靜的坐著,偏偏晶瑩要與他作對,第一次借表演魔術招惹他,已經讓他不快,本想趁機教訓她,不料被徐雷打斷,加之驚訝於晶瑩羞澀的神態,把捉弄她的念頭打消了,此刻聽到晶瑩再次巧舌如簧,不由心頭火起。

  朋靈不動聲色的站起來,走到前面,說:“好吧,既然大家這麼有興趣,我就勉為其難,不過我希望晶瑩同學做我助手。”晶瑩求之不得,輕盈的站到他旁邊。

  朋靈神情懶散,手指桌上的空粉筆盒,對晶瑩說:“合上蓋子,舉過頭頂。”晶瑩依言將盒子舉起。

  朋靈沉思片刻,問道:“你最怕什麼?”晶瑩不解其意,看著他,微笑著搖搖頭。朋靈又問:“怕不怕蛇?”晶瑩點點頭說:“我最怕蛇跟癩蛤蟆。”朋靈乾咳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如果現在你手中的盒子裡裝的就是蛇,而且還是五條凶猛的毒蛇,你怕不怕?”

  晶瑩澀然一笑,說:“我不信,你嚇唬我。”朋靈盯著她的眼睛,嘆口氣說:“打開盒蓋,你就知道了。”

  晶瑩遲疑的放下胳膊,看看手中的盒子,將信將疑的去掀盒蓋,手指尚未碰到盒沿,突然一物閃電般從盒中彈出,纏到了晶瑩的手腕上。大家定睛看時,竟是一條色彩斑斕的花蛇。

  晶瑩大驚失色,一聲尖叫,急速甩臂,花蛇連同那隻粉筆盒一同跌落在地上。盒中竟又游出四條小指粗細的花蛇,在地上彎曲蠕動。晶瑩尖叫著躲到晲丑A花容慘變,渾身顫慄不已。

  五條花蛇向四周遊動,臨近的女生紛紛從座位上跳起來,驚叫著向遠處躲避。梁淘等膽大的男生嘻嘻哈哈的跑到前面,伸手欲捉,整個教室亂做一團。

  幾條小蛇異常機靈,看到有人靠近,竟昂起頭來,一副進攻的架勢。幾個男生被唬住,圍著小蛇團團轉,再不敢動手。

  朋靈皺皺眉,說:“大家小心,蛇有毒,不要亂動。”走上前,將粉筆盒傾倒,逐一放到每條蛇前面,五條小蛇如同見到巢穴一般,乖乖的鑽進去。男生們見到他竟有這種神奇的本領,都驚嘆不已。

  朋靈將盒子放回桌上,回頭再看晶瑩,見她正瑟縮在一個女孩的懷裡,臉色蒼白,雙目淚水盈盈,呆呆的看著他。剛才的飛揚神采已蕩然無存,如同一個柔弱無助的小女孩。眼神清澈凄楚,讓人不忍直視。

  朋靈心中一痛,隱隱覺得犯了一個莫大的錯誤。他知道女孩怕蛇,只因晶瑩不斷跟他作對,才想輕輕的教訓她一下,不料卻將她嚇成這個樣子,心中感到後悔和內疚。

  其實,怕蛇是女孩的天性,但以晶瑩大膽開朗的性格,幾條小蛇決不會將她嚇成這樣傷心絕望的樣子。她在毒蛇纏腕的瞬間,突然體會到朋靈內心的反感和惱怒,也明白了自己在朋靈心目中沒有一點分量,一下如身陷冰窖,再沒有力量和勇氣站出來,更別說主持節目了。

  朋靈回到座位上,男生們圍在他周圍,吵吵嚷嚷求他講出魔術的秘密,朋靈被許多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已無法漠然處之,只好大大咧咧的坐著,任憑那些男生怎樣死皮賴臉的乞求,他都懶洋洋的笑著,不著一言。

  女生們則七嘴八舌的安慰晶瑩,責備朋靈不該這樣捉弄女生。晶瑩起初躲在那個女孩懷裡發呆,後來見那麼多人勸慰自己,漸漸覺得委屈,將臉埋在女孩懷裡,抽泣起來。

  班長陸星坐在下面,見教室裡局面混亂,知道晚會無法繼續。他走到前面,用力拍拍講桌,等教師裡安靜下來,才大聲說:“今天的晚會在晶瑩同學的主持下,非常成功,尤其朋靈的魔術,非常神奇,那幾條小蛇……”他突然記起身邊的粉筆盒裡還有5條小蛇,急忙走開幾步,面有難色的對朋靈說:“朋靈,這幾條蛇怎麼辦?總不能擺在教桌上啊。”

  朋靈沉默片刻,澀聲說:“你打開盒子就知道了。”陸星吃了一驚,他向來怕蛇,剛才幾條小蛇凶巴巴的架勢他看的清楚。可是現在面對這麼多男女同學,他身為班長,無論如何不能讓人把他看成膽小鬼,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戰戰兢兢的去掀那盒蓋,手指碰到盒沿,突然有人“啊”的一聲尖叫,駭的陸星一哆嗦,猛縮回手,疾步後退,差點坐到地上。

  大家哄堂大笑。發出這聲怪叫的正是促狹鬼徐雷。徐雷看自己詭計成功,手舞足蹈,樂不可支。陸星滿臉通紅,惱怒的衝徐雷說:“開什麼玩笑,嚇出人命,賠的起嗎?”盯著粉筆盒,卻再不敢伸手了。

  陸星左右看看,從桌洞裡掏出一支教桿,從盒蓋一側插進去,輕輕一挑,盒蓋打開,全班四十多雙眼睛一起盯著那個盒子,連晶瑩也從女孩懷裡抬起頭來,但盒中哪裡還有蛇的影子,滿滿一盒全是粉筆。

  男生都熱烈鼓掌,女生也欽佩的看著朋靈。朋靈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毫無表示。

  陸星擺擺手,說:“好了,現在時間已經很晚,我們的晚會到此結束吧。”轉頭問晶瑩:“你說呢,晶瑩?”晶瑩是這次晚會的組織者和主持人,必須尊重她的意見。

  晶瑩眼圈發紅,凄然的點點頭,輕輕嘆口氣想:“我還準備了好多有趣的節目,可惜無法繼續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3 PM
第三章 愛情

 仲秋很快過去,第三天課間,晶瑩和朋靈被班主任同時喊進了辦公室。班主任姓張,是一位嚴肅的女教師。她本來不同意舉辦這次晚會,可是拗不過晶瑩的反覆要求,晶瑩是文藝委員,她的意見代表了多數學生的心聲,張老師只好答應,因為另有事情需要處理,她沒有參加這次晚會。

  今天一到學校,就聽說了毒蛇事件,憑她多年的工作經驗和對朋靈等學生的了解,立刻判定,這又是一起惡意捉弄同學的事件,而且性質比較嚴重。張老師一直認為,她所帶領的這個班,之所以綜合成績比較差,就因為朋靈徐雷這樣搗蛋學生太多了。

  來到辦公室,張老師沒有一句廢話,張口便質問朋靈為什麼在晚會上捉弄同學。朋靈一副蔫頭蔫腦的樣子,一言不發。晶瑩知道張老師有所誤會,趕緊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把事情經過描述了一下,說這不關朋靈的事,他玩了一個很奇妙的魔術,是自己不小心,受了一場虛驚。

  聽了晶瑩的話,張老師一肚子訓導材料沒了用武之地,心想:“既然晶瑩這樣說,看來不能全怪朋靈,自從朋靈的爺爺去世後,他安分了很多,不再象以前那樣調皮了。”於是心平氣和,把以前說過的道理再重複一遍,放他倆回來。

  此後的日子,朋靈繼續保持沉默,上課時一動不動的盯著老師,課後則垂頭獨坐,任憑別人在身邊笑鬧。在此之前,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個月。任課老師喊他回答問題,只說不會,老師們也沒辦法。

  可學生們不買朋靈的帳,以前朋靈也是班裡搗蛋鬼,學習成績平平,與梁濤徐雷等人一道,成天變著法子捉弄別人,搞的班裡烏煙瘴氣。兩個月前,朋靈的爺爺,也是他唯一的親人去世,回校後朋靈就開始發呆,那時大家都覺很正常,親人去世,自然會些異常反應。可時間一久,大家發現他不再是從前無拘無束的搗蛋鬼了,無論怎樣引逗他,都是一副莫落無聊的樣子。

  仲秋晚會讓他們的關係親密了一層,可沒有改變這種的局面,大夥逐漸對他敬而遠之,連徐雷也不敢輕易打擾他了。

  細心的人發現,從班主任處回來後,朋靈有了細微的變化。以前他的眼光匕首般冰冷銳利,現在卻暗淡朦朧了許多,神情也不再如從前冷漠堅忍,而時時流露出茫然的意味。自從爺爺去世後,他在同學心中成了一個迷,對這些變化,倒無人奇怪。

  讓大家奇怪的是晶瑩,晶瑩成績優秀,個性灑脫,更深得班主任的寵愛,一直是班裡最活躍自信的女孩子。但仲秋以後,經常莫名其妙的發呆嘆氣,似乎還沒從毒蛇纏腕的恐懼中解脫出來。

  平時那些搗蛋鬼最喜歡與晶瑩嬉鬧,現在看晶瑩總是神情恍惚,無精打采的樣子,自覺鬧的沒勁,都安靜下來,一時間,班裡氣氛壓抑沉悶,違紀現象大為減少。又過兩天,全校紀律突擊檢查,高201班歷來是紀律最差的班級之一,這次竟奇跡般得了第一。

  各任課老師都嘖嘖稱奇,其他班主任也驚訝不已,他們從教多年,深知將一個散漫的班級治理好決非易事,紛紛向張老師取經。張老師也不知所以然,急忙將班幹部召集到一起總結經驗,學生們實事求是:仲秋晚會鬧的太凶了,大家需要休整一下。聽到這個解釋,張老師差點暈過去。

  晶瑩的心緒還是沒有好轉,眼光偶爾瞟過朋靈,總是一副怯怯的幽怨的神情。朋靈爺爺在世的時候,她也經常與朋靈嬉笑打鬧。後來她第一個察覺朋靈的變化,多次想逗朋靈開心,都遭冷遇。幸而她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沒將這種小事放到心上。但從這些接觸中,她感受到一種屬於男性的沉重的悲哀,這種深沉悲壯的氣息從朋靈身上散髮出來,讓她心靈上產生了從未有過的震撼。

  她想不通有什麼力量,能一個讓簡單快樂的人一夜之間變的如此沉默寡言。她越想了解朋靈,越被朋靈身上展現出來的奇特氣質所迷惑,這氣質仿佛黑夜裡的一道電光,奇跡般的照在朋靈身上。她的心被朋靈強烈的吸引。

  她默默的關注著朋靈的一舉一動,體會著他每一個動作的含義,感情陷入越深,越感受到朋靈深沉的痛楚。仲秋之際,她費勁心機,設計了一場精彩的晚會,希望藉此消解朋靈不為人知的痛苦。可以說,這場晚會從頭到尾,都是為朋靈設計的,不想朋靈非但不能領會她的好意,反而用那樣反感和嘲弄的態度對她,辜負她一腔心血,令她倍感委屈氣苦。

  其實,她不知道,朋靈最近的心境也不輕鬆。那晚,當他看到晶瑩凄然清澈的眸子時,心靈的震撼不亞於晶瑩在毒蛇纏腕時的感覺。清純的女孩傷心時的美麗,如雨打的梨花,讓人感到心疼心碎,就在那一刻,他體會到了晶瑩內心的期待和柔情,那麼美麗的情懷,他卻把它無情的粉碎了。

  晶瑩面對班主任時為他的辯護,讓他有了欠債般的感覺。晶瑩在其後數日的憂傷憔悴,他都看在眼裡,更加重心中的內疚和懊悔,恨不得讓她狠狠揍自己一頓以做補償。朋靈這樣想著,慢慢抬起頭來,默默的注視著晶瑩的側影。

  晶瑩座位在朋靈的右前方,只有一座之隔,只需稍一側頭,就可以看到朋靈的舉動。朋靈堅忍的冷漠,早讓她心涼如水,但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一眼這個骨子裡透露著冷漠的男生。

  這日,晶瑩的眼光再次瞟過朋靈時,她看到了一雙沉靜的眼睛,正默默的注視著她,眼神竟是關切之意。剎那間,連日來的委屈和幽怨一掃而光,她突然感到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歡樂,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是一節自習課,教室裡悄無聲息,晶瑩的笑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是仲秋後第一次聽到晶瑩的笑聲,竟然笑的這樣莫名其妙。

  幾個調皮的男生陰陽怪氣的乾咳起來,登時全班哄堂大笑。晶瑩在大家的笑聲裡跳起來,捂著臉跑出教室。

  一個女孩回過頭來,意味深長看了朋靈一眼。朋靈正呆呆出神,這個女孩的眼神讓他吃了一驚。其實,晶瑩的笑聲同樣讓他感到茫然,這個女生眼神分明在暗示他與晶瑩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朋靈看著她,心中暗自惱火,想:“有朝一日,把毒蛇裝到你的口袋裡。”

  這個女孩是晶瑩的同桌,名叫方欣儀。欣儀是跟晶瑩個性截然不同的女孩,圓臉短發,沉靜柔和,做事頗有成府。其實她不了解晶瑩與朋靈心靈的糾葛,但她知道晶瑩剛才的笑跟朋靈有莫大關係,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不料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竟引起了朋靈不小的誤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4 PM
第四章 遇險

 數日之後,又到週末。晚自習時間,教室裡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門被突然撞開,朋靈大步走進來。他頭髮散亂,神情寞落,徑直走到欣儀跟前,問:“晶瑩呢?”欣儀一愣,奇怪的看著他,說:“她去書店了,過一會才回來。怎麼了?”朋靈說:“她有麻煩。”轉身走出教室。

  欣儀急忙跟出來,問:“什麼麻煩?”朋靈放慢腳步說:“她有危險。”欣儀奇怪的問:“你怎麼知道?”朋靈加快腳步,不再回答。欣儀知道這話惹朋靈不高興,忙說:“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朋靈想也不想,說:“好,快點。”欣儀在他身後下了樓,竟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好一路小跑。兩人走出學校的西側的小門,朋靈抓住欣儀的手腕,飛步疾奔。

  此時夜色正濃,遠處幾盞路燈,照不清前面的路,四周黑糊糊一片。新華書店在實驗中學西側的商業街上,中間隔了兩條馬路和一個柳泉公園。柳泉公園占地幾百畝,是城裡最大的公園,從實驗中學去書店,可直接從公園中穿過,不必繞路。

  欣儀被朋靈拽住手腕,只聽耳邊風聲呼呼直響,腳步踉蹌,幾欲摔倒,嚇得大喊:“放開,我跟不上你。”朋靈毫不理會,拉著她一味狂奔。欣儀喊了兩聲,見朋靈聽而不聞,速度反而更快,不敢再喊,只好拼命邁動步子。

  從學校西門到公園,中間有一條小路,兩旁林木遮蔽,道路幽暗。兩人眨眼之間便到了公園門口。跑到近前,欣儀看到鐵門緊緊關閉著,急忙大喊:“快停下,門關著呢。”不料朋靈腳步不停,竟然直直的向那道鐵門撞過去。

  欣儀大吃一驚,拼命想拖住朋靈,哪裡拖的動?說時遲,那是快,眼看兩人就要撞到鐵門上,欣儀驚恐的閉上眼睛。就在這一瞬間,她感覺有隻手攬住了自己的腰,身體竟然騰空而起。等她睜開眼睛,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公園裡面。欣儀吃驚的回頭去看,那道冰冷的鐵柵門依舊關閉著。朋靈竟然抱著自己跳過了鐵門。

  這道門足有兩米多高,別說兩個人,即使一個人也難以飛身越過。朋靈竟然帶著她從門上跳過來,簡直匪夷所思。欣儀驚嘆的問:“你會輕功啊?”她讀過一些武俠小說,料想輕功便是這樣子了。朋靈不回答,徑直向公園內走去。欣儀討個沒趣,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走出幾步,朋靈突然停住,側耳凝神傾聽。少傾,低聲對欣儀說:“晶瑩在前面,小心別出聲響。”欣儀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出聲。她接受剛才的教訓,順從的點點頭。公園的小路上亮著幾盞光芒暗淡路燈,兩個人避開正路,從陰暗的樹叢中穿過,朋靈不再拉著她的手,前進的速度慢了很多。

  走出不遠,便聽到前面有人說話。只見前面路燈旁站著四條人影,其中一個正是凌冰。欣儀剛要走上去,卻被朋靈拉住了手腕,躡手躡腳的躲在了一片假山後面。假山緊靠路邊,可以清晰的聽到前面的談話聲。

  欣儀儘管心中疑惑,卻不敢違背朋靈。待喘息稍定,從假山後面伸出頭。只見晶瑩站在小徑中央,三個年輕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嬉皮笑臉,圍著晶瑩動手動腳。

  欣儀心想:“原來晶瑩遇到了壞人,難怪這麼晚沒回去。幸虧朋靈在這裡,不然她一定要吃虧了。”轉念又想到,自己這邊雖然也是三人,但只有朋靈一個男生,雙方力量對比懸殊,心不由撲撲直跳。

  只聽晶瑩氣衝衝的說:“我說過不認識你們,再不讓開,我要喊人了。”

  晶瑩對面的的傢夥穿了一件皮夾克,站在陰暗的燈光裡,一臉壞笑,拍拍她的肩膀說:“小妹妹,你……你不要騙人了,還是痛痛快快跟哥們走,我們繼續到……到夜總會跳舞,保管讓你玩的開心。”皮夾克傍邊的傢夥一副娘娘腔,也笑嘻嘻的說:“是啊,那裡有酒有肉有小姐,不會讓你失望的。”聽他們說話的腔調,都口齒不清,分明是喝醉了酒,出來尋釁生事的。

  娘娘腔伸手去摟晶瑩的肩膀,晶瑩一扭身,推了他一把。娘娘腔喝酒之後,腳下虛浮,在晶瑩一推之下,差點摔倒。站在他們後面的是一個長頭髮的高個子,嘴裡叼了一隻香煙,慢悠悠的度過來,摟住前面兩個人的肩膀,將臉湊到晶瑩面前,說:“小妹妹,只要你願意陪我們喝酒,我們不會難為你的。”他講話吐字清晰,似乎沒有另外兩人醉的厲害。

  晶瑩厭惡的扭過頭,後退了一步說:“我要回學校上晚自習,沒有時間陪你們。”

  “哦,原來你要回學校上自習,”高個子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別去學校了,去夜總會吧,我們哥幾個幫你輔導輔導。”說罷,三人相視*邪大笑。

  晶瑩說:“我不會跟你們去的,我同學在後面,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皮夾克嘿嘿一笑,說:“那……那好啊,你的同學跟你一樣漂亮嗎?我們大家一……一起玩,更熱鬧。”說著伸手去摸晶瑩的下巴頦,晶瑩扭頭躲過,又後退一步,說:“你們別亂來。不然,我劉伯伯知道這件事,不會放過你們的。”

  娘娘腔好奇的問:“你劉伯伯是誰?”

  晶瑩說:“我劉伯伯是公安局的副局長。”

  娘娘腔一聽,果然有些驚慌,回頭衝高個子說:“老大,別惹她了,她伯伯是公安局的。”皮夾克生氣的朝娘娘腔喊道:“你,你白痴啊?你怎知道她說的真還是假?”娘娘腔摸摸後腦勺,對晶瑩說:“對啊,你說你伯伯是公安局的,有什麼證據?”

  晶瑩聽他們語氣有轉機,急忙說:“不騙你們,劉伯伯昨天還在我家喝茶呢。”

  娘娘腔對高個子說:“她說的是真的,老大,我們快跑吧。”

  欣儀躲在假山後面,聽著他們的對話,緊張的兩腿發抖。此刻聽娘娘腔的話傻的有趣,又差點笑出來。心中暗暗佩服晶瑩,在這麼危機的時刻,還能鎮靜自若地與這些人周旋,若換了自己,只怕早就放聲大哭了。

  其實晶瑩也是一樣,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只是不敢哭出來。晶瑩心裡清楚,一旦精神支持不住,只怕處境更加危險。幸虧這裡燈光昏暗,三人看不清她的眼睛。現在已經入夜,公園裡顯得荒涼幽暗,早看不到遊人的影子,不指望有人會路過這裡。見這幾句話讓三人猶疑不定,忙故做輕鬆的彈彈自己的頭髮,對高個子說:“我先走了,我同學在後面,你們不要難為她。”

  說罷邁步欲走,又被高個子伸手攔住。晶瑩大聲說:“你們再不讓開,我要喊人了。”

  高個子眯起眼睛,把香煙叼在嘴裡,扶住娘娘腔的肩膀,抬腳將自己的襪子褪下來,湊進鼻子聞了一下,皺皺眉說:“好臭,”邪笑著對晶瑩說道:“如果想嘗嘗臭襪子的味道,你就放開喉嚨喊。”說著把襪子送到晶瑩面前。晶瑩扭頭避開,還是聞到一股臭味。她明白,這些人醉酒之後,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一時嚇得站在當地,不敢硬來。

  高個子見恐嚇見效,一臉得意,竟然走上前,摟住晶瑩的肩膀,將噴著酒氣的嘴巴湊上來,欲強行親吻。晶瑩從小嬌生慣養,何曾受過這種屈辱,陡然間怒氣勃發,用力掙脫他的胳膊,反手給他一巴掌。

  高個子冷不防挨了一巴掌,半天沒有回過神,娘娘腔在一邊嘿嘿笑起來,說:“老大,你挨揍了。”高個子捂著自己的臉,轉頭衝娘娘腔罵道:“閉上你的烏鴉嘴。”一把扳過晶瑩的肩膀,說:“你這個小騷貨,敬酒不吃吃罰酒,跟老子走。”竟將晶瑩攔腰抱起。

  晶瑩見他突然動粗,駭的魂飛魄散,拼命踢蹬兩腿,大聲叫道:“放開我。”皮夾克急忙衝上來,伸手抄住兩腿,與高個子一前一後,夾著晶瑩朝樹林陰暗處走去。

  晶瑩再顧不上臭襪子的威脅,尖聲喊道:“來人啊,救命!朋靈、欣儀救我!”

  欣儀躲在假山後面,突聽晶瑩大聲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暗自奇怪,眼見情勢危機,來不及多想,一步從假山後跳出來,大聲說道:“我來了,晶瑩。放開她,你們這些壞蛋。”

  三個痞子剛走幾步,突見有人阻攔,都吃了一驚,娘娘腔說:“不好了,大哥,果然有……有人。”

  高個子和皮夾克一起停住。晶瑩急忙從他們手裡掙扎下來,回頭見是欣儀,又驚又喜,緊跑幾步,撲到欣儀的懷裡,肩頭聳動不已。

  欣儀雙手摟住晶瑩,只覺她的身體正簌簌發抖,忙安慰她說:“別害怕,沒事了。”三個小痞子折回來,見眼前又是一個纖弱女孩,一起哈哈大笑。娘娘腔尤其興奮,口齒不清的說:“大哥,咱們運氣……真不錯,又……又是一個漂亮妞。”

  皮夾克嘖嘖的搖著頭,對高個子說:“真可惜,我們哥……哥仨,她們只有倆,也是三個就好了。”晶瑩抬起頭,見前後只有欣儀一人,剛剛安穩的心情驟然緊張,驚慌的問:“就你自己嗎?”欣儀輕輕的說:“別怕,朋靈也在這裡。”晶瑩眼前一花,身邊多出一個人影,定睛去看,果真是朋靈。

  晶瑩想起剛才驚慌失措中,曾大喊他的名字,面色一紅,心頭突突直跳。朋靈卻不說話,慢慢走到前邊,靜靜的面對著三個年輕人。

  娘娘腔見又走出一個人,興奮的對皮夾克說:“現在好了,他們也是三個人了。”皮夾克惱火的看了娘娘腔一眼,罵道:“你弱智啊,有什麼好的?”娘娘腔委屈的說:“不是你說,如果他們也是三個就好了嗎?”

  皮夾克不搭理他,走到朋靈身邊,伸手在朋靈身上推了一把,說:“滾開,傻小子,別耽誤我們哥……哥們的好事。”

  朋靈穩如泰山,紋絲不動。皮夾克吃驚的看他一眼,似乎察覺怪異。他繞開朋靈,慢慢的踱到欣儀身邊,邪笑道:“你好啊,小妹妹。”伸手欲摸欣儀的臉蛋。手到中途,突覺腕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定神去看,竟被朋靈抓住了手腕。

  朋靈回過頭,淡淡的對欣儀說:“你們先走。”欣儀知道自己與晶瑩只是累贅,點點頭,拉住晶瑩的手,轉手就跑。

  娘娘腔見煮熟的鴨子要飛,不甘心的叫道:“你們不要走啊。”拔腳欲追。朋靈放開皮夾克的手腕,邁步擋在娘娘腔的身前,娘娘腔收不住腳,差點撞進朋靈懷裡。皮夾克被朋靈抓住手腕,正惱怒萬分,見朋靈突然鬆開了手掌,忙把手縮回來,順勢飛起一腳,正揣上朋靈的小腹,朋靈當即遠遠的摔了出去。

  高個子見兩個女孩消失在樹林深處,也是心頭火起,大聲叫道:“揍死這個臭小子。”一把將朋靈從地上揪起來,掄拳揮出,正中朋靈的太陽穴。那個娘娘腔也不示弱,趁朋靈身形未穩之際,一拳擊在朋靈胸口,再次將朋靈打翻在地。三個小痞子喝了過量的酒,下手異常凶狠,全然不計後果。三個人一擁而上,拳腳交加,都招呼在朋靈身上。

  多日以來,朋靈一直對晶瑩懷有深深的歉疚,高個子踹在他身上的一腳,讓他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仿佛這一腳是代晶瑩所受,可以償還那天對晶瑩的戲弄。他抱住自己的身體,任由拳腳如雨點般落到身上,絲毫不加抵抗,身體每增加一點傷疼,心頭便減少一絲對晶瑩的負疚。

  那些小痞子不知他的心思,見他抱著腦袋一聲不吭,打的更來勁頭,一邊揮拳一邊呼喝不停。

  欣儀和晶瑩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出老遠,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晶瑩捂著胸口說:“嚇死我了,你們怎會在這裡?”欣儀說:“朋靈帶我來的。你怎知道我們在旁邊?”晶瑩臉色一紅,說:“我亂喊的。”欣儀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說:“還以為你發現了我們呢。”

  兩人未到公園門口,便聽遠處傳來小痞子激烈的呼喝聲。晶瑩站住,問:“我們跑了,朋靈怎麼辦?”欣儀遲疑的說:“他是男生,不要緊吧?”晶瑩說:“我回去看看他。”轉身便往回走。欣儀一把拉住她,說:“不行,那太危險了。還是先回學校告訴老師。”晶瑩掙開欣儀的手,說:“不,不能丟下朋靈。”見欣儀神色不定,忙說:“不會有事的,我們小心一點,別讓他們發現。”

  欣儀心知不妥,但見晶瑩態度堅定,只好跟在她身後,掉頭回來。

  兩人踩著草坪,專揀陰暗處走,悄悄潛回欣儀剛才藏身的地方。兩人屏住呼吸,從假山後探出頭。只見不遠處,朋靈頭髮凌亂,外衣已被扯開,一動不動的站在路燈下,三個小痞子卻衣衫整齊,分散在他周圍,倚著樹幹呼呼喘著粗氣,顯然剛才有一場激烈的打鬥,卻看不出誰贏誰輸。良久,朋靈身體搖晃了一下,慢慢移動腳步,踉踉蹌蹌的朝大門方向走去,他動作遲疑呆滯,現出力不能支的樣子。

  皮夾克怪聲叫道:“壞了我們的好事還想走?”衝到朋靈身後,對著後背猛踹一腳。朋靈站立不穩,重重撲倒在地。

  晶瑩欣儀二人躲在暗處,見奇變陡生,不由自主一聲驚叫。晶瑩二人喊聲一出,忙悔不迭的掩口,卻已經晚了,幾人早聽到了她們的叫聲。晶瑩見躲閃不過,乾脆從假山後跑出,把朋靈從地上扶起來。剛才在假山後面看不真切,此刻來到朋靈身邊,才發現他鼻青臉腫,早被飽揍一頓。

  晶瑩看著朋靈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失聲叫道:“你怎麼了,朋靈?”朋靈伸手推開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娘娘腔看到晶瑩二人去而復返,興奮的喊道:“老大,這倆漂……漂亮妞又回來了。”皮夾克涎著臉湊到晶瑩跟前,色迷迷笑著說:“小妹妹,是不是舍不得我們哥仨呀?”

  高個子顯然是他們仨的頭兒,對皮夾克說:“放過這臭小子,帶兩位小姐找樂子去。”皮夾克笑嘻嘻的答應著,摟住晶瑩的肩膀說:“走吧,小妹妹,我們換個地方。”

  欣儀驚慌的站在晶瑩身後,心中暗暗叫苦,眼見朋靈無力保護她們,自己又想不出脫身之策,直後悔不該跟晶瑩回來。

  娘娘腔看皮夾克摟住晶瑩,也不甘落後,樂呵呵的朝欣儀走過來,想學著皮夾克的樣子。誰知欣儀極是膽小,一聲尖叫,躲到朋靈身後。

  娘娘腔嘴裡嘟噥道:“別跑啊。”撥腳來追,卻見朋靈擋在身前,他不屑的哼了一聲,一把推在朋靈身上,嘴裡罵道:“滾開,臭小子。他見朋靈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料想一推之下,必然再次摔倒。豈料他的手推過去,仿佛碰到一棵大樹,朋靈竟然紋絲不動。

  他一怔,毫不猶豫的向朋靈揮拳搗過去,剛才他們已經狠狠揍過朋靈一頓,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豈料拳頭撞到朋靈的胸口,如撞上一塊石頭,震的手生疼。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已被朋靈劈胸抓住。雙臂一震,遠遠的摔了出去。

  高個子在一邊看的真切,見情勢突變,忙縱身躍起,狠狠的向朋靈踹過去。他對這一腳很有信心,以為必將朋靈踹倒在地。不料朋靈判斷其踢腿方向,突然轉身,單腳踢出,正與他腳尖相撞,朋靈這腳極有力量,高個子一聲慘叫,從半空中跌落。

  皮夾克只顧用力摟住晶瑩,沒有看到朋靈兔起鶻落的出手,突見高個子抱著腳,坐在地上呻吟不止,娘娘腔也在地上掙扎,心中奇怪,衝高個子喊道:“怎麼了,老大?”

  高個子卻不回答,一邊痛苦的呻吟,一邊的神情怪異的盯著朋靈。皮夾克一轉頭,只見朋靈正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聲音低沉的說:“放開她!”

  晶瑩停止掙扎,怔怔的盯著朋靈。皮夾克一愣,胳膊還摟在晶瑩的肩膀上,不屑的笑道:“你小子還想挨揍是不是?”朋靈不說話,伸出手抓住皮夾克的手腕,從晶瑩的肩膀上拿了下來。皮夾克頓覺胳膊力量全失,腕上傳來鑽心的疼痛。他吃驚的張大了嘴,想起這是第二次被朋靈抓住了。

  晶瑩趁機從皮夾克懷裡掙脫出來,跑到朋靈身後。

  皮夾克吃驚的看著朋靈,一時想不通他怎會有這麼大的力量,還在氣勢洶洶的喊:“放開我。”

  朋靈果真緩緩鬆開手。

  皮夾克剛才鬥狠的余威還在,反手抓住朋靈的衣領,罵道:“你找死!”掄拳砸向朋靈的腦袋,朋靈不閃不避,硬生生挨了一拳,伸手抓住皮夾克的胳膊,竟將皮夾克高高舉過頭頂,雙膀用力,遠遠扔了出去,低聲喝道:“滾!”

  皮夾克給摔的七葷八素,半天沒爬起來。三個小痞子見朋靈有這種本領,酒意早醒了大半,高個子和娘娘腔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攙起皮夾克,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黑暗中。

  晶瑩和欣儀驚魂未定,看著三人跑得沒影了才回過神來,同時發出一聲歡呼。兩人跑到朋靈跟前,大聲叫道:“你真厲害,朋靈!你把他們打跑了。”

  卻見朋靈面無表情,身體晃了一晃,一頭栽到地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8 PM
第五章 入院

當朋靈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睜開雙眼,看到一雙關切的眼睛,正是晶瑩。晶瑩見他醒來,慌忙挪開自己的手。朋靈這才發現,原來她正握著自己的手。他心中一動,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希望她繼續這樣握著。

  晶瑩跑出病房,大聲叫道:“大夫,他醒了。”


  一個女醫生走進來,翻了翻朋靈的眼皮:“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年輕人血氣方剛,別動不動就你死我活,打成這個樣子,還不是自己受罪?”看了晶瑩一眼,又說:“你這麼漂亮的女孩,該好好勸勸你男朋友,別讓他跟人打架。”晶瑩甜甜的答應著,笑默默的送她走出病房,轉頭衝朋靈做個鬼臉,卻見朋靈冷冷的轉過臉。

  晶瑩看著他的後腦勺,驀然些失落。朋靈昨晚不顧性命的保護她,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跟他貼到了一起。朋靈昏迷不醒的時候,她一直握著朋靈的手,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充實和甜蜜。此刻坐在朋靈床邊,卻發現兩人的距離依然遙遠。她怔怔的看著朋靈,一腔柔情無從表達,竟手足無措起來。

  朋靈感知她的情懷,心中不忍,澀然道:“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晶瑩輕聲說:“你為了救我才受了傷。該我說感謝。”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說:“欣儀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訴老師,我沒有同意。”朋靈一愣,猛然回頭,堅決的說:“不要告訴任何人。”晶瑩抿嘴一笑,說:“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

  晶瑩嘴角蹺起,笑容溫順可愛。朋靈盯著她的眼睛,心中一動,他從她的笑容裡看到了清純的期待。一股深沉的疼楚和悲哀襲上心頭,他漠然的轉過頭,說:“我要出院。”

  晶瑩笑笑說:“大夫你要住院觀察,你昏迷了這麼久,需要好好休息。”朋靈眼盯別處,說:“沒事,我好了。”晶瑩搖搖頭說:“你好好養傷吧,我和欣儀會來看你的。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給你買。”說著,從床頭摸過一隻香蕉,剝開了送到朋靈跟前,朋靈雙目微閉,視而不見。她呆了一呆,把香蕉包在皮裡,輕輕嘆口氣。

  她對著朋靈出了一會神,起身倒了一杯水,問:“你喝水嗎?”朋靈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心中不忍,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推門而入。班長陸星帶頭,後面跟著梁濤徐雷等人,欣儀也在其中。

  幾個人吵吵嚷嚷,關切的探詢朋靈的病情。晶瑩悄悄把欣儀拉到一邊,問:“你把昨晚的事情告訴老師了嗎?”欣儀搖搖頭,說:“我沒講,只說朋靈病了。”晶瑩說:“朋靈不希望別人知道,咱們兩個要保密。”欣儀點點頭。

  晶瑩轉頭,見梁濤等人正圍在朋靈床前,指手畫腳又說又笑,料想又發生了搗蛋的事情,問欣儀道:“他們說什麼?”欣儀笑笑說:“今天男生踢球的時候,跟二班發生了衝突,誰也不服氣,決定比賽定輸贏,誰輸了誰道歉。”晶瑩笑嘻嘻的說:“這麼好玩?誰惹的麻煩?”欣儀指指身後說:“還不是他們幾個。”晶瑩問:“什麼時候比賽?”欣儀說:“上午踢過一場,零比零踢平了。他們聽說朋靈生病,就先來醫院了,約定下周繼續比呢。”

  晶瑩走回朋靈床前,見徐雷正唾沫星子橫飛,吹噓同二班踢球的盛況,朋靈半躺在床上,面帶微笑,神情似乎頗為好玩兒。晶瑩笑著說:“別吹了,你們這幫臭腳,只有給人道歉的份兒。”

  徐雷不服氣的說:“道歉?等著瞧,如果咱班女生能來當拉拉隊,我擔保我們準贏。要不是朋靈生病了,我們勝面更大。”晶瑩毫不猶豫的說:“好啊,如果你們能贏球,別說咱班女生,就是張老師,我也能把她拉過來。”梁濤等人立刻起哄道:“說話算數,不許反悔。”晶瑩不以為然的說:“沒問題,我幫你們組織拉拉隊。可是,你們不許失敗。”

  大家嘻嘻哈哈鬧了一陣,陸星等人一起離開。晶瑩和欣儀走在最後,看他們走遠了,兩人又折回來。朋靈還坐在床上,卻見他雙手抱頭,身體顫抖,似是正與激烈的痛苦抗爭。

  晶瑩和欣儀慌忙跑到他身邊,吃驚的問:“你怎麼了朋靈,哪裡不舒服?”朋靈猛的抬起頭,大聲喊道:“我不是人。你們不要理我!”臉上竟然全是淚水。晶瑩兩人一呆,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晶瑩見他淚流滿面,暗自心疼,想幫他揩掉淚水,可礙於欣儀在旁邊,不好意思表現出過分的親熱。

  她把手搭在朋靈的肩頭,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了,朋靈?你做了什麼事情?”她想朋靈必然犯了什麼錯誤,才如此內疚自責。

  “沒事。”朋靈直身坐起,淚水瞬間從他眼中消失,回覆到平時冷漠的神態,“我要出院。”

  晶瑩和欣儀驚訝的看著他,他的表情回覆的迅速自然,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晶瑩遲疑道:“你的身體沒康復……”未等她說完,朋靈已從床上跳下來,在病房裡走了幾步,淡淡的說:“我好了!”

  他動作矯健,全沒有受過重傷的樣子,晶瑩和欣儀這才注意到,他臉上的青腫也不見了。昨晚她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送他到醫院的時候,還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搞的值班醫生都很緊張。此刻見他恢復的如此迅捷,都覺得驚訝。

  女醫生聽說朋靈要求出院,急忙跟著晶瑩來到病房。朋靈按照她的要求,做完了相關檢查,將結果送到她的手裡,女醫生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遲疑的說:“那你們辦理出院手續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8 PM
第六章 球賽

 朋靈在醫院裡呆了不足一天,除了晶瑩和欣儀,沒有人知道發生過事情。周日下午,當陸星等人在校園裡遇到他時,紛紛詢問他的病情,他只是淡漠的點點頭,並不多加解釋。

  高二兩個班級以足球定是非的事情,本來只有少數人知道,豈料晶瑩為拉張老師觀球,竟然大造聲勢,不但把本班的女生動員起來,還串聯了同級部其他班級的女生,大家約好一起為高201班助威。本來一場本無懸念的足球賽,因為女生們的鼓噪,竟然變成了全校關注的焦點。

  學校體育部主任姓王,聽說事情後,主動找兩個班的體育委員了解情況,一班的體育委員叫張德壯,身材魁梧,人如其名。雖然他沒有參與最初的糾葛,卻也了解具體情況。王主任弄清原委後,覺得這是一件發揚體育精神的好事。為避免節外生枝,體育部通知了兩個班的班主任,並指派一名體育老師擔任裁判。

  事情受到學校體育部的關注,張老師自不能等閒視之。二班的班主任也很重視,主動找張老師交流,兩位班主任一碰頭,都開玩笑說本班必勝。於是,不等晶瑩動員,張老師便參與其中了。

  二班的綜合成績一直比一班強,讓張老師覺得很沒面子。她希望借這場比賽壓倒二班,增強本班的集體榮譽感。班裡調皮學生居多,且大半愛好足球,她對本班的實力倒很有信心。為增加取勝的把握,張老師親自請了一位私交不錯的體育老師,專門在課外活動時間為一班進行指導。

  男生知道這場比賽能得到如此重視,全是晶瑩的功勞,紛紛朝她豎大拇指,晶瑩心中得意,也熱情的幫助張羅。比賽訂在周五的課外活動時間,隨著時間的臨近,陸星和張德壯開始在全班遴選上場隊員,班級裡彌漫著一股興奮的氣息。

  除了朋靈,每一個人都盼望著星期五的到來,而朋靈如往常孤僻而冷漠。同學們知道他是班裡球技最好的人之一,陸星和張德壯多次動員他上場,可他總漠然的搖頭。晶瑩也知道朋靈喜歡足球,幾次找陸星查看上場人員名單,始終沒有看到朋靈的名字。她關切朋靈,終於忍不住追問陸星為什麼不讓朋靈參賽,陸星很無奈的告訴她,朋靈拒絕參加,而且從來沒有參與訓練。晶瑩心中嘆息,想去親自去勸說,卻又沒有勇氣。

  周五的比賽如期進行,課外活動時間一到,全班同學紛紛衝出教室。晶瑩知道朋靈對此事不感興趣,不免有些失落,心中纏繞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下課後,她故意走在最後,果見朋靈慢吞吞的收拾著課本,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欣儀不見晶瑩,又跑回教室,見教室裡只有晶瑩朋靈兩人,心中洞明雪亮,衝朋靈喊道:“你去不去看比賽,朋靈?”朋靈抬起頭,正要說不去,驀然看到晶瑩期盼的眼神,愣了一下,甕聲甕氣的說:“我去。”

  晶瑩快樂的跳起來,拉著欣儀的手:“我們走。”只要朋靈答應觀看比賽,哪怕不上場,也足以讓她雀躍不已。

  等朋靈不慌不忙的趕到操場的時候,四周已經聚集了幾百人,竟然女生居多。女生的魅力大過了比賽本身,路過的男生也紛紛聚攏過來。

  實驗中學的操場按照標準化的運動場建造,兩側設置了看台,張老師被本班學生眾星捧月般圍坐在看台的最佳位置上,不遠處是高202班的班主任和學生,跟他們相比,張老師這邊明顯人多勢眾,各班級的女生都有。

  朋靈登上看台,一聲不響的坐在人群後面。他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熱鬧的氛圍讓他更感覺孤獨。若不是晶瑩的期盼讓他於心不忍,他寧願找個僻靜的地方一個人發呆。

  晶瑩坐在張老師身邊,一眼便從人群中發現了朋靈,遠遠衝他一笑。欣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朋靈坐在後邊,兩眼無神的盯著天邊,一副落落寡歡的樣子。

  隨著裁判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上場的正是最初鬧事的幾個人,增加了班長陸星和體育委員張德壯。徐雷做前鋒,梁濤擔當後衛。

  雖說是班級比賽,可這些學生多是狂熱的球迷,踢的很有章法。開場五分鐘,徐雷被對方隊員防守犯規,體育老師毫不猶豫的判罰點球。高201班的人歡呼不已,所有女生一起鼓噪,把四周看球的男生嚇了一跳。徐雷親自操刀主罰,對著皮球比量多時,助跑幾步,將球穩穩的送進守門員的懷裡,看台上頓時一片唉聲嘆氣。

  比賽繼續進行,幾乎所有的女生都在為高201班吶喊。其他班級男生見女生如此賣力的支持一班,都覺得奇怪,一些人故意搗亂,自發充當起了二班的拉拉隊,叫喊聲比這邊還響。晶瑩看著這幫男生,心中納悶不已,不知道二班如何拉來這麼多支持者。

  比賽進行20分鐘後,高201班門前開始險象環生,梁濤身體笨拙,速度又慢,防不住對方的前鋒的來回穿插,幾次被人把球搶走。幸虧這個前鋒也是個難得的臭腳,面對空門都能將球打偏,否則球門早告失守。即使如此,在上半場結束前十分鐘,還是被對方攻入一球,高201班零比一落後。

  下半場,雙方易邊再戰。十分鐘後,對方隊員利用梁濤的失誤,連進兩球,高201班零比三落後。徐雷等人被這兩個入球打的暈頭轉向,漸漸喪失了鬥志。

  眼見敗局已定,看台上的女生一片垂頭喪氣,連張老師也沒了剛才的精神,她原以為自己班的男生只是調皮,學習成績差些,沒想到他們球踢的也差,枉費自己一片苦心。顯然,想借球賽提升班級凝聚力的想法落空了,早知道這個結果,她絕不會支持這場比賽。

  女生們紛紛抱怨:“怎麼踢的這麼爛呀?早知道不來了。”晶瑩無可奈何的盯著球場,心裡沮喪萬分。好容易串聯來這麼多人助陣,誰料男生偏偏不爭氣,竟然一敗塗地,很讓她下不來台。

  坐在一側的欣儀看著球場上的被動局面,心中一動,驀然想起了朋靈帶自己飛躍公園鐵門的事情,轉頭對晶瑩說:“我有辦法,一定會贏。”晶瑩急忙問:“什麼辦法?”欣儀靠近晶瑩耳朵說:“讓朋靈上。”

  晶瑩一怔,搖搖頭說:“他不會上的,再說,他上也不一定贏。”欣儀說:“梁濤都跑不動了,如不把他換下來,我們會輸的更慘,朋靈一定有辦法的。”晶瑩看看梁濤,果然滿頭大汗,正站在後場直喘粗氣。

  看她還有些猶豫,欣儀著急的說:“快啊,趕緊讓朋靈上場,我們時間不多了。”晶瑩為難的說:“我怕他不會答應。”晶瑩平時在班裡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會怕朋靈。欣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說:“我陪你去。”晶瑩遲疑的說:“要不,你去跟他說吧。”欣儀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他只聽你的。”說著,強行把她拉起來。

  欣儀拉著她來到朋靈面前,大聲喊道:“朋靈!”朋靈正漠然的盯著場內,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聽到欣儀的喊聲,惶惑的抬起頭。欣儀說:“晶瑩有話對你說。”推推晶瑩的胳膊說:“你跟他說。”

  朋靈微微轉頭,茫然盯著晶瑩。晶瑩在他的注視下,一時心慌意亂,囁嚅道:“我們班要輸了……”欣儀接過話茬說:“晶瑩的意思是讓你把梁濤換下來,而且一定要贏球。”朋靈默然無語,深深盯著晶瑩的眼睛。晶瑩滿含期待的看著他,點點頭。良久,朋靈說:“好。”

  欣儀一聲歡呼,拉著晶瑩跑下看台,來到場邊大喊換人。擔任裁判的體育老師弄清她們的意思後,把梁濤喊了下來。梁濤早累的邁不動腿,聽說朋靈替換自己,正求之不得,拍拍朋靈的肩膀,搖搖晃晃的走上看台。

  晶瑩和欣儀把朋靈送上球場,興奮的跑了回來。只見朋靈不慌不忙的走到場上,竟然站到了對方球門前。此時激戰正酣,一班的球門正險象環生。按照常理,本隊換下一名後衛,他該上去補位才對,他卻不理會場上的局面,只管悠閑的站在對方球門前,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看台上幾個外班的女生叫起來:“剛上場的同學是幹什麼的,看熱鬧嗎?”傍邊有人調侃說:“是啊,那兒是看球的最佳位置。”晶瑩和欣儀疑惑的對視了一眼,不明白朋靈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上場已經五分鐘,朋靈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多走一步。本班的同學終於沉不住氣,紛紛叫起來:“朋靈怎麼不搶球呀?”張老師也疑惑的轉頭,問晶瑩道:“朋靈怎麼了?”

  正說話間,只見本班後衛在後場大腳解圍,足球飛過半場,落在跑的最快的徐雷面前,徐雷與跟上來的陸星做了一個配合,甩掉對方的後衛,繼續帶球前進,離球門二十多米的時候,起腳遠射,卻碰到了對方防守隊員的腿,球在半空中改變方向,慢悠悠的超朋靈飛去。

  朋靈懶洋洋的站在原地,等皮球飛到近前,才漫不經心的揮腳踢出,踢出的方向似乎偏了,皮球卻歪歪斜斜的朝球門飛去,守門員縱身躍起,手觸到了皮球,卻沒有擋住,眼睜睜看著皮球直掛死角。這個進球誤打誤撞,竟然進了。女生們拍掌歡呼,周圍的男生卻噓聲一片。雖然進球,一班的隊員卻沒有任何興奮,他們落後兩球,扳回的希望微乎其微。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8 PM
第七章 勝利

守門員揀起皮球,大腳開出,皮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落到擔當後衛的張德壯面前,張德壯助跑兩步,奮力將球踢回前場。對方後衛伸腳接球,卻墊偏了,皮球又滾到了朋靈腳下,朋靈伸腳停住球,回頭看了看對方後衛。那後衛見自己腳底失球,心猶不甘,急忙衝上來,朝朋靈腳底的皮球狠狠踢去,他跑的太急,一心想把球搶回來,竟忘了這一腳正衝著自家的大門,那皮球貼地飛出去,速度極快,守門員未及反應,球已經應聲入網。


  這個進球比第一個還要莫名其妙,竟是對方後衛自擺烏龍。看台上女生又是一片歡呼。那後衛摸摸後腦勺,奇怪的問:“怎麼回事?”守門員惱火的說:“問你自己。”

  有了剛才的教訓,守門員不再大腳開球,將球扔給了己方的一名後衛,後衛將球傳到中場,卻被陸星斷掉了,陸星帶球突到禁區,被幾個後衛纏住,五六個人擠到一起,一陣門前混戰。皮球在人群中衝來撞去。

  朋靈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他們的掙搶,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混亂中,不知被誰猛踢一腳,如出膛炮彈般從人縫中飛出,不偏不倚,正彈在朋靈的腿上。球改變方向,直奔球門而去,對方守門員站位偏左,球卻從右邊飛了過來,他翻身去撲,卻遲了一步,鬼使神差般的,球又進了。

  在不到5分鐘內,朋靈沒有挪動一步,卻連進三球,讓場上場下都大跌眼鏡。晶瑩和欣儀激動的摟在一起,所有女生一起歡呼。連張老師也興奮的站起來,大聲鼓掌叫好。

  轉眼間將比分追平,讓一班的隊員狂喜不已,大家立刻有了精神,滿場飛奔起來。然而這時沒了剛才的好運氣,朋靈還是守株待兔般站在對方球門前,皮球再也不主動滾到他腳下。雙方陷入了膠著狀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要到終場,雙方的比分還是停留在三比三。晶瑩和欣儀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疑惑。朋靈打進第二球的時候,她們就斷定這場球一定會贏,可此刻離終場還有兩分鐘,卻看不到了本隊獲勝的跡象。場上的朋靈也似乎等的不耐煩,轉身朝場下走來。

  “朋靈怎麼下來了?”晶瑩轉向欣儀,焦急的問道。

  欣儀搖搖頭,她當然不知道。

  正在這時,不知誰一腳踢偏,那球飛向走到場邊的朋靈。所有人一起衝朋靈大叫,只見他如同背後長了眼睛,突然轉身,縱身躍起,半空中一記雷霆萬鈞勢大力沉的遠射,那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衝球門,對方守門員縱身欲撲,哪裡還來得及,球穩穩的落入網內。

  雙方隊員全為之一愣,繼而一班一片瘋狂。看台上的女生也從座位上跳起來,歡騰不已。若說剛才的三粒進球全憑僥倖,這一腳卻是貨真價實技驚四座。二班守門員急忙把球開出,想掙搶最後幾秒鐘,擔任裁判的體育老師卻吹響終場的哨子,一班四比三勝利。

  這場球勝的實屬僥倖,對晶瑩來說,其驚心動魄不亞於觀看一場世界盃,而朋靈無疑是比賽的英雄,四粒進球全是他的功勞,尤其最後一個,簡直是一記精彩絕倫的世界波。等她從興奮中平靜下來,卻不見了朋靈的蹤影。

  賽場上,兩個班的男生都擠到了裁判旁邊,晶瑩不用去猜也能想到,他們一定在爭論如何道歉的問題,這場比賽本來就是為了掙面子,此時高201班獲勝,粱濤等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晶瑩原本最喜歡湊熱鬧,此刻卻沒了這份心情,無論她怎樣轉動脖子,都沒看到這場比賽的最大功臣——朋靈。

  欣儀悄悄拉拉晶瑩的手,低聲說:“朋靈已經離開操場了,我們去找他。”朋靈能夠上場,欣儀功不可沒,朋靈的精彩同樣是她的榮耀。

  兩人走下看台,匆匆跑向教室。來到門口才發現教室裡空無一人。兩人疑惑的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球的同學陸續回來,每一個人都興高采烈,等大家想起向朋靈祝賀的時候,竟然沒人知道朋靈去了哪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9 PM
第八章 相遇

正在晶瑩和欣儀到處找尋的時候,朋靈早走出了學校的大門。從他決定上場的那一刻,這場的球的勝敗便在他心中確定了。勝利沒有給他帶任何歡娛,趁著大家一片歡騰的空擋兒,他低頭走出操場,一個人出了校園。

  已到了下班時間,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頗多。朋靈內心孤寂,茫然無措,滿目的熱鬧繁華與他無緣,反而更增加內心的蕭索。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他前進的方向。恍然間,竟到了車站廣場前。

  車站廣場前是一條寬闊的馬路,因為旅客往來,人流較多,兩邊漸漸聚集了不少攤販,就地擺個小攤兒,推銷一些紀念品或日常用品。車站廣場內人多雜亂,馬路兩邊倒相對整潔些,一些等車旅客便帶幾張報紙,在這裡席地而坐,消磨時間。此時太陽剛落山,馬路兩邊已零零散散坐了一些等待的旅客。

  朋靈默然而立,從小攤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旁若無人般走到路邊,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盯著手中的糖葫蘆,一陣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到異樣,抬起頭,只見一年輕人正怔怔的盯著自己,二十四五歲摸樣,穿了一身整潔的休閒服,竟也不管地面骯髒,隨意的坐在地上。他相貌英俊,衣著光鮮,卻眉峰緊鎖,神色憂鬱。他凄然的神情讓朋靈心頭一澀,竟生出些同病相憐的好感。

  那人呆呆的看著他,也似視而不見,兩人相對良久,都不著一言。朋靈突然伸出手,將手中的糖葫蘆遞到他面前,那人恍然一驚,如夢初醒般看了朋靈一眼,伸手接過了,用牙齒咬掉一顆,剩下的又遞回來。

  朋靈微微一笑,學著他的樣子咬了一顆。那人衝他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兩人雖不相識,但內心的默契仿佛多年的老友,彼此間隔閡頓消。那人身邊沒有行李,觀其神情打扮,也不象等車的旅客。朋靈懶得去猜他的身份,等他吃完了,又將糖葫蘆串遞到他面前。

  他搖搖頭,拒絕了朋靈的第二次好意,笑笑說:“我在等人。”

  “我知道,你在等一個女人。”朋靈順著這人眼神看去,只見火車站方向的四星級酒店裡正陸續走出一些漂亮女孩,都是酒店下班的工作人員。

  那人並不反駁,低下頭,長長嘆了口氣。

  深秋季節,天色很快就暗淡下來,女孩們神采飛揚,三五成群的從他們面前走過。那人的神色突然緊張,眼神鎖定到一個人身上。朋靈順著他的眼光,看到了一個端莊秀麗的姑娘。

  這姑娘走在一群年輕女孩中間,沒有象其他人那樣嬉笑打鬧,有些孤單而與眾不同。她目不斜視,神色沉靜如水,靜靜的從他們面前走過。

  年輕人面上掠過一絲痛楚的神色,呆呆的盯著姑娘離去的背影,抬起手,似乎想呼喊,卻又慢慢的把手放下,頹喪的垂下頭。

  朋靈見他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暗自為他遺憾。顯然這個年輕人正糾纏在理不清的苦愛裡面。他早早等在姑娘下班的路上,竟只是為看她一眼。這是一種怎樣的奇異的感情?朋靈突然想起晶瑩,心中一陣莫名的傷感。

  他咬掉串上的最後一顆糖葫蘆,準確的將秸桿投進了垃圾箱。從地上站起來,扭頭便走。那年輕人從身後跟上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我請你喝酒,小兄弟。”

  朋靈站定,問:“為什麼?”

  “因為我欠你一顆糖葫蘆。”年輕人說。

  見朋靈並無受邀請的意思,年輕人忙笑著補充道:“因為我想喝酒。”他的眼神裡凝結著一層落寞和傷感,憂鬱如同漸漸升起的薄暮,隨著他的笑意在眼睛裡飄忽流動。

  他凄傷的笑容終於感染了朋靈,“我陪你。”朋靈說,“我叫朋靈。”。

  年輕人微一點頭:“我叫陸峰。很高興認識你。”

  兩人走到車站前面的停車場,在一輛漂亮的轎車前停下來。陸峰熟練的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是我哥哥的車。”等朋靈鑽進車內,陸峰說,“他最近失蹤了。”

  陸峰不是一個健談的人,見朋靈沒有回應,也沉默下來。天色完全黑下來,城市的霓虹燈閃爍著絢目的光芒,朋靈眼盯著不斷閃過的路面,心中涌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漂亮的轎車,沉默的司機,閃爍霓虹,還有耳邊低迴的聲音,仿佛都曾在從前的夢裡出現。他微閉上眼睛,凝神捕捉耳邊的聲音,卻只聽到馬達低沉的轟鳴聲。

  車子突然顛簸了一下,把朋靈從恍惚中驚醒,他在睜開眼睛的一瞬,突然看到一片跳動的火苗,那是蠟燭的光芒,一個驚慌的聲音在耳邊清晰起來:“我們要困死在這裡了,我們都會死,我不想死……”

  朋靈吃了一驚,扭頭搜尋聲音的來源,卻見車內除了憂傷沉默的陸峰,並無其他。

  陸峰對城中街道非常熟悉,車子在大街小巷中從容的穿行了十幾分鐘後,停在一家漂亮的酒樓門前。朋靈下了車,只見門前牌匾上寫著“浮來酒家”四字。酒樓的老闆娘顯然跟陸峰很熟悉,笑呵呵的迎出來,陸峰衝她點點頭,徑直走上樓梯。老闆娘在身後問道:“就你們兩位嗎?張總怎麼沒來?”陸峰笑笑說:“他在後面,馬上就來。”

  朋靈本來就不屑應酬,聽說還有一個張總要來,不由停住腳步。陸峰似乎猜到他的心意,回頭道:“一個朋友,你會喜歡他的。”他的聲音裡不加掩飾的興奮和自信,與他身上憂鬱的氣質融合在一起,給人一種纖細的神經質的感覺,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但剛才特殊環境下的默契迅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的溫和和真誠讓朋靈無法表示異議。

  兩人剛在樓上雅間坐定,陸峰的手機便響起,他看也不看,對著話筒說道:“過來吧,在老地方,還有一個朋友。”語氣親密而不容拒絕。說完,對朋靈一笑,說:“我最好的朋友。”

  朋靈點點頭,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驚慌的聲音裡,那個聲音真切清晰,似曾相識,但奇怪的是,聲音從哪裡來的呢?

  陸峰見他久久無語,問:“想什麼?”

  朋靈搖搖頭。

  陸峰笑笑,又問:“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朋靈盯著他的眼睛,又搖搖頭。

  陸峰凝眉沉思道:“我好象見過你,從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我們曾有過接觸,你身上有種讓我說不清的東西。”見朋靈毫無反應,陸峰自嘲的搖搖頭:“讓你見笑了,我女朋友在鐵道賓館工作,我們產生了矛盾,她不肯原諒我。”說著,憂傷又漸漸凝聚到他的眼睛裡。

  朋靈點點頭說:“看得出來。”

  服務員拿著菜單走進來,陸峰隨意的點了幾個菜。不久,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推門而入。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聲音爽朗渾厚。

  陸峰站起來,對朋靈說:“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鐵哥們,張邁。”轉頭對張邁說:“這是我剛剛結識的朋友,朋靈。”

  張邁向朋靈伸出手,眼角印出深深的笑紋,說:“很高興認識你。”他目光炯炯,神情裡有種優裕從容的寬厚和自信,看的出是個極富魅力的人。話音一挫,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可不是他的什麼鐵哥們兒,我是他的下屬,跟班兒,狗腿子。”他一連用了三個帶有貶義的詞表明自己與陸峰的關係,說完哈哈大笑。

  “胡說八道。”陸峰拍了他一巴掌,也跟著笑起來。

  張邁的個性裡有種含蓄的張揚,很快便感染了陸峰的情緒,剛才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他們的自我介紹反而讓朋靈判斷不出兩人的關係,也便微微一笑,並不多言。

  三人重新落座,張邁看了陸峰一眼,問:“又去火車站了?”

  陸峰臉色晦暗下來,點點頭:“我只想看她一眼。”

  張邁嘆了一口氣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不,”陸峰說,“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改變主意。”

  酒菜端上來,陸峰自顧自的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瞪視著張邁,大聲問:“我愛她,可我不能不去找我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張邁不回答,起身給朋靈斟了一杯,又給自己倒滿,然後才平靜的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杜師傅說過,只要找到那個人,就有辦法。”

  陸峰嘆口氣說:“茫茫人海,哪裡去找?”

  朋靈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多問,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們一問一答。

  酒店裡的飯菜很可口,朋靈從小跟爺爺住在一起,生活頗為清苦,難得吃到這樣豐盛的晚餐,此時胃口大開,吃的津津有味。陸峰為情所困,借酒澆愁,一杯接一杯的將白酒倒進肚裡。張邁並不勸解,陸峰每幹一杯,他便跟著幹一杯,然後給大家把杯倒滿,配合默契。朋靈極少飲酒,更不知醉酒為何物,看他們喝的起勁,也便學著樣子,來酒必乾。只一小會兒,一瓶白酒便見底了。陸峰舉著酒瓶大喊上酒。

  張邁見朋靈小小年紀,喝酒竟如此生猛,三兩多白酒下肚,絲毫不見酒意,也暗暗佩服,拍著朋靈的肩膀說:“好樣的,小兄弟,是個男子漢!”轉頭問陸峰:“你們怎麼認識的?”

  陸峰微微一笑:“剛才在火車站,他坐在我旁邊。他送給我一顆糖葫蘆,我請他喝酒,就這樣。”笑容突然終止,喃喃的說:“我看到他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我哥哥。仿佛我哥哥就在他身邊。”既而搖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喝酒!”

  朋靈聽陸峰不斷的提到哥哥,料想其中必有因緣,問張邁道:“陸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張邁噓了口氣,看了一眼陸峰說:“他哥哥叫陸徵,是我們浮來旅遊公司的總經理,幾個月前,在城外山裡失蹤了,至今沒有消息。現在陸峰接替他的工作。”(千鐘按:關於陸徵的故事,詳情見拙作《幽洞》。)

  朋靈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剛才一進酒樓,老闆娘就親親熱熱的喊他為“陸老闆”,原來果真是旅遊公司的老闆。

  “他的女友本來在我們公司工作,”張邁接著說,“後來離開公司,應聘去了鐵道賓館。所以他經常去火車站等女朋友。”張邁說的很簡單,顯然有維護陸峰之意,朋靈想起陸峰在火車站時傷心抑鬱的樣子,料想其中必定另有內情。

  張邁深深的看著陸峰,說:“你總任由自己,讓曉璐難堪,何苦這樣彼此折磨呢?”顯然,張邁所說的“曉璐”就是陸峰的女友了。朋靈從他話裡聽出來,張邁對曉璐也很熟悉。

  “不是你想的那樣,”陸峰面無表情的說,“你不曉得我與曉璐經歷過的事情。”服務員打開第二瓶酒,給三人逐一倒滿。陸峰抓過酒杯,一飲而盡,眼睛裡閃出淚花:“我哥哥不見了,無緣無故的失蹤在一個奇怪的山洞裡,我怎能無動於衷?我曾經發誓,一定要找到我哥哥!可是,曉璐不答應,她反對我進那個鬼洞。”

  張邁盯著陸峰,露出困惑的神色。陸峰任由淚水流下來:“曉璐要我答應她,再也不要去想那個山洞,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扔下哥哥不管。”

  “後來呢?”張邁問,原來他也不甚了解這些細節。

  “曉璐的態度那麼堅決,如果我不放棄進入山洞的努力,她就永遠不再見我。可我怎能放棄?我一定要找到哥哥。哪怕是死,我也要弄清那個鬼洞的秘密。我要替我哥報仇!”一仰脖,將杯中酒倒進肚裡。

  張邁跟著乾了,若有所思的說:“曉璐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她這樣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陸峰微閉著眼睛,喃喃的說:“我知道她為我好,我愛她,刻骨銘心的愛,可我不能選擇,愛情與親情我都要。”

  “那個洞裡到底有什麼?”張邁問。

  陸峰的神情突然驚恐萬分,端著酒杯的手在微微顫抖。良久,擦乾腮邊的淚珠,搖搖頭說:“無論有什麼,我都要再去。喝酒!”

  第三瓶白酒過半的時候,陸峰突然趴在桌上,嗚嗚痛哭起來,雙肩抽動,透露著無法化解的痛苦。八九兩白酒下肚,張邁依然臉色不變,他沒有理會身旁痛苦的陸峰,靜靜的端起酒杯,衝朋靈說道:“喝酒!”

  朋靈怔怔的看著張邁,見他眼睛裡流露出了悵惘和痛楚,卻沒有同情和憐憫之色。朋靈從他深摯的眼神裡,陡然感覺到一種偉大的情懷,這是不需要言語表達的真誠坦蕩,蘊含了深沉的理解和寬容。在朋友最痛苦的時刻,他沒有施以廉價的勸慰,而是與其一同體味無奈的痛苦。這是一種多麼難得的情誼!朋靈敬重之情油然而生,仰頭將酒乾了,問:“剛才你說要找一個人,什麼樣的人?”他記得張邁說過,只要找到一個人,就有辦法解決陸峰的困境。

  張邁點點頭,說:“我們要找的是一個神奇的年輕人,找到他才能揭開幽洞之迷。可是,我們沒有線索,大海撈針。”張邁連乾兩杯後,已有了八分醉意,說話漸漸含糊起來。

  他夾了一口菜,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放筷子時,動作過大,打翻了了手邊的水杯,邊擦著衣服上的水漬,邊笑著說:“醉了,醉了。那個年輕人,是從古至今,第一個超人……第一個。”

  “超人?”朋靈奇怪的問。

  “是,他不是人,他是鬼神,他有鬼神一樣的本領。”

  朋靈笑一笑,不再說話。張邁也笑一笑,說:“其實我也不信,誰都不會相信,但我們還是要找他。只有他能幫助陸峰。”

  “他在哪裡?”朋靈問。

  “不知道,”張邁搖著頭說,“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那怎麼找?”

  “一個叫……叫丁長林的人跟他在一起,只要能找到丁長林,就能找到這個年輕人。”

  “丁長林?”朋靈吃了一驚,他本來就沒醉,此刻酒意醒了一半,“丁長林跟他在一起?”

  “是啊,”張邁點點頭說:“找到丁長林,就能找到那個年輕人,杜師傅說,那個年輕人能通鬼神,是超人……”

  張邁並不知道,朋靈爺爺的名字就叫丁長林。他的話讓朋靈呆若木雞。

  朋靈看他們二人都醉熏熏的樣子,站起來說:“我走了。”

  兩人也不輓留,陸峰抬起頭,臉上依然淚痕宛然,只是衝朋靈點點頭,將杯中剩酒一飲而盡。張邁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握握朋靈的手:“再見,兄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19 PM
第九章 相戀

回到學校已經晚上八點多,朋靈腳步踉蹌的走過教學樓。本想直接回宿舍,心底卻涌出一片奇異的感覺。仿佛樓上教室裡有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著他,讓他舍不得離開。

  他扶著樓前花壇的欄桿,腦子裡突然有些模糊,晶瑩似喜似怨的眼神在他眼前閃過,讓他心頭充滿了說不清的悵惘。他知道晶瑩此刻就坐在教室裡,根據以往的經驗,此刻,她多半正手托香腮獨自出神。她在想什麼呢?


  教室的窗裡透出柔和燈光,似乎正有一片透明的纏綿從裡面飄出來。他仰起頭,默默的盯著三樓的窗戶,嘴裡不由輕輕念道:“晶瑩,晶瑩……”每念一聲,心頭的憂傷和煩躁便減輕一分。

  突然,他想起陸峰在火車站時的痴痴的眼神,心頭陡然一驚,狠狠搖搖頭,仿佛要把思念從腦海里搖出來。他強行抑止自己的感情,轉身便走。才走幾步,又停下來,所有的矛盾在轉身的一剎,都匯聚成同一個渴望:再看晶瑩一眼。這個念頭強烈是如此強烈,以至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終於,他轉過身,慢慢的走上樓來。

  教室裡悄無聲息,同學們做著各自的事情。朋靈走進來,幾個人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去。只有晶瑩,以手托腮,怔怔的盯著他。朋靈的眼神迅速掃過她清澈的眸子,卻未做任何停留。晶瑩的神情正如他想象的,幽怨中攙了一絲驚喜,在教室柔和的燈光裡,閃爍著異樣的美麗。

  兩人目光電光石火般碰撞的剎那,朋靈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空明寧靜,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伏倒在課桌上,酒意漸漸涌上來,竟自沉沉睡去。

  晶瑩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球賽結束後,她原以為會看到朋靈勝利後毫不在意的微笑,卻不料他竟從歡樂的人群裡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整個晚自習,她心頭都郁結著一股難言的失落和期待,她期盼朋靈會突然走進教室,外面走廊上每次響起腳步聲,她都會緊張的盯著門口,然而等來的全是失望。當她心頭的火苗一點點熄滅的時候,朋靈回到了教室。

  兩人眼光撞擊的剎那,她看到了一絲關注和閃爍。雖然只是一瞬,但還是感到無比的歡樂。身上仿佛漫過一陣暖流,心情迅速沉靜下來,埋頭投入到功課中。

  時間悄悄流逝,很快到了下課時間,同學們紛紛離開教室。欣儀站起來說:“下課了,走吧。”她們兩人平時同來同往,習慣於一起行動。晶瑩猶豫了一下說:“你先走吧,我的作業還沒寫完。”

  欣儀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教室。欣儀的眼神讓晶瑩感到忸怩,低下頭不敢看她。過了一會,晶瑩聽有人招呼朋靈,回頭看時,只見徐雷正在搖晃朋靈的肩膀。

  教室裡只剩了他們三個,朋靈依然趴在桌上,沉沉的睡著,對於徐雷的呼喚毫無反應。晶瑩忙說:“讓他睡吧,過一會我喊他。”徐雷點點頭:“好吧,他喝多了,你注意點。”轉身離開教室。

  看所有人都走光了,晶瑩才站起來,慢慢走到朋靈身邊,鼻子裡聞到一股酒氣,這才明白徐雷說的“他喝多了”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心疼和內疚,仿佛朋靈酗酒是她的過失。她靜靜的看著朋靈睡夢中孩童般天真的表情,心頭如小鹿亂撞。心想:“等他醒來,會說什麼呢?會不會象以前那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想伸手推醒朋靈,卻又有些膽怯,在朋靈身邊躊躇起來。

  良久,朋靈睡夢中換個姿勢,嘴裡嘟嘟噥噥,不知說些什麼。晶瑩一喜,忙小聲叫道:“朋靈,醒醒。”朋靈依然在熟睡,含混的夢話卻清晰起來,斷斷續續的說道:“晶瑩……晶瑩……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晶瑩一震,原來朋靈內心並非他表現的那樣冷漠,聽到他在睡夢裡都念叨著自己的名字,頓時心情激盪,少女情懷竟不能自已,呆立當地,如醉如痴。

  朋靈雖有異於常人的能力,但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飲了大量的烈酒,也難逃醉酒的結局。他畢竟不同於普通人,即使在酒精的麻醉中,也迅速感應到身邊的異常,及時從睡夢中醒來。陡然睜開眼睛,看到晶瑩正怔怔的看著自己,心頭突然沒來由的慌張。他的眼睛掃過晶瑩似嗔似喜的面龐,心情迅速變的剛硬,眉峰一挑,恢復到從前的冷漠神色。

  晶瑩呆呆的看著他神情的變化,一股難言的委屈涌上心頭,淚水慢慢從眼睛裡流出來。但見朋靈面無表情的低著頭,對自己竟視而不見,再也忍受不住,捂著眼睛跑出教室。

  朋靈眼睜睜的看著晶瑩出了教室,內心一片空白。他一動不動的盯著晶瑩離去的門口,渾然忘記自己置身何處。過了許久,才從迷茫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心中全是纏綿和絕望交織的傷疼。

  他慢慢起身,身上幾乎沒有一點力量。他雙手扶住桌子,才發原來晚自習早已結束了,教室裡只剩了自己。他深深呼出一口氣,轉頭四下看了一圈,但覺教室日光燈的光芒異常凄冷,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孤獨的悲哀。

  朋靈鎖了教室,搖搖晃晃的走下樓,一出門,迎面的涼風讓他打個冷戰。深秋的夜晚乾燥清冷,連天幕上的星星都格外明亮。路邊的法桐樹在地上投出班駁的陰影,空氣裡飄蕩著一股香甜的氣息,這氣息讓朋靈恍惚如同回到了童年的夢境,充滿了真切的溫情的哀愁。他心中又是一陣抽疼,按住胸口,邁步欲走,驀然看到門口不遠處一個苗條的黑影,穿著單薄的衣杉,立在深秋的冷風裡,瑟瑟發抖。他愣了愣,迅速認出這是晶瑩。

  原來晶瑩下樓後,竟在凄冷的秋風裡痴等了這麼久。朋靈心頭一熱,內心的悲愁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纏綿的憐惜和無奈。他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看他不動,晶瑩也不再動,兩人隔了一段距離,賭氣般靜靜的對立著,儘管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臉,可彼此都能感受對方內心的狂瀾。晚自習早已結束,校園小路上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偶有晚走的學生經過,都會奇怪的看上他們一眼。

  終於,少女的矜持讓晶瑩難以忍受這種尷尬的沉默,輕輕嘆口氣,轉身便走。

  她以為朋靈會從身後趕上來,走出幾步,再悄悄回頭,卻見後面空空盪蕩,竟已不見朋靈的人影。她一呆,頓時天地悠悠,失望已極。

  次日,晶瑩未來教室,作為最受老師寵愛的學生,晶瑩從未隨便遲到曠課。朋靈看著她空盪蕩的座位,一整天都焦躁不安。雖然他對女孩子不屑一顧,甚至在晚會上捉弄晶瑩,但愛情如風暴般衝來的時候,卻如熱戀中的少男少女一樣,感情不由理智所控制了。

  直到傍晚,他才從女生的口中得知,晶瑩昨晚感染了風寒,發燒入院了。晶瑩是班裡的核心人物,她的生病引起很多人的關心,放學後,同學相約去醫院探視。臨行前,欣儀特意走到朋靈身邊,問:“你去不去?”她雖然不了解內情,但隱隱猜到,晶瑩生病與朋靈有關。

  朋靈看著欣儀,遲疑著搖搖頭。欣儀不認識般的盯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晶瑩身體一直很棒,這次小小的感冒卻困繞了她許久,等她回到課堂的時候,已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這一個星期裡,朋靈一直在苦苦等待,他渴望見到晶瑩的心情越來越迫切。想起那晚讓她在寒風中瑟瑟等待的情態,心中滿是自責和憐愛。

  晶瑩住過幾天院,神色憔悴了許多。她返回課堂的時候,只是安靜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始終沒瞧向朋靈一眼。朋靈在一側看著她冷淡的身影,心中的疼如冰塊般融化開來,空盪蕩的沒有著落。一個清晰的預感浮上心頭:自己要失去晶瑩的柔情了。

  果然,下午的自習課上,晶瑩徑直走到梁濤身邊,說:“先到我的座位上呆一會好嗎?我有問題請教陸星。”梁濤與班長陸星同桌,在教室的左後方。梁濤笑嘻嘻的說:“有什麼問題請教我好了,讓陸星到你那裡坐一會吧。”

  “好啊,”晶瑩微微一笑,說:“請幫我補補課吧。”

  梁濤吐吐舌頭,說:“還是我到你座位上吧,免得越補越糊塗。”說著,收拾課本,走到前面。欣儀見梁濤坐到了晶瑩的位子上,奇怪的回過頭,見晶瑩正在陸星身邊,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正親密的討論著什麼。欣儀一愣,轉頭去看朋靈,只見朋靈臉色蒼白,雙眼呆呆的盯著桌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此時的朋靈,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晶瑩與陸星的親昵。他心裡空曠的如同荒涼的沙漠,全是無邊無際的疼。奇異的傷疼灼燒的他坐立不安,不等下課,便提前離開了教室。黃昏的校園裡,落葉蕭蕭,滿眼盡是凄涼之色。內心的疼不可抑制涌上來,只好用手捂住的胸口,慢慢的走出校園。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0 PM
第十章 曉璐

 學校東側的馬路通向火車站,不知不覺中,又到了與陸峰相逢的地方。這裡還是老樣子,道路兩旁是三三兩兩的攤販,不遠處坐著一些等車的旅客,甚至賣糖葫蘆的老頭都還在。朋靈買了一支糖葫蘆,依舊坐在那天坐過地方。

  第一次感受愛情的枯澀,朋靈的心境已大不相同,他茫然的盯著不遠處那棟鐵道大廈,陡然體會到陸峰的刻骨相思,竟然是如此纏綿痴絕,也登時明白了那晚陸峰何以淚流滿面。

  他痴痴的坐著,回憶著仲秋以來與晶瑩交往的點點滴滴,內心竟不知甜蜜還是苦澀。正痴迷間,突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遵循心靈的指引,在大廈前面看到了一個婀娜的姑娘,這姑娘身著整潔的職業裝,姿態端莊優雅,正朝這邊靜靜的走來。雖然只見過一次,朋靈還是準確的認出,她正是令陸峰魂牽蒙繞的曉璐。

  曉璐走在前面,與身後的同事隔開了一段距離。等她走近,朋靈低聲喊道:“曉璐。”

  曉璐聞聲停住,見路邊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孩,奇怪的問:“你喊我?”

  朋靈站起身,說:“我認識陸峰。”

  曉璐臉色一沉:“他讓你來的?”

  朋靈語氣低沉:“不是。一個星期前,我見過他。那天,他就坐在這裡,等你。”

  曉璐眼睛裡流露出憂傷:“他到過這裡?”

  “是的,只為看你一眼。你從他眼前走過,卻沒有察覺。”

  “我不想見他。”曉璐神色突然冷淡。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朋靈並不理會曉璐的態度,依舊平靜的說道。

  “他又喝酒了?”曉璐表情冷淡,但語氣裡流露出掩飾不掉的關切。

  朋靈沒有回答,自顧自的說:“談起你,他淚流滿面。”想起陸峰的淚水,當時難以理解,此刻同病相憐,才體會到那種欲訴不能的痛苦。

  曉璐怔怔的站著,淚水奪眶而出。轉頭見同事正走近,忙抹了一把眼睛,走到路邊。

  “他怎麼樣?”曉璐凄然問。

  “不知道。”朋靈淡淡的說,“我只知道他非常想念你,經常在這裡等你。”

  “他為什麼不直接來見我,卻讓你傳話?”曉璐扭過頭,聲音有些哽咽。

  朋靈盯著地面,緩緩的說:“他沒有讓我傳話,我只聽到他說他愛你,他沒有選擇。”

  曉璐仰起帶著淚痕的臉,反問道:“他還沒有放棄那些可怕的念頭?”

  朋靈盯著她的眼睛,心神一顫:曉璐眼神中的幽怨和凄切,竟與晶瑩傷心時如出一轍。想起晶瑩,心中又一陣傷疼,脫口道:“我能幫助你們。”

  這段時間,朋靈只顧糾纏於對曉璐的情感,竟疏忽了張邁說過的話,張邁那晚所說的神秘的年輕人,分明就指自己,只是不了解他怎會知道自己擁有超能力,更不明白他說的“通鬼神”的意思。他原本沒打算把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但看到曉璐凄絕的神色,竟忍不住起了幫助她的念頭。

  曉璐搖搖頭,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朋靈見她不以為然,於是說:“我認識丁長林。”果然,曉璐神色大變,驚問:“丁長林?你怎會知道丁長林?你認識他?”

  朋靈點點頭。

  曉璐又問:“陸峰知道這事情嗎?”

  朋靈搖頭。

  曉璐急忙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急切說道:“陸峰嗎?有丁長林的下落了……是你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我在鐵道大廈前面通往車站的路上,你快來。”收起電話,失神的盯著地面,一陣發呆,旁邊有相熟的同事走過,遠遠的與她招呼,竟聽而不聞。

  許久才回過神來,見朋靈正看著自己,不由臉色一紅,說:“陸峰過一會來,等一等好嗎?”朋靈點點頭,也不管地面是否乾淨,一屁股坐到地上。曉璐看他年紀不大,卻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眉宇間隱藏著一絲落寞和茫然,心中大為疑惑,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認識陸峰多久了?”

  朋靈抬起頭,見她神態溫柔親切,暗想:“怪不得陸峰對她這樣沉迷,果然是個很好的人。”點頭說:“我叫朋靈,上周才認識陸大哥。”

  曉璐微微一笑:“你做什麼工作,還讀書嗎?”

  朋靈點頭:“我在實驗中學,高二。”

  “哦,”曉璐有些驚訝,“才這麼小。你怎麼認識丁長林?他在哪裡?”

  朋靈深深呼出一口氣,卻不回答。曉璐看出他身上有股冰冷的淡漠,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再多問,料想既是陸峰的朋友,等陸峰來了,自然可以知道。

  很快,一輛車子停在前面,車上下來兩人,正是陸峰和張邁。來至近前,陸峰快步緊走幾步,一把擁住曉璐:“你終於肯見我了?”他心情激動,聲音顯得興奮而神經質。曉璐的同事從附近經過,紛紛朝這邊看來。

  曉璐用力將他推開,氣惱的說:“這麼多人,成什麼樣子?”

  張邁看到坐在地上的朋靈,忙伸手拉他起來,笑著說:“又遇到你了,小兄弟。”看了看陸峰和曉璐,摟著朋靈的肩頭說:“走,我們到那邊聊聊去。”朋靈明白他的心意,不想讓自己妨礙陸峰和曉璐的親熱,點點頭,與他一起向馬路對面走去。

  曉璐見朋靈要走開,急忙喊道:“你們不要走。”

  陸峰接曉璐電話後,以為她已回心轉意,興衝衝趕過來,不料她依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正心中失落,聽到她的叫聲,才驚訝的看到朋靈也在這裡,奇怪的問:“你怎麼認識他?”

  曉璐說:“他認識丁長林。”

  陸峰神色一變,幾步走到朋靈身邊,急促的問:“兄弟,你真的認識丁長林?”

  朋靈點頭:“是的。”

  陸峰與張邁對視了一眼,問:“他在哪裡?快帶我們去找他。”

  朋靈沉默片刻,說:“他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陸峰和張邁同時叫起來。“什麼時候?”

  “不久前,有三個月了。”朋靈說。

  陸峰一臉茫然,喃喃道:“丁長林去世了,那可怎麼辦?”

  張邁問:“你知道丁長林住哪裡嗎?”

  朋靈點頭。

  “能不能帶我們去?”陸峰急促的問。

  朋靈看看西邊的天空,太陽已經落山,車站廣場在暮色裡顯得清冷蕭瑟。晶瑩的影子突然從腦海里跳出來,心頭一片茫然,良久才落寞的說:“天很晚了。”

  陸峰還想說什麼,張邁用眼神制止了他,笑呵呵的說:“這事不著急,剛好曉璐也在,大家一起吃飯吧。”陸峰點點頭說:“也好,我請客。”

  朋靈卻不說話,張邁見他神色恍惚,忙親熱的摟住他的肩膀,說:“對了小兄弟,還沒問你,你住在哪裡?”朋靈說:“我住宿舍,實驗中學,高201。”看了陸峰一眼,又說:“我該回去了。爺爺那裡,明天吧。”

  雖然陸峰和張邁極力輓留,朋靈依然固執的走開。

  曉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聲說:“真是一個奇怪的男孩。”

  張邁說:“他一定跟丁長林有密切的關係。”

  陸峰問:“你為什麼不讓他帶我們找丁長林的住處?”

  張邁笑笑說:“不必急在一時,這個男孩很有個性,不能追的太緊。”轉頭問陸峰:“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陸峰也張口結舌。他們只是一面之緣,早忘記這個陌生男孩的名字。

  曉璐道:“他叫朋靈。”

  “朋靈,”張邁品茶般咂摸著這兩個字,“很奇怪的名字。”

  “有什麼奇怪?”陸峰問。

  張邁搖搖頭:“這個名字裡,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0 PM
第十一章 表白

朋靈回到學校,已經過了開飯時間。實驗中學是一所寄宿學校,所有學生統一就餐和休息。朋靈在宿舍裡簡單吃點東西,便來到教室。晚自習已經開始,晶瑩的座位上卻空盪蕩的。朋靈扭頭去看陸星,陸星也不在教室裡。朋靈呆了一呆,感到沒來由的煩悶。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晶瑩才回來,與陸星一前一後走進教室。她走到座位旁邊,衝身後的陸星一點頭,陸星也對她微微一笑,兩人的神色親密而默契。


  朋靈看在眼裡,內心火焰灼燒般的疼痛,晚自習一結束,便起身離開了教室。

  欣儀看著朋靈的背影,問晶瑩:“剛才去哪裡了?”

  晶瑩說:“張老師找我們。”

  欣儀從朋靈課桌旁邊走過,突見桌面上有些異樣,她急忙拉了拉晶瑩的胳膊,說:“過來看。”

  兩人掀開鋪在朋靈桌面上的課本,頓時相顧失色,剛才欣儀只看到一個指印,現在課本挪開了,桌面上竟是一個完整的手印,五指陷進了桌面,留下五個淺淺的圓洞。這種課桌用塑料原料製成,極是堅硬牢固,不用斧鑿刀具,根本無法留下明顯痕跡。但從桌面的手印平滑的邊緣來看,分明是有人用力按下去的,誰能有如此的力度?

  “是朋靈。”欣儀呆呆的說。

  晶瑩沉默片刻,轉身跑出教室。欣儀在她身後喊道:“哪裡去?”卻沒有回答。欣儀跟著跑下樓,卻不見了晶瑩的身影。皓月當空,校園裡清幽而寧靜,晚自習課間,路上人漸多起來。欣儀知道晶瑩已經跑遠,只好無奈的返回來

  晶瑩下了樓,憑著女孩子的直覺,徑直向男生宿舍方向追去。果然在男生宿舍樓下,看到了朋靈蕭索的背影。

  “朋靈。”她遠遠的便大聲喊。

  朋靈陡然停住腳步,直挺挺的站在當地,人卻沒有回過頭來。

  “你為什麼要避開我?”晶瑩從後面追上來,氣喘吁吁的問。

  朋靈沉默,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不敢面對我?”晶瑩逼問。她從剛才的手印裡看出了朋靈的心思,頓時充滿了自信。

  朋靈抬起頭,見皎潔的月光下,晶瑩神色寧靜幽然,長髮飛揚,宛如踏月而來的凌波仙子。心中的灼痛頓時變成了無奈的悲傷,避開晶瑩探詢的眼光,默然走進宿舍樓。晶瑩毫無懼色的跟在他身後,勇敢的走進男生宿舍。

  宿舍裡比較整潔,靠椌漱@側擺了幾張書桌。現在是晚自習時間,同學們都在教室裡,宿舍裡只有他們兩人。

  “你說話啊,回答我的問題。”晶瑩不滿的說。

  朋靈低著著頭,澀聲說:“你不要理我。”

  “為什麼?”晶瑩大聲問。

  “因為我跟你不一樣。”朋靈回答。

  “什麼不一樣?”晶瑩緊追不放。

  “我不是人。”朋靈說。

  晶瑩想起他住院的時候,也說過這種奇怪的話,當下柔聲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能說給我聽嗎?”

  朋靈搖搖頭:“你誤會了,你看身後的茶杯。”

  晶瑩回過頭,身後的書桌上果然有一隻茶杯。“怎麼了?”晶瑩問道。

  “它在這兒。”朋靈手裡多了一隻杯子,遞給晶瑩。

  “怎麼會呢?”晶瑩笑著接過來,回身看時,身後桌上的茶杯竟不翼而飛。

  “咦,”晶瑩笑起來,“你又玩魔術。”

  “不是魔術。”朋靈悲傷的說。“你看著我。”

  說著向著椈嬤咱h,那椈壎擐簻O一團霧氣,朋靈徑直穿了過去,空盪蕩的宿舍裡只剩了晶瑩自己。

  晶瑩呆若木雞。“你在哪裡?”她驚慌的問。

  仿佛一團光影迅速凝聚,朋靈出現在面前。

  “現在明白了吧?”朋靈問。

  晶瑩牙齒打顫,驚恐的問:“就是說,從前的那些都不是魔術?是真的?”

  朋靈點頭。

  “你是什麼人?”晶瑩抖抖索索的問。

  “我是什麼人?”朋靈茫然的重複著,腦海中想起張邁的話,“他們說我是鬼。”

  “啊?”晶瑩一聲尖叫。

  朋靈一愣,歉意的說:“對不起。”

  “我該走了。”晶瑩說。她並不相信鬼神,但此時此刻,在燈光昏暗的宿舍裡,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同時發生,讓她突然充滿了恐懼。滿腔的熱情早已冰冷,恨不得遠遠離開朋靈,越快越好。

  朋靈神色恍惚,機械的點點頭,說:“替我保密。”

  “好的。”晶瑩點點頭,匆匆跑下樓。

  走出大樓門口,悄悄回頭,只見朋靈悄無聲息跟在身後,眼睛裡全是悲哀。她不知所措的停住腳步,問:“怎麼了?”朋靈搖搖頭,轉過身,默然走回宿舍。

  次日傍晚,朋靈如約來到火車站廣場,陸峰三人早在那裡等他,旁邊多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緊緊的盯著朋靈,眼神銳利,如同要看穿他的內心。朋靈怔了一怔,腦海里掠過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

  陸峰把他引到中年人面前,說:“杜師傅,這就是我給您說起的朋靈。”然後轉向朋靈道:“這位是杜師傅。”

  杜師傅臉上皺紋很深,卻神色慈和,一副長者姿態。他微微一笑,問道:“你的名字怎麼寫?”

  朋靈說:“朋靈。朋友的朋,靈魂的靈。”

  杜師傅神色一變,緩緩重複道:“朋友的朋,靈魂的靈,朋友的靈魂,朋友的靈魂……”

  “這個名字很有意味,”張邁說,“誰給你起的?”

  “我爺爺。”朋靈說。

  “你爺爺是誰?”杜師傅緊張的問。

  “丁長林。”

  他的聲音不大,在幾人聽來卻如一聲巨雷。陸峰和曉璐同時叫起來:“丁長林是你爺爺?”

  朋靈點頭。

  “能帶我們去你爺爺的住處嗎?”陸峰急不可待的問。

  “不必了。”杜師傅說。

  陸峰驚訝的看著杜師傅,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師傅盯著朋靈,一字一頓的說:“我們找到了。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原來就是他。”陸峰難以置信的看著杜師傅,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杜師傅點頭。

  陸峰抓住朋靈的手:“我們找你找的好苦。”

  朋靈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你們怎樣認識的?”杜師傅問。

  “就在這裡,”陸峰指指地面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是一個親密的朋友,卻又非常陌生。從他身上,我看到了我哥的影子。”

  杜師傅轉臉看著朋靈,朋靈若有所思的說:“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我來到這裡。”

  杜師傅舒了口氣,說:“那就對了。”

  張邁奇怪的問:“什麼對了?”

  杜師傅說:“我跟你們說過,意念是一種強大的能量。”

  張邁迷惑的看著杜師傅,問:“你是說,朋靈遇到陸峰,與你的意念有關?”

  杜師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1 PM
第十二章 超人

陸峰的本意是等朋靈帶領他們去丁長林生前的住處,現在知道了朋靈就是要找的人,心情頓時放鬆起來,當即提議一起吃飯。於是大家乘車來到“浮來酒家”,還是坐在從前的雅間裡。看大家都坐定了,朋靈問:“記得上次在這裡的時候,張大哥說你們要找的人是超人,是鬼神,那是什麼意思呢?”

  杜師傅聞聽這話,神色陡然緊張。張邁也一愣,看了杜師傅一眼,含糊其辭說:“

那天喝醉了,講的都是醉話,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神超人呢?”

  兩人神色的變化沒有逃過朋靈的眼睛,轉頭問杜師傅道:“杜師傅,您能告訴我嗎?”

  陸峰幾人都知道,杜師傅的名叫杜世成,以擺舊書攤為業。關於朋靈是超人的說法,正是從他口裡聽到的,他曾對陸峰說過,要揭開幽洞之迷,必須得到一個神奇的年輕人的幫助,這個年輕人具有鬼神特質,是世界上唯一的超人。陸峰他們原本不相信鬼神超人之說,但一些超越常識的事實擺在面前,徹底推翻了他們頭腦中固有的觀念,讓他們將信將疑起來。朋靈的疑問也是他們的疑問,大家都盯著杜世成,等待解答。

  杜世成神色凝重,沉吟道:“哪有什麼鬼神?一定是小張表達不準確,讓你誤會了。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後來聽說丁長林身邊有個年輕人,擁有神奇的能力捌ぬg殘砟隳馨鎦L頤牽拷捷篥鴭璉p已澳恪!?br/>  朋靈心想:“真正知道我有超常能力的,只有晶瑩。你又從哪裡聽說?”想到晶瑩,情緒頓時低落,說:“您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杜世成看著他冰冷的神情,心中一驚,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不要多想,我們都是普通人,大家沒什麼兩樣。”

  朋靈盯著他,說:“你在撒謊。”

  張邁見他語氣激烈,大為疑惑,忙拉他坐下來:“小兄弟,杜師傅說的都是實話。那天我喝了酒,醉話怎能當真?”

  朋靈不理會張邁,盯著杜世成說:“你是我生命的締造者之一,是不是?”

  杜世成眼神裡掠過一絲驚異,聲音微微顫抖,問:“你知道了?”

  陸峰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杜世成的反應卻讓他感到驚訝。以年齡而論,他只能屬於杜世成的晚輩,雖然交往不深,卻對杜世成淵博的學識欽慕不已。他們的相識的經過很簡單,杜世成的兒子杜超與陸峰的哥哥陸徵結伴探險,卻與幾個夥伴失陷在一個神秘山洞裡。同時失陷的人員中,還有曉璐的表哥可非。他們為尋找失蹤的親人,漸漸熟絡起來。在陸峰的印象中,杜世成歷來沉穩從容,可奇怪的是,他面對朋靈的逼問,竟有些猝不及防的驚慌。

  朋靈的口氣依舊咄咄逼人:“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杜世成很快恢復了鎮靜,問:“你還知道什麼?”

  朋靈搖搖頭,神色絕望抑鬱:“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誰,我從哪裡來?為什麼生命這麼痛苦?”

  杜世成還是疑惑,問:“你怎知道我是你生命的締造者?你能感應到我的思想?”

  朋靈微微點頭:“為什麼你們製造了我還要怕我?連爺爺在世的時候都時刻戒備著我,為什麼?”

  張邁聽著他們的一問一答,始終不得要領,疑惑的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杜師傅笑笑說:“我們都是普通人,人類成長的過程充滿了痛苦,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你還在撒謊,”朋靈冷冷的看著杜世成,“你知道我不屬於人類。”

  一個年輕的服務員端了酒菜走進來,聽到朋靈的話,抿嘴一笑。張邁忙打圓場道:“小兄弟,你沒喝酒,怎也醉了,大家生活在地球上,怎會不屬於人類呢?”

  朋靈看了張邁一眼,卻不說話,將手平伸出來。那服務員手持托盤,正要去取托盤中的炒菜,手指還未觸到碟子,碟子竟倏然消失了,定睛看時,已到了朋靈的手裡。雖然只是瞬間的事情,大家都盯著朋靈的,每一個人都看的清楚,朋靈與服務員隔了一段距離,他並未起身,手裡憑空多了一隻碟子,碟子裡正是熱氣騰騰的炒菜。

  在座的幾人都吃了一驚,那服務員更是一聲尖叫,驚恐的跑出房間。

  杜世成深深嘆口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朋靈知道他不想作答,將碟子放到桌上,冷冷的說:“我走了。”起身就走。陸峰一直在凝神傾聽他們的談話,還沒有理出個頭緒,突見朋靈要走,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說:“吃完飯再走,我送你回去。”

  朋靈搖搖頭:“不了。”

  陸峰突覺手中如同抓住了一團霧氣,朋靈已經脫離了他的手掌,飄然下樓。

  陸峰驚異的看著自己的手,呆若木雞。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1 PM
第十三章 痛苦

等朋靈回到學校,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在通往教室的路上,閃過一個俏麗的人影,竟是晶瑩與陸星遠遠走過來。晶瑩的身影在初冬的空氣裡顯得單薄,身體緊靠著陸星,雙眼定定的看著他,眼神裡全是驚慌和不安。晶瑩的驚懼讓朋靈感到揪心般疼痛,低頭走了過去。

  看著兩人走進辦公樓,知道他們去了張老師的辦公室。既然晶瑩不在,教室便失去了吸引力。在樓下站了片刻,直覺心中的鬱悶要炸開一般。無計消愁,慢慢走出校園,拔腳奔入了柳泉公園,片刻之間,便來到曾與小痞子打架的地方。看看四下無人,仰起頭,對著清冷的星斗縱聲長嘯。公園樹林的鳥兒都被驚動,撲拉拉飛起一片。他的氣力深厚悠長,吼了足有幾分鐘才停下來。

  喊過之後,覺得煩悶之情大為減少,這才快步走回學校。他不想再去教室,於是直接回到宿舍。沒進門,就聽到宿舍電話正在叮叮直響。拿起聽筒,竟是陸峰的聲音。原來陸峰找到學校,查到了宿舍的電話號碼。

  陸峰在電話裡告訴他,杜師傅有話對他講,明天下午5點,陸峰將開車到學校門口接他。朋靈正對自己的身世迷惑不解,料到杜師傅要告訴他真相,當下痛快的答應了。

  次日在教室裡見到晶瑩,已不是昨晚驚懼恐慌的神色,看到朋靈,臉上依然帶點含情脈脈的羞澀,似乎全然忘記了昨天的事情。朋靈猜不透她的心思,但看到她嬌美的神態,心情也覺開朗起來。

  下午5點,朋靈準時來到校門口,陸峰的車早等在那裡。打開車門,發現杜世成和張邁都在裡面。幾人打過招呼,陸峰再次駕車來到浮來酒家。顯然他非常喜歡這個酒樓,幾次吃飯都選擇這裡。

  上了樓,朋靈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杜世成開口。杜世成成竹在胸神色平和,不再如昨晚那樣措手不及,他微微一笑,說:“你知道我要說什麼,是麼?”

  朋靈點點頭:“是的。”

  杜世成並不吃驚,說:“我在告訴你真相之前,需要知道,你了解我的思想達到何種深度?”

  朋靈稍加思索,說:“我說不出來,仿佛是這樣的感覺:如果每一個人的思想都是一本書,那麼你的書便在我手上。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掌握了書中的內容,我只知道我看到的那一頁,至於其他的部分,我就不知道了。例如現在,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卻不知道你要想什麼,如果你不去想,我就無從感知。”

  陸峰奇怪的問:“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朋靈搖頭:“記載著你的思想的書不在我手上。”

  陸峰問:“杜師傅的書怎會在你手上?”

  朋靈說:“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杜師傅苦笑了一下:“因為他的生命裡有我的意念。或者說,他是我思維延伸的實體。當然,我不是他的唯一。他的生命裡凝聚了人類所能想象到的最偉大的能量,所以,我對你們說過,他是當今世界唯一的真正的超人。”

  見陸峰和張邁都露出迷惑的神色,杜師傅笑笑說:“是的,這是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現象,所以我以前只告訴了你們簡單的事實,卻沒有解釋其中的原因,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

  “要完全理解“超人”的概念,必須深入領悟當代鬼神學說的精髓。鬼神是不存在的,但幻質存在,所謂“幻質”,就是生命體用意念製造的具有生命特徵的物質,實際上,幻質的存在已在實踐中得到了完美的驗證。但在五十年前,“幻質”還只是少數人心中的假說,無論在科學界還是神學界,都不曾對這種理論有絲毫的認同或研究。哪怕到現在,這種理論依然只掌握在極少數人手裡,科學研究的是真實的物質,神學研究的是虛幻的天堂,他們從來沒有結合起來,去研究真正的超自然的本質——“幻質”。

  “但是,還是有人去研究了,他們既不是科學家,也不是皈依宗教的神學家,而是一群勇敢的年輕人。當時,這些年輕人裡面,就有我。

  “我們的研究得到了某項資金的支持,可惜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批資金的來源。我們的研究方向是證明幻質的存在,並且去製造一個真實的“幻質”。現在看來,那種研究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我們成功了。”

  陸峰驚嘆的問:“你們用意念製造出了人?”

  杜世成搖頭:“沒有。起初,我們也想直接製造人類幻質,但很快發現那不可能,我們的意念達不到那樣高的強度,而且無法將分散的思維集中於同樣的生命形態,這種試嘗註定要失敗的。後來我們轉移了方向,用意念製造人類最原始的生命狀態——細胞。”

  “細胞?精子細胞?”

  “是的,我們用意念製造出了精子。並且把我們所想到的本領和能力,都凝聚到自己的意念裡,賦予了那顆精子。

  “我們只來得及製造一顆精子,進行違背自然規律的創造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為增強自己精神力量,服用了刺激神經的藥物,那顆精子發生質變的瞬間,釋放出了巨大的能量,而我們的精神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反激回來的能量強烈到令人難以想象,參與研究的人員幾乎全部喪命,只剩下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人。

  “此後,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喪失了記憶,直到我再次見到丁長林。那次丁長林帶來了一個孩子。見到那個小孩子後,我陸續記起了曾經的往事。那次事件的結局,也是丁長林告訴我的,除了我與長林,還有一個參與研究的倖存夥伴,據說一直住在精神病院裡。

  “我只見過長林兩次,我的記憶完全恢復以後,便與他失去了聯繫。後來我分析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判定那個孩子,必然是那顆精子的產物。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杜世成說完,溫和的看著朋靈,說:“孩子,你的名字叫朋靈,想必是丁長林為紀念那些獻出了生命的朋友,取“朋友的靈魂”之意。”

  “那麼,”陸峰問,“你們為那顆精子,也就是朋靈賦予了什麼樣的本領呢?”

  “這個,”杜世成沉吟道:“首先,他生命裡有一半是精神意念的產物,那麼他一定具有無比強大的精神力量。再者,我們把想象中的超人的力量,都凝聚到他的身上,例如猴類的敏捷,虎豹的速度,熊羆的力量,甚至傳說中的各種神奇變化。”

  “但是,”朋靈一直沉默無語,此時插話道:“你們故意讓他缺少了一項素質。”

  杜世成緩緩點頭說:“是的,我們沒有賦予你智慧,我們事先約定,不能讓你擁有超人的智慧。”

  朋靈神色痛苦,撕裂著自己的頭髮問道:“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創造他?生命為什麼這樣痛苦?我到底算是什麼?”

  張邁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兄弟,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會深藏一些不為人知的痛苦,不只是你。對待自己的痛苦,有些人流露出來了,有些人深深的隱藏在心裡,但大家都在堅韌的生活著,生命本身是珍貴的,在浩瀚的宇宙時空中,屬於我們的不過是短短的幾十年時光,只要開心的活著,又何必計較自己的出身來歷呢?”

  朋靈看著張邁,低沉的說:“多年以來,我一直在快樂的生活著,與別人沒什麼兩樣,可突然有一天,世界突然改變了,我變成了一個實驗品,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同類,更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該到哪裡去,我看不到自己生存的意義,找不到繼續前進的動力,你說我該怎麼辦?”

  杜世成神色悲憫的說:“孩子,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活著就是活著,不必非要找一個意義。”

  朋靈眼神變的冷漠:“那你為什麼要畏懼我?為什麼我爺爺一直在防備著我?”

  杜世成嘆口氣說:“因為我的心思逃不過你的眼睛,摸不透你的想法和能力。更不知道你的存在對於人類是福是禍。”

  朋靈神色蕭索,黯然的說:“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該怎麼辦?如果我從來不知道事情真相,就不會如此痛苦。”

  “你是怎樣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呢?”杜世成問。

  朋靈說:“爺爺去世後,我在葬禮上見到了一個奇怪的老人,我從他的意識裡讀到了自己與人類的差異。可惜他看到我,當場便暈過去。我沒有機會與他做更多的交流。”

  “一個奇怪的老人?”杜世成若有所思的問道,“他去哪裡了?”

  “不知道。”朋靈說,“在他暈倒前,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和驚慌,這種恐懼和驚慌,我也曾在爺爺的眼睛裡發現,而昨天,我又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

  杜世成神色尷尬的說:“我沒料到你已經得知真相,更沒料到你能讀懂我的心思。”

  陸峰說:“朋靈兄弟,我們找你,是想讓你幫我們做件事情。”

  朋靈想起第一次見到陸峰時,曾在車子裡聽到奇怪的聲音,不由一陣恍惚,問:“那洞裡有什麼?我看到了一隻蠟燭。”

  陸峰要說的正是幽洞之事,豈料尚未開口,朋靈已洞悉他的心事,不由暗自吃驚。與杜世成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點點頭。

  陸峰緩緩道:“根據對山洞的了解,我們推測洞裡棲息著一批能量巨大的幻質。他們最近至少害死了五個人,這裡面有我哥哥和杜師傅的兒子。”

  陸峰看著朋靈,態度極是誠懇。他原本是對所謂的“幻質”之說不以為然,但事實擺在面前,他早深信不疑。他明白,尋找哥哥的重任,越來越多的落在眼前這個冷漠少年身上了。

  朋靈看了陸峰一眼,沉聲問:“你是說,世界上還存在其他幻質?”

  杜世成點頭說:“是的,孩子,根據我們的研究,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各種各樣的幻質。但是,與你不一樣,它們是各種生靈在極限狀態裡產生的超強意念,都沒有形狀和本體,僅僅是一團被凝聚起來的能量。它們的狀態介於真實與虛無之間,沒有生命和思想。”

  “沒有生命沒有思想?”朋靈喃喃的說,“那麼我呢?我的生命和思想是什麼?”

  杜世成見他神色茫然迷亂,顯然陷入了思維的迷宮,慌忙說:“你與他們不一樣,他們是飄渺的意念,你卻有真實的生命。”見他似有醒悟之色,又說:“換一個角度來考察,幻質就是普通意義上的鬼神,二者不同之處在於,鬼神藏在人的心裡,實際並不存在。而幻質卻游離於人的思想之外,是一個客觀存在。”

  朋靈搖搖頭:“我不明白。你見過真實的幻質?”

  杜世成點點頭說:“是的,我遇到過一個嬰兒幻質,它的能量強大到了幻出人形。也許你聽過一些希臘神話,希臘神話裡的英雄,多是天神與凡人的兒子,而人類所製造的幻質,正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神,大家在各自的意念裡,賦予了那顆精子最神奇的能力,所以,你就是當代鬼神理論裡的英雄。”

  朋靈冷冷一笑:“我寧願是一個普通的人,沒有任何本領。”

  聽到他這樣說,杜世成暗暗鬆口氣,知道已把他從形而上的混亂思維中解放出來。

  一陣沉默之後,陸峰憂傷的對朋靈說:“我們已經等了很久,只為得到你的幫助,從山洞裡找回我們失蹤的親人。”

  “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去找?”朋靈問。

  陸峰搖搖頭說:“我去過,可是找不到。”

  “你去過?去過哪裡?”張邁疑惑的問道。

  陸峰點點頭,說:“我與曉璐一同進過浮來山洞。”

  “怎麼沒聽你說過?”張邁吃驚的問。

  “杜師傅知道,”陸峰心有餘悸的說,“那是一次恐怖的經歷,我不願意再去想它。”

  張邁看著他略顯神經質的表情,嘆口氣說:“難怪曉璐反對你進洞,甚至不惜與你分手。”

  陸峰痛苦的說:“我明白她的心意,可我沒有選擇。”

  “你希望我進入山洞,找回你的哥哥?”朋靈問。

  陸峰熱切的看著他,點點頭。

  朋靈早知其意,本想拒絕,腦海里卻閃過曉璐凄傷幽怨的神情。遲疑了一下,點頭說:“我答應你。”

  陸峰三人大喜過望,他們原以為勸說朋靈要大費一番口舌,卻不料他竟會輕鬆答應。杜世成說:“杜超等人失蹤已經幾個月,我們要抓緊時間準備,盡快成行。”

  晚飯過後,陸峰開車送朋靈返回,杜師傅和張邁順路同行。天色早已黑下來,實驗中學正門前路燈分外明亮,因為是寄宿制學校,門口處很少有人進出。

  陸峰熟練的將車停在門前的人行道上,轉頭衝朋靈一笑:“到了。”卻見朋靈神色呆呆的看著車外,竟對他的話聽而不聞。陸峰一愣,順著朋靈的眼神看去,只見前面路燈下走來一對少年男女,從他們車子前面走過,顯然是實驗中學的學生,那女孩甜甜的笑著,與身邊的男孩子親熱的交流著什麼。

  高中學生早戀不算新鮮事,陸峰奇怪的看了朋靈一眼,只見他緊緊盯著女孩的背影,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他的樣子讓陸峰心神一顫,電光石火間,隱隱猜到他與那個女生的關係,小心翼翼的問:“你認識那個女孩?”朋靈點點頭,木然說::“她叫晶瑩。”

  剛才走過去的,正是晶瑩和陸星。

  陸峰迴頭,會意的看了杜世成一眼。

  杜世成問道:“你沒事吧,孩子?”

  朋靈搖搖頭,只覺內裡愁腸百結,痛徹肺腑,轉頭問:“為什麼生命這麼痛苦?你們既然給了我超常的能力,為什麼不給我超越痛苦的智慧?”

  杜世成無語以對。張邁從後面拍拍朋靈的肩膀,說:“小兄弟,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智慧,能夠超越情感的痛苦。”

  朋靈一呆,想起陸峰與曉璐相思時痛不欲生的樣子,內心頓時一陣絕望。他沒有去開車門,竟直接在車中站了起來,那車子仿佛並不存在,人已飄然而出,只扔下車中目瞪口呆的三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2 PM
第十四章 結局

 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朋靈內心更加孤獨自卑,回到教室,連多看晶瑩一眼的勇氣也沒了。晶瑩依舊懷著深深的依戀,卻不敢再走近朋靈,多日以後,那種畏懼之意才慢慢消去。朋靈孤僻沉鬱的個性強烈吸引著她,她漸漸懷疑那晚上見到的又是朋靈的魔術。但多次遭到打擊之後,她不敢再主動接近朋靈,只好遠遠的膽怯的關注著他。

  雖然朋靈總在有意無意的避著她,但她仍能感到朋靈內心被壓製的渴望,她時常想起朋靈醉酒那個夜晚,他在睡夢裡呼喚自己的的情態,讓她堅信朋靈深愛著自己,她越來越堅信在男生宿舍裡的那個晚上,朋靈只是玩了一個嚇唬她的魔術。這世界上怎會有鬼呢?她相信鬼是沒有影子的,她注意過朋靈的影子,根本沒有傳說中鬼的特徵。

  自從她上次主動找陸星補習功課,陸星就時常以各種藉口約她出來。此時她情竇已開,明顯的感受到陸星對她的好感,雖然她喜歡朋靈,但受到其他優秀的男生的追逐,少女情懷也不禁得意開心。

  然而某一天,朋靈卻悄悄的從班級裡消失了。幾天后張老師才宣布,朋靈已辦理了退學手續,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個消息不啻晴天霹靂,讓晶瑩幾天緩不過勁來。從此她經常在夢裡看到一雙充滿哀愁的眼睛,眼睛裡會有淚水流出來。她大叫一聲“朋靈”,醒來後卻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幸而她生活裡多了陸星的關愛,不至於在思念中消沉下去。

  一天傍晚,她與陸星一起散步時,走進了柳泉公園。在遭遇過小痞子的地方,兩個人席地而坐,她講起了那個晚上的驚險經歷,說完後,手指旁邊的假山說:“就在哪兒,朋靈和欣儀躲在假山後面。”

  陸星順著她的指向看去,只見假山後面站著一個人,露出半邊蒼白的臉,眼睛含著深深的悲哀,恍惚便是朋靈。陸星從地上跳起來,疾步跑到假山後,只見一個蒼茫的背影正慢慢走向樹林深處。晶瑩吃驚的跟過來問:“那是誰?”

  陸星搖搖頭,仔細看去,那並不是朋靈的背影。他擁住晶瑩的肩膀說:“沒什麼。我們回去吧。”走幾步,再回過頭,那人也正回身凝視,臉龐隱在班駁的樹陰裡,一片模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3 PM    標題: 第五部 繩劫 一

第五部 繩劫  一

 城外浮來山山腳下的停車場。

  黃昏的太陽肆意揮灑著渾濁的陽光,雖是初秋,天氣依舊炎熱,連綿起伏的浮來山被烈日烘烤了一天,現出委頓的顏色。這裡是二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司機無聊的趴在方向盤上,失神的盯著眼前的大山,山腳的小路寂靜而荒涼,看不到行人的影子。


  司機看看腕上的手錶,嘴裡咕噥了一聲,伸手發動了汽車,車子在停車場裡緩緩調頭。尚未駛出大門,幾個年輕人揮著手從遠處跑來,司機停住車,耐心的等他們趕上來。

  跑在前面的是一個身材健壯年輕人,一屁股坐在司機身後,氣喘吁吁的說:“累死了,耳朵裡嗡嗡直響。”跟在他身後的小夥子戴一副黑邊眼鏡,順勢坐到車門口,接口說:“我也聽到那個嗡嗡的聲音了,是什麼東西?”第三個小夥黑瘦幹練,呵呵笑著說:“我早聽到了,是蜜蜂的聲音。”

  身材健壯的年輕人有些疑惑,轉頭問黑邊眼鏡:“沒見到什麼蜜蜂啊,張哲,你呢?”張哲搖搖頭說:“我也沒有。一定順子搞錯了。”叫順子的黑瘦小夥不服氣的說:“不是蜜蜂是什麼?”身材健壯的年輕人本來斜倚在座位上,此刻直起身子,神秘的笑笑說:“是繩子。”

  司機聽著他們說話,回頭看了一眼,問:“你們從浮來山上下來嗎?”

  “是啊。”順子說,“在山上轉了一天,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原來這三人剛從浮來山上下來,身材健壯的小夥子叫魏剛,其餘兩個是他的好朋友,帶眼鏡的叫張哲,身材較瘦者叫祁順鳴,大家都喊他順子。

  車開的很平穩,司機握著方向盤,慢悠悠的說:“你們幾個真有膽量,難道沒有聽說浮來山鬧鬼?”

  魏剛同另外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湊近司機問道:“鬧鬼?光天化日的,有這種事情?”

  司機一笑,說:“也沒什麼,多半是謠言,可大家都在傳。前問奔潿忌媳ㄖ攪恕!?br/>  魏剛問:“到底什麼事情呢?”

  司機眼盯著路面,笑笑說:“原來你們不知道,怪不得敢冒冒失失上山呢。據說山上失蹤幾個人,後來警察進山去找,也沒回來。”

  “連警察都失蹤了,真的嗎?”魏剛驚奇的問。

  “我怎知道,”司機是一個健談的人,“警察局長又不是我下屬,不會向我匯報工作。不過這段時間,來這裡的人越來越少,我們車組有個同事,真的遇到鬼了。”

  司機扭頭,見三個人都在認真聽,才說:“那是個女同志,姓張,在這個停車場裡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據說就是那種嗡嗡的聲,有一個月沒來上班了,正在醫院治神經衰弱呢。”

  魏剛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問:“然後呢?”

  司機看了他們一眼,似乎這種哄笑讓他覺得受到了輕視,閉住嘴,不再回答。車子到了下一站,一群人魚貫而上。魏剛訕訕站起身:“我們到後面去坐。”三個人趕在上車人的前面,坐到了公交車的尾部。

  張哲將頭湊近魏、祁二人,低聲說:“現在想想,那個聲音真有些奇怪,似乎是從自己腦袋裡發出來的。”魏剛呵呵笑著說:“司機聽我們說起嗡嗡的響聲,故意拿這話嚇唬我們呢。你怎麼就相信了?”順子也哈哈大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這種開玩笑的話也相信?”

  張哲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神色遲疑的說:“我老覺得有些不對勁。”

  魏剛說:“這是心理作用,沒什麼的。那根繩子呢?”張哲從身邊的旅行包裡掏出一捆繩索,說:“在這裡呢。”那是一根拇指粗細的繩索,因為在野外暴露過久,顏色顯得灰暗陳舊。

  魏剛接過來,用力拉了一下,說:“樹上怎會栓著一條奇怪的繩子呢?好結實,不知幹什麼用的。”

  張哲眨巴眨巴眼睛說:“看它古裡古怪的,別是人上吊用的吧?”

  順子笑著說:“誰還那麼傻,跑到山上上吊?不過這繩子有些彆扭,幹嘛要揀著它?”

  魏剛撓撓頭說:“開始的時候,聲音好象從繩子上發出來的。”

  順子不以為然的笑道:“你不會連繩子和笛子也分不清吧?繩子怎能發出聲音?扔掉算了。”

  魏剛搖頭說:“我女朋友買了一條吧兒狗,還在我家養著呢,剛好用這個栓住它,免得到處亂跑,惹我媽生氣。”

  順子笑說:“用這麼粗的繩子拴狗,你想勒死它呀?”

  魏剛不在意的說:“管它呢,湊合用吧。”

  張哲無精打采的盯著窗外,問:“今天周六,你們明天有什麼活動嗎?”

  魏剛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自己的腦袋,說:“哎呀,今天周六,忘記一件事情。”

  張哲和順子都奇怪的盯著他,問:“怎麼了?”魏剛搖搖頭說:“沒什麼大事,我哥嫂從美國回來,今天到家,本來去機場接他們的。”

  “還來得及嗎?”張哲問。

  魏剛懊惱的搖搖頭:“這麼晚了怎麼來得及?他們一定早到了。”

  “你哥嫂在美國工作嗎?”張哲問。

  “是啊,他們今年剛剛結婚,我還沒有見過我嫂子呢。”魏剛說。

  順子神情興奮的問:“你嫂子是不是洋妞?”

  魏剛搖頭說:“聽說她是在美國長大的華人。”

  “哦,”順子做出失望的樣子,“原來是個假洋鬼子。”

  “去,胡說八道。”魏剛一巴掌打在順子的脖子上,順子一縮脖,哈哈大笑。車上人少,司機聽到他們的笑聲,奇怪的回頭瞅了一眼。

  “他們晚上住哪裡呢?”張哲問。

  “這個,”魏剛沉吟著說,“還沒考慮,可以讓他們住我的房間,我從外面找個地方。”

  順子說:“你到我家去吧,跟我睡一個房間,我家有張摺疊床,很方便。”

  魏剛點點頭說:“那好,等我回家看看,回頭再聯繫。”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3 PM


車到下一站,上來一對情侶,兩人親密的摟在一起,坐到魏剛三人的前面。那女孩長髮披肩,圍著一條紫色紗巾,頭緊緊靠在男人的身上。

  車子重新啟動,慢慢加速,陡然車身一顫,似乎壓過了一道高檻。張哲突然神色凝重,說:“我剛才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順子點點頭說:“我也聽到了,肯定不是蜜蜂的聲音。”魏剛摸摸後腦說:“可能是汽車的發動機的聲音,不過,有點怪,從沒聽到這種聲音。”

  前面的女孩抬起頭,低聲對男朋友說:“我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你聽到沒有?”說著回過頭來,看了魏剛三人一眼。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女孩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從座位上跳起來。她身邊的男人急忙站起來,摟住女孩的肩膀,問:“怎麼了?”

  女孩趴在男人的肩頭,手指魏剛,戰戰兢兢的說:“蛇,一條蛇。”

  司機聽到女孩的叫聲,急忙緊急剎車,跑到後面,問:“怎麼回事?”

  魏剛等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的搖搖頭。

  那人拍拍女孩的肩膀,說:“你看錯了,沒有蛇啊。”

  魏剛恍然大悟,抓起手邊的繩索,說:“你說這個嗎?”

  女孩小心翼翼的回過頭,只見她皮膚白皙,嘴脣鮮艷,眼角一顆美人痣,是個相貌端正的姑娘。她眼神猶疑的看著魏剛手裡的繩子,對身邊的男人說:“我剛才看到一條蛇。”順子與魏剛相顧大笑說:“哪裡有什麼蛇呀?你看花眼了,這是繩子。”

  司機奇怪的看著他們,問:“哪裡來得繩子?”

  張哲說:“我們從浮來山上撿的。”

  “浮來山?”司機的神情突然變的極為難看,冷冷的說:“還是扔掉吧。”轉身走回自己的駕駛座位上。

  女孩不敢再坐在他們面前,跟男朋友換到了前面的座位。公交車走出幾站,魏剛起身:“我先下了。”抓起座位上的繩索,轉頭對順子說:“晚上再跟你聯繫。”

  張哲指指那根繩子,說:“扔掉它吧。”

  魏剛嘿嘿一笑說:“不能扔,我有用呢。”

  汽車緩緩停在站牌前,魏剛跳下車,衝張、祁二人揮揮手。眼光一掃,看到剛才的女孩正坐在窗邊,臉色蒼白,驚恐的看著他手裡的繩子。魏剛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繩子並無異樣,他盯了女孩一眼,嘟噥道:“神經病!”

  魏剛剛到門口便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一推門,一張熟悉的笑臉映入眼簾,正是哥哥魏華。兄弟二人多年未見,相視一笑,便心意相通,勝過千言萬語。魏華站起來,對身邊一人說:“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弟弟,魏剛。”

  魏剛這才發現,客廳裡除了父母親,還有一個女子,身材小巧,容貌秀麗,正笑嘻嘻的看著他。魏華說:“這是你嫂子,映飛。”映飛從沙發裡站起來,上前兩步,拉住魏剛的手說:“你們哥倆長的好像,簡直一模一樣啊。”說著,自顧自的笑彎了腰。魏剛奇怪的看著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但聽她的普通話說的很好,鼻子裡聞到一種幽幽的香水的氣味,不由皺皺眉,抽出自己的手。

  魏母起身拉自己兒媳坐下,責怪魏剛道:“今天哪裡去了?說好接你哥哥,怎麼一天不見人影?”魏剛將繩子扔到客廳的魚缸上,從臥室搬出一隻凳子,甕聲甕氣的說:“到同學家去了。”轉頭對魏華歉意的說:“本來要去機場接你的,後來有點事情,忘記了。”

  魏華微笑著搖搖頭:“沒關係,我認識路。”魏父看了一眼搭在漁缸上的繩子,問:“哪來的繩子?”漁缸裡的金魚似乎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顯得躁動不安,尾巴擊打水面,濺出一些水花。

  魏剛稍一遲疑,支支吾吾的說:“從同學家拿來的,我想拿它栓豆豆,省得它老惹我媽煩。”魏父從前脾氣暴躁,管教兒子極其嚴厲,三句話不合,揮手便揍,所以兩個兒子都懼怕他,尤其魏剛,從小生性頑劣,沒少挨父親的巴掌。如今他們長大成人,魏父的火暴脾氣也早改變,但魏剛對父親依然心存敬畏,說起謊話的時候,不由有些期期艾艾。

  正說著,一隻雪白的叭兒狗從陽台上跑進客廳,看到魏剛,親熱的在魏剛腳邊蹭來蹭去。坐在漁缸一側的映飛看到小狗,欣喜的叫道:“好可愛的小狗。”伸手欲摸小狗的頭,那小狗卻突然轉過身來,衝著映飛汪汪大叫。映飛吃了一驚,很誇張的一聲尖叫,跳起來躲向魏華懷裡。

  魏剛急忙用手攬住小狗,說道:“豆豆,別叫。”豆豆卻不聽約束,依然衝著剛才的方向汪汪直叫。魏華呵呵笑著對映飛說:“別怕,它不是咬你的。”轉頭對魏剛說:“這小狗通靈性呢,知道這根繩子是對付它的。”魏剛抬頭,原來豆豆正衝著漁缸,漁缸上搭著那根繩索。

  映飛捂著胸口,笑著說:“嚇死我了。”魏母不滿的說:“把別人的小狗弄到家裡,整天摸摸抱抱,也不怕不衛生。”魏剛甕聲甕氣的頂了一句:“怎麼不衛生了?”彎腰抱起豆豆,送到陽台上。那豆豆被關在陽台上,依舊汪汪叫個不停。

  魏母被魏剛連續頂撞了兩次,神色有些不豫,當著剛從美國來的兒媳的面,卻不好多說,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幸虧映飛是個開朗的人,格格笑著對魏華說:“真有意思。”魏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魏剛不知她的“真有意思”是什麼意思,叉開話題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到的?”魏華說:“今天中午。對了,你幫我從賓館定個房間吧。”

  魏母說:“回到家了,幹嗎到外面住?”魏剛也說:“是啊,住在家裡吧。你跟嫂子住我的房間,我找朋友去住。”魏華猶豫了一下,問:“方便嗎?”

  魏剛說:“沒什麼不方便的。”

  魏華轉頭問映飛:“你說呢?”

  映飛笑嘻嘻的說:“好啊,我喜歡住在這裡,就是房子有點小。”

  魏母拉過映飛的手,憐惜的說:“這孩子真懂事。”

  映飛悄悄衝魏華做個鬼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3 PM


一段時間以來,關於浮來山鬧鬼的傳聞甚囂塵上,魏剛偏不信邪,本想再約祁順鳴和張哲登浮來山,但哥哥魏華從國外回來,只好改變計劃。

  晚上,魏剛讓哥嫂住在自己房間裡,他則去找祁順鳴借宿。次日,魏剛早早便起床回家。一進門,見母親正在張羅早餐,而父親和哥哥坐在客廳裡,神色凝重,氣氛有些奇怪。魏剛看著哥哥,問:“昨晚睡的好嗎?”


  魏華捏捏自己的腦門,說:“還好,在外面這麼多年,突然回家,有點不習慣。”

  魏剛看到繩子掉到了地上,忙撿起來。只聽魏華問:“鄰居家有貓嗎?”

  魏剛奇怪的看了哥哥一眼,搖頭說:“沒有啊,找貓幹嗎?”魏華手指漁缸,說:“你看那裡。”魏剛見漁缸上蒙了一塊台布,伸手扯下來問:“怎麼了?”話音未落,便發出一聲驚呼:“怎麼會這樣?”

  只見漁缸中十來條金魚,都魚肚翻白漂在水面上,每條魚的頭部都被捏的稀爛,血肉模糊,詭異無比。

  魏華說:“今天一早就這樣了,爸媽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我想可能是貓乾的。”

  魏剛疑惑的回過頭說:“不對,即使貓能跳到漁缸上來,水這麼深,也抓不到魚啊。再說,門窗關的好好的,哪來的貓呢?”

  魏華沉思說:“如果不是貓,又會是什麼呢?金魚昨晚還好端端的。莫非是小狗乾的?”

  魏剛吃了一驚,急忙跑上陽台,只見豆豆好好的趴在那裡。看到魏剛,立刻搖頭擺尾的跑過來。魏剛回到客廳,說:“豆豆一直被關在陽台上,它這麼小,不可能夠到漁缸。”

  魏父臉色隱晦,抬頭說道:“我昨晚似乎聽到一個的聲音。”魏剛兄弟同時問道:“什麼聲音?”魏父若有所思的說:“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就在耳邊,嗡嗡的。似乎什麼東西在笑。”魏剛一愣,轉念說道:“哦,我昨天也聽到過,是汽車發動機的噪音。”魏父搖搖頭,不置可否。

  魏剛匆匆洗漱完畢,趁尚未開飯,把死魚從漁缸裡撈出來,統統裝進塑料袋。只見那些金魚頭部稀爛,似乎被東西狠狠捏碎,卻看不出是什麼力量所至。又找出一條水管,將漁缸裡的水全部放掉。

  映飛早梳洗完畢,從房間裡走出來,徑直依偎到魏華身邊。魏華衝她一笑,起身擺好餐桌,幫母親把早餐端進來。一家人團團坐定就餐。映飛雖然從小在美國長大,卻適應這種傳統中國家庭的飲食習慣。魏母顯然很喜歡這個美國兒媳,不斷向她碗裡夾菜。

  才吃幾口,映飛看到對面空空如也的漁缸,奇怪的問:“缸裡的魚呢?”魏華笑笑說:“都死了。”映飛吃驚的問:“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魏華給她夾了一塊鹹菜,說:“別管了,先吃飯。”

  魏母顯然了解這件事,看了魏剛一眼,不悅的說:“平白無故的弄條狗回家,搞的房子裡又髒又亂,現在連滿缸的金魚都咬死了,還有什麼說辭?”

  魏剛一愣,還沒弄清事情的原由,母親就武斷的認定是小狗乾的,讓他感到無端的惱火,甕聲甕氣的反問:“你怎知道是豆豆咬死的呢?”

  魏母沒料到兒子會頂撞自己,提搞聲音說:“家裡又沒別的動物,那些金魚怎麼會無緣無故死掉?你自作主張抱狗回家,徵求過我和你爸爸的意見嗎?”

  魏剛張口結舌。豆豆是他的女朋友楚楚從寵物市場買回來的,楚楚是個任性的姑娘,她才把豆豆買來兩天,就接受公司的業務培訓去了外地。臨走時把豆豆託付給魏剛。魏剛知道母親不喜歡楚楚,所以剛帶豆豆回家時,繞了好大的彎才告訴母親真相,魏母聽說小狗是楚楚買的,當時便臉色一沉,幸而魏父對這條小狗頗為喜歡,打了個圓場,豆豆才在家裡安頓下來。

  這兩天,魏母對映飛的親昵已讓魏剛覺得彆扭,此刻對豆豆的指責更惹爆了他的壞脾氣,將筷子一扔,吼道:“你不就是不喜歡楚楚嗎?我跟她分手好了。”站起來,從地板上揀起那根繩索,“我把豆豆綁起來,您老人家該氣順了吧?”

  魏剛氣衝衝的衝上陽台,只見豆豆正躲在晲勿峇荈均A看到魏剛,立刻跳起來,搖頭擺尾。魏剛將繩子打個活結,套在豆豆脖子上。由於用力太大,豆豆粹不及防,被勒的嗚嗚哀鳴。魏剛忙把繩索鬆開一些,卻又不讓它從中掙脫。

  對這麼小的寵物狗來說,繩索顯然太粗了一些,豆豆躺在地上,徒勞的用爪子與繩索搏鬥著,喉嚨裡發出嗚咽般的低吼。魏剛無情的看著它的反抗,轉身走回客廳。

  客廳裡氣氛有些異樣,魏剛一愣,只見母親正手持紙巾,默默的擦著眼裡的淚水。父親臉色陰沉,默默吃著自己的早點。哥哥則心疼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神情泫然欲泣。良久,魏父吃完手中的饅頭,身體靠在椅子裡,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魏剛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煩躁,悶頭走進衛生間,把水龍頭開的嘩嘩直響。魏母一向不喜歡他的女友楚楚,讓他夾在其中有苦難言。這次看到母親對美國來的嫂子這麼親熱,更讓覺得他不公,多日來的惱火借機爆發。

  走回客廳,一家人還是默默無語,氣氛格外沉悶。魏母被小兒子當著兒媳的面無端頂撞,倍感傷心難過,久久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在不斷擦拭著淚水。

  映飛無法理解看到的事實,轉頭向魏華小聲問道:“你說過你弟弟很懂事,中國人也很孝順,怎麼會這樣?”魏剛心頭正煩,映飛這句不合時宜的話,無異火上澆油,惡狠狠衝她喊道:“這裡沒你的事!”

  魏父本來低頭不語,聽到這句話,猛然抬起頭來,斥責道:“怎能這樣對你嫂講話?一點禮貌都不懂嗎?”魏剛從小敬畏父親,自覺理虧,不敢回嘴。抱歉的看了哥哥一眼,卻見魏華神色憫然,竟淚流滿面!魏剛一震,登時呆若木雞。映飛第一次見到魏華流淚,吃驚的摟著丈夫,連聲問道:“你怎麼了?”

  魏華不說話,站起身,慢慢走進臥室。

  魏剛一早回家,本想好好陪陪哥嫂,多年不見,兄弟間有好多話要說,不想卻鬧成這樣的局面。他在客廳裡怔怔的站了一會,豆豆在陽台上的嗚嗚哀鳴讓他越發煩躁,他轉身走出,摔門而去,門在身後“咣鐺”的一聲巨響。

  走出家門,心頭一片茫然,獨自在大街上溜達了半天,不知該做點什麼。時近中午的時候,給家裡撥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父親。

  “我找我哥。”魏剛說。

  很快魏華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響起。

  “對不起,哥。”魏剛說,“早晨我不該亂發脾氣。”

  “沒事。”魏華聲音很平淡,“你在哪裡?”

  魏剛說:“我在外面,想請你跟嫂子吃中飯,順便給嫂子道歉。”

  魏華猶豫了一下,說:“還是回家裡吃吧,媽買回來好多菜。”

  電話裡傳來父親的聲音,似乎也勸魏華接受邀請。魏剛心頭一熱,還是父親最了解自己。果然,魏華又說:“好吧,我去找你,告訴我你在哪裡。”

  兄弟兩人在離家不遠的嘉華酒店見了面,映飛笑嘻嘻的跟在後面,看來她沒有把早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三人在雅間裡坐定,魏華深深的說:“這些年在國外,無論遇到什麼挫折,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我以為自己忘記流淚的感覺了,可這次見到媽媽傷心的淚水,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映飛笑著說:“原來你這麼懦弱。”

  魏華搖搖頭:“這不是懦弱,你不理解這種感情。”

  魏剛默默的盯著哥哥的臉,只見魏華臉色晦暗,神情游移不定,不是他記憶中爽朗果斷的樣子。雖然魏華不承認自己的懦弱,可今天的淚水分明暴露了他敏感軟弱的一面。魏剛歷來視哥哥為偶像,可魏華的表現卻讓他茫然若失,他暗中猜度,也許哥哥的軟弱跟在國外的坎坷經歷有關,他不了解魏華在國外的情況,此時也不便多問,只好強忍住心中的失落,說:“是我不好。惹的大家不開心。”

  魏華抬起頭,慢悠悠的說:“上午爸爸跟我聊天時,談到了媽媽對你女朋友的意見。我剛回來,不便多說。但我想,即使***看法有些偏頗,你也該多體諒她。”

  魏剛點點頭說:“這兩天有點煩躁。以後不會了。”

  服務員端上來酒菜,兄弟二人邊飲邊談,敘說別後之情。映飛表情柔和沉默,並不多話,只是動輒便格格大笑不已,不知她笑什麼。魏剛暗想: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簡直就是神經病。

  但映飛對魏華卻異常溫柔,經常小女孩般依偎著魏華。魏華好象很喜歡這種甜膩膩的親昵方式,渾然不覺肉麻。每到這個時候,魏剛總冷漠的把頭轉向一邊。他原本想對映飛說對不起,但看到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也懶得說了。

  兄弟二人吃過午飯,一起走出酒店。魏華站在大街上,神情頗為感慨:“一晃五年啊,這裡還是老樣子。晚上喊上爸媽,咱們全家到酒店吃一頓。”魏剛微微一笑,沒說話。他知道媽媽絕不會同意,她寧可在家裡喝清水煮面,也不願意到酒店裡吃那些大魚大肉。

  魏華要帶映飛逛逛自己的出生的地方,魏剛不欲做電燈泡,兄弟二人便在酒店門口分手,目送哥嫂二人走遠,魏剛徑直去找朋友消磨時間。

  晚上,魏剛回家。正如他所料,魏母堅決拒絕魏華外出聚餐的提議,親自下櫥張羅晚餐。魏剛與魏華相視一笑,對母親的固執無奈的搖搖頭。

  傍晚,兄弟二人正在客廳陪父親聊天。突然,魏母棒著兩隻茄子走進來,問道:“你們買茄子了嗎?”

  幾個人都搖頭。

  魏母的神情一變,轉頭問映飛道:“你呢,映飛?”

  映飛也搖頭,笑笑說:“我沒有。”

  魏母手一顫,茄子掉在地上,喃喃的說:“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

  魏父問:“這茄子不是你買的嗎?”

  魏剛將茄子拾起來,問:“怎麼了?”茄子抓在手裡,突然覺得奇怪,這兩隻茄子與普通茄子相比,似乎太大了些,足足有小腿粗細。

  魏母靜靜神,說:“是我上午買的茄子。可是我買來的時候,只有手腕粗細,現在怎會變成這樣了?”

  魏父呵呵一笑,說:“一定是你記錯了。別大驚小怪了,快去做飯吧。”

  魏母疑惑的說:“我剛買來時,它沒這麼大個。”

  魏剛笑笑說:“也許這茄子正在長身體呢。”

  看他們爺仨毫不在意,魏母不高興的說:“這茄子有些古怪,還是扔掉吧。今晚不吃茄子了。”

  魏父笑著說:“好好的茄子為什麼扔掉?做個紅燒茄子怎麼樣?”

  魏剛抓著這倆茄子,心頭突然涌出一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頭沒來由的一疼,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茫然的看看自己的父兄,卻怎麼也想不起這個影子的面貌。

  他跟在母親身後走進廚房,隨手將茄子扔在案板上,剛一轉身,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奇異的笑聲。魏剛打個寒戰,看看四周,卻辯不出聲音的來源。

  魏母正要洗菜,抬頭見魏剛神不守舍的東張西望,問道:“怎麼了?”

  魏剛看了母親一眼,問:“剛才什麼聲音?”

  魏母還在為他上午的頂撞生氣,不悅的說:“哪裡有什麼聲音?”

  魏剛一呆,看了一眼那兩隻茄子,狐疑的走回客廳。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魏剛盯著電視屏幕,心頭又涌出那種怪異的感覺,耳邊迴盪著一個奇怪的聲音,似哭似笑,聽不真切,他凝神諦聽,那個怪聲竟然發自廚房。

  魏剛站起來,大步走進廚房。客廳裡的燈光被擋在門外,裡面異常幽暗,一片陰冷的寒意拂過魏剛心頭,他驀然發現菜板上有東西在暗影裡發著幽幽的光,似乎正在衝他邪惡的笑,他頭腦一陣眩暈,慌忙扶住身邊的椈嚏A定睛再看,竟是那兩隻茄子,原來母親沒有紅燒來吃。

  他定定神,暗自回味剛才的感覺,想不通茄子怎麼會發笑。可那冰冷感覺依然很清晰,這兩隻茄子分明在笑。他按下電燈開關,廚房裡一片敞亮,兩隻茄子靜靜的爬在案板上,並沒有什麼異樣。

  魏剛用力搖搖頭,暗罵自己神經過敏,轉身欲出廚房,眼角的余光掠過,突然發覺那茄子的個頭似乎又長大了一些,他呆了一呆,回身將茄子抓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發現那茄子已經粗過小腿了。

  “靠,真他媽古怪。”魏剛低聲罵道。找出一個垃圾袋,將茄子裝進去。

  他拎著帶子走進客廳,說:“我走了。”

  “拿個袋子幹什麼?”魏母問。

  “我把茄子帶出去。”魏剛說。

  “哦,”魏母恍然,“扔到樓下的垃圾箱裡吧。”

  “哎,好好的茄子幹嗎扔掉?”魏父問。

  “那茄子有些古怪,”魏母不以為然的說,“還是扔掉吧。”看了魏剛一眼,又叮囑道:“明天早些起床,回家吃完早飯再去上班。”

  魏剛答應著,轉身出門,魏華起身將他送出門口。

  走下樓來,外面黑糊糊一片。樓下路口出便有一個垃圾箱,魏剛走到垃圾箱前,正要將茄子扔進去,突聽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響。他皺皺眉,自言自語嘟噥道:“古怪。”話音未落,他覺得袋中的茄子似乎扭動了一下。他越發覺得怪異,提著袋子走到附近的路燈下,將茄子掏出來,藉著燈光去看。才一會工夫,那茄子又大了一圈,竟然比得上大腿粗細了。

  魏剛心頭浮出一片不祥的感覺,走回垃圾箱前,將茄子狠狠扔了進去,垃圾箱裡發出“砰”的一聲響,響聲裡似乎夾著一聲慘叫。魏剛愣了愣,仔細再聽,不見其他異樣,這才轉身離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4 PM


次日晨,魏剛記得母親的交代,早早從順子家出來。他們兩家離的不遠,步行二十多分鐘的路程。魏剛走到路口,看到垃圾箱旁站了一個婀娜的人影,正遲疑不定,欲走還留。至近前,那人回過身來,原來是個漂亮女孩,只見她膚色白皙,眼角一顆美人痔,樣貌恍然有些熟悉,心念流轉間,記起這就是那天從浮來山上下來時,在公交車上遇到的姑娘,魏剛心想:原來她也住在附近。

  那女孩沒有注意到有人正觀察她,神色恍惚,似乎正為什麼事情徘徊不定。魏剛走過她身邊,聽到她正自言自語道:“會是什麼東西呢?”

  魏剛想起昨晚的怪異,停下來,問女孩道:“怎麼了?”

  那女孩吃了一驚,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抱歉的笑笑說:“沒什麼。”

  走出兩步,又回過頭說:“剛才在這裡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顯然她沒有認出魏剛,轉身匆匆而去。

  魏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迷惑的搖搖頭。回到家中,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奇怪氣味,魏剛抽了幾下鼻子,判斷不出是什麼東西。等他洗刷完畢,魏母已將早餐準備好了。魏剛從昨晚的剩飯中挑了小塊排骨,用筷子夾了,去陽台喂豆豆。

  最初豆豆可以在房間裡隨意亂跑,後來魏母討厭它的骯髒,就被圈在了陽台上。為了強化豆豆的條件反射,每次喂食前,魏剛都要先吹一聲口哨。以往聽到他的哨音,豆豆必然嗚嗚吠叫,早早等在陽台門口。可今天豆豆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魏剛奇推開陽台的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豆豆躺在陽台地板上,繩索還套在脖子上,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竟似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捏碎了腦袋,那種血淋淋的慘狀讓魏剛有些眩暈,這才明白,原來房間裡彌漫的是一股血腥氣息,他慌忙喊道:“爸,你過來看。”

  魏父不明所以,慢悠悠的走過來,問:“怎麼了?”

  魏剛閃身一邊,讓父親走進陽台。魏父一眼看到血肉模糊的小狗的屍體,倒吸一口冷氣:“怎麼了?什麼東西砸下來了?”吃驚的四下找尋,但見陽台上乾乾淨淨,並無任何從高處墜落的物事。

  魏華聞聲走過來,見狀也吃了一驚。昨天所有金魚統統死亡,今天小狗又是如此,兩者的死狀都是毫無原由的腦袋碎裂,著實令人難以置信。父子三人站在陽台上,面面相覷,無法明白髮生了什麼。

  良久,魏華若有所思的說:“昨晚,我似乎聽到陽台上有一個奇怪的笑聲……”

  魏剛心頭一震,想起在垃圾箱聽到的聲響。聽魏華繼續說道:“那聲音聽起來很古怪,似哭似笑的,我爬起來聽時,便沒了。”看到弟弟和父親都神色凝重的看著自己,忙笑笑說:“可能是我的幻覺。”

  魏父輕輕搖搖頭,喃喃的說:“不是幻覺,我也聽到過這個笑聲。”

  “吃飯了。”魏母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來。

  “你們吃飯吧,”魏剛說,“我把豆豆送出去。”

  魏父點點頭說:“就埋在花園的樹下吧。”

  魏剛忍著心頭的不適,把繩索從小狗血肉模糊的屍體上解下來,用報紙將屍體包起來,送到樓下。魏家樓下有一片花園,種了幾棵雪松。魏剛在小區看門的老大爺那裡借了一把鐵鏟,將小狗埋到了樹下。

  回頭樓上,早餐已經快結束了,魏母顯然不知道豆豆死亡的真相,埋怨魏剛說:“要吃飯了還跑樓下做什麼?”

  魏剛說:“豆豆死了。”

  魏母一怔,雖然她平時不喜歡豆豆,但聽說小狗突然死了,還是覺得遺憾,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問:“怎麼死的?”

  魏剛搖搖頭,“剛才死在陽台上。”

  映飛抬起頭,奇怪的問:“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魏父看了她一眼,溫和的說:“別管小狗了,快吃飯吧。”映飛心存疑慮,還想再問,但見魏華神色憂慮,向她微微搖搖頭,只好把到嘴的問題咽回去。

  晚上,魏剛照常來到順子家。一進門,順子正趴在電腦前打遊戲。魏剛坐在他身邊看了一會,漸覺無聊,打了兩個哈欠,便上床睡覺了。摺疊床與順子的臥床並排而列,兩人各占一張,互不影響。

  睡夢裡突然聽到一個奇怪的笑聲,尖利而且恐怖。他一個愣怔從床上爬起來,只見窗外夜色正深,清冷的月光從陽台上射進房間,一片死寂沉沉。原來是一個夢境,他長長出了口氣,正要躺下,笑聲陡然又起,仿佛有東西從玻璃上滑過,聲音尖利的令人毛骨悚然。

  魏剛驚出一身冷汗,這次不再是夢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笑聲。他探頭去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順子,順子頭朝窗口,月光射在他的臉上,一片蒼白。只見他在睡夢中皺著眉頭,嘴裡喃喃道:“繩子……是繩子……死了,死了……”聲音斷斷續續,在沉沉黑夜裡,有說不出的詭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5 PM


魏剛忙低聲叫道:“順子,順子……”順子嘴裡哼了一聲,翻個身,又沉沉睡去。魏剛睜大眼睛,凝神尋找剛才的聲音,房間裡卻一片死寂,只有順子細微的呼嚕聲。

  魏剛驚懼不安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從浮來山上回來後,不斷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奇異的笑聲,不斷生長的茄子,還有被捏爛腦袋的小狗豆豆和魚,每一件事情都透著古怪。

  他兩眼盯著窗外,凄清的深夜裡似乎涌動著莫名的殺機。他睜大眼睛,一顆心咚咚直跳,久久不能入眠。早上醒來,見順子正在穿衣服,忙問:“昨晚有沒聽到奇怪的聲音?”

  順子從床上跳下來,反問:“沒啊,什麼聲音?”

  魏剛又問:“那你有沒有做夢?”

  順子想了想,說:“好象做了,忘記了。怎麼呢?”

  魏剛說:“沒什麼,你說夢話了,說什麼‘繩子死了’。”

  順子搖搖頭:“不記得。”

  魏剛摸摸腦門,心中鬱悶不已。

  晚飯過後,魏剛見哥哥神色憔悴,不想打擾他休息,便早早來到順子住處。臨走時,順便將從浮來山揀來繩子拾起來,扔到了樓下的垃圾堆裡。豆豆已經死了,繩子就派不上用場了。

  順子正客廳在看電視,他打聲招呼,直接進到臥室玩電腦遊戲。玩的正起勁,突聽順子大喊他的名字。

  看他走出房間,順子驚奇的指著電視,說:“你看,你們家小區發生了凶殺案。”

  魏剛好奇的盯著電視機,見畫面背景果然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區,記者正拿著話筒採訪圍觀的群眾,一個看似乎死者親屬的人在電視裡抽泣,斷斷續續的說道:“……從浮來山下的農場回來後,她老是心神恍惚,一會說聽到了魔鬼的笑聲,一會說看到一條繩子,我擔心她出事,替她向單位請了假,誰想在家裡也會發生這種事情……”

  魏剛不得要領,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順子說:“你們小區裡死了一個女孩,據播音員說,女孩家住在六樓,門鎖的好好的,但女孩在自己的臥室裡,頭部被砸的稀爛,警察竟然找不到他殺的痕跡。”

  魏剛聯想到金魚與小狗豆豆,心裡一陣抽冷,想:“怎麼也是頭部砸爛?”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死者生前的照片,竟是一個美麗的姑娘,魏剛盯著電視,覺得那人有點臉熟,分明在哪裡見過。突然看到女孩眼角的美人痔,大聲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早晨還見過她。”

  順子奇怪的問:“誰啊?”

  魏剛神色緊張,說:“記得那天從浮來山上下來時,我們前面坐了一個女孩嗎?”

  “對啊,”順子點點頭,“她把我們的繩子當成蛇呢。”

  “就是她,”魏剛皺眉的說,“我昨天早晨還見過她。怎會這樣就死了?”

  順子看著魏剛,問:“剛才那人說女孩曾經念叨什麼繩子,該不是我們從浮來山上帶下來那條吧?”

  魏剛一呆,昨天早晨,在垃圾箱旁邊,這個女孩曾告訴他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當時她的神情頗為古怪,似乎察覺到詭異的因素。魏剛還能想起她欲言還止的神態,誰料轉瞬之間,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便從世界上消失了。雖然與她並無交情,但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的死,總讓人覺得惋惜。又想到女孩說起聲音自己也曾聽到,難道會是個不詳之兆?魏剛平時粗魯大膽,此時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勉強笑笑說:“也許吧。”

  “你覺得這是他殺還是自殺?”順子問。

  “該是他殺吧,”魏剛心不在焉的說,“誰會用砸破腦袋的辦法自殺呢?”

  女孩死亡的消息搞的兩人興味索然,電視裡演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他們都不感興趣。於是關閉電視機,一起回到電腦旁。

  晚上11點,兩人準時熄燈休息。很快魏剛的睡意涌上來,正要入夢的時候,聽到旁邊的順子悉悉嗦嗦的走出房間,魏剛不用去想也知道他去了廁所。

  過了一會,順子突然衝了回來,跑到魏剛床前,壓低聲音衝他喊道:“醒醒,快起來看,快起來……”他的聲音急促慌張,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魏剛吃了一驚,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問:“怎麼了?”摸把眼睛,只見房間裡沒開燈,慘白的月光從窗外映進屋子,房間裡一片幽暗,順子只穿了條小內褲,著急的拍著自己的肩膀,連聲說:“快來,快,一條繩子,繩子在笑……”不知因為恐懼還是寒冷,順子竟然聲音顫抖,連牙齒都在格格打顫。

  聽到“繩子”兩字,魏剛一激靈,從床上跳下來,跟著順子衝出房間。順子起床小便,除了廁所,房間裡的燈都沒開,順子跑到廚房門口,手指地面,驚慌的喊道:“你看,你看,它在笑,繩子在笑……”

  廚房裡異常幽暗,藉著微弱的光芒,魏剛看的清楚,地面上果然盤著一困繩索,如同一條蜿蜒蠕動的蛇,令人恐怖的是,那繩子身上竟然布滿了邪惡的笑容。與此同時,一個奇異的聲音從繩子上傳來,正是這幾天經常聽到的尖利的嗡嗡聲,只要稍做分辨就可以聽出,這是一種笑聲,仿佛無數的生靈正在耳邊飛舞,發出得意而邪惡的笑。

  魏剛目瞪口呆,這正是他從浮來山上帶下來的繩子,被他扔到樓下的垃圾箱裡了,怎會出現在順子的房子裡?

  他心念一動,伸手打開了廚房的電燈。瞬時廚間大亮,地上哪有什麼繩子,連怪異的聲音也隨之消失,耳邊只有黑夜裡的沉沉死寂。

  順子呼吸急促,問:“怎麼沒了?你看到了嗎?剛才有根繩子,繩子在笑.”

  魏剛點點頭:“是根繩子。”

  兩人仔細地翻遍了廚房的每一個角落,不見繩子的蹤影。

  “你看到繩子嗎?”順子突然懷疑自己的眼睛。

  魏剛緊張的點點頭:“看到了,就是那根繩子,我們從山上帶來的繩子。”

  順子奇怪的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帶來的?”

  魏剛搖頭:“我已經扔掉了,就在我家樓下的垃圾箱裡。”

  “怪事,繩子沒有腳,怎會到處亂跑?還有,繩子怎麼會笑啊?”順子顯然沒有意識到隱藏的危機,撓了撓頭說,“也許我看花眼了。”

  魏剛看著空盪蕩的廚房,一個清晰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喃喃的說:“你沒看花眼,看來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

  “浮來山鬧鬼的傳言。”魏剛聲音嘶啞的說,“我們把鬼引下山來了。”

  “不會吧?”順子不以為然打個呵欠說,“世界上哪裡有鬼?都是假的。困了,回去睡覺。”

  說罷,走回臥室,回過頭,見魏剛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忙說:“別嚇唬自己了,沒事的。”

  魏剛發了一會呆,心中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只好無奈的嘆口氣,伸手關掉廚房的燈,燈光熄滅的瞬間,耳邊又傳來刺耳的笑聲,循聲看去,那盤繩子分明還在地上,繩子上仿佛長滿了眼睛,都在陰冷而邪惡的衝著他笑。魏剛只覺毛骨悚然,大聲叫道:“順子,它又出來了。”

  順子“騰”的從床上跳下來,衝到魏剛身邊,看到地上的繩子,登時手腳酸軟,聲音顫抖的說:“我看到了,看到了。它還在笑啊。”一把抓住魏剛的手,問:“我們怎麼辦?”

  魏剛兩眼死死盯住繩子,咬咬牙說:“我們抓住它,把它扔出去。”

  “怎麼抓?”順子心驚膽戰的問。

  魏剛定定神,說:“我來抓。”慢慢走上前,猛地哈腰伸手朝繩子抄去,卻見手從繩子上穿過,卻沒碰到任何東西。魏剛驚出一身冷汗,縱身跳到一邊。順子驚問:“怎麼不揀起它來?”

  魏剛頭皮發麻,呼吸急促的說:“那裡什麼都沒有,快開燈。”

  燈光大亮。繩子頓時不見了蹤影。

  順子說:“跟燈光有關。”

  魏剛點點頭:“我們再試試,關燈。”他剛才驚慌之下,跳到廚房的另一側,電燈開關在順子旁邊。

  順子抖抖嗦嗦的伸出手,再次關掉電燈。

  可繩子不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5 PM


兩人心驚膽戰,急忙將房間裡所有燈光統統打開,連順子父母的臥室也不例外。順子父母經濟條件比較好,他們在鬧市區另有住宅,很少在這裡居住,房間裡生活設施齊全,順子為求生活學習方便,平時獨自住在這裡。

  “太恐怖了。”順子回到臥室,坐在床上說,“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們該怎麼辦?”


  魏剛臉色蒼白,恨恨的說:“是鬼,沒錯。它找上我們了。”

  順子吃驚的看著他,見他的神色裡充滿了憤恨,似乎知道更多的事情,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你見到過?”

  魏剛點點頭,把從浮來山回來後發生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最後說:“金魚的死,豆豆的死,還有今晚看到的那個女孩的死,都一模一樣。一定是那繩子乾的。山上有鬼,我們把鬼引下來了。”

  雖然已是深夜,但房間裡燈火通明,兩人都不再如剛才那樣驚慌,順子皺著眉頭,說:“也許是個巧合,無論怎麼說,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還不相信?”魏剛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我們剛才都看見了,還有什麼懷疑?”

  “我們只看到一根繩子罷了。”順子不服氣的說。

  “那麼,金魚,豆豆,還有那個女孩子怎麼回事?”魏剛反問。

  順子搖搖頭,突然驚恐的說:“第一晚上是金魚,第二晚上是小狗,第三晚上是女孩,現在是第四晚上。”

  “張哲?!”魏剛突然跳起來。

  “給張哲打電話!”順子說。

  電話撥到張哲宿舍,卻沒有人接聽。魏剛看了順子一眼,內心暗自擔憂。他曾多次到張哲住處,知道在張哲的單身公寓裡,電話就擺在床頭,即使已經睡下了,電話的鈴聲也足以將張哲吵醒。可他們撥連了幾遍,始終無人接聽。兩人對著話機,都束手無策。

  折騰了大半夜,兩人都困乏不堪。順子打個呵欠說:“也許張哲睡的太沉了。明天到宿舍裡找他吧。”魏剛隱隱覺得不妥,卻又無計可施,只好點頭同意。

  經過剛才一番驚嚇,兩人不敢再關燈,讓所有的電燈亮了一夜。魏剛心事重重,一晚上沒睡塌實,次日早早便起來,拉上順子,直奔張哲的宿舍。

  張哲的宿舍在城市的另一端,兩人急匆匆趕到張哲宿舍門口時,卻見宿舍的門鎖著,裡面悄無聲息。魏剛在樓道裡攔住一個走過的小夥子,剛巧是張哲的同事,很熱情的告訴他們張哲生病了,住到離此地不遠的醫院裡。問得了什麼病,小夥子也搖頭不知。

  兩人問清楚醫院的地址,匆匆趕到醫院。等找到張哲的病房時,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兩人先給各自單位打電話請假,然後一同走進病房。

  張哲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還在昏昏沉睡。房間裡兩張病床,卻只住了張哲自己。順子上前喊了兩聲,卻見張哲全無反應。魏剛不想打擾張哲的休息,搖頭制止順子的呼喚,兩人呆呆的坐在另一張病床上,一時默然無語。

  張哲在床上翻個身,突然呼吸急促,嘴裡嘟嘟噥噥叫道:“快跑,快跑……完了,死了……”魏剛兩人對視一眼,站起來,一同走到張哲床前,輕聲叫道:“張哲,醒醒。”張哲突然從睡夢中翻身而起,兩眼通紅,一把抓住魏剛的手,緊張的喊道:“繩子,繩子,又來了……快跑!”

  魏剛吃了一驚,趕忙晃晃他的肩膀,說:“怎麼了,張哲?”張哲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眼神狂亂而迷茫,喃喃的說:“不關我們的事啊。”

  “又是該死的繩子。”魏剛低聲詛咒著,轉身倒了一杯水,遞到張哲手上,問:“你感覺怎樣?”

  張哲喝了一口,深深的看了魏剛一眼,搖搖頭,身子重重的躺了下去。

  順子手足無措的看著魏剛,問:“到底怎麼回事?”

  魏剛看著張哲蒼白的面孔,腦海中突然浮出一個朦朧的預感,這種感覺仿佛一陣陰冷的涼風,讓他一陣心驚肉跳。轉頭對順子說:“你在這裡照看張哲,我先回家。”

  順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臉色怎這麼難看,不舒服嗎?”

  魏剛搖搖頭,說:“你照顧好張哲,有事向我家裡打電話,我先走了。”

  順子想說什麼,看到魏剛神色緊張,眼神閃爍不定,又把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說:“路上小心。”

  魏剛心中急噪,從醫院出來,直接在門口招了出租車,匆匆向家中趕。在小區入口處停下來,快步向自己家所在的那棟樓房走去。走到路口垃圾箱附近,心中一跳,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垃圾箱看去。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打個冷戰。

  只見那繩子還在垃圾箱裡,一頭搭在箱沿上,仿佛正從垃圾箱裡探出頭,四下打量。魏剛按捺住心頭的不安,在垃圾箱前站定。他早已認定最近發生的不祥的事情都是繩子帶來的,即使扔進垃圾箱裡,它還在作祟。此刻站在繩子面前,內心不由自主的驚怖緊張。心想:“扔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還須想辦法鎮住它才好。”

  他鼓足勇氣,慢慢走近垃圾箱,用手捏住繩子的一端,如同捏著一條毒蛇般,把繩子從垃圾中拽了出來。那繩子躺了在地上,無任何異樣。此時太陽升的老高,他不再感到畏懼,皺著眉頭呆了一會,將繩子檢起來,震掉沾在上面的垃圾碎屑,然後輓成一團,抓在手裡,慢慢走上樓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6 PM


 進的門來,見母親正在廚房裡忙碌,暗暗鬆口氣,問:“我爸呢?”

  “出去買藥了,你哥有點不舒服。”魏母看了他一眼,問:“怎麼沒去上班?”

  “有點事情,請假了。”魏剛回答,“我哥怎麼了?”

  魏母指指他的臥室,說:“他在房間裡,你去看看吧。”

  魏剛敲門而入,只見魏華臉色蒼白,半躺在床上,怔怔的發呆。映飛坐在床頭的沙發上,膝頭攤著一本書。見他進來,衝他勉強笑笑,神情不再象前兩天那樣活潑。魏剛站到床前,問:“怎麼了,哥?”

  魏華神情有些茫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沒什麼,有些頭昏。”突然看到魏剛手裡的繩子,神情變的驚恐,急忙閉上眼睛,半天才平靜下來。

  魏剛看著哥哥眉頭緊鎖,一副痛苦的樣子,暗自心疼,問:“哪兒不舒服呢?還是去醫院吧?”魏華閉著眼睛搖搖頭,問:“你拿的什麼?”

  魏剛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捆繩子,心頭一跳,不祥的感覺又涌上心頭。映飛也看到了魏剛手裡的東西,喃喃的說:“繩子?怎麼會是繩子?”

  魏剛慌忙把繩子扔到客廳裡,問映飛:“怎麼了?”

  映飛不安的說:“這幾天晚上,他老說夢話,不斷的提到繩子,還亂喊什麼快跑。”魏剛一震,突然想起早上在醫院裡,張哲也曾夢囈著“繩子快跑”之類的話,怎會這樣巧合?

  過了一會,魏華睜開眼睛,神色疲憊的問:“哪裡來的繩子?”

  魏剛回答:“還是栓小狗那條,從浮來山上撿來的。”

  魏華無神的點點頭,說:“扔掉吧,我這兩天老是做些古怪的夢,夢裡有無數的奇怪的東西,飄在一根繩子周圍,漫天飛舞。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停了一下,深深嘆口氣說:“希望家裡的都平平安安的,如果有什麼災難,就讓我來承擔吧。”

  魏剛心中一痛,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他皺皺眉,大聲說:“不要胡思亂想,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魏華搖搖頭:“不用,不礙事。”

  魏華半躺半坐,斜倚在床上,窗子敞開著,陽光透過窗紗射進屋子,照在魏華蒼白的臉上,魏剛看著哥哥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恐慌。

  客廳裡的電話響起來,是順子打來的。

  魏剛問:“怎麼了?”

  話筒另一邊的順子聲音有些緊張,呼吸急促的說:“張哲好多了,我剛才跟他交流過了,他說他昨天夜裡看到了古怪的東西,那些東西圍繞著一根繩子飛舞,又是繩子。他還說他看到有東西的腦袋破碎了,血淋淋的。真他媽邪門,你家的小狗不就是腦袋破碎了嗎?不過他說那是人的腦袋。他還說……”

  “還說啥?”魏剛盯著晲云疑楔l,頭皮一陣發麻。

  順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他還說,破碎的是他的腦袋!”

  魏剛的腦袋“嗡”的一聲響。

  定了定神,對電話說:“告訴他,那些都是幻覺,讓他不要擔心。”

  “我們該怎麼辦?”順子問。

  “我找回繩子了,現在就在我身邊。”魏剛緩緩的說,“也許就是它作怪。”

  “我們該怎麼辦?”

  “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它。”

  “怎麼處理?趕快扔掉吧。”

  “你好好照顧張哲,我再想想。”

  放下電話,魏剛慢慢走到晲丑A在繩子前面蹲下來,這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繩子,可能因為經過長時間的日曬雨淋,表面顯得灰暗陳舊。它被魏剛很隨意的扔在地上,沒有顯現任何詭異的跡象,可昨晚分明就是這根繩子,竟然布滿了詭異的笑容,現在魏剛蹲在它旁邊,怎麼也想象不出繩子如何會笑。

  已經將近中午,房間裡明亮而乾燥,魏剛心中不再有任何的恐懼,他將繩子提起來,反覆的看著。魏母走進客廳,不悅的說:“怎麼又弄那根髒繩子?”

  魏剛知道母親誤會,也不多加解釋,支吾了兩聲,將繩子裝進黑色塑料袋裡,轉身走出家門。聽母親在身後問:“哪裡去?”大聲回答:“有事情。”

  提著繩子走下樓,心頭不禁茫然,他原想從家裡把繩子燒掉,母親的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如果當著母親的面焚燒繩子,一定惹她疑心,不知要嘮叨些什麼。家裡已經發生這麼多希奇古怪的事,如果因燒繩子再引起麻煩,就更雪上加霜了。

  走到垃圾箱前,魏剛停了一下,心想:“繩子是從浮來山帶下來的,如果真有古怪,燒掉只怕惹出更大的麻煩。扔在這裡也是不妥,無論它是不是詭異事件的根源,送回山上總不會錯。”

  這樣一想,頓時覺得所有問題迎刃而解,心情也輕鬆起來。走過兩棟樓房,看到迎面走來兩個人:一個四五十歲年紀,身材高大,皺紋裡刻著深深的風霜之色。另外一個十七八歲的樣子,神色冷漠。兩人都邊走邊四下裡打量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走到近前,聽那年輕人對中年人說:“杜師傅,附近有一股很沉重的意念。”說這話的時候,年輕人的眼睛緊盯著魏剛,眼神冰冷銳利,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被稱作杜師傅的中年人看了魏剛一眼,問:“能判斷在哪裡嗎?”

  年輕人搖搖頭,眼睛還在看著魏剛。他的眼神讓魏剛感到不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走過。走出不遠,突聽有人在身後喊:“等一下,小夥子。”魏剛回頭,只見那個杜師傅正衝他招手,於是停下來問:“有事嗎?”

  杜師傅與年輕人一起走上前,說:“我們打聽一件事情,昨晚從電視裡看到,小區裡發生了血案,請問是哪一家的事?”

  魏剛搖搖頭。小區裡足有上百棟樓房,他上午剛剛回家,確實不知道哪一家出了事情。至於那個不幸去世的女孩子,他更不認識。杜師傅跨近一步,和藹的說:“還要一件事情請教,最近,有沒有聽說小區裡發生什麼古怪的事情?”

  魏剛心頭一動,問:“什麼古怪的事情?”

  杜師傅說:“就是一些平時不常見的事。”

  魏剛著急去浮來山,聽他說的含糊其詞,料想與自己無關,於是淡淡的說:“不知道。”

  那杜師傅還想再問,看他語氣冷淡,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好說聲謝謝,與年輕人向小區內走去。

  魏剛走出一段距離,突然想到:“這兩人所說的古怪事情,,會不會與繩子有關?”再回頭看時,那兩人已經走的很遠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6 PM


魏剛在小區前乘上2路車,直奔浮來山而去。起初車上乘客頗多,漸近浮來山的時候,人越來越少,到達終點站的時候,只剩了魏剛和司機兩人。司機停下車,回頭衝魏剛喊道:“要去哪裡,朋友?”魏剛笑笑說:“上山。”從座位上站起來,發現開車的正是上次遇到的那個司機。司機沒有認出他,說:“小心點啊,據說山上有不幹淨的東西。很少有人敢來這裡了。”


  魏剛沒有心思跟他閑嘮,從車上跳下來,徑直走向山中,時近中午,天氣炎熱,秋蟬的鳴叫格外聒噪,越發襯托出山林的寂靜荒涼。沿著上山的羊腸小道蜿蜒走出幾裡地,竟然不見一個人影。他擦掉頭上的汗水,在一棵大樹下的陰涼地裡站定,涼風習習,除了蟬鳴,四野裡竟聽不到其他聲音。

  魏剛望著前面,山路越發陡峭,在參天大樹的覆蓋下,羊腸小道顯得幽深曲折,看不到盡頭。正在他大口喘息的時候,突聽一聲巨響從長空傳來,如同千百隻烏鴉一起鳴叫,匯成一個整齊的聲音,把魏剛嚇了一跳,他走到山林空曠處,仰頭朝天空看去,只見一片烏雲迅速壓了過來,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魏剛心頭一緊,那烏雲似乎專衝他而來,讓他瞬間感到了恐懼。當初,那根繩索是在無意中被發現的,現在想送回原處,早記不住地方。心想,再走下去也找不到繩子最初所在,既然到了浮來山,將繩子擱在這裡也算“送繩歸山”了,四下裡看看,只見山路旁邊的大樹上橫伸出一條枯枝,正衝著自己,於是順手將裝了繩索的塑料袋掛在樹枝上,轉身下山。

  下山後,魏剛直奔張哲所在的醫院,走在路上,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中午不回去了。趕到醫院的時候,已是下午,張哲神色疲憊,透過厚厚的鏡片,魏剛看到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衝魏剛笑笑,虛弱的問:“那根繩子呢?”

  魏剛聽他見面便問繩子,心中一跳,避開話題問:“有沒有感覺好些?”

  張哲點點頭,“還好。”又問:“那根從山上揀來的繩子呢?”

  “我送回山上了。”魏剛見躲不掉,只好實話實說,“我剛剛從山上下來。”

  張哲點點頭,無力的說:“就是那根繩子,好可怕。”

  魏剛笑笑說:“那不過是根繩子罷了,不要去想它了。”

  “不,不……”張哲呼吸急促的說,“那繩子有鬼,真的有鬼。我看到了……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倆千萬小心。”

  魏剛握住他的手,緊張的問:“你看到什麼了?”

  張哲頹然躺下來,輕輕的說:“無數的鬼怪,繩子帶來的,頭顱碎了,我的頭顱碎了,死的好慘……”

  魏剛聽他說的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不禁駭然,看了順子一眼,只見順子臉色蒼白,也正在怔怔的看著他。魏剛說:“沒事了,我把繩子送回山上了。即使有鬼,也一起回到山裡去了。”

  魏剛肚子咕咕起來,想起從早上到現在,還沒顧上吃一口飯。於是到醫院外面吃了一碗麵條。回到病房,見順子坐在張哲旁邊,正昏昏欲睡,昨晚一痛折騰,搞的兩人都沒有睡好。魏剛見他滿臉困頓,於是讓他回家休息,兩人商定,晚上他再來接替魏剛。

  張哲平時一副學究氣,說話做事一絲不苟,生病之後,更是沉默寡言。床頭擺了一本小說,魏剛翻了幾頁,頗覺無聊,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張哲閒聊。張哲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還好,閒談起來,跟往常並沒有兩樣。但每觸及他生病的話題,語言便混亂起來,反覆重複著那幾句話,仿佛陷入了神智不清的旋渦。

  魏剛深為怪異,不敢再刺激他,盡量找些輕鬆的話題來聊。晚上,順子如約而來。張哲在這個城市裡沒有親人,關係最親密的朋友,就算魏剛與順子了。看護他的工作理所當然的落到兩人身上。

  病房裡只有一張空床鋪,晚飯過後,順子對魏剛說:“床位不夠,只能一個人留下,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這裡照顧他。”魏剛點頭同意,三人商量後,決定在張哲生病期間,由魏、祁二人輪流照顧他。雖然張哲不欲麻煩他們,但兩人見他身體虛弱,堅持要來。

  魏剛又坐了一會,從順子那裡拿了鑰匙,獨自回到順子家裡。他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將繩子送回了山上,心頭不再有任何顧慮,洗刷上床後,睡的格外塌實。

  清晨,天剛放亮,客廳裡電話突然鈴聲大作。魏剛一個愣怔從床上跳起來,心頭冒出一個恐怖的念頭,幾步衝到客廳。

  電話果然是順子打來的,只聽順子牙齒咯咯打顫,聲音裡帶著哭腔:“魏剛,快,快來……”

  “怎麼了?”魏剛緊張的問。

  “張哲…..張哲……好象已經……頭上全是血…….你快來。”順子說話語無倫次,驚恐異常。

  魏剛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又問:“到底怎麼了?”

  “可能,張哲……腦袋碎了,就象他說的那樣,全是血。我沒……沒敢仔細看。你快來。”

  魏剛腦袋轟的一聲響,腦海里迅速閃過那根繩子,喃喃的說:“還是繩子。”突然回過神來,衝著話筒大聲喊到:“你先去找醫生,然後報警,我馬上到。”

  魏剛驚恐萬狀,急忙衝回房間,套上自己的衣服,穿好鞋子,剛要向門外跑,突然看到臥室地板上盤踞著一團繩子。

  此時天色未亮,魏剛沒來得及開燈,臥室裡一片陰暗,那跟繩子盤踞在地板上,渾身閃爍著陰冷的笑意。魏剛渾身寒毛聳起,心頭涌起一股不可遏抑的怒火,嘴裡大喝一聲:“去你媽的妖魔鬼怪。”衝上去,朝地面的繩子狠狠踢了過去。

  腳卻踢空了,再去看時,地板上什麼都沒有,順子還在醫院焦急等待,魏剛顧不上琢磨這根繩子,匆匆下樓,趕往醫院。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不斷祈禱上天讓順子搞錯了,保佑張哲一切安然無恙。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大亮,還沒進門,就看到醫院大院裡停了幾輛警車。進了住院部,見張哲居住的病房已被隔離起來,幾個警察站在門口。魏剛心中一沉,跑到病房門口,卻被警察攔住。

  魏剛心煩意亂,大聲喊到:“順子,順子……”

  順子聞聲從一間辦公室裡出來,身後跟著一個警察,他跟警察打個招呼,朝魏剛走過來。魏剛跑上去,一把抓住順他的肩膀,急切的問:“張哲怎樣了?”順子臉色蒼白,木然的說:“張哲死了。”魏剛的心仿佛被東西撞了一下,腦海里頓時一片空白,良久才問:“是不是象電視裡的那個女孩?”順子點點頭。

  魏剛陡然想起了金魚、小狗豆豆,還有家裡的哥哥和父母親,如遭雷擊一般,他渾身都顫抖起來。呆呆的看了順子一眼,轉身向外跑去,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引起了守在病房門口的警察的注意,差點就要攔住他。順子在後面喊到:“你去哪裡?”

  “回家。”魏剛大聲說。

  一口氣奔回家裡,戰戰兢兢的推開門,見父母和映飛正圍坐在飯桌前吃飯,獨獨不見魏華,急忙問:“我哥呢?”

  魏母不悅的責備道:“看你氣喘吁吁的,慌張什麼?”

  映飛微微笑著說:“他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裡呢。”

  魏剛走進臥室,見魏華正躺在床上,依舊兩眼通紅,面帶微笑的看著他,旁邊的床頭櫃上擺著幾個碗碟,顯然他在床上進的早餐。

  魏剛稍稍鬆口氣,問:“怎麼不去醫院?”

  魏華笑笑說:“沒什麼事情,可能剛回家,水土不服,躺躺就好了。”

  魏剛木然的點點頭,轉身走出。張哲的死帶給他極大的震撼,坐在飯桌前,勉強吃了兩口飯,再也吃不下去。魏母奇怪的看著他,問:“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要不要再吃點?”魏剛神不守舍的看了母親一眼,搖搖頭。

  映飛幫魏母收拾碗碟,一起進了廚房,魏剛見母親和嫂子都不在跟前,急忙對父親說:“爸爸,我想跟你和哥哥說件事情。”魏父疑惑的看著他:“什麼事情?”魏剛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母親,說:“我們到臥室來談吧。”

  魏父點點頭,一起走進魏華的臥室。魏華從床上坐起來,父子三人坐定,魏剛低沉的說:“爸爸,我有個同學去世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魏父吃了一驚,問:“是誰?”

  “張哲,你認識的。”魏剛說。

  魏父點點頭,疑惑的問:“那個小夥子身體很結實的啊,怎麼就沒了呢?”

  魏剛沒有回答,看了父親一眼,轉開話題問:“爸爸,您經歷比我們豐富,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知子莫若父子,魏父料想兒子必定遇到了重大的疑惑,否則不會這樣神色鄭重,於是沉吟道:“鬼神這類東西,信之則有,不信則無,它在人的心裡,不在人心之外。”

  “那您信不信呢?”魏華也插話問。

  魏父怪異的看著兩個兒子,搖搖頭說:“我當然不信。鬼神之說,都是古代科學文化不發達,人類對自然認識的誤解。”轉臉問魏剛道:“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難道跟你同學的死有關?”

  魏剛點點頭,說:“我哥回來的那天,我和兩個同學去爬浮來山了。”

  “浮來山?”魏父一驚,“你們去浮來山幹什麼?”

  魏剛嘆口氣說:“很多人傳說山上鬧鬼,我們上去看看。”看父親神色緊張,奇怪的問:“爸爸,你知道山上鬧鬼的事?”

  魏父點點頭:“我聽很多人說過。據說山上有個死亡山洞。”

  “什麼死亡山洞?”魏華不解的問。

  “人們都說山上有個神秘的山洞,”魏剛說,“很多人進山之後,都失蹤了,因為那個洞裡有鬼怪。”

  魏父皺皺眉說:“都是無稽之談,不要相信那些鬼話。你們在山上遇到了什麼?”

  “沒有。”魏剛搖頭說,“我們撿到一根繩子。”

  “繩子?是上次帶回來的繩子?”魏父疑惑的問。

  魏剛點頭,看著父親,聲音顫抖的說:“那繩子上有鬼。被繩子盯住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會腦袋破碎,奇怪的死掉。”說著,他把從山上下來後發生的古怪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包括那個在車上遇到的女孩的死。最後惶恐的說:“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所以一直沒想到繩子會作怪,現在張哲也死了,可以斷定,就是繩子的問題,那繩子上有鬼。”

  他講述的經過,有些是在家裡發生的,先前沒有注意,現在他把那些片段串了起來,主線正是那根繩子,魏父曾親耳聽過那個古怪的笑聲,也親眼見到過金魚與小狗的死狀,顯然魏剛所言不假。他嚴厲的看著魏剛:“你不是說繩子是同學家裡的嗎?為什麼要撒謊?”

  魏剛自知問題嚴重,囁嚅道:“我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去過浮來山,可誰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那根繩子呢?”魏父問。

  “我發現繩子有問題之後,昨天上午把它送回浮來山了。”

  “那該沒事了啊。”魏父思忖道。

  魏剛搖搖頭:“可今天早上,我卻在祁鳴順的臥室裡看到了那盤繩子,我踢了一腳,卻什麼也沒踢到,那只是一個影子。”看了魏華一眼,又說:“據張哲昨天說,他看到那條繩子在飛,周圍圍繞著一些奇怪的東西,他還夢見,夢見自己的腦袋破碎了,好多血。現在,他的腦袋真的破碎了……”說到這裡,突然想到:“如果我們沒有從山上撿下那根繩子,張哲就不會死,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恐慌煩惱了。”心頭頓時一陣痛悔。

  只聽魏華喃喃的說:“我也夢到過那根繩子,而且,我也夢到自己的頭……”

  聽到這話,魏父如同聽到死亡判決書,臉色突然灰敗如土,“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顫抖的問:“你也夢到了那些東西?”

  魏華失神的點點頭:“起初只是聽到些奇怪的聲音,後來便在夢裡看到一根繩子,再後來就是血……”看著父親焦慮的神情,勉強笑笑說:“您別擔心,爸,也許都是巧合,我剛回國,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可能有些神經衰弱。”

  “恩,不會有事的,”魏父點點頭,神色堅定的說:“等會兒,從賓館訂個房間,你換個環境,好好休息一下。”轉頭對魏剛說:“還記得把那根繩子放在哪裡了嗎?”

  魏剛點頭。

  “趕緊找回來,快點。”魏父神情凝重的說。

  “為什麼要找回來?”魏剛疑惑的問。

  “別問為什麼,快去找回來!”魏父嚴厲的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7 PM


這些年來,母親經常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責備,父親卻很久沒用這樣嚴厲的口氣與他說話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不再是從前那個獨斷專行的家長,在母親的嘮叨聲裡越來越沉默。也正是因為如此,魏剛經常對母親的嘮叨感到厭煩,卻始終對父親存了一份敬畏之心。這一句斥責又讓他感受到父親的威嚴和自信,不敢再多問,惶恐的走出家門。

  登上浮來山,見黑色塑料袋還掛在路邊的枝杈上。山間小道雖然幽深,但陽光從樹葉縫隙裡篩落下來,給山林增添了寧靜祥和的氣息。魏剛小心翼翼的把塑料袋摘下來,只見繩子還靜靜的躺在裡面,看不出絲毫的邪祟跡象。魏剛又開始疑惑,眼前毫無生命的繩子果真是那些恐怖的事件根源嗎?

  想起父親焦急的神色,魏剛沒有在山上片刻停留,匆忙帶著繩子返回家中。進得家門,只見父親正半倚在沙發裡,神情凝重,顯然正在等他。魏母聞聽聲音,也從房間裡走出來,面帶惶恐,急切的問:“找到了嗎?”魏剛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已經把事情真相告訴了母親。

  魏剛點點頭,將手提袋遞給父親。魏父打開袋子,皺皺眉問:“就是這個?”思忖片刻,將塑料袋小心的放到茶几上,起身走進魏華臥室。魏剛忙跟在後面,與母親一起走進來。

  映飛還是坐在床邊看書,突見一家人神色古怪的走進來,忙奇怪的站起來。魏華看到弟弟,關切的問:“怎麼樣?”魏剛還沒回答,就聽父親說:“我已經在嘉華賓館訂了兩個房間,你們馬上收拾行李,換個休息環境,你媽媽將陪你們一起去。魏剛繼續住在朋友家裡,有事情打電話,沒事不要回來。”

  魏華愣住,疑惑的問:“那您呢,爸爸?”

  魏父神色嚴峻,緩緩的道:“我留在家裡。”

  魏母急切的問:“為什麼留在家裡?”

  魏父看了妻子一眼,果斷的說:“不要管那麼多,大家趕緊收拾,馬上去賓館。”

  “那繩子怎麼辦?”魏母不明白丈夫的意思。

  “繩子我來處理。這幾天你們都不要回家,有事電話聯繫。”魏父說道。

  “怎麼處理啊?乾脆快燒掉吧。”魏母著急的說。

  魏父聞言一愣,沉思道:“燒掉有用嗎?”抬頭看看魏華,只見房間光線充足,兒子蒼白憔悴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不散的陰影,當下不再猶豫,神色堅忍的說:“我自有分寸。你們收拾用品,趕緊離開。”

  魏華心中惶惑,看著父親毅然決然的神態,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若繩子果真是邪惡之源,那麼已經危及到全家人的安全,以常理推斷,與繩子距離越近,面臨的危險越大,父親安排全家出去躲避,獨自留下與繩子為伴,顯然存了赴死之心,要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全家的平安。

  魏華從床上坐起來,轉臉擦了一把淚水,說:“爸爸,您陪媽媽去賓館,繩子我來處理。”

  魏父見兒子猜到自己的心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不會有事的。照顧好你媽媽,過兩天,等事情結束了再回來。”

  幾天來,魏華深切感應到繩子的巨大魔力,那種不可預見的恐怖如惡魔一樣纏繞著他,為了不會讓家人擔心,他只輕描淡寫的透露隻字片語,不敢將內心的恐懼表現出來。他在國外日久,終於回來一趟,郁積已久思念未曾完全宣泄,竟遇到了生死離別的危機。他知道,其實父親完全不必乾冒奇險,以身試禍。他這樣做,分明是寧願搭上他的生命,也不願讓自己有絲毫危險。

  父愛如山。魏華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抱住父親的胳膊,將頭埋在臂彎裡,淚水汩汩而下。映飛站在他們身邊,怔怔的看著丈夫,雖然沒完全明了發生的事情,卻感受到丈夫的無奈和悲傷,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魏剛看著哥哥悲傷的樣子,也隱隱猜到了父親的心意,心想:“禍是我闖出來的,張哲已經死了,怎能連累父親冒險?”於是大聲說:“我來處理這根繩子。如果有事,讓它衝我來好了。”說著,轉身走到客廳,從茶几上抓起塑料袋,便要下樓。

  “站住!”魏父在他身後大喝一聲。

  魏剛停住腳步。魏父走上來,劈手奪過袋子,神色嚴峻的說:“你來處理,你怎麼處理?趕緊收拾東西,馬上離開家。”

  魏母早已淚流滿面,對魏父說:“我陪你留下,死就一起死。”

  魏父看了妻子一眼,生氣的說:“留下有什麼用?誰說會死?魏剛,照顧你好媽媽,立刻去嘉華賓館。”

  魏剛咬咬牙,從父親手裡搶過繩子,大聲說:“對不起,爸爸,禍是我闖出來的,要死我去死。”轉身就要出門,胳膊卻被父親抓住了。

  魏父抓住魏剛的胳膊,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厲聲斥責道:“你闖的禍還小嗎?”奪過魏剛手中的繩子,喝道:“滾出去。”

  魏剛呆立在當地,臉上留下五個通紅的指印。這是成年以後,魏剛第一次挨到父親的巴掌,如童年一樣火辣而疼痛,不同的是,兒時的巴掌是教訓,此時卻有了另外的含義。他怔怔的看著父親,卻見淚水從父親的眼睛裡流出來。才一會工夫,魏父仿佛蒼老了許多,剛才的霸氣一掃而光,疲憊的說:“你們都走,如果我有什麼意外,就可以確定繩子有古怪,你們不要管我,遠遠離開這裡,等鬼氣消散了再回來。”

  魏華在映飛的攙扶下,從臥室裡走出來。低聲對魏剛說:“聽爸爸的話吧,不要惹他生氣。”魏剛不敢再表異議,只好垂頭喪氣的幫助母親收拾行李。魏母心中恐懼驚慌,絮絮叨叨的責備魏剛。魏父將繩子抓在手裡,默默的看著一家人忙碌,嘆口氣說:“別埋怨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誰也想象不出會有什麼結果等待著他們,魏母收拾好日常用品,哭哭泣泣的走出家門,魏華從床上起來之後,精神好了許多,臉色還是蒼白,他默默的看著父親,一言不發。魏剛還在為自己的禍事而惶惶不安,痛心內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魏父面帶微笑,送他們走到門口。

  魏剛陪母親和哥嫂來到嘉華賓館,魏父已預訂了兩個房間,魏華夫婦住一間,魏母住一間。中午的時候,魏父打來電話,讓他們自行從外面吃飯,不要管他。魏母想回家給丈夫作飯,被魏父堅決拒絕了。

  午餐在賓館餐廳裡,魏母擔憂丈夫,面對飯菜淚流不止,魏華看母親傷心的樣子,也禁不住陪她流淚。魏剛被凄慘的氣氛搞的心煩意亂,加上傷心張哲的死亡,沒有一點胃口,胡亂扒拉幾口便走了出去。

  走出賓館,先給順子打了一個電換,順子接受完公安機關的調查後,已經回到家裡。張哲的死亡也給他帶來極大的震驚,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他不敢再進那間老房子,先回市區的家裡了,他的父母都住在那裡。魏剛本想再去看看張哲,早晨過於緊張,沒有顧的上看最後一眼,可順子告訴他張哲的屍體已被公安機關移走,可能需要進一步調查處理。兩人約定晚上見面,然後掛斷了電話。

  魏剛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心中茫然無措,只好回到賓館。魏母滿面愁容的坐在魏華的房間裡,看到魏剛,又忍不住責備他惹出那麼多禍端,魏剛不敢再頂嘴,只好灰溜溜的躲進另一房間,用電視打發無聊的時光。

  本地電視新聞裡報道了張哲的案子,電視台的播音員沒有多加評論,只說公安機關將盡快破案云云。電視裡沒有出現張哲的鏡頭,只有醫院外景還病房外圍觀者的畫面。鏡頭切換間,魏剛突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心念一閃,想起正是昨天在小區裡見到的一老一少,看來他們不知如何聽到消息,跑到張哲出事的醫院去了。

  傍晚,魏華走進房間,從家裡搬出來後,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只是蒼白的臉色沒有改變。魏華坐到床上,神色有些恍惚,沉默了一會說:“我去給爸爸買點晚餐,晚飯你陪媽媽一起吃吧。”魏剛站起來說:“我去買,你身體沒好,多休息吧。”

  魏華笑笑,起身攔住他:“還是我去吧,免得爸爸看到你不高興。”魏剛想到父親生氣的樣子,心頭不禁惴惴然,哥哥剛從外面回來,料想父親對哥哥不會象對自己那樣嚴厲。於是點頭同意。

  魏華看著弟弟,深深的說:“這次我走了,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你要改改自己的脾氣,多孝敬爸媽。”嘆口氣,眼睛裡閃過一絲凄苦的神色。他這次回國探親,假期很短,過幾天就要返回美國。魏剛只道他在說出國以後的事情,點頭答應道:“我會的。”魏華又說:“你嫂子從小就在國外,不了解國內家庭的關係和矛盾,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原諒一些。”

  魏剛點點頭:“那天是我做的不對。哥,你愛她嗎?”

  魏華凄然一笑說:“是的,象她愛我一樣愛她。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給她帶來幸福。這幾天,麻煩你多關照她一點。”魏剛看著他,點了點頭。

  魏華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深深吐了口氣,說:“我去了,以後,照顧好咱爸媽。”說罷大步離去,魏剛送他走出門外,看著哥哥略帶踉蹌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一種無以名狀的傷感和痛楚,魏華的背影在夕陽裡孤單而蒼涼,仿佛正在走向一個不可預知的結局。魏剛撓了撓頭,轉身返回房間。

  晚上,魏剛陪母親和嫂子吃飯之前,先給家裡撥個電話。魏華正和父親一起吃飯,聽電話裡的聲音,似乎正在喝酒。魏父還是不許他們回來,只說魏華陪自己吃晚餐就夠了。

  聽說魏華父子都平安無事,魏母情緒好了許多。這件事情本來就荒誕不羈,在這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會讓人神經松懈,魏母不再象剛得知危機時那麼緊張。晚飯過後,魏華回到賓館,手裡多了一個皮包,臉色愈加蒼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7 PM


 魏剛記得哥哥出門的時候兩手空空,見他手中多了一個包,奇怪的問:“那是什麼?”魏華笑笑說:“順便買了一點東西。”魏母見魏華神色憔悴睏倦,知他還在病中,忙叮囑他早些休息,切莫累壞身體,邊說邊拉魏剛走出房間。魏華知道母親的心意,欲言又止,默默的送他們出來。

                 

  魏剛出了賓館,想回家看看,又怕被父親責罵,只好先回住處。他有順子家老房的鑰匙,進得房裡,先開了所有的燈,然後才給順子打電話。

                 

  順子很快從爸媽住處趕了過來,臉色依舊蒼白。他從早晨到現在一直處於驚恐之中,此刻見到魏剛,總算塌實了一些。張哲的死太過神秘,而那根繩子的威脅依舊存在,兩人坐在臥室裡,大眼瞪小眼,找不出一個頭緒。

                 

  順子心有餘悸地說:“還有件怪事,我沒跟任何人講。”魏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事情?”順子聲音稍稍有些顫抖:“今早發現張哲出事的時候,我的手上沾滿了血……。”

                 

  魏剛一怔:“血?哪裡來的血?”順子木然的搖搖頭:“不知道,我看到自己手上沾滿了血跡,才發現張哲出事了。”停了一下,顫聲問道:“你明明把繩子送回山上了,張哲為什麼還會出事?你說,我手上怎會有血?”

                 

  魏剛煩躁的撓撓頭:“也許這件事情跟繩子沒有關係。你手上的血,會不會從張哲身上沾來的?”

                 

  順子搖頭說:“不是的。我記得清楚,早晨起床的時候,一穿外衣便看到了手上的血跡。不過警察問我的時候,我沒講這件事。也許他們還會找你了解情況。”

                 

  魏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說:“我已把繩子從山上找回來了。現在我爸爸手裡。”

                 

  “找回來了?”順子大吃一驚,“為什麼要找回來?”

                 

  魏剛把事情經過簡單敘述一遍,當聽說魏華也曾做過古怪的夢,順子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叫道:“你哥哥!你哥哥要有危險。”

                 

  魏剛低下頭,低沉的說:“不會的。繩子在我爸爸手裡,他不許我們回家。”

                 

  順子嘆口氣說:“那你爸爸不是有危險了嗎?”

                 

  魏剛抱著頭,痛苦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家把繩子拿出來。”順子遲疑的說。

                 

  魏剛搖搖頭:“不行,因為這個事情,我今天挨了我爸一巴掌。再說,即使拿出來,我們怎麼處理?”

                 

  兩個人垂頭喪氣,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時間漸晚,順子睡意涌上來,先上床睡了。半夜裡醒來,只見魏剛還滿面愁容的坐在燈光裡。順子嘆口氣說:“別想了,睡覺吧。”魏剛無奈的點點頭,合衣躺到了床上。

                 

  深夜,順子被噩夢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這幾連連發生怪事,兩人不敢關燈睡覺,房間裡燈光明亮,順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見魏剛也正翻身坐起,眼神呆滯,急促的喘息著。順子揉了一把眼睛,問魏剛:“怎麼了?”

                 

  魏剛神色驚恐,說:“我也做那個夢了,漫天裡都是繩子,還有我哥……我哥!”說著,“騰”的從床上跳起來,胡亂套上衣服,轉身就要向外跑。順子一把抓住他,問:“哪裡去?”魏剛掙脫他的手,大聲說道:“找我哥。”順子慌忙說:“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我剛才也夢到繩子了。”

                 

  兩人衝下樓來,才發現外面還是漫天星斗。順子看看表,才凌晨三點。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嘉華賓館而來。初秋的凌晨,空氣裡帶點清寒的涼意,不知是因為是清冷還是害怕,順子聽到魏剛的牙齒格格打顫。

                 

  來到嘉華賓館,順子跟在魏剛身後,徑直衝進大堂。值夜班的服務員正在昏昏欲睡,突見進來兩條人影,慌忙站起來,沒等她開口,兩人已跑上了樓梯。魏華夫妻住在二樓,住了個普通標準間,魏剛來到房間門前,稍稍猶豫了一下,敲響了房門,低聲喊道:“哥哥。”

                 

  房間裡傳來的是映飛的聲音:“誰啊?”

                 

  “我,魏剛。”聽到映飛的聲音從容鎮定,魏剛輕輕鬆口氣。

                 

  房門打開,映飛探出頭來,朝魏剛身後看了一眼,問:“你哥呢?”

                 

  魏剛一愣,這話本來是他想問的。此時房門半開,房間裡燈光明亮,映飛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看神情並非開玩笑。魏剛忙問:“他沒跟你一起?”

                 

  映飛搖搖頭:“昨晚你們走後,他也跟著出去了,回來說他自己換了一個房間。”

                 

  “為什麼要換房間?”魏剛放鬆的心又開始收緊。

                 

  映飛搖搖頭:“我沒有問,他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魏剛皺皺眉:“換了哪個房間?”

                 

  映飛還是搖頭:“他沒告訴我,不過就在這個賓館裡。怎麼了?”

                 

  “沒事,”魏剛說,“你繼續休息吧。”映飛一問三不知的態度讓他有些不悅,轉身朝樓下走去。映飛急忙跟出來,問:“出了什麼事情?”

                 

  順子在後面安慰她說:“沒什麼的,嫂子,你回去睡吧,不用擔心。”

                 

  魏剛匆匆來到一樓總服務台,服務員翻過登記簿後發現,魏華果然給自己登記了另一個房間,在二樓的另一側。

                 

  魏剛的心又一次抽緊,莫名的惶恐涌上心頭,對順子說:“走,上去看看。”

                 

  順子沒有吭聲。魏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神裡閃爍著不安,囁嚅道:“我先去趟廁所。”魏剛點點頭:“好的,過一會你上來找我。”說著,大步邁上樓梯。

                 

  賓館二樓樓道裡靜悄悄的,魏剛經過映飛的房間時,發現房門緊閉,想必她又去睡了。魏華另開的房間在二層的另一頭,與先前的房間隔了很遠。魏剛慢慢走近的時候,又聽到了那個古怪的笑聲。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他記得每次這個聲音出現的時候,必然要發生一些血腥的事情。

                 

  隨著聲音的加強,魏剛感到渾身血液加快,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慄與煩躁。他疾步來到門前,伸手去敲那扇門,門沒有關,在他一敲之下,自己開了。魏剛邁步進房,只覺一股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門又被輕輕的合上了,只留下一道縫隙。

                 

  房間裡黑洞洞的,廊道裡的燈光從房門縫隙裡射進來,更顯得陰暗而朦朧。

                 

  “哥哥。”魏剛輕輕叫了一聲。

                 

  剛才古怪的聲音突然變的遙遠,似乎從晲仆`處鑽了出去,正在向著遠方收縮。房間裡異常安靜,魏剛聽叫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他努力睜大眼睛,以適應房間裡的黑暗。他伸手在椈壑W摸索,想尋找房內電燈開關,然而椈壑@片平滑,他什麼也沒摸到。

                 

  他朝前走了兩步,眼睛終於看清了房間的物事,靠椌漕F上坐了一個人影,雖然房內昏暗,難以看清面目,但從坐姿上認出來,正是哥哥魏華。

                 

  魏剛心頭一喜,叫了聲哥哥,正要走上前去,卻見魏華的影子如同煙霧般搖晃起來,仿佛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楊柳枝條,正在風中搖擺不定。與此同時,那個原本消失的聲音突然從晲刈咱X,如狂風般卷過房間的每一寸空間。魏剛驚恐的睜大眼睛,只見房間裡竟飄滿繩子的影子,它們在半空中縱橫交錯,伴隨著那個狂亂的聲音,如毒蛇般蜿蜒蠕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8 PM
十一

魏剛感到自己的血液如同舞動的繩子般沸騰起來,他渾身戰慄,一步衝到魏華面前,大聲叫道:“哥哥,快走。”卻見魏華閉著眼睛,毫無反應,,頭顱依舊木偶一般的搖動著。魏剛吃驚的看著他,大聲叫道:“哥哥,哥哥,你怎麼了?”伸手捧住魏華的頭。

                 

  魏剛似乎聽到了頭骨破碎的聲音,他吃驚的低下頭,發現自己捧住的不是一個頭顱,而是一個柔軟的麵團,那麵團被他用力一捧,竟捏得扁了。與此同時,耳邊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那分明是一片充滿了邪惡和得意的笑聲。魏剛心神一顫,他看著那個變形的麵團,隱約覺得這東西跟哥哥有關,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把麵團恢復成原來的形狀。可是,他越手忙腳亂的捏弄,那麵團越不是原來的樣子。魏剛急出一身大汗,再去看時,那麵團變成了一個破裂的花瓶,一些粘乎乎的東西從瓶子裡流出來。

                 

  突然房間內燈光一亮,有人從外面闖進來,魏剛回頭一看,原來是順子,他擦了把汗,沮喪的對順子道:“過來看,這東西怎麼了?”

                 

  順子走到近前,一眼看到魏剛手捧的東西,登時臉色慘白,一個箭步衝到魏剛身後,將他攔腰抱起,拖離原地,失聲叫道:“你在幹什麼?”

                 

  魏剛只覺腦海里靈光一閃,仿佛從夢境中醒來,他疑惑的回過頭,哪裡有什麼麵團,那分明是哥哥的頭顱,竟是一片血肉模糊,連白花花的腦漿都流了出來。魏剛一聲慘叫,爬到哥哥跟前,只見魏華早已氣絕身亡,兀自睜著大大的眼睛,神情如同看到了魔鬼一般,流露出極端的恐懼和絕望。

                 

  魏剛心膽俱裂,一時之間,如同痴呆了一般,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順子,喃喃的說:“怎麼會這樣?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我殺死了我哥哥……”順子驚恐萬狀,一把抱住魏剛的身子,在他耳邊大聲說:“不是的,我們離開這裡……”想扶他站起來,卻發現他早癱軟在地。

                 

  順子用力將他架起來,氣喘吁吁的說:“我們離開這裡,走……”才走兩步,突見旁邊的桌子上搭著一條繩子,房間裡沒有風,那繩子卻還在微微搖擺,順子認得清楚,這正是他們從浮來山撿來的那條。適才的恐懼已讓順子渾身酸軟,冷不丁看到這條繩子,不啻於看到了魔鬼,駭得他差點坐到地上。

                 

  然而那條繩子卻無異樣,只是靜靜的躺在桌子上。順子張皇失措,顧不上琢磨繩子怎會出現在這裡,急忙連拖帶抱將魏剛攙下樓來。天還沒亮,前台服務員正打瞌睡,兩人踉踉蹌蹌走出賓館,呆立在門口,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順子旁邊有一排長椅,忙扶魏剛坐了上去。魏剛半伏在椅子上,渾身戰慄不已,嘴裡一味的哀泣著:“哥哥,哥哥……。”

                 

  順子與魏剛是多年的好朋友,只知道他平時大大咧咧粗豪不羈,從未見他如此悲痛欲絕的樣子。他明白魏華的死不能算到魏剛頭上,但他親眼見到魏華的腦袋被他生生捏碎,不知該做何解釋。初秋早晨的微風裡帶著絲絲的寒意,他痴痴的站了片刻,轉身看到魏剛手上的血,又是一陣心驚膽戰,暗想:昨天清晨,自己的手上也曾沾滿血跡,難道與魏剛身上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想到事情處處透露著詭異和恐怖,不禁一陣顫慄。慌忙找出紙巾,從賓館洗手間裡沾些水,幫魏剛擦乾淨手上血跡。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微微發亮,路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突然,凄厲的警笛劃破清晨,幾輛警車鳴叫著開進賓館大院。過了一會,賓館裡傳來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哭聲,正是魏母的聲音。魏剛在外面聽到母親的哭聲,痛苦的閉上眼睛,一任淚水流滿面頰。

                 

  很快,又一輛出租車停在賓館前面,車上下來一個面色蒼白的的中年人,手裡抓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疲憊而吃力的走過來。順子曾經見過,來人正是魏剛的父親。

                 

  魏剛伏在椅子上,想起哥哥出國多年,一家人思念綿綿,好容易回來一趟,竟因自己多事而葬送了性命,內心悔疼無已,幾次暈厥過去。此時見到父親,早泣不成聲。魏父怔怔的看著兒子,良久才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魏剛久久答不出話,順子忙低聲答道:“魏哥出事了,已經……。”

                 

  其實魏父已從電話裡得知了噩耗,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在兒子這裡得到了證實,身子還是晃了一晃,差點栽到在地。定定神,又問:“怎麼會這樣?”

                 

  順子費力的咽口唾沫,說:“是繩子……那條從浮來山上帶來的繩子。”

                 

  魏父喃喃的說:“不會的,繩子在我這裡,我一直帶在身上。”

                 

  順子悲傷的搖搖頭,說:“不,繩子在魏哥的房間裡,我剛才看到了。”

                 

  魏父突然想到了什麼,將手抖抖索索的伸進塑料袋,抽出一條繩子。他一看清手裡的繩子,登時淚流滿面,失聲道:“傻孩子啊……”

                 

  魏剛吃力的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出那是一條嶄新的繩子,雖然與從浮來山上撿來的繩子一般粗細,但從顏色可分辨出來,這是一條剛剛買來的新繩。魏剛瞬間想通了事情所有的細節:繩子是一切凶兆的源頭,為了不讓父親受到傷害,魏華買了一條同樣的繩子,利用回家送餐的時機,換掉了那條附有邪惡的舊繩,現在想來,魏華昨晚帶回的皮包裡,裝的就是那條奪人生命的繩子了。他拿到繩子後,為了不連累映飛,特地另開了一個房間。他處處替親人著想,卻獨獨忽視了自己的安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8 PM
十二

老年喪子,本來就是人生至痛,得知兒子為了自己而死,魏父更是痛不可忍,淚如雨下。良久,才語帶哽咽地問:“那條繩子呢?”順子摸把眼睛,說:“還在魏哥房間裡。警察來了,多半已被他們拿走。”

                 

  魏父還沒說話,突然身後有人答腔:“您說的,是這根繩子嗎?”

                 

  魏剛聽聲音耳熟,轉過頭,只見賓館門口走來一老一小,正是那天在小區裡見過的杜師傅與年輕人。杜師傅也看到了魏剛,愣了愣,爽朗的說:“小夥子,又遇到你了。”晃晃手裡的繩子,問:“你們剛才說的,是這條繩子嗎?”魏剛呆呆的看著杜師傅,突然預感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聲音嘶啞的說:“是的,那是我從浮來山帶回來的。”杜師傅神色一變,說:“浮來山?上次遇到你,怎麼……。”他話未說完,見魏剛雙眼無神,神色蒼茫憔悴,隱約猜到了什麼,忙把話頭一轉,問:“出事的是你們什麼人?”

                 

  魏剛無力的說:“那是我哥哥。這是我父親。”杜師傅瞬間明白了一切,看了魏父一眼,深深嘆了口氣。

                 

  他身邊的少年還是一副冰冷沉默的樣子,看見魏剛瑟縮憔悴的神色,似乎有些吃驚。從杜師傅手裡接過繩子,凝眉傾聽了片刻,點點頭說:“我感應到了,正是它們,就在這根繩子上。”杜師傅聞言似乎一喜,問:“能控制住它們嗎?”年輕人點點頭。

                 

  魏剛聽他們談到繩子,雖然不甚明了什麼意思,但顯然與哥哥有關,早先魏剛就懷疑杜師傅是捉鬼的法師,此刻見年輕人表示能夠控制,立刻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從長椅上掙扎起來,跪倒在杜師傅面前,哀求道:“杜師傅,您一定有辦法,求您救救我哥哥……”

                 

  杜師傅急忙把他扶起來,看看遠處的浮來山,沉鬱的說:“太晚了。如果我們早些找到這繩子,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丟掉性命。唉,如果你前天告訴我們……”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魏父是一家之主,魏華出了事,有諸多的事情等他處理,忙強打精神,託付順子照看魏剛,自己步履蹣跚的走進賓館。

                 

  順子雖不認識杜師傅二人,但見他們言行古怪,能從警察的手裡拿到繩子,料定不同尋常,送魏父走進賓館,回來問道:“你們知道繩子的來歷?”

                 

  杜師傅點點頭,說:“我們正在研究浮來山上的詭異現象,包括這條繩子,它們涉及到一個事關生命本身的重大課題。最近幾天,我們一直在尋找災難的源頭,原來在你們手裡。”說著,四下裡看了看,說:“外面太吵了,我們到茶樓裡談。”

                 

  順子扶著魏剛,跟在杜師傅身後走進嘉華賓館旁邊的茶樓。剛到早餐時間,茶樓裡顧客稀少,四人要了幾份早點,從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大家相互通報了姓名,原來杜師傅名叫杜世成,在本市從事舊書銷售,是一個自由職業者。順子也簡單介紹了自己與魏剛的工作,他們都在本市內的商業公司上班。與杜師傅同來的朋靈卻異樣沉默,自報姓名之後,再也不著一言。

                 

  杜師傅見魏剛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勸慰他道:“小夥子,不要這樣苦著自己。生活原本就是充滿坎坷和曲折,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突發事件,我們永遠無法預料明天上演的是一出喜劇還是悲劇,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就是努力追求理想和幸福,避免一切可能發生的苦難,但悲劇若是發生了,自責和內疚是沒用的,只能勇敢面對,把損失和痛苦減少到最小。”

                 

  魏剛抬起頭,澀聲問:“杜師傅,我想知道,張哲和我哥哥的死,是不是原本可以避免的?”杜師傅黯然的點點頭:“若是我們早兩天找到這根繩子,那些死亡事件就不會發生了。”杜師傅的話仿佛一把鐵錘,狠狠砸在魏剛心頭。前天,他與杜師傅不期而遇的時候,身上正帶著那條繩子,只怪未曾把杜師傅的話放在心上,若當時耐心聽他把話講完,也許事情會是另外一番面貌。魏剛頓時悔痛交加,狠狠一拳,擂在桌子上,失聲泣道:“是我該死,我害死了哥哥啊!”

                 

  杜師傅見他傷心欲絕,一時默然無語。順子指指朋靈手中的繩子,膽怯的問:“這根繩子怎麼處理?它會不會繼續害人?”杜師傅沉吟了一下,說:“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們發現繩子的前後經過?”順子點點頭,把他所了解的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一直說到昨晚他與魏剛來到嘉華賓館。杜師傅聽的很仔細,問:“你從廁所出來之後呢?”順子抹了一把額頭,說:“我從廁所出來後,魏剛已經不見了,走廊的另一端有人說話,我走過去發現有間房門虛掩著,魏剛正蹲在裡面,我打開燈,就看到……看到魏剛正抓住他哥哥的頭,捏來捏去,頭骨都捏碎了……我聽到有骨骼破裂的聲音。”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順子雖然不再象凌晨那樣驚慌,但說起這些事情,心裡還是感到恐懼。

                 

  順子的訴說勾起了魏剛的記憶,從早上到現在,極端的悔痛幾乎讓他精神崩潰,又想到母親和嫂子還在守在賓館內,不知如何傷心慘痛,腦海里頓時一片迷糊,喃喃的說:“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是我殺死了我哥哥……”杜師傅見狀,知道他心神迷失,忙用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說:“世界上,沒有人能用雙手的力量捏碎活人的頭骨,你哥哥的死與你無關。”

                 

  一陣清涼感覺從杜師傅手上傳過來,直透魏剛的腦門。魏剛迅速清醒過來,定定神問:“是什麼東西害死我哥哥?”杜師傅說:“是意念,是一股我們尚不了解的強大意念,它們無影無蹤無形,以繩子為載體,專門感應那些意志相對薄弱的人。”

                 

  “意念?”魏剛艱難的回味這個詞,“什麼是意念?”

                 

  “意念是一種力量,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力量,我們平時所說的力量是死的,附著在繩子上的意念卻是活的,這種活的力量,我們也稱做'幻質'.”(關於幻質的詳細描述,請見盡千鐘《幽洞系列之幻嬰》。)

                 

  魏剛搖搖頭,他思維正處在混亂之中,一時無法理解杜師傅的話。順子也似懂非懂,問:“就是說,那些災禍,是繩子帶來的幻質在作怪?”

                 

  杜師傅點點頭:“是的,是幻質。其實平常人們說的鬼怪,都是幻質現象。”

                 

  “'幻質'是什麼?就是鬼怪嗎?”順子問。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鬼怪,是意念,”杜師傅見話題又繞了回來,微微一笑說,“無論是人還是動物,任何一種生命都有自己的意念,當一種意念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時,就會脫離生命體的思維,轉化成為現實的物質,因此,這種物質具備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那就是'幻質'了。”

                 

  順子疑惑的問:“'幻質'為什麼會害人呢?它們怎麼會附著在那條繩子上,它為什麼要攻擊我們?還有,我和魏剛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杜師傅嘆口氣說:“目前,我們尚未明白這批幻質的來龍去脈,總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必然有一個強烈的意念包含在裡面。你們看到了古怪現象,那就是幻質的意念已經感應到了你們。不過不要擔心,既然我們找到了繩子,就不會讓幻質肆意妄為。”

                 

  魏剛也想起一件事情,低聲問:“如果我們早把繩子燒掉,是不是可以避免後來的事情?”杜師傅憐憫的搖搖頭:“不是的,繩子只是一個載體,燒掉了繩子,不會燒掉幻質,它們會轉移到其他的東西上,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例如事件中第一個女孩的橫死,繩子並不在她身邊,可根據順子剛才所說,她受到的感應最深,所以最先遭到噬殺。”

                 

  魏剛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言語。順子還在擔憂自己的安危,問:“你要怎樣處理這根繩子呢?”杜師傅沉吟了一下,說:“繩子的事情容易解決,只要引導繩子上的意念,不令它們繼續害人就可以了。關鍵的問題是,如何找到這批意念的根源,徹底的控制住它們。現在城市裡陸續出現了多次幻質傷人事件,只怕背後有個大的根源。”

                 

  順子吃完了早餐,突見朋靈的神色有些怪異。自從朋靈來到茶館,手裡一直攥著那根繩子,連吃飯也不曾放開。此刻,他臉色蒼白,身體卻在簌簌發抖。杜師傅也發現了朋靈的異常,忙拍拍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朋靈?”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8 PM
十三

朋靈定定神,淡淡的說:“我不要緊。”

                 

  “有什麼發現?”杜師傅關心的問。

                 

  朋靈舉起手中的繩子,神色顯得痛苦,說:“我感應到了它們。”

                 

  “是什麼?”杜師傅緊張的問。

                 

  朋靈遲疑了一下,緩緩的說:“全是痛苦和恐懼,是救贖和殺戮的衝撞。”

                 

  杜師傅,又問:“來自什麼東西?”

                 

  朋靈沉思道:“來自無數的生命,包括人類。都是被殘殺前的絕望、仇恨和恐懼。”

                 

  “哦,”杜師傅神色凝重,喃喃說道:“我應該想到的,任何一種經歷死亡的生命,被激發的出來的能量必然是最強大的。是什麼殺死了它們?”

                 

  朋靈的語氣異常冰冷:“是人類。”

                 

  杜師傅神色為之一變,抱歉的看了朋靈一眼,茫然的嘆了口氣。

                 

  順子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但覺這一老一少的關係有點奇妙,他原以為朋靈只是杜師傅的晚輩或學生,但看他們二人的神色,杜師傅在對朋靈的關心和愛護之外,似乎還有一層敬畏,不但遇事要向朋靈請教,而且總是帶點小心翼翼的神態。朋靈卻始終神態沉默冷淡,即使面對杜師傅,也看不出應有的尊重和客套。

                 

  吃完早點,杜師傅與順子互留了聯繫電話,說:“繩子我們帶走了,如果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記著給我電話,另外,我們正在研究浮來山幻質的問題,希望你們能提供幫助。”順子不解的問:“我們該怎麼做呢?”杜師傅說:“到時候我會跟你聯繫的。”

                 

  順子看了看魏剛,點點頭。杜師傅站起來,對順子說:“你們不會再有麻煩了,我們還有些事情,需要跟警方溝通一下。你送魏剛回家吧,他需要好好休息。”

                 

  見杜師傅要走,魏剛一把抓住他的手,淚眼模糊的問:“杜師傅,我哥哥真的就這樣死了嗎?”杜師傅嘆口氣,憐憫的拍拍的肩膀。魏剛絕望的鬆開手,目送他們離去。

                 

  魏華喪事結束後,映飛便要飛回美國了。失去了魏華的日子裡,映飛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鳥,整天一副惶然不知所措的樣子,魏剛似乎不曾見她流淚,但再也聽不到她毫不掩飾的發自心底的笑聲了。臨行那天,魏剛一家三口將其送到飛機場。映飛與魏華來時成雙成對,去時卻孤鴻失侶,送別的情景不勝凄惶。

                 

  魏母抓著映飛的手,動情的說:“孩子,有空的時候再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映飛凄然的搖搖頭:“我不要再回來了,媽媽。我在這裡失去了最愛的人,想起來我會心痛,我會心痛一輩子。”

                 

  魏剛一直對映飛懷有成見,聞聽此話,也不禁動容。驀然想起哥哥臨終前那天,自己問他是不是愛映飛,當時魏華說:“是的,象她愛我一樣愛她。不知道我能不能給她帶來幸福。”此時他才陡然意識到,原來他們如此深深相愛的啊。

                 

  映飛走向機場檢票口的時候,魏剛輕聲說:“嫂子,保重,一路平安。”映飛陡然回過頭來,淚水奪眶而出,說:“魏剛,從我們回來的第一天開始,魏華便盼望著你能在我面前喊一聲嫂子,現在你終於喊了,他卻永遠聽不到了。”

                 

  魏剛淚流滿面:“嫂子,對不起!”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29 PM    標題: 第六部 浮來驚魂 一

第六部 浮來驚魂 一

  
又到週末,將近下班的時候,一輛豪華長途包車駛進科怡公司大院,車門打開,一群身著工裝的少女雀躍著跳下來,有人把手中的背包高高拋起,大聲喊道:“回家了,我們回來了。”活潑的喧囂立刻吸引來很多目光,有人從辦公樓上探頭眺望,見是公司培訓歸來的員工,又把頭縮了回去。


  帶隊的主管將大家聚攏到一起,總結了此行的收穫後,宣布下周一正式上班。一聲解散,女孩們頓時一哄而散。女孩們在另一座城市封閉培訓了幾個月,早就歸心似箭,此時回到自己的城市,如同鳥兒衝破了樊籠。一位染著幾綹淡黃頭髮的女孩走在前面,遠遠衝著宿舍樓喊道:“狗狗,我回來了。”


  “狗狗,我回來了。”


  身後的幾個女孩模仿她的聲調,一起叫喊,公司大院裡頓時響起一片尖叫聲,女孩們嘻嘻哈哈笑作一團。一個戴眼鏡的女孩邊笑邊問:“楚楚,你的狗狗在哪裡?怎麼沒有見過?”那個叫楚楚女孩回過頭,得意的說:“我的狗狗叫豆豆,最可愛了,明天你們就見到了。”


  “為什麼要明天啊?”有人問。


  “它還在我男朋友那裡呢,明天我讓他送過來。”又想起了什麼,對另一個扎著馬尾巴的女孩說:“小青,借你手機用用,給我朋友打個電話。”



  叫小青的女孩從昆包裡掏出手機,楚楚熟練的撥了一個號碼,將機子湊到耳邊:“魏剛,我回來了……你怎麼了……豆豆還好吧?明天給我送過來吧……”楚楚的笑容突然凝滯,聲音裡多了一絲哭腔:“豆豆死了?怎麼會死呢?一定是你不上心照看它。”聽說楚楚的寵物狗死了,女孩們頓時關心的圍過來。


  “豆豆好好的,怎麼死的呀……鬧鬼?你哥哥……”楚楚停住話音,驚恐的看看周圍的人,見都關切的看著她,忙岔開話題,衝著話筒說道:“過一會你來吧,我們見面再談。”



  “你的狗狗怎麼了?哪裡鬧鬼?”女孩子好奇心最重,聽楚楚提到鬼,都七嘴八舌的問。楚楚一臉沮喪:“他說他家裡鬧鬼,我的狗狗死了。哪裡來的鬼啊,分明沒看好豆豆,找藉口騙人。”


  戴眼鏡的女孩不以為然:“不會吧?就算騙人,也該編個聰明點的理由啊。”小青接過電話,神秘兮兮的說:“你們還不知道嗎?最近真的鬧鬼了。前幾天的晚報上有報道,城裡死了好幾個人呢。都是頭被捏爛了,聽說還有一個女孩子呢。好可怕。”


  “我也聽說了,”立刻有女孩接著說,“城裡最近發生了幾起凶殺案,據說有連環殺手,專用錘子敲人的腦袋。也有人說是浮來山上的鬼怪乾的。”


  “浮來山真的有鬼嗎?”又有人問。


  “肯定有鬼,聽說死了好多人呢,很久沒人敢上浮來山了。”小青說,“我們鄰居家阿姨是2路公交車司機,她親眼見到了。差點嚇出精神病。”


  “啊?”女孩們一片驚呼,“那鬼什麼樣子啊?”


  小青搖搖頭:“那誰知道,我又沒見過。”


  “我才不信呢,騙人的。”楚楚不高興的說,“我要讓他賠我的狗狗。”


                 


  傍晚六點,楚楚準時出現在嘉華賓館前的咖啡廳裡。咖啡廳靠窗的鞦韆上,早坐了一個帥氣的小夥子,他頭髮凌亂,面無表情,眼睛緊盯著窗外,全然沒有發現楚楚的到來。楚楚將昆包朝他頭上一磕,笑道:“在想什麼呢?看也不看我一眼。”


  小夥子轉過頭,示意她坐下來,神色木然而恍惚。楚楚大為奇怪,若在從前,她的男朋友早跳起來了,幾個月沒見,神態竟如此憔悴而淡漠,寄養在他家的豆豆死了,她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此刻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納悶:“你怎麼了,魏剛?”


  魏剛搖搖頭,問:“這次培訓還好麼?”


  見他表情鄭重,楚楚忙點點頭:“還好,發生了什麼事情?豆豆怎麼死的?”


  魏剛神色恍惚,又將頭轉向窗外,良久沒有回答。楚楚不高興的問:“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魏剛把頭轉回來,語氣低沉的說:“對不起,我害死了豆豆。”


  楚楚與他相戀一年多,深知他精力旺盛頑劣,平時見面總是打打鬧鬧,從未見過他這樣鬱郁寡歡。聯想到他在電話裡說過的話,料想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心頭不禁惴惴然,問:“豆豆怎麼死的?你在電話裡說你哥哥……你哥哥怎麼了?”



  天色已晚,霓虹燈都亮起來。魏剛垂著頭,低聲說:“我哥哥死了。”


  她了解魏剛家庭的情況,吃驚的問:“你哥哥不是在國外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清楚點啊。”她外出培訓的幾個月裡,起初還經常接到魏剛的電話,最近一段時間再沒動靜,公司封閉培訓,宿處電話只能撥進不能撥出,所以幾個周以來,一直無法與魏剛聯繫。魏剛家裡發生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情。


  魏剛沉默片刻,抬起頭,澀然說:“我們分手吧。”


  沒想到等了半天竟是這句話,楚楚心直口快,脫口責問道:“為什麼?你看上別人了?”


  魏剛搖搖頭,依舊神色黯然。楚楚是個爽利潑辣的女孩,她無法接受沒有原因的分手,逼問道:“我哪裡做錯了?”魏剛深深呼出口氣說:“跟你沒有關係。我明天要上浮來山。”


  楚楚不明白上浮來山和分手什麼關係,還是氣惱:“你上山幹什麼?”


  “我答應我的朋友,陪他們上山找一個山洞。”


  見他吞吞吐吐不肯明說,楚楚認定分手的原因必跟他的朋友有關,於是不假思索的說:“好吧,我陪你一起上山。”


  魏剛搖搖頭:“你不能上。”


  楚楚生氣的問:“為什麼?”


  魏剛憂傷的看著窗外:“山上有危險。”


  楚楚自小任性,魏剛關於分手的話大大傷害了她的自尊心,惱火的說:“我偏要上,明天一早,我到你家門口等你,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我偏不跟你分手。”說罷,氣衝衝的站起來,頭也不回走出咖啡廳。


  往常鬧了矛盾,魏剛總會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後討饒道歉,這次走出了一段距離,身後卻沒人跟過來,楚楚悄悄的回頭,透過咖啡廳巨大的玻璃窗,只見魏剛依舊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楚楚是個驕傲倔強的女孩,她覺得有人插入到她和魏剛中間來了,內心氣憤不過,決意給想象中的“第三者”一點顏色看,次日特地起個大早,找出旅行背包,裝了大包登山用的東西,早早走出宿舍,徑直乘車來到魏剛家的樓下。


  魏剛昨天的態度還讓她感到氣惱,見時間還早,就地坐在樓前的花壇邊沿上。她曾來過魏剛家中,魏母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感到拘謹。她寧可坐在樓下等,也不願上樓去找。反正魏剛要去爬山,遲早都會下來,果然沒等幾分鐘,就見魏剛匆匆從樓道裡走出來,手裡抓著手機,邊走邊說著什麼,陡然看到楚楚,露出驚訝的神色,衝她點點頭,腳步不停的向小區門口走去。


  楚楚跟在他身後,聽他正用吃驚的口氣問:“怎麼會這樣……在哪所醫院?好的……我馬上到。”說話間,一輛出租車從小區內駛來,魏剛伸手攔住,正要上車,楚楚卻從身後冒出來,趕在他前面鑽進車內。魏剛愣了愣,也跟著上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30 PM


司機問道:“兩位去哪裡?”

                 

  楚楚搶著回答:“浮來山。”

                 

  魏剛說:“不,先去中心醫院。”

                 

                 

  楚楚剛才聽他提到醫院,轉頭問道:“不是爬山麼?去醫院幹什麼?”

                 

  魏剛沒有回答,看了她一眼問:“你怎麼來了?”

                 

  楚楚一扭頭,沒好氣的反問:“我為什麼不能來?你去醫院幹什麼?”

                 

  魏剛說:“我去看杜師傅。杜師傅生病了。”

                 

  “誰是杜師傅?”楚楚問。

                 

  魏剛沉默了片刻,說:“杜師傅是一個幫過我的人,我答應要陪他上浮來山,尋找一個山洞。本來說好在浮來山下會合,可我剛才接到電話,他生病了。”

                 

  楚楚半信半疑,問:“你說的朋友,就是杜師傅?只有你們兩人上山?”

                 

  魏剛點點說:“是的,不過要上山的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另外幾個朋友。”

                 

  楚楚看了他一眼,問:“那些人裡,有沒有女孩子?”她念念不忘魏剛提出分手的事情,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魏剛不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說:“可能有吧,都是杜師傅安排的,我不知道。”

                 

  楚楚哼了一聲說:“鬼才相信你。”

                 

                 

                 

  中心醫院距離魏剛家的小區只有五站路程,兩人來到杜師傅病房的時候,門口已站了三個人,其中有一位漂亮的女子。楚楚心中暗自狐疑,她與魏剛相識一年,認識朋靈的一些朋友,卻從沒見過這幾個人。魏剛衝站在前面的年輕人伸出手,兩人稍做寒暄,魏剛向年輕人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許楚歌。”轉頭又給楚楚介紹道:“這位是浮來旅遊公司的老闆,陸先生。”

                 

  那年輕人很有禮貌的伸出手說:“我叫陸峰,很高興認識你,許小姐。”楚楚聽魏剛還把自己當女朋友,心中頓時高興起來,說:“叫我楚楚好了。”

                 

  陸峰引見了他身後的兩人,原來那高個年輕人是他的同事,叫張邁,那女子則是陸峰的女朋友,叫做曉璐。聽說曉璐是別人的女朋友,楚楚暗自羞愧,心想,看來誤會魏剛了。

                 

  魏剛掛念登山的事情,問:“大家都到了麼?杜師傅怎樣了?”

                 

  陸峰臉上現出一絲憂慮,說:“朋靈沒到,杜師傅在病房裡,你們過去看看吧。”

                 

  兩人進了病房,只見病床上躺了一個中年人,紫黑的臉膛顯得有些灰白陰暗,眼睛盯著天花板,眉頭緊縮,額上印著深深的皺紋。傍邊坐著一個小夥子,看到他們進來,忙起身示意。楚楚看他的神態,似乎是杜師傅的親屬,顯然與魏剛並不相識。

                 

  杜師傅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眼神有些恍惚,問:“朋靈來了麼?”

                 

  魏剛搖搖頭。杜師傅看看楚楚,吃力的問:“那是誰?”

                 

  魏剛忙介紹說:“是我的女朋友,楚楚,一起來看望您。昨天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生病?”

                 

  杜師傅輕聲說:“我沒事的。她也要上山麼?”

                 

  魏剛說:“不,她不上的。我們事先沒有安排她。”

                 

  楚楚聽魏剛不讓自己上山,反駁道:“誰說我不上?”她記得魏剛說過杜師傅是登山活動的組織者,忙上前一步,甜甜笑著說:“杜師傅,我是魏剛的女朋友,我也想去爬山,您看,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說著轉過身,讓杜師傅看看自己身後的旅行背包。

                 

  杜師傅虛弱的笑笑,對魏剛說:“帶她一起去吧,她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見魏剛神色猶豫,還是不想帶自己上山,楚楚正想大聲抗議,卻覺喉頭一窒,心頭襲上一股莫可名狀的陰郁,仿佛是一團濃重而粘稠的霧氣,正從病房的某個角落升騰起來,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頓了頓,咽下已到嘴邊的話。再看杜師傅,竟神色緊張的盯著半空,身體微微顫抖。才片刻工夫,汗水順著他灰白的臉頰流下來。楚楚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除了病房白僕僕的屋頂,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似乎飄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楚楚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毫無原由的咚咚直跳,她勉強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疑惑的看看魏剛,卻見魏剛也在盯著杜師傅,神色緊張而驚恐。起先坐在床前的小夥子急忙走過來,握住杜師傅的手問:“杜師傅,您沒事吧?”

                 

  杜師傅沉重的喘息著,聲音微弱的問:“小岩,朋靈有沒有來?”

                 

  “我給他打過電話,應該快到了。”小岩說。

                 

  正說著,陸峰從門外走進來,臉上帶著興奮表情:“朋靈來了。”

                 

  自從楚楚來到病房,就聽他們不斷提到朋靈的名字,此刻聽說朋靈來了,不由好奇的盯著門口。果然,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神色憂鬱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隨著他的出現,房間裡仿佛透進來一新鮮空氣,剛才沉重的陰郁瞬間消散,病房裡顯得敞亮起來。

                 

  看到朋靈,杜師傅松了口氣,問:“大家都到齊了麼?”

                 

  小岩在旁邊回答:“還有鐘子沒來。”

                 

  杜師傅點點頭:“等等他吧。”

                 

  朋靈冷然道:“不用等了,我們走吧。”

                 

  陸峰小心的問:“走?杜師傅怎麼辦?要不,我們取消這次行動,等杜師傅身體康復了,換個時間再去。”

                 

  聽陸峰如此提議,大家都點點頭,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去看朋靈。朋靈卻對陸峰的話全無反應,漠然的盯著窗外,好象這事根本與自己無關。自從朋靈進入病房,楚楚就一直悄悄觀察著他,她發現朋靈身上帶有一股冰冷的氣息,神態更是驕傲冷漠,心中暗暗納罕:“看大家的神色,這次行動的決定權似乎在這個年輕人手裡,他到底何種身份,讓大家對他這麼重視,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魏剛也在看他的臉色?”

                 

  見朋靈不加表態,杜師傅忙說:“大家不要管我,我無法陪你們一起上山了。希望你們順利進入山洞,找到我們要找的人,我在這裡等你們的好消息。”

                 

  陸峰走上前,握住杜師傅的手:“那您放心養病,我們有了朋靈的幫助,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杜師傅點頭,轉頭看著朋靈,問:“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對麼?”

                 

  朋靈點點頭。

                 

  杜師傅神色凝重:“那你答應我。”

                 

  朋靈面無表情的將頭扭向一邊,毫無表示,顯是拒絕了杜師傅的請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房間裡一片尷尬的沉寂。楚楚心中奇怪,看看其他人,也是一臉惶惑的神色,顯然都不知道杜師傅讓朋靈答應什麼。

                 

  見朋靈沒有應允的意思,杜師傅吃力的從床上坐起來,抓住朋靈的手,急促喘息著:“你答應我,一定要……一定要將他們安全的帶回來。”他的手微微顫抖,眼睛卻熱切的盯著朋靈。

                 

  朋靈任由他抓住自己,始終一言不發,良久,掙脫了他的手掌,轉身走出病房。杜師傅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的手惶恐的伸向半空,似乎要抓住什麼,卻終於絕望的歪倒在床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30 PM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他扶到床上,替他掖好被褥,陸峰不解的問:“您讓朋靈答應什麼?”

                 

  杜師傅兩眼呆滯無神,茫然的搖搖頭。大家手足無措的站在病房裡,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杜師傅閉上眼睛,沉重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陸峰說:“讓杜師傅休息吧,我們上山!”

                 

  楚楚跟在眾人身後走出病房,心中暗自不快:旅遊本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這些人的神色卻沉重的如同要上戰場。讓她更想不通的是杜師傅最後的話,為什麼要朋靈答應把大家安全帶回來?難道朋靈不答應就會遇到危險?她突然覺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連魏剛也透露著古怪。她想拉住他問個仔細,卻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她心中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

                 

  醫院門前早停了兩輛轎車,連同楚楚,同行的五男兩女共七人,大家正要上車,大門裡突然跑來一人,邊跑邊揮動著胳膊。小岩喜道:“鐘子來了。”

                 

  等鐘子氣喘吁吁的來到近前,小岩笑罵道:“你小子怎麼才來?別告訴我你新租的房子又在鬧鬼。”轉頭向魏剛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鐘子,也是我們上山的成員之一。”

                 

  鐘子因為著急,跑的滿頭大汗,抱歉的衝大家笑笑說:“對不起,我來晚了。”陸峰早與鐘子相識,拍拍他的肩膀說:“上車吧,我們馬上就走。”

                 

  鐘子遲疑著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答應陪杜師傅一起上山,現在杜師傅不能去,我……我也不想去了。我來,是受杜師傅囑託,給大家送一件東西。”

                 

  聽說鐘子不去,小岩惱火的譏諷道:“為什麼不去,你害怕了?”

                 

  小岩的話戳中了他的軟肋,鐘子臉色發紅,窘迫的說:“我還是留下來照顧杜師傅吧。”

                 

  小岩不屑的撇撇嘴:“早知道你被幻嬰嚇破膽了,不去算了,膽小鬼。杜師傅讓你送什麼來?”

                 

  鐘子掏出一個摺疊的甚為精緻的紙包,遞給身邊的陸峰:“杜師傅讓我告訴你們,如果遇到危險情況,就打開這個紙包。”

                 

  “哦?”小岩將紙包接過來,笑著問,“什麼錦~囊妙計?打開看看。”說著就要拆那紙包。鐘子慌忙攔住,說:“杜師傅特意囑咐過,這個紙包只能使用一次,現在千萬不能拆,否則到時候就不靈了。記得在最危險的時候打開,裡面的內容會幫助你們擺脫困境。”

                 

  “這麼神奇啊?”小岩將紙包還給陸峰,笑嘻嘻的說:“還是你帶著吧,我怕我的好奇心太重,忍不住半道上偷看。”

                 

  楚楚心中暗笑:現在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落後的把戲,如果真的有什麼意外,大家都有手機,一個電話就可以講的清楚,何必什麼神秘兮兮的錦~囊妙計?陸峰卻不覺得好笑,鄭重的將紙包揣進貼身的衣兜裡。

                 

  鐘子神色複雜,欲言又止,與幾個男士逐一握手擁抱,如同送別一去不復返的勇士,陸峰等人受其感染,也都神情寧重,場面頗有些悲壯。小岩與鐘子摟了摟,笑嘻嘻的說:“為我們祝福吧,希望你迎接我們歸來的時候,見到的還是活蹦亂跳的七個人。”楚楚也伸手與他握了一下,想:這不過是一次登山活動罷了,怎麼搞的生死離別一般?

                 

  七個人分乘兩輛車,直奔浮來山而來。楚楚從倒車鏡裡看到,鐘子一直站在原地,呆呆的目送他們離去。車子停在山下停車場,陸峰從後備箱搬出兩隻大紙箱,打開來,全是一些旅行食品和用具,食物和水早用紙袋包裝好了,另有一些簡易臥具和繩索之類,簡單分配之後,每人攜帶一份。這些用品是陸峰出資購買的,顯然他早做了周~密的籌劃,楚楚這才明白為何魏剛出門時只帶了一個小包,原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她出來的時候,已將背包塞的滿滿的,再裝不下其他東西,只好抱歉的看著大家忙碌。

                 

  雖然早過仲秋時節,山下的陽光依舊曝曬熾熱。浮來山脈連綿上百公里,入眼是一片蒼茫的綠色。

                 

  看到其他人的背包都塞的鼓鼓囊囊的,楚楚奇怪的問:“為什麼帶那麼多東西?我們要在山上露營麼?”陸峰整理好自己的行李,黯然答道:“希望能順利找到浮來幽洞,不必在山裡露營。”見大家都收拾妥當,大聲喊道:“走啊,我們出發!”

                 

  楚楚聽說可能在山裡露營,心裡反而高興,她喜歡這種野外活動。走在魏剛身邊,突見天雲層厚重起來,仿佛被無形的空氣激盪,在天空中翻滾洶涌,在蒼茫的群山之上,投下大塊的陰影,飛快的掠過群山,向遠方飄去。那陰影仿佛同時掠過了她的心頭,讓她陡然興起一片孤獨蒼涼的驚悸。

                 

  步入山林,雖有林蔭遮蔽,空氣裡卻浮動著一層潮濕的燥熱。只有張邁回應著小岩嘻嘻哈哈的玩笑,其他人則只顧低頭走路。山間的小徑因為少人行走,已被荒草淹沒了,越向上走,小徑越分辨不清,幸虧陸峰和魏剛熟悉這段山路,才不至於走錯方向。

                 

  山勢漸漸陡峭起來,雖然林蔭下相對蔭涼,但時近中午,山林密不透風,大家都走出了一身熱汗,楚楚背包裡的東西是最少的,卻走的氣喘吁吁,汗水幾乎濕透了衣杉。翻過第一道山嶺,大家休息了一會兒,喝了點水,繼續前進。

                 

  又走過一個多小時,天色暗淡下來,透過山林婆娑的枝葉,看到天空中布滿了陰雲。楚楚擔憂的對魏剛說:“可能要下雨了。”說著話,只見林木搖動,悶熱的空氣裡多了一絲涼風,吹到被汗濕的衣服上,帶來一股凜然的陰寒之意。楚楚雖然從小住在山下,卻從來沒登過浮來山,她看著陰森森的山林,暗想:“不知道山上有沒野獸。”

                 

  隨著一陣涼風吹過,四周傳來雜沓的聲響,仿佛很多人向這邊圍攏過來,楚楚驚訝的四下尋找,但除了他們同行的七個,四下裡再無人跡。楚楚停住腳步,大聲說:“你們聽,有人來了。”

                 

  曉璐從後面趕上來,在楚楚耳邊輕聲說:“沒有人,我們走自己的路,什麼也別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岩也閉上了嘴,此刻聽到楚楚的話,大聲說:“沒有人,是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大家不要回頭,加速向前走啊。”

                 

  楚楚心中奇怪,轉頭向曉璐說:“不是我們的聲音啊,好奇怪。”曉璐背了一個比楚楚大的行包,此時正走的臉色通紅,滿頭大汗,聽到楚楚的話,面帶懼色的搖搖頭:“別管什麼聲音,別回頭,我們跟上去。”說著,甩開腳步,走到楚楚前面。

                 

  楚楚越發疑惑,那分明是無數行人奔走的聲音,為什麼小岩和曉璐都不讓回頭?別人都走到了她的前面,耳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忍不住回頭去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身後涌出了無數餓狼,正從草叢裡樹林後奔突出來,向這邊吼叫著凶猛的撲來。

                 

  楚楚一聲驚叫,跑到魏剛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有狼啊。”魏剛轉過頭來,竟是一張異常醜陋的陌生面孔,衝她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31 PM


楚楚一聲驚叫,跑到魏剛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有狼啊。”魏剛轉過頭來,竟是一張異常醜陋的陌生面孔,衝她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楚楚又是一聲驚叫,幾乎暈厥過去,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睜大眼睛,只見魏剛站在另一側,正緊張的召喚著她的名字。

                 

  楚楚腦筋一陣模糊,怎麼可能出現兩個魏剛?她心驚膽戰的扭過頭,剛才的位置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醜陋的面孔?

                 

  “怎麼了?”魏剛吃力的從行包中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肢,奇怪的問。

                 

  “我看到一個奇怪的人影,好可怕……”突如其來的恐懼讓楚楚臉色發白,牙齒格格打顫。

                 

  魏剛左右看了一下,問:“哪裡有什麼人影?”

                 

  楚楚的喊聲讓前面的人也停下來,小岩走過來,面帶惡作劇的笑容,問:“是不是看到了好玩的東西?那東西什麼樣子?”

                 

  楚楚矜持的站直身子,回頭再看,那些奔突的餓狼倏忽消失了,身後是漸漸陰暗下來的叢林,她臉色通紅的說:“剛才……我看到好多狼跑過來,還有,一個特象魏剛的人影,現在沒了……”

                 

  小岩似乎早就知道這些,呵呵笑著說:“別著急,過會兒你會看到更多好玩的東西。”

                 

  曉璐走過來,輓住楚楚的胳膊,對小岩說:“別瞎說,女孩子膽小,會嚇著我們的。”

                 

  小岩哈哈笑道:“走啊走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找到那個山洞,什麼都明白了。”

                 

  這群人裡,數張邁年齡最大,等小岩走上來,笑著斥責道:“你小子只會嚇唬女孩子,天陰的這麼厲害,看來可能有雨,記好走過的路,別迷失在山裡。”陸峰和魏剛都看了看天空,顯出憂慮的樣子。朋靈面無表情的站在高處,冷默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為了避免兩個女孩害怕,小岩和張邁主動的走了後面,曉璐則輓著楚楚的手,走在魏剛身邊,楚楚心中還在疑惑,剛才明明是抓住了魏剛的胳膊,怎麼會變成一個醜陋的面孔?那張面孔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悄悄的對曉璐說:“我剛才真的看到一個奇怪的影子……”未等她說完,曉璐慌忙搖手制止,低聲說:“不要去想這個事情,就當什麼也沒發生。”楚楚不解其意,見曉璐神色緊張,分明不想議論這個話題,暗暗惶惑:不過是說說罷了,為什麼不能談論這個話題?難道這裡面真有什麼玄機?

                 

  天色越來越暗,雖然才是中午,卻仿佛臨近了傍晚。山風吹進深林裡,那唰唰的聲音又響起來,楚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去看走在身後的小岩和張邁,剛一扭頭,眼前閃過一張蒼白猙獰的面孔,那張面孔離她那麼近,幾乎能看清眼珠裡的密布的血絲。那人衝她一笑,又露出慘白的牙齒。楚楚一聲驚叫,伸手摟住曉璐:“鬼!”

                 

  她的叫聲又將大家嚇了一跳,一起停了下來。曉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沒事的。”

                 

  楚楚身體還在打顫,驚懼的問:“我今天怎麼了,老是看到一些可怕的東西?”

                 

  魏剛走到楚楚身邊,問:“怎麼了?不舒服嗎?早告訴你別來。”他淡漠的口氣讓楚楚感到委屈,回敬道:“要不是你說跟我分手,我才懶得來。”

                 

  魏剛窘迫的看看曉璐,一時語塞。

                 

  小岩從身後走上來,笑著說:“又看到好玩的東西了?跟你說過不要回頭嘛。不用怕,只管向前走就好了。”

                 

  張邁也跟了上來,疑惑的問小岩:“怎麼會這樣?”

                 

  小岩不以為然的說:“她從來沒接觸那種東西,肯定不適應嘛,杜師傅說的沒錯……”他剛提到“杜師傅”三個字,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把山林照耀的一片雪亮。緊跟著一聲炸雷從頭頂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抬頭看看天空,已經陰沉的如同鍋底,顯見一場傾盆大雨在即了。朋靈突然說道:“杜師傅死了。”他的身體立在一片陰影裡,顯得模糊而陰冷。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幾個人都是一愣,驚問:“你說什麼?”

                 

  未等朋靈回答,小岩的手機急促的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是鐘子。”按下了通話鍵,問道:“鐘子麼?怎麼了……杜師傅去世了?喂……喂?”連喊了幾聲,沒有反應,小岩將手機湊到眼前,惶恐的說:“手機沒有信號了。”

                 

  大家紛紛掏出各自手機,竟然全部沒有信號。陸峰緊張的問:“鐘子怎麼說?杜師傅到底怎麼了?”小岩咽口唾沫,吃力的說:“鐘子說,杜師傅去世了……杜師傅死了。”

                 

  大家的心同時一沉。

                 

  “杜師傅死了……怎麼會這樣,今早晨還好好的。”陸峰轉頭看看朋靈,惶恐的問“朋靈,你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杜師傅怎麼會死?”

                 

  朋靈默默的轉過頭,卻不回答。小岩惱火的喊道:“問你呢,幹嗎不說話?”此前,小岩與朋靈並不熟識,看他一副冷冰冰不合群的神態,早就有所不滿,見他對杜師傅的生死都如此漠視,不由大動肝火。

                 

  張邁忙拍拍小岩的肩膀,輕聲說:“你別激動,杜師傅去世了,大家都很難過。”小岩盯著朋靈,憤憤的說:“別人難過,他不會難過。連杜師傅臨終前的請求都不答應,讓這種人來幹什麼。”張邁嘆口氣,與陸峰對視一眼,都暗自搖搖頭,他們知道,杜師傅的兒子去世後,小岩與杜師傅情同父子,此時聽說杜師傅去世,他有如此反應,也不足為怪。

                 

  見大家都沉默無言,魏剛悶悶的說:“天氣不好,杜師傅又出了事情,不如我們回去吧。”從上山到現在,魏剛一直很少說話,他最近家中遭遇大禍,多虧了杜師傅和朋靈的幫忙,才從困境中擺脫出來,這次所以答應陪大家登山,只為了感謝的杜師傅,早在上山之前,杜師傅就把上山的凶險和道理跟他講過,他本性直爽粗魯,不相信那些超驗之談,但前段時間的經歷過於詭異,讓他對這次登山之行先存了畏懼心理,眼下又見楚楚表現異常,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我不下山!”小岩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找到杜超,揭開幽洞之迷,是杜師傅生前最大的心願,我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準備,終於來到山上,如果半途而廢,怎麼能對得起杜師傅?要回你們回,不找到幽洞我絕不回去!”

                 

  烏雲壓在頭頂,空氣愈加沉悶,山林中如同到了夜晚,十步之外,幾乎看不清人的面目。所有人都木然呆立著,杜師傅死亡的消息帶來的不止是悲痛,還有一絲令人心神戰慄的恐慌。杜師傅一直身體不錯,怎能毫無原由的猝死?大家不約而同的記起臨行前杜師傅絕望的神態,莫非他早預料到什麼?

                 

  過了一會,張邁看看天空,喃喃說道:“天要下雨了。我們該找個地方避一避。”楚楚與杜師傅並不熟悉,她從大家的爭論裡聽出一點端倪,原來他們此次登山並非遊玩,而是尋找一個與杜師傅有關的山洞,於是問魏剛:“我們現在離要去的地方有多遠?”

                 

  魏剛搖搖頭,迷茫的說:“天這麼黑,我們無法分辨到了哪裡。也許就在洞口的附近,也許還離的很遠。”

                 

  陸峰說:“小岩說的對,我們不能放棄。只要能找到那道懸崖,就能找到洞口。”

                 

  山坡漸漸陡峭,樹木也更加粗壯,這裡人跡罕至,沿途野草沒到小腿。大家打開了手電,朋靈依舊走在前面,大家踩著他的腳印艱難前進。登上下一道山梁的時候,都是筋疲力盡了。

                 

  楚楚抓著魏剛的胳膊,氣喘吁吁的問:“好累,還有多遠啊?”魏剛四下裡看看,立身之處草木稀疏,竟是這座山梁的最高點,從山林裡鑽出來,被山風一吹,頓覺身上寒冷。舉目看去,前面又是一座高峰,因為天色太暗,只能模糊的看到山腰之上雲煙繚繞,搖搖頭說:“可能就在前面吧。”

                 

  楚楚問:“你們到底誰認識路啊?”

                 

  曉璐咬咬嘴脣說:“上次來的時候,天氣晴朗,現在天這麼陰暗,恐怕我們已經走錯路了。”陸峰也遲疑地點點頭:“我不記得到過這裡。”

                 

  楚楚不高興的說:“大家都不記得道路,怎麼找那個山洞?浮來山這麼大,難道我們要從頭走到尾?”

                 

  小岩一改平時嬉笑無狀的作風,皺眉說:“魏剛和陸峰都到過山洞,從我們走過的路程推斷,洞口應該就在附近了。只要我們有耐心,總會找到的。可是這天氣,只怕,只怕……”他連說兩個“只怕”,卻沒有說下去,楚楚看了他一眼,奇怪的問:“只怕什麼?”

                 

  小岩眼神深沉蒼茫的近乎絕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而前面那座大山在他的注視之下,更加陰沉而高挺,在飄忽的霧氣裡若隱若現。小岩似乎忘記了眼前的處境,順著楚楚的話,喃喃的答道:“……只怕有東西!”魏剛站在小岩一側,聞聽此話,打了一個寒戰。楚楚握著他的手,感到他手心瞬間冰涼。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6 PM


天空中烏雲流動,好象什麼東西正撥弄著雲層。霧氣從身後的山林裡蔓延過來,山林的顏色是黑的,把乳白色雲霧也染黑了。幾個人的身影都模糊起來,楚楚突然感到惶恐,霧氣裡似乎纏繞著無數的觸須,正貪婪的舔噬著自己的臉頰。那種黏糊糊的感覺讓她渾身寒毛聳起,趕忙貼緊魏剛。

                 

  霧氣裡傳來小岩低沉的聲音:“有東西,果然有東西!在我們周圍,它們來了……”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沉悶的鼓點,仿佛古戰場上的兩軍對壘,吶喊聲清晰可辯。幾個人聚攏到一起,楚楚驚悸的問:“那是什麼聲音?”

                 

  張邁站在魏剛身邊,轉頭安慰她道:“別怕,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當沒有發生。”楚楚看看其他人,每人都神色緊張,分明在驚恐的等待著什麼。她陡然記起小青關於浮來山鬧鬼的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暗想:“訓來篳k欽嫻模扛±瓷降閉嬗泄恚俊鋇畢虜f食篥嚓e笆遣皇怯泄恚俊畢ずJ漈L美骱Γㄒi兆∷狾遝Gs蛻知彯e氨鶓攏ㄣ妒n懟S泄硪膊慌攏伕廕d岜;の頤恰!?

                 

  “朋靈?朋靈怎麼保護我們?”楚楚不解的問。

                 

  提起朋靈,她突然意識到,那個年輕人果然有些與眾不同,無論陸峰還是魏剛,似乎都對他存有莫名的敬畏,更奇怪的是,上山以後,除了宣布杜師傅死亡,幾乎沒聽他說起一句話。此時轉頭尋找,見薄霧在每一個人臉上流動,幾張蒼白的面孔裡,獨沒有朋靈的影子,吃驚的問:“朋靈哪裡去了?”

                 

  張邁也沒看到朋靈,忙說:“大家走到一起來,別散開。”又問道:“朋靈,你在麼?”

                 

  遠處沉悶的鼓點聲陡然宏大起來,中間夾雜著刺耳的尖叫和哀鳴,仿佛戰爭從遙遠的山後奔突到了左近,並不斷向他們的立身之地逼近。他們清楚的聽到了交戰雙方的人喊馬嘶,烈焰在燃燒,寶劍刺穿了胸膛,連破空而來的弓箭,都帶著刺耳的哨音。戰馬摔到了,有人在痛苦的咒罵,那聲調頗為奇怪,全然不象是中國的語言。

                 

  “他們來了,真的來了!”小岩聲調裡帶著恐慌,“大家靠到一起,閉上眼睛,什麼也別想。”

                 

  “朋靈……朋靈!”張邁沒有聽到回答,更加焦急的大喊起來,他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圓圈,楚楚拉著魏剛和曉璐的手,感到兩人手心都是一片冰涼。

                 

  角鼓爭鳴的噪音裡,傳來朋靈清晰的聲音:“我在這裡。”楚楚睜開眼睛,一個黑色的人影從渾濁的霧氣裡走來,他的身後,竟有無數晃動的影子,若隱若現,她吃驚的向四下裡看去,四周全是這樣的影子,一股血腥的氣息從腳下升起,那霧氣仿佛從鮮血裡蒸騰起來,漸漸變成了紅色。

                 

  “這是在哪裡啊?我們該怎麼辦?”楚楚帶著哭腔問道。

                 

  “跟我來。”朋靈的聲音穿透霧氣,依舊沉靜冷漠,沒有絲毫變化。

                 

  幾個人手牽手,朝前面走去。水氣濃重,已經辯不出方向,腳底是一個下坡,早就沒有了路,大家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朋靈。對面霧氣繚繞的山峰,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大家憑著剛才的感覺,知道正朝山峰的方向前進。

                 

  離奇的聲音還在鼓噪,霧氣中模糊的人影跟著他們緩慢的移動,卻始終走不到近前。別人似乎早已見慣不怪,都默不作聲。楚楚忍著心頭的驚恐,身體前傾,顫聲問魏剛:“你看到那些的東西了麼?”魏剛的手還是冰涼,點點頭,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腳底的旅行鞋被草尖霧水打濕了,黏糊糊的感覺讓人全身起膩。楚楚說:“還是不要向前走了,我們回去吧。”然而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停下來,連魏剛也保持沉默。路越發的泥濘陡峭,因為越走越急,不斷有人踉蹌摔倒,若不是大家互相攙扶著,只怕倒地的人要滾下山坡,摔個頭破血流。

                 

  霧氣中的人影越來越多,它們不再移動,稀疏的飄散在周圍,似真似幻。楚楚不再懷疑,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鬼無疑了,可是還是不明白,魏剛他們為何要闖到這個可怕的鬼陣裡來?

                 

  不知走過多久,終於到達坡底,地面明顯的平緩起來,隆隆的雷聲從山後傳來,雨點終於落下來。在陸峰的指點下,大家七手八腳的打開行包,原來每人的包裡都有一件雨衣。只有楚楚手足無措的站在當地,她出門的時候,天氣晴朗,甚至沒有想到帶把雨傘。魏剛把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反手從包中掏出一把雨傘。

                 

  雨水驅散了濃霧,那些古怪的聲音和人影也漸漸遠去了。雲層不再那樣濃厚,天空經雨水衝刷,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山坡陡峭而陰森,青色的山峰如同威嚴的巨人,靜靜的矗立在面前。楚楚暗暗鬆口氣,這才發現被草叢霧水洇濕的褲腿和鞋子,竟然透出暗紅的顏色,仿佛曾經沾滿了血跡。雨勢很快大起來,大家手忙腳亂的穿好雨衣的時候,外衣都淋濕大半了。

                 

  張邁也抽出了一把傘,大聲說:“好大的雨啊,我們在這裡避一避吧。山崖這麼陡,會摔下來的,等雨小了上去不遲。”陸峰等人都點頭同意,紛紛抽出雨傘,搭成一個臨時的小亭子。雖然“亭子”不斷漏水,總比暴露在大雨中來得舒適些。

                 

  雨越來越大,沒有馬上停止的意思。從傘下看去,他們立身的地方正是兩座山峰的谷底,雨水從山坡上流下來,很快匯成了一道小溪,嘩嘩的從他們腳邊流過。鞋子早就濕透了,風雨中的寒意愈加清冽,一陣冷風吹過,每個人都禁不住打個寒戰。

                 

  大家相互扶持著,趟過溪水,移到一處高地,楚楚看到,原來別人的衣服上,也都沾染著一些暗紅的血跡。小岩看著天空,恨恨的罵道:“怎麼遇上了這種鬼天氣?”楚楚聽到這個“鬼”字,猛地想起白霧中人影,戰戰兢兢的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在霧氣裡,很多影影綽綽的東西?那是不是鬼?”

                 

  小岩有點神不守舍的說:“看到了,那不是鬼,世界上沒有鬼。”

                 

  楚楚不解的問:“那是什麼?”

                 

  小岩思忖了一下:“那是我們的幻覺。”

                 

  楚楚聽他又似玩笑,不悅的問:“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都產生了同樣的幻覺?”

                 

  小岩愣了愣,笑笑說:“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你必須清楚,今天我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虛幻的,假的。只有一個是真的,那就是我們要找尋的山洞。等找到那個山洞,一切謎團都可以解開了。”

                 

  楚楚故意問:“那麼,雨水也是虛幻的,假的麼?”

                 

  小岩突然神色恍惚,呆呆自語道:“雨水……雨水……”他收起雨傘,緩步走到瓢潑大雨中,仰起頭,任由雨水衝刷著自己的面孔,沿著臉頰流入衣領當中。

                 

  張邁慌忙衝出去,將他拉回傘下,問道:“你怎麼了,這樣會生病的。”

                 

  小岩臉色蒼白,雨水沿著發梢一縷縷流下來,眼睛裡又透出那種蒼茫的絕望,喃喃的問:“這雨水是不是真的?”

                 

  楚楚原本以為小岩在敷衍她,見他如此認真的對待這個話題,不惜到大雨中到驗證,顯然絕非僅僅為了安慰她。楚楚心裡認定,剛才濃霧中的影子就是鬼,從小岩他們對待“鬼影”的態度來看,必定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魏剛也不例外,那麼,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張邁回答不出小岩的問題,搖搖頭,轉眼去看朋靈。朋靈冷冷的說:“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到了什麼,就存在著什麼。”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7 PM


小岩一怔,突然臉色通紅,衝朋靈憤怒的喊道:“你撒謊,你害死了杜師傅,還想害死我們,是不是?你為什麼不答應杜師傅臨終前的請求?”

                 

  小岩的舉止讓大家吃了一驚,陸峰和張邁忙攔在他身前,怕他做出更出格的舉動。陸峰晃晃小岩的肩膀,問:“你怎麼了兄弟?朋靈是我們的朋友,他來是為了幫助我們,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小岩用力掙脫陸峰的手,指著朋靈喊道:“不要相信他的話,他在害我們,不要相信那是真的,那些都是幻覺,是幻覺!”

                 

  朋靈不再說話,冷冷的轉過頭去。

                 

  楚楚看著小岩激動而絕望的神態,心中又泛起莫名的驚悸。小岩的神色讓她感到一種不祥預兆,她依偎著魏剛,感受著魏剛身上傳來的溫暖,輕聲問道:“他們在吵什麼?”

                 

  魏剛神色茫然,搖頭說:“上山前,杜師傅告訴我們,我們可能遭遇到各種超自然現象,但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理會,就當是幻覺。”

                 

  “為什麼?”楚楚問。

                 

  “因為那是一種神秘的東西,你當它們是虛幻的,它們就不會存在。你當它們是真實的,它們就是真實的,就可能傷害你。”

                 

  楚楚困惑的問:“那它們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呢?”

                 

  魏剛搖搖頭,因為沒有穿雨衣,雨傘擋不住瓢潑般的大雨,下身幾乎濕透了。楚楚看他冷的嘴脣發紫,忙張開雙臂擁住他,又問:“那個杜師傅是什麼人?”

                 

  魏剛感激的衝她笑笑,說:“他是個鬼神研究的專家,專門研究一種叫幻質的東西。豆豆和我哥哥,都是被幻質殺死的。”

                 

  “什麼是幻質?”楚楚驚駭的問。

                 

  “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東西,千萬記住,那是我們的幻覺。”小岩插話說,他見朋靈不與他爭辯,也不再糾纏不休,內心隱隱覺得,朋靈此來,未必是為了幫助他們。實際上,他雖與杜師傅相交莫逆,但關於朋靈的出身來歷,卻知之甚少,甚至不如陸峰了解的多。他有過與幻質打交道的經歷,深知幻質的可怕,所以反覆強調那是幻覺,只是為了讓楚楚避免受到幻質的感應。

                 

  說了半天,楚楚還是不明白。正想再問,卻聽到山中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這次響聲不同於前次,聲音來的極快,伴隨著嘩嘩的大雨,如同千軍萬馬般奔騰而來,連腳下的大地都隨之而震顫。幾個人面面相覷,為這種宏大的氣勢所震懾,一時不知所措。

                 

  朋靈突然想到什麼,大聲喊道:“山洪……是山洪爆發,快跑。”話音未落,那水流已經衝到了腳下,他扔掉雨傘,搶先一步衝了出去,其餘的人這才清醒過來,連行包也顧不得揀起,跟著他向高處跑去。

                 

  小岩跑出幾步,看到散落原地的背包,急忙回身搶過一件,就在回身之間,已比別人拉下了幾步。那股聲響轉瞬便到了近前,只見一股大水不知從何而來,咆哮著撲到他們身後,與山坡樹木相撞擊,發生地崩山裂般的聲響,濺起的水花,幾乎將他們衝倒。楚楚跑出幾步,驚駭的回頭,只見片刻之間,他們站立的地方已濁浪滔天,連坡底的大樹都被衝擊的東倒西歪,行包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山坡被雨水泡過太久,腳下一片泥濘,大家雖然拼命努力,卻無法跑的更快,眼見那水位跟在他們身後,不斷升高。魏剛回頭,見楚楚落到了身後,急忙扔掉雨傘,伸手拉住她,連拖帶拽,總算沒讓她落到水裡。

                 

  兩人正奔跑間,突覺腳下的泥土有些鬆動,山坡本來就很陡峭,眼前的大樹竟在緩緩傾斜,地面上顯出幾道巨大的裂紋,正在向慢慢擴大。小岩在身後喊道:“山體塌陷,大家快……快啊……”

                 

  魏剛魂飛魄散,拉著楚楚,不顧一切的跳過那些裂紋,又朝山上衝出好遠,才扶著一棵大樹停下來,再看楚楚,臉色慘白,被雨水嗆住了喉嚨,正在拼命咳嗽。

                 

  等他們喘息著回過頭時,小岩正跑到那道裂紋前面,洪水還在他身後奔騰追逐,他卻奇怪的停住了,楚楚和魏剛在高處看的明白,才短短工夫,那道裂紋已寬逾兩米,靠近洪水的一側依舊在緩緩的滑動。眼看就要塌陷下去。

                 

  魏剛屏住呼吸,心裡大喊:“跳啊,跳啊!”楚楚的手也在不斷顫抖,輕輕的說:“快跳,快跳……”她的聲音放的很輕,仿佛聲音大了,會把那塊山體震塌下去。

                 

  小岩如同聽到了他們的召喚,在裂紋邊上遲疑片刻,蓄積力量,如大鳥般騰身躍起,行包依舊在他手裡,那塊山體在他猛力一踩之下,頓時土崩瓦解,向洪水中崩塌下去,牽連著對面的泥土也塌陷了一片,一棵大腿粗細的樹木歪倒在水裡。那裂紋並非很寬,小岩原本極有把握跳到對面,不料那山體的塌陷陡然卸掉了他一半的力量,連同那個行包的負重,竟然沒有躍上對岸,卻抱住了那棵搖搖欲墜的樹幹,身體的一半沒在了水裡。

                 

  泥石滑落濺起巨大的浪花,遮住了小岩的身影,張邁等人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同時驚叫起來,浪花落下,小岩依舊緊抱樹幹,在滾滾洪水中起伏不已。

                 

  張邁大聲喊道:“堅持住……”跑到水邊,卻見地面又出現了幾道裂痕,他顧不上危險,試圖把小岩拽上來,然而支撐住小岩的樹在洪水的搖晃衝刷之下,已裸露出大半的樹根,眼見就要被卷進水裡,別說救人,連靠近都不能。

                 

  小岩還在吃力的與洪水搏鬥,他試圖兩手交替,沿樹幹爬上來,然而洪水太過猛烈,將他身體急遽衝向一邊,胳膊上力量稍一松懈,身體差點被大水衝走。他急忙雙臂用力,艱難地穩住身子。然而大樹根部的泥沙終於被衝刷殆盡,樹根與山坡脫離的剎那,小岩停止了努力,朝岸上揮了揮手,露出了他特有的戲謔的笑容,水聲震天,大家看到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聽到他說的什麼,一個浪頭打來,那棵樹終於被卷到水裡,小岩的頭沉浮了一下,立刻不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7 PM


張邁大喊著小岩的名字,跟著流水向下游跑去,跑出十幾步,頹然的停下來,只見洪水奔騰,一瀉千里,哪裡還有小岩的影子?他痛苦的擼掉雨衣的帽子,緩緩蹲了下去,任由雨水灌進衣領。

                 

  瓢潑般的大雨沒有停止的跡象,雷鳴般的洪水還在谷底緩緩上升,張邁回過頭,只見兩個女孩摟在一起,身體都篩糠般抖做一團。另外幾人目瞪口呆看著洪水,臉上都殘留著驚恐的神色。他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聽到陸峰喃喃的說:“小岩死了……”

                 

  陸峰用力摸了把臉,痛心的說:“沒有用了,不是我們不想救他,我們無能為力啊,這該死的洪水!”他的臉上沾滿了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此地不可久留,大家強忍傷痛和驚慌,繼續向上跋涉...                 

  一個小時以後,雨水終於停了,大家在一塊岩石旁停下來。陸峰一拍腦袋,失聲叫道:“哎呀……”

                 

  大家都吃驚的看著他,問:“怎麼了?”

                 

  陸峰滿臉惶恐:“剛才小岩出事的時候,忘記了杜師傅的紙條!”張邁也是一呆,拍著自己的腦袋罵道:“該死,該死!怎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陸峰從衣兜裡掏出紙包,急急忙忙便要打開,張邁伸手攔住他,皺眉說:“杜師傅說過,紙包只能使用一次,現在小岩已經……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危險,如果我們現在打開,不是把唯一的機會浪費了麼?”陸峰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又把紙包揣回了衣兜,黯然道:“如果我們及時打開紙條,也許小岩不會出事。”張邁搖搖頭,痛心的說:“事情太倉促了。”

                 

  見陸峰等人一副痛悔不已的樣子,楚楚心想:“連杜師傅都去世了,他的生前留下的紙包又有什麼用?”轉念想到小岩關於真實與虛幻的議論,又想:“讓小岩葬送了性命的洪水不會是幻覺了,如果小岩還活著,他會怎麼說呢?”看看朋靈,還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正從背包裡掏出旅行食品,仿佛小岩的死與他並無關係。

                 

  見到那些事先備好的乾巴巴麵包,楚楚不由懷念起自己的背包,裡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還有許多魚肉罐頭和新鮮水果,可惜剛才谷底避雨時擱在地上,竟沒顧的上帶出來。

                 

  已是下午3點,手機還是沒有信號,雨雖然停了,但山林裡到處都是水漬,被風一吹,水珠亂飛。那塊岩石形狀猙獰,足有兩人多高,剛好擋住風雨。大家早饑腸轆轆,疲憊的站在岩石邊,簡單吃些東西。食品原本帶了不少,但被水衝走了六個行包,剩餘的這點,即使節省來吃也只夠吃兩頓了。

                 

  魏剛的衣服早濕透了,山風吹來,瑟瑟發抖。其他人雖然穿著雨衣,但在跋涉過程中也濕透大半,陸峰提議取火烘烤衣服,但大雨過後,找不到一點引火的樹枝或茅草,只好作罷。

                 

  吃過中飯,大家收拾各自雨具,繼續向上攀登。走出幾步,楚楚又聽到身後沙沙的聲響,那顯然不是風吹樹葉的聲音,更象什麼東西正從樹叢中竄過,她記得小岩生前不能回頭的警告,正猶豫要不要回頭去看,卻前面的魏剛已回過頭來,臉上是一副詫異的神色。

                 

  楚楚忍不住回頭:那塊為他們遮蔽風雨的岩石竟然不見了!她吃驚的“咦”了一聲。若說上午見到的景象是幻覺,她還有些將信將疑。但那塊巨大的岩石曾真真切切的矗立在她面前,並為他們阻擋風雨,無論如何不會是幻覺了,可又怎會平白無故的消失?

                 

  陸峰和張邁聽到她的聲音,也發現了那個不可思議的現象,兩人相視一怔,都搖了搖頭。張邁走到朋靈身邊,問:“兄弟,那石頭怎麼回事?我們的幻覺麼?”

                 

  朋靈搖搖頭:“一切都是真的,該來的終究會來,它們已經來了。”

                 

  朋靈的話陰沉冰冷,仿佛是一條神秘的預言,楚楚打個哆嗦,轉臉去看魏剛,見魏剛嘴脣烏青,神色木然,臉上粘著一條黑糊糊的東西,竟渾然不覺。

                 

  楚楚忙說:“別動。”替他把臉上的東西捏了下來,她原以為那是一片枯葉,不料捏在手裡,竟然粘乎乎充滿肉感。楚楚忍住心中煩惡,湊近眼前,見那東西長滿了黃黑相間的花紋,竟在手裡蜿蜒蠕動。

                 

  楚楚一聲驚叫,急忙將它甩在地上。

                 

  “怎麼了?什麼東西。”魏剛問。

                 

  “不知道,”楚楚戰戰兢兢的說,“好噁心。”

                 

  說著話,突然感到小腿一疼,擼起褲腿,只見雪白的小腿上也粘著一個同樣的東西。

                 

  “它跑到我的腿上來了。”楚楚大驚失色。

                 

  魏剛彎下腰,將那東西捏了下來:“是螞蝗。”

                 

  楚楚驚疑不定:“螞蝗是什麼?”她從小生活在城裡,聽說過這種東西,卻從沒見過。

                 

  “螞蝗就是水蛭,”魏剛說,“會吸取人的血液和體液,一般都生活在水裡,山上怎會有這種東西?”陸峰等人也聞聲走過來,看了看魏剛手裡的東西,肯定的說:“是螞蝗,也有螞蝗生活在陸地上,潛伏在樹葉和草叢中間,專門吸食人畜甚至青蛙等動物的血。只是,從來沒聽說浮來山上有螞蝗啊。”

                 

  “可能是雨水和山洪帶來的。”張邁說。

                 

  “哎呀。”魏剛眉頭一皺,伸手在脖頸後面擼了一把,張開手來,竟然又是兩隻螞蝗。

                 

  “看啊,好多螞蝗。”旁邊的曉璐手指一條樹叉,大聲叫起來。大家湊近一看,那樹叉上竟密密麻麻的布滿了螞蝗,每條小指般大小,如同蛆蟲一般翻滾蠕動著,不時有螞蝗掉到地上。

                 

  幾個人同時感到身上疼痛,各自輓袖尋找,發現胳膊小腿或者脖頸上竟然都沾上了這種東西,最嚴重的是魏剛,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小腿上爬滿了螞蝗,竟毫不知覺,一個個吸足了鮮血,通體溜圓,緊緊吸附在腿上。大家一種恐慌,張邁喊道:“把衣服褲腿袖口領口扎緊,別讓螞蝗鑽進衣服裡。”

                 

  大家七手八腳的捉著身上的螞蝗,卻怎麼也清不幹淨。頭頂不斷有螞蝗跌落下來,只要粘到身上,立刻爬到身體裸露的部位,緊緊吸附住肌膚,扯都扯不掉。大家驚恐的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樹葉草叢,甚至連地面上都布滿了一層螞蝗,這些螞蝗仿佛聽從某種召喚,正扭動著黑色的身體,叢四面八方向他們游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8 PM


楚楚等人身著雨衣,頭戴雨帽,只是手臂和小腿容易受到攻擊。最慘的是魏剛,他全身濕透,腦袋上毫無遮掩,只片刻工夫,那螞蝗已經爬滿了全身。後來大家顧不上自己,一起幫魏剛清理,卻還是無濟於事,他們從魏剛身上拍掉一層,馬上又落滿一層。

                 

  螞蝗剛剛附上人身體的時候,往往沒什麼感覺,螞蟥的唾液具有麻醉作用,這也是在人身上吸飽了鮮血才被發現的原因,一旦將螞蝗從身上扯下來,那種痛感便清晰起來,最後每一個人的手臂小腿,甚至臉龐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無論如何用力撲打,螞蝗還是不斷的涌到身上。

                 

  局面越來越危險,張邁停止撲打,四下望去,雨後的山林一片陰暗潮濕,目力所及之處,層層疊疊布滿了螞蝗,連大家的白色的雨衣都沾滿了一層,陸峰等人才幫魏剛撲打幾下...

                 

  張邁的話提醒了大家,“好!”魏剛大聲同意,用爬滿了螞蝗的手臂,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抹掉擋住視線的螞蝗,帶頭向山上跑去。

                 

  螞蝗的身體柔軟而有彈性,踩上去軟綿綿的,更兼鞋上腿上附滿了沉甸甸的螞蝗,跑起來格外吃力。他們以為闖進了螞蝗的老巢,跑過這片區域就沒事了。然而,整座浮來山仿佛變成了螞蝗的世界,跑出一段距離,螞蝗依然鋪天蓋地而來。

                 

  它們仿佛從樹梢上生出來,黑壓壓一片,落雨般從頭頂墜落下來。無數的螞蝗吸食著魏剛的鮮血,讓他的體力迅速衰弱,朝山頂跑出幾十米後,終於堅持不住,一頭栽到地上。後面的人跑到跟前,只見魏剛躺在螞蝗堆裡,竟被螞蝗埋住了一半身體,渾身抽搐,雙手無力的在身上抓搔著,已經看不到面孔,只有嘴裡還發出“荷荷”的痛苦的叫聲。

                 

  楚楚顧不上自己,驚叫著的撲上去,拼命的替他抹掉臉上的螞蝗,只見才一會工夫,魏剛面孔浮腫了一圈,血水不斷的從皮膚上滲透出來,滿臉血污,樣子甚是恐怖。

                 

  張邁拍打了兩下雙臂,用力撕下眼皮上的螞蝗,衝陸峰喊道:“最危急的時候到了,杜師傅的計策呢?”

                 

  陸峰惶恐中猛然醒悟,急忙將雙手擼了兩把,迅速將那紙包掏出來,抓在手裡,不由大吃一驚,剛才還好好的紙包竟被水漬濕透了,他顧不上沾在手背上的螞蝗,抖抖索索的打開紙包,張邁也湊過來,只見裡面只有一張紙片,上面兩個模糊的字跡:“晶瑩”。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8 PM


“晶瑩?”陸峰與張邁面面相覷:這就是杜師傅的錦囊妙計?這兩個平淡無奇的字怎能驅走螞蝗?看著還在地上苦苦掙扎的魏剛,兩人的心情重新陷入絕望。

                 

  朋靈從身後轉過來,伸手接過紙片,看清了紙片上的字跡,神色陡然大變。陸張兩人看到他,都愣了一愣,別人身上都粘滿了螞蝗,朋靈身上竟乾乾淨淨,不見一隻螞蝗的影子。

                 

  朋靈捏著那張紙條,眼睛痴痴的眺向天邊,眼角處現出一點淚光。天空中一片烏雲飄過,雨點又落了下來,大家顧不上雨水,粘滿了螞蝗的手臂和小腿夠手忙腳亂了,何況還有魏剛痛苦嘶啞的呻吟折磨著他們的神經。然而,這雨水仿佛正是螞蝗的剋星,那些用力也難從身上扯下來的鬼東西,遇到雨水之後,竟自行滑落下來。從他們身邊,如同黑色的潮水,向著遠處蠕動而去,如同它們神秘的出現一樣,轉瞬之間便神秘的消失了。

                 

  “螞蝗跑了。”楚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叫起來。魏剛被螞蝗叮咬多時,中毒頗深,螞蝗分泌出的唾液不但能麻醉人的肌膚,而且具有抗凝作用,腫脹起來的臉上現出無數的紅點,每個紅點都是一個傷口,不斷滲透出血液。他眨了眨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問:“我還活著麼?”楚楚知道魏剛為了自己才受到這樣大的傷害,若不是他把雨衣讓給自己,那麼躺在這裡就該是她了,抱住魏剛的頭說:“我們得救了!螞蝗不見了!”

                 

  魏剛在她攙扶下,吃力的從泥水裡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腮,問:“那些……螞蝗呢?”楚楚喜極而泣,流淚道:“螞蝗被水衝掉了,你沒事了。”魏剛晃動了一下脖子,看到了楚楚流淚的臉,嘆口氣說:“哎,活著的感覺真好。我以為自己要報銷在這裡呢。”

                 

  昨天以來,魏剛一直鬱郁寡歡,此時大難不死,終於顯出頑劣促狹的本性,楚楚拍了他一巴掌,臉上掛著淚痕說:“剛才嚇死我了。”

                 

  陸峰從背包裡找到急救包,先給魏剛服下兩粒解毒藥,然後在楚楚的幫助下,將他頭部包紮起來。張邁冷冷的走到朋靈面前,問:“兄弟,是你救了我們,對麼?”朋靈看著遠處的天邊,澀然道:“沒什麼。”張邁突然大聲吼道:“可你為什麼不救杜師傅?為什麼不救小岩?”

                 

  陸峰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慌忙跑過來,扳過他的肩膀:“你怎麼了,張邁?”

                 

  張邁痛心的指著朋靈說:“杜師傅可以不死,小岩可以不死,是他,是他見死不救。”

                 

  “不會的,”陸峰眉頭緊皺,艱難的說:“朋靈是來幫我們的,杜師傅最了解他,我們不要誤會他。”

                 

  “可他辜負了杜師傅對他的信任。”張邁憤然說。“剛才的螞蝗是被他驅走的,他既然趕得走螞蝗,就能救得了小岩和杜師傅,可他為什麼任由他們喪命,無動於衷?”

                 

  陸峰呆了一呆,說:“一定有誤會,你冷靜點,張邁。”轉頭又問:“朋靈,到底怎麼回事,那些螞蝗哪裡來的?”

                 

  朋靈眼睛看著遠處,面無表情的說:“如果大家不想再進山洞,我陪你們一起下山。”

                 

  陸峰看不到朋靈的眼睛,卻能感到這話的分量,他看了看正在發呆的曉璐和楚楚,說:“要不,我們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張邁毅然的說,“為了這個山洞,杜師傅和小岩把性命都搭進去了,我們怎麼能退縮?”

                 

  陸峰遲疑著說:“魏剛怎麼辦?”

                 

  魏剛頭上扎滿了繃帶,眼睛腫成了一道縫,他吃力的站起來,用手扒開自己的眼睛,露出通紅的眼珠,喘息著說:“不要擔心我,死都死過一會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就到洞裡去看看。”

                 

  “好,”張邁大聲說,“陸峰,你照顧好曉璐,我和許小姐照看魏剛,不找到那個山洞,我跟小岩一樣,把生命放到這座山裡。”

                 

  陸峰嘆息了一聲說:“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工具都丟失了,即使找到那個山洞,又有什麼用呢?”

                 

  張邁說:“別管那麼多,車到山前必有路,找到山洞再說。”說完,幫楚楚攙起魏剛,繼續向山頂走去。

                 

  螞蝗來的奇怪,去的也奇怪,如此之多的螞蝗同時出現在浮來山上,顯然不是個簡單的自然現象,楚楚不明白這跟朋靈有什麼關係,但隱隱覺得,冥冥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冷冷的審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並千方百計的阻撓著他們的前進。這個念頭盤亙在她心中,卻沒有說出來,她知道,即使自己提出疑問,陸峰他們也沒有答案,只怕前面還有許多古怪事情等待著他們呢。

                 

  山林被雨水衝刷之後,顏色格外清亮,他們為躲避山洪和螞蝗,早偏離了原來的道路。經過的山坡上,樹木枝葉搖擺,不時有水滴落下來,每一滴水滴落到身上,都能讓楚楚猛一哆嗦,生怕那再是一隻螞蝗。幸而頂峰就在前面,他們相互攙扶著,慢慢的走了上來。

                 

  到達山頂的時候,太陽正從西天衝破了雲層,山後升起一道絢麗的彩虹。幾個人劫後餘生,卻沒有任何的歡娛,被螞蝗叮咬的傷口還在灼疼,大家默然相對,不約而同的低下頭。

                 

  魏剛的元氣漸漸恢復,雖然失了很多血,畢竟年輕力壯,吃過一點東西后,便不再需要張邁和楚楚的攙扶。他和陸峰到過幽洞,兩人在山頂轉了半個圈子,都失望的走回來,幽洞入口處是一道懸崖,而這四周全是平緩的山坡,入口顯然不在這裡。

                 

  天色有些晚了,大家的手機依舊沒有信號,幾位男士商量起野外宿營的事情,楚楚和曉璐雖然不情願,也知道返回不易,至少那道吞噬了小岩的山洪就無法飛越。楚楚本來樂於山中露營的,她覺得露宿野外是一種浪漫的經歷,但今天的遭遇讓她意識到山中的危險,何況宿營的簡易帳篷早隨行李丟失,若是毫無遮掩的躺在荒郊野外,想想就覺得恐懼。

                 

  根據陸峰和魏剛的記憶,幽洞還在前面。為了趕路,大家行進的速度頗快,幸而這段路坡度平緩,走起來輕鬆得多,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了山坡底部。被雨水打濕的衣服早被身體的熱量捂乾了,魏剛嫌悶熱,把頭上的繃帶也解了下來,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卻還有密密麻麻的紅點。山中空氣清新涼爽,楚楚的情緒很快高漲起來,蹦蹦跳跳的走在魏剛身邊,渾然忘記了先前遭遇過的陰霾。

                 

  楚楚跑到前面采摘一朵小花的時候,吃驚的叫起來:“看啊,那是什麼?”

                 

  幾個人快步走到她身邊,沿著她的指向,只見前面坡底有一塊平地,地面上竟然擺著五個行包。大家驚奇的跑過去,赫然竟是他們丟失的背包,還是山洪爆發前的樣子,隨意的放置在一塊塑料台布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8 PM


楚楚興奮的抓起自己的背包,喊道:“這是我們的包,我的包還在這裡。”拉開拉練,包裡掉出幾個蘋果,“我們的包沒被水衝走!”

                 

  張邁疑惑的看了陸峰一眼:“我們怎麼回來了?走錯了?”

                 

  陸峰搖搖頭:“這不是我們來過的地方,山洪沒有從這裡經過。”

                 

  這裡地面整潔,草木茂盛,全然沒有山洪經過後樹木傾頹、山體崩塌的狼藉。張邁自語道:“那麼,我們放在後面山谷裡的行李,怎會跑到前面來?”

                 

  “是不是被水衝來的?”曉璐抓起自己的背包,輕聲的問。

                 

  “不可能。”張邁搖頭否定,“洪水不會替我們擺放行李,更不會擺放的那麼整齊。”

                ?

  “那是怎麼回事?”魏剛也問。

                 

  張邁看了朋靈一眼,暗自搖搖頭,不再說話。行李回來了,總是一件好事。大家找到各自的背包,檢視裡面的東西,沒有絲毫的丟失,甚至沒有浸水的痕跡。然而,本來七隻背包,卻只剩了六隻,獨獨不見小岩那隻。

                 

  楚楚掏出三個蘋果,用水果刀切開了,每人分了一半。大家本已做好露營的心理準備,現在行李回來,露營更加方便。經過一天的跋涉,都身心疲憊不堪。他們接受山洪的教訓,不再在谷底逗留,決定一鼓作氣,天黑前登上前面的山峰。

                 

  浮來山脈綿延上百公里,有眾多高低不一的山頭,眼前的山頭並不甚高,沒有了風雨肆虐的險阻,大家走起來格外輕鬆,為能在山頂更舒適一些,他們邊走邊揀拾些枯枝幹柴,到達山頂的時候,每個人都撿了一大把,連朋靈都不例外。

                 

  天色暗了下來,四面的青山成了黑糊糊的影子,走到一片空曠之地時,幾個人將乾柴扔到地上,都深深出了口氣。張邁在空地中間燃起了篝火,大家掏出簡易帳篷,在篝火周圍支撐開來。魏剛到帳篷裡脫掉沾滿了泥水衣服,換上了陸峰帶來的外衣。回到到外面時,楚楚和曉璐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有了楚楚攜帶的水果和魚肉罐頭,晚餐比中午豐盛得多。大家在篝火旁吃著魚肉罐頭,都默然無語。一場大雨剛過,山中空氣清涼濕潤。在黑暗荒蠻的山野裡,秋夜裡的篝火顯得如夢如幻。楚楚看著大家被映紅的臉龐,心想:若不是山上充滿了神秘的危機,這次野營該多麼浪漫!可惜上山的路程步步驚心,眼前景致雖美,卻不知隱藏著何種危機。

                 

  山高風大,吹到樹梢上,颼颼做響。吃過晚飯,篝火旁的枝柴也燒掉了大半,雖然不是為了禦寒,燃燒的篝火總讓人感到安全和溫暖。見剩餘的枝柴不夠使用,陸峰從背包裡翻出一支手電,起身說:“我去找些續火的樹枝。”

                 

  張邁跟著站起來:“好,我陪你一起去。”

                 

  魏剛也要起身,張邁伸手按住他,說:“你受過傷,留在這裡照看帳篷吧,我們兩人就夠了。”

                 

  大家看著兩人的背影,默默的走進了黑暗的山林。開始還能看到手電的光芒,過了一會,光芒便被樹木遮住了。風聲襯出深山的沉寂,驀的,遠處傳來一個若有若無的顫音,似乎有人哭泣,又似乎有人在深山裡放歌,那纖細的震顫讓人心中泛起一股寒意。楚楚朝魏剛靠了靠,問:“那是什麼聲音?”

                 

  魏剛搖搖頭:“不知道。好象有人唱歌。”

                 

  曉璐若有所思的說:“這麼晚了,除了我們,還會有誰在這深山老林裡?”

                 

  話音未落,山頂突然旋起一陣奇異的風,篝火慘淡的火焰在旋風裡忽明忽暗,灰燼夾雜著火星升騰而起,四下裡飄散,楚楚慌忙用手遮住眼睛,透過手指縫隙,突然看見一直碩大無比的巨腳從半空中踩蹋下來,篝火頓時熄滅,世界瞬間黑暗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陸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來人……救命,救我!曉璐……魏剛……”

                 

  “怎麼了?”曉璐吃驚的問,“火怎麼滅了?誰在喊?”

                 

  “是陸峰,陸峰!”魏剛從地上跳起來,迅速找出幾支手電,“陸峰出事了!快!快!”

                 

  幾個人顧不上篝火,抓著手電,飛快的朝聲音的方向跑去。山林幽黑,幾隻手電光芒四射,入眼只是層層疊疊的樹木,大家在樹叢中間穿梭,邊跑邊呼喚著張邁與陸峰的名字。

                 

  遠處的陸峰看到了手電的光芒,更加拼命的喊:“魏剛……朋靈……我在這裡。”

                 

  大家跑近了,聽到陸峰的叫道:“大家小心,前面是懸崖!救我!”

                 

  四周一片漆黑,樹木卻稀疏起來,半空中似乎飛舞著無數的黑影,魏剛放慢腳步,向著陸峰聲音的傳來的方向小心移動過去,及至近前,才發現前面果真是一道巨大的懸崖,若不是陸峰事先提醒,只怕會冷不丁衝過去,一頭載到下面。手電掃過草叢,只見陸峰正攀住一塊岩石的稜角,身體懸在半空,搖搖蕩蕩,情狀岌岌可危。

                 

  魏剛等人忙七手八腳把他拉上來,問:“張邁呢?”

                 

  陸峰臉色蒼白,半晌才緩過氣來:“張邁……張邁墜下去了。我們快救他。”

                 

  魏剛一陣惶恐:“掉下去了?!怎麼會掉下去?怎麼救?”

                 

  楚楚衝著懸崖大聲喊道:“張邁,張邁,你怎麼樣了?”

                 

  山谷回音震盪,懸崖下久久沒有張邁的聲息。幾個人同時呆住,藉著手電的光芒從山上看去,懸崖下霧氣森森,深不見底。人摔下去,只怕早已粉身碎骨。

                 

  陸峰慢慢蹲到地上,放聲大哭:“張邁,我害了你啊!”

                 

  曉璐扶住陸峰的肩頭,說:“你聽,張邁的聲音,他活著!”

                 

  陸峰止住悲聲,凝神靜聽,懸崖下果然傳來痛苦的呻吟聲:“我摔下來了。”正是張邁。

                 

  陸峰驚喜交加,衝著懸崖大聲喊道:“你怎樣了張邁,沒事吧?你在哪裡?”

                 

  楚楚等人趴在懸崖邊上,幾隻手電齊刷刷的照射下去,見懸崖上生長著一些樹木,卻看不到張邁的身影。

                 

  魏剛也大聲喊道:“我們看不到你,張邁,你在哪裡?”

                 

  張邁說:“我被夾到一棵大樹上了,幫幫我。”

                 

  陸峰急忙喊道:“繩索,攀岩繩索,我們的背包呢?”

                 

  魏剛迅速跑回帳篷處,摸到一隻裝有繩索的背包,趕緊衝了回來。陸峰手腳麻利的將繩索固定在一棵大樹上,手電掛在腰間,攀緣著繩索,緩緩縋了了下去。大家屏住呼吸,用手電幫他照亮下面的懸崖。

                 

  救援工作很順利,藉助繩索,兩人順利的爬了上來。張邁沒有受嚴重的傷害,只是頭部磕破了。山頂上的人吁了口氣,幾顆揪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曉璐不解的問:“你們不是帶著手電麼,怎麼會同時掉下去?”

                 

  陸峰看看身邊的懸崖,後怕的吸口冷氣,說:“我們沒有發現懸崖,突然便一腳踩空了。幸虧我反應及時,抓住了懸崖邊上的石頭。不然,只怕早沒命了。”

                 

  張邁也捂著額頭,連說好險,他的經歷更為驚險,摔下去後,竟是一棵生長在懸崖上的大樹接住了他,因為猝不及防,有過短暫的暈厥,清醒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陸峰的哭喊聲。恍惚中身體一動,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大家都聽得倒吸一口冷氣,這一會工夫,兩人竟在死神眼皮下走了一趟,若中間稍有差池,只怕他們已命喪谷底。

                 

  陸峰看著兩個女孩為張邁包紮好傷口,聲音顫抖的說:“我們找到了。”

                 

  魏剛等人不明白他的話,問:“找到什麼了?”

                 

  陸峰抑制不住興奮和緊張,一字一頓的說:“我們找到浮來山洞了!就是在這裡。剛才營救張邁的時候,我看到洞口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6:59 PM
十一

大家都呆住,原來腳下就是費盡千辛萬苦找尋的幽洞。魏剛疑惑的將手電向四周照去,只見附近林木稀疏,靠近懸崖的一側灌木叢生,果然似曾相識。他曾與朋友到過這裡,甚至闖出了一樁大禍,只是夜間黑暗,竟沒認得出來,此時觀察周圍環境,越看越是熟悉,最後肯定的說:“是的,就是這裡,我從這裡揀到了那根繩子。”

                 

  楚楚問:“什麼繩子?”

                 

  魏剛突然神色驚恐:“一根充滿了魔力的繩子,它殺死了豆豆和我哥哥。”

                 

  楚楚聽他說過豆豆和哥哥死亡的事情,卻不了解事情具體經過,此時聽說跟這裡的一根繩子有關,也不禁膽寒,問:“我們該怎麼辦?”

                 

  魏剛大聲說:“收拾行李,下去!既然已經找到,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好,下去,現在就下。”張邁也大聲喊道。

                 

  “你們的意思呢?”陸峰看著朋靈問。他深知洞底的危險,一直將希望寄託在朋靈身上。

                 

  朋靈點點頭:“洞中有一切迷團的答案,我們不必等到明天。”

                 

  見朋靈同意,陸峰不再猶豫,咬牙說:“好,現在就下,看看洞裡到底藏著什麼。”轉頭看看楚楚和曉璐,問:“你們怎麼辦?洞中太危險,還是留在上面吧。”

                 

  楚楚本來不想下去,但想起那隻踩滅了篝火的巨腳,心裡感到異樣的畏懼,遲疑的說:“我……我還是跟你們一起下去吧。”曉璐也不願離開陸峰,大家同意一起進洞。

                 

  陸峰和張邁撿來的樹枝大半失落到了懸崖下,大家將剩餘的帶回帳篷邊,想再點燃篝火照明的時候,赫然發現篝火的灰燼之上,竟有一隻碩大的腳印,足足有半米長,將未被燃盡的樹枝都踩進了潮濕的泥地裡。除了楚楚和朋靈,其他人都大驚失色,陸峰問道:“什麼東西的腳印?”

                 

  曉璐輕聲說:“剛才,突然刮起一陣旋風,火滅了,然後我們聽到你的喊聲,就跑去救你了。”

                 

  楚楚膽怯的說:“那陣旋風刮起的時候,我看到一隻巨大的腳,從半空中伸下來?”

                 

  “巨腳?”魏剛奇怪的問,“哪來的巨腳?我怎麼沒有看到?”

                 

  “如果沒有巨腳,怎麼會有隻腳印?”張邁沉思著說,“會是什麼東西,長這麼大的腳?”幾個人同時搖頭,驚悸的向四下看去,暗夜深沉,除了風聲呼嘯的山林,再看不到其他有生命的東西。

                 

  朋靈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沉聲說:“別去管它,進到洞裡,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六人拆除帳篷,各自帶好物品,重新來到懸崖邊上。為了防止意外,他們設置了第二條繩索,以防上下山崖時不測。陸峰首先縋了下去,接著是曉璐、楚楚,最後是張邁。

                 

  等所有人安全進入山洞,陸峰在洞口引燃了火把。進洞之前,都聽到許多關於山洞的傳說,此時真正進入洞裡,都不免惴惴不安。張邁接過火把,帶頭向洞中走去。外面剛剛下過一場透雨,洞內卻沒有一點雨水的痕跡。走出一段距離,張邁停住了腳步,只聽山洞深處,隱隱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

                 

  張邁低聲問:“你們聽,什麼聲音?”

                 

  曉璐搖搖頭,聲音顫抖的說:“叢林與凌冰就在前面,還有李源。”

                 

  楚楚緊挨著曉璐,輕聲問:“他們都是什麼人?”

                 

  曉璐說:“是上次失蹤在洞裡的人。他們已經去世了。”

                 

  “哦。”楚楚一聲驚呼,不敢再多說話。

                 

  又走出二三十米,火把光芒搖曳,地面上映出幾個人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快走近時,曉璐轉過臉去,不敢去看地面。楚楚大著膽子走到近前,見地上並排躺著三個人,中間竟是一個女孩。他們不知死去了多久,身體沒有腐爛,除去臉色灰白,還保持著栩栩如生的神情。左側男孩緊緊擁住女孩的身體,右手裡握著一塊石塊,石塊旁邊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跡。

                 

  張邁舉著火把湊過去,吃力的分辨著那行字,卻沒能認出幾個。陸峰在旁邊念道:“可非、陸徵、李源、杜超、凌冰、叢林,探險英雄永垂不朽。”

                 

  “什麼意思?”張邁驚駭的問。

                 

  “他們都死在洞裡了。”陸峰黯然說。

                 

  魏剛疑惑的問:“這裡離洞口這麼近,再走幾步就可以出去了,怎麼會死?”

                 

  張邁回頭看了看洞口,痛惜的說:“如果他們再堅持一下,就能出洞了,可惜最後一刻倒下了。”

                 

  “不是的,”楚楚插話道,“你們看這個人,他臨死時還抱著女朋友,一定是帶著女朋友爬到這裡,筋疲力盡才死去的,如果他是一個人,說不準能夠逃出去。”果然,那個女孩仰面躺在男孩的懷裡,看他們的姿勢,似乎男孩抱著女孩爬到這裡,然後再也沒有起來。

                 

  陸峰憫然道:“他叫叢林。是我哥的好朋友。”

                 

  大家默立了一會,張邁說:“我們先進去吧,找到其他人,再送他們一起出洞。”

                 

  才入洞就遇到了三人的屍體,洞中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楚楚夾在魏剛和曉璐中間,一步不敢落下。突然,身後傳來嗡嗡的聲響,吃驚的回過頭,只見洞道裡飛舞著無數的黑影,不遠不近的跟隨著他們,她用手電回身照去,那些飛舞的東西瞬間消失。曉璐跟在她身後,關心的問:“怎麼了?”楚楚搖搖頭,她記起入洞之前,也曾在懸崖邊看到同樣的影子,心想:“難道這些東西是跟我們來的?”

                 

  又走過片刻,張邁放慢了腳步,問:“前面是什麼?”

                 

  藉著火把和手電的光芒,可以看到地面上擺著一些東西,似乎是一些包裹。一路上遇到的詭異事件讓大家心生怯意,都停住腳步,不敢輕舉妄動。陸峰走上前,想了想說:“那是我哥他們留下的行包。”

                 

  聽說是行包,張邁放下心來,走到近前,果然是一些包裹物品,打開一隻小昆包,裡面竟是一些女性化妝用品。這些東西被隨意的堆在地上,保留著原來的面貌,它們的主人卻不知遇到了什麼,神秘的消失在這幽深的洞裡了。大家圍在旁邊,想象它們主人生前的遭遇,都不寒而慄。

                 

  轉過一塊巨岩,前面陡然開闊,陸峰和曉璐曾進過山洞,尚不覺什麼,其餘的人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這裡竟是一座巨大的洞底石窟,洞窟中山石縱橫光怪陸離,大自然的造化讓人油然而生讚嘆。

                 

  陸峰說:“杜超就在這岩石後面。”除了楚楚,其他人都知道杜超是杜師傅的兒子,聽說他在後面,都愣了愣。前面地上又有三隻行包,顯然還是那些人留下來的,大家沒有停留,徑直跟著陸峰走向岩石後面。手電照向高處,只見靠近洞壁的地方生出幾隻巨大的石筍,下粗上細,頂端尖利異常。其中一隻石筍上,竟然趴伏著一條黑色的人影,仔細看去,卻見那人面孔朝下,竟是被石筍穿胸而過,石筍上殘留著早已乾結的淋漓血跡。那人眼睛猶未閉上,手指前方,嘴角掛著一絲奇異的笑容。

                 

  楚楚不敢再看,驚恐的將頭伏到魏剛肩膀上。魏剛不認識杜超,駭然問:“這就是杜超麼?怎會被穿到石頭上?”

                 

  陸峰澀然說:“他就是杜超,杜師傅的兒子……若杜師傅能在這裡多好。”

                 

  大家一時沉默無語。杜師傅去世前的最後一段時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尋找杜超,破解幽洞之迷上,如今杜超找到了,他卻出師未捷身先死,留下了一個永遠的遺憾。

                 

  朋靈在杜超身下默立了片刻,轉身向洞窟深處走去。張邁舉著火把跟在他身後,大家沿著被山石分出的小徑魚貫而入。黑暗裡無法辨別洞窟有多大,摸索著走出大約幾公里,終於來到洞窟的盡頭。所謂的盡頭,不過是洞窟的另一側,整個洞窟呈不規則的圓形,他們剛好走過了一條直徑。

                 

  在陸峰的指點下,眼前現出一道更深的洞穴,藉著手電的光芒望過去,洞中黑幽幽深不可測,幾人在洞穴入口站定,陸峰說:“這裡面也有他們的蹤跡。”

                 

  朋靈似乎對這洞穴早就熟悉,腳步不停,徑直步入洞中。其餘人也跟著走了進來。伴隨著他們的身影,地面上升起了淡淡的紫色的霧氣,緩緩向洞內飄去。走出一段距離,朋靈停住說:“走,我們回去。”

                 

  大家都是一愣,洞穴還在向前延伸,並沒有發現陸峰所說的杜超等人的蹤跡,怎能半途而廢?張邁問:“為什麼要回去?”-

                 

  朋靈沒有直接回答,平淡的說:“跟我走。”

                 

  雖然杜師傅和小岩的死讓張邁對朋靈存了一些偏見,但他見識過朋靈的神奇本領,知道在這個神秘的山洞裡,朋靈最有發號施令的權力,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點點頭,不再有異議。

                 

  於是大家掉頭向外面走去,楚楚心細,發現腳下的道路與進入時頗有些不同,初入時地面乾燥,此時腳下竟一片潮濕,踩上去有些滑膩。心中雖然疑惑,但一路走來,遇到的全是類似的古怪事情,懶得再去大驚小怪。走出很長距離之後,前面傳來流水的聲音。陸峰大聲說:“對了,這樣返回,會走到一條河邊。”

                 

  曉璐也恍然說道:“是的,我們上次就在這裡,來回走了幾趟,差點走不出去。可是,這分明是同一條路,怎會通向兩個不同的地方?”

                 

  朋靈神色悠然的說:“如果這條路通向同一個地方,那麼以前入洞的人,就不會困死在裡面了。”聽朋靈的話說的有些玄妙,曉璐問:“什麼意思呢?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朋靈的神色不似當初那樣冷淡,若有所思的說:“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話之間,那流水的聲音已到近前,前面果然出現一道水流。走近觀察,原來這段山洞已到了盡頭,前方是一個水流甚急的深潭。曉璐晃動著手電,走到洞壁跟前,說:“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洞壁上寫有字跡,說我表哥在這裡遇到了意外。”楚楚來到潭邊,好奇的用手電照射著水面,見那潭水幽幽,深不見底,心中感到一絲恐懼,想:“可千萬別從水裡跳出個鬼來。”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回走,忽聽“嘩啦”一聲響,水底竟竄出一個人來,濕淋淋的撲到她的腳邊。楚楚這一驚非同小可,一聲慘叫,坐到了地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6-4-15 07:01 PM
十二

陸峰等人迅速圍攏過來,魏剛把楚楚攙起來,盯著伏在地上的人影,問:“那是誰?”

                 

  那人一動不動,張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將他身體翻轉過來,失聲叫道:“小岩?小岩怎會在這裡?”趴在地上的正是小岩,全身濕漉漉的,慘白的臉上有劃傷過的痕跡,卻早已氣絕身亡。大家面面相覷:小岩明明被山洪卷走,怎麼會出現在洞底的水潭裡,他明明已經死亡,又怎能從水中躍出來?

                 

  正在大家恐慌之際,一聲嚎叫從洞中呼嘯而來,仿佛是一列急馳而過的火車,卷起的颶風讓大家站立不定。魏剛打了個寒戰,想起哥哥死去的晚上,曾聽過同樣的聲音。不同的是,現在的聲音更為劇烈凶猛。他將楚楚摟在懷裡,緊張的注視著黑暗中的山洞。手電的光芒從黝黑的洞壁山閃過,洞裡什麼也沒有。

                 

  楚楚驚魂未定,從魏剛懷裡探出頭。朋靈正站在旁邊,臉色螢白,嘴角竟有一絲奇異的笑容。楚楚見他神色怪異,暗自疑惑,悄悄的盯著他。只見他嘴脣翕動,似乎說了句什麼,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呼嘯裡。待那嘯聲稍稍減弱,手一揮,平地竟起了一陣旋風,無數的黑影從楚楚眼前掠過,剎那間,那聲音發生了某種變化,仿佛海潮遇到了堤壩,風暴遇到了森林,兩種力量糾纏之後,聲調變的凄厲刺耳,似乎無數的生靈正在半空中撕打,不斷有肉體被撕裂扭斷,痛苦的嚎叫回響在附近,真切而清晰。

                 

  終於,最初的聲音漸漸退卻,如同被驅逐絞殺,還做著垂死的掙扎,朋靈臉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陸峰等人,說:“走,跟著聲音走。”大步向外走去。

                 

  見危機似已遠去,魏剛鬆開胳膊,扶楚楚站起來,轉頭問:“小岩怎麼辦?”張邁回過神,探探小岩的鼻息,無奈的搖搖頭:“我們沒有辦法。”與陸峰抬起小岩的身體,放到離水潭較遠的地面上,替他整理好衣衫,沉痛的說:“安息吧,兄弟。我們會來接你的。”

                 

  朋靈走的很急,短短一會工夫,已走出大段距離,陸峰等人急忙加快腳步趕到他身後。楚楚和曉璐一路小跑,才勉強跟得上他們的步伐。那個聲音一直在前面,時斷時續,跟著走出很遠距離後,山洞開始狹窄,路上出現了許多縱橫的岩石。

                 

  大家正在岩石中間專心行走,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撲了過來,張邁手裡的火把登時熄滅,一股陰風掠過,仿佛什麼東西貼身邊竄了出去。

                 

  張邁驚問:“什麼東西?”

                 

  火把雖然滅了,手電還是亮的,幾支手電同時照向身後,卻什麼也沒有。陸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大聲說:“大家小心,這段山洞有古怪,我跟曉璐來過這裡,這些岩石會活過來。”話音未落,洞裡傳出一個詭異的笑聲,果真如他說的,手電照在黑色的岩石上,岩石果然活了過來,如同一塊塊巨大的肉體,竟在緩緩扭曲顫抖。

                 

  大家目瞪口呆,路上的經歷都頗多詭異,但沒有一件能與眼前的景象相比。眨眼之間,整個山洞都似復活了,在詭異的笑聲裡,一塊塊岩石不斷的變形生長,伸出無數突突跳動的觸角,如蟒蛇巨獸,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圍攏過來。

                 

  幾個人背靠背後退到一起,魏剛緊張的問:“怎麼辦,我們跑吧?”

                 

                 

  張邁大聲說:“來不及了,我們被包圍了。”

                 

  山洞回音,聲波在耳朵嗡嗡震盪。魏剛心中一動,想起上次來浮來山,正是這個聲音讓他與同來的夥伴爭論不已,現在終於明白,原來是山洞在作怪,可是昔日的夥伴已被邪祟的東西慘殺,永遠不會知道事情真相了。

                 

  楚楚和曉璐不約而同的去看朋靈,一路上的經驗讓她們相信,此時此刻,只有朋靈才能對付目前的困境,果然,朋靈鎮靜的盯著山洞深處,眉鋒一挑,突然哈哈大笑,喝道:“謎底揭開了,滾出來吧。”陸峰等人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疑惑的轉過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隨著朋靈話音的消歇,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更為宏大的聲音從洞中傳來。幾支手電同時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射去,只見幽深的山洞正如倒塌的多米諾骨牌,從遠處崩塌而來。大家有過山洪爆發的教訓,同時吃了一驚,才說要跑,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崩塌的山洞的追逐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及至近前,山洞崩塌的轟鳴聲陡然停息,那人也堅持不住,踉蹌幾步,一頭栽倒在他們面前。

                 

  所有的聲音同時消失,連扭動的岩石也在瞬間恢復了原狀,洞裡只剩了那人沉重的呼吸聲。大家驚魂不定,手電照在那人身上,竟然是個老者,鬢角有些花白,面孔灰敗驚恐,正用手遮蔽著照射著手電光芒。朋靈看清了老者的面貌,吃驚的問:“原來是你?”那老者也看到朋靈,喃喃的說:“果真是你。”

                 

  陸峰見洞裡多出一個人來,正在奇怪,見他與朋靈相識,更是訝異,問道:“他是誰?”

                 

  朋靈淡淡的說:“他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源。所有的疑問,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那老者努力想支撐起身體,卻沒有成功,又重重的摔到地上。張邁跨前一步,想扶他起來,卻被朋靈伸手攔住,冷冷的說:“不要碰他。”那老者向後移動了一點,讓自己靠到暀W,無力的仰起頭說:“我不是罪惡的根源,我只是一個守門人而已。你們……都是老杜的弟子?”

                 

  陸峰猜測他說的老杜就是杜師傅,問道:“你認識杜師傅?”

                 

  老者平抑一下自己的呼吸,點點頭:“二十年前,我們在同一家研究機構工作。我、老杜、老丁還有許多年輕的朋友,大家在一起,研究一項世界上最尖端的課題,可惜後來大多數人都死掉了,只剩下我們三個。”陸峰與張邁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曾聽杜師傅說起過這個事情,看來老者所言不假。

                 

  陸峰大聲問道:“這個洞裡到底有什麼?我哥哥他們到底怎麼死的?”

                 

  老者臉上現出愁苦的神色:“你們跟著老杜,一定知道幻質是怎麼回事,每一個行將死亡的生命都會激發出能量巨大的意念,人類每天都在殺戮,幻質每天都在增加,這裡正是它們最好的棲息地……這裡不能容許人類進來,入洞者,必須要死。”

                 

  “可是我們從前進來過,為什麼沒有事情?”曉璐不相信的問。

                 

  老者閉上眼睛:“那一天,我去參加老丁的葬禮,回來的時候,闖入山洞的人已經逃掉了。人類的情愛之心竟能擋得住幻質強大的攻擊,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魏剛聽他語氣,顯然就是罪魁禍首,憤然問道:“那麼我哥哥呢?你們為什麼殺死的是我哥哥,而不是我?”

                 

  老者遲疑了一下,問:“你就是將繩子帶下山去的年輕人?”

                 

  魏剛點點頭。老者神色疲憊的說:“只怪我看管不嚴,沒料到那些幻質會附在繩上逃逸出去。我不知道它們出去後發生了什麼,但是,它們都是些充滿殺機的意念,首先會感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它們本身並沒有思想,但人類的恐懼會變成它們殺人的力量。其實,你們應該感謝這些逃逸的幻質,如果不是它們,你們不會那麼輕易攻入山洞。”

                 

  朋靈冷笑一下,說:“只怕你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能收伏那些幻質,並控制住它們。”

                 

  老者虛弱的說:“我第一次在丁長林的葬禮上見到你,就被你強大的意念震倒,想必你也從我意識裡讀到很多東西。實際上,今天你屢次衝破我們的試探、阻攔和攻擊,我就猜到這群人中必定有你。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創造了你,你卻毀滅了我。”

                 

  陸峰等人都是一震,原來路上遇到種種怪事,都是這個老頭背後搗鬼,只是不知道他怎能有那麼神奇的能力,能驅動螞蝗甚至引發山洪。聽這老者的意思,原來一直是朋靈在保護大家前進。

                 

  “杜師傅是不是你害死的?”張邁聲色俱厲的問。

                 

  老者搖搖頭:“其實老杜早就該死了,早在他籌劃入洞的時候,他就該死了。老杜所以能多活了那麼久,因為你在他身邊啊,孩子。”老者對朋靈說,“但這次他卻沒有逃掉,因為我最近發現,原來我有能力影響你的意志。造物主永遠都是公平的,你可以讀出我的思維,我可以影響你的意志,我們誰也不輸於誰。但老杜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的能力。我只是阻斷了你救他的念頭。只是我沒有料到,會有另一種力量讓你擺脫我的意志……”

                 

  朋靈閉上眼睛,憫然道:“是杜師傅,是他讓我擺脫了你的控制。”

                 

  老者愣了愣,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不可能,不可能,只憑老杜那點意念,怎能扭轉你的意志?”

                 

  陸峰與張邁對視了一眼,同時醒悟:原來朋靈的思想受到了老者的控制,杜師傅的紙條讓他從邪惡的控制下掙脫出來。這老者當然不知道,那紙條上寫的,原本是一個女孩的名字。對朋靈來說,杜師傅的意志自然不能完全影響他,但那個女孩卻具有扭轉乾坤的能力。兩人也理解了杜師傅的良苦用心,難怪在醫院外面,小岩不許他們即刻打開紙條,原來只有在危急的局面下,才能依靠那個女孩的名字震撼朋靈的意志,迫使他在最短的時間裡,在正邪之間做出選擇。現在想來,若及時打開那紙條,小岩不必無辜喪命的啊!

                 

  張邁原本深恨朋靈對杜師傅和小岩見死不救,此時得知其中竟有許多曲折,心中一時有些惶惑,不知朋靈是不是該對兩人的死負責。

                 

  楚楚記得小岩和朋靈關於真幻的爭論,見這個老者博學多識,忙問道:“那些螞蝗和山洪是真的還是幻覺?小岩的死跟你們有沒有關係?”

                 

  老者並不厭煩,依舊耐心的答道:“在幻質的控制下,真實與虛幻沒有本質的區別,你們見到了山洪,山洪就是真實的,因為山洪也是幻質。那個小夥子死在自己的意念裡,他本是一個意念極其強烈的人,而且懂得幻質的利用,可惜自亂了陣腳……”

                 

  “什麼自亂了陣腳?”楚楚不解的問。

                 

  老者被她打斷,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在洪水來臨的時候想到了山體滑坡,於是山體發生了滑坡,滑坡後他想到自己會墜入水裡,於是真的墜入了水裡,在水裡他想到自己要被洪水卷走,洪水果然卷走了他。這就是幻質的力量,他顯然懂得這個道理,可惜沒有正確加以利用。”

                 

  “那麼他怎會出現在這個山洞裡?”楚楚似懂非懂,又不甘心的問。

                 

  “因為,”老者喘了口氣,“我要用他阻擋你們入洞。”轉頭看了看朋靈又說:“只可惜沒有擋住你們的進攻。”

                 

  “我們的進攻?”楚楚奇怪的問,“我們哪裡有什麼進攻?”

                 

  老者看看眼前的幾人,搖搖頭問:“原來你們不知道?若不是朋靈,你們只怕不被螞蝗吃掉,也早掉下懸崖了。”

                 

  楚楚想起陸峰和張邁莫名的失足,不由打了個寒戰,問:“那隻踩滅篝火的巨腳是怎麼回事?”

                 

  老者不再回答,轉頭盯著朋靈,氣息微弱的說:“原來你逼我出來,只是要我回答這些問題……臨去之前,我想知道,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你的意志?”

                 

  朋靈神色冰冷,並無回答的意思。老者臉上漸漸露出失望的神色。陸峰看著不忍,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剛才你說你只是一個守門人,那罪惡的根源是什麼,你怎會知道我們在路上遇到的事情?”

                 

  老者垂下頭,一言不發。

                 

  陸峰說:“您說話啊。”

                 

  朋靈沉聲說:“那個秘密永遠沒人知道了,他已經死了。”

                 

  陸峰大吃一驚,搶上一步,探觸老者的鼻息,果然已是冰冷。

                 

  洞外,懸崖之上,天色已大亮。大家迎著浮來山初升的朝陽,回味昨天的經歷,仿佛一場恐怖的噩夢。

                 

  曉璐走到朋靈身邊,說:“謝謝你幫助我們,朋靈。”

                 

  朋靈痴痴的站在懸崖邊上,眼盯著遠方,神色凄然而憂傷,聽到這話,茫然的搖搖頭。

                 

  曉璐跟著其餘幾人向山下走出幾步,回頭見他還站在原地,忙喊道:“朋靈,走啊。”

                 

  朋靈沒有回頭,卻張開臂膀,如同一隻大鳥,直直的向懸崖下墜落下去,幾個人同時驚呼,一起搶到懸崖邊,只見他的身體迅速縮小為一個黑點,消失在懸崖下蒼茫的雲霧之中。一張紙片,從天空中飄然而落。

                 

  陸峰伏身揀起來,紙片上有兩個模糊的字跡:晶瑩。

                 

  楚楚看著雲煙繚繞的山谷,驚恐的問:“他為什麼要跳崖?”

                 

  陸峰無言的搖搖頭。張邁也搖搖頭。

                 

  曉璐輕聲說:“他是個有痛苦心事的男孩,希望他不會死。”

                 

  楚楚問:“剛才在洞裡,老頭問什麼改變了朋靈的意志,到底是什麼?”

                 

  陸峰看了看手裡的紙條,說:“是愛情。”

                 

  下山的路上,楚楚走到魏剛身邊,悄悄的問:“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魏剛抓起她的手,湊到嘴邊輕輕一吻,狡黠的反問:“誰說要跟你分手?”



幽洞系列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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