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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篇】驅魔人 [打印本頁]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08 PM    標題: 【長篇】驅魔人

驅魔人   作者:柳暗花溟

第一篇 你是誰 第一章 鬼壓床和鬼上身

  
  一雙手慢慢地爬上了小夏的脖子。

  那雙手有如枯死的樹干那樣糾結干裂,但又異常沉重堅硬,帶著地獄里來的陰森冰寒,執意要把小夏拉倒在沙發上。

  她看不見那雙手的主人,但感覺到手是褐色的,帶一點隱約的紅絲,就像抓出的血痕。

  窗外,不知是有踩高蹺的路過還是正進行中國古典式婚禮,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只有她的周圍是靜的,靜得仿佛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仿佛全世界都不知道自己的掙扎。

  事務所是在寫字樓的十九層。

  就是說在這個高度根本聽不見除了風聲以外的任何聲音,而且從她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窗外。即使看得到也聽得到,這麼繁忙的交通要道上也不會有這種隊伍經過的。所以,雖然還深陷在夢魘中,她也清醒的明白自己又遭遇鬼壓床了。

  她知道只要坐起來就會好了,但那雙手卻越纏越緊,才一起身就又被拉倒。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沙發上象不倒翁一樣東倒西歪,這戲弄激起了她軟弱心底的那一絲倔強,於是她更激烈的反抗。

  可是沒有用!枯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並不停地抓緊抓緊抓緊,直到她要喘不過氣了。

  忽然間,她莫名其妙地大叫了一聲‘南無地藏王菩薩’!

  那雙手象是被熱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帶著尖銳的呻吟。這讓小夏緩了一口氣,可是還沒有等她起身,並沒有徹底離開的樹手報復似的又伸了過來,雖然遲疑但又堅定,很痛苦但又一定要把她帶到黑暗中去。小夏嚇了一跳,連忙又大聲念了幾句,才奮力掙脫。

  時鐘指向十二點四十五分。

  在這正午的時光,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女律師岳小夏卻從鬼壓床的假寐中醒來。周圍沒有任何激烈打斗的跡象,她只是趴在辦公桌上,而且此次張著嘴午睡的經曆還讓她丟人地流了口水在卷宗上。

  適時出現的敲門聲讓她更清醒了一點,而隨后出現的人就更讓她放松。是小王,事務所的實習律師。她下午要去會見新接手的案子的當事人,因為她是女律師,不能單獨會見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必須有男性律師陪同,所以小王會陪她去。

  到看守所的路比較遠,要早點走以節省下午的時間。

  當午后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剛才的恐怖夢魘好像發生在遙遠的上個世紀。

  岳小夏從法學院畢業后游蕩了幾年,才在萬般無奈下參加國家司法考試,通過后做了一名職業律師。別人很羡慕她的好工作,但真是各人有苦各人知,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根本不適合這一行。她的個性馬虎、心腸軟、沖動且感情用事,一點也不具備精明干練、雷厲風行、公事公辦的氣質。所以,她的劣勢毫不客氣地反應在她的業績上,自從度過實習階段開始執業以來,她就一直是這家本市最大的律師事務所勝率最小的律師。要不是因為主任律師是她大學時代的老師,或許她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她知道同事背后說她是靠裙帶關系才留在這里浪費社會資源的,但她只能忍忍忍。

  本來對於這種血腥的刑事案件,事務所一般是不會派女律師接手的,而且她還從沒有贏過刑事案。可是,這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沒有聘請律師,而且有可能被判處死刑,所以根據法律援助原則,法院指定長空律師事務所履行這一義務,而這種沒有經濟效益的案子當然要由她這樣的后進分子來做。

  案子很簡單,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關鍵在於犯罪嫌疑人當時的心理狀態。不過,這案子也很殘忍血腥,讓她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犯罪嫌疑人叫李景明,四十二歲,市重點學校第三中學的數學老師,與老婆、兒子、離異的小姨、岳父母共同居住。這一家人是教師之家,除了還在上高中的十五歲的兒子,每一個人都從事教師職業,李景明夫婦更是在同一間學校教書。

  據周圍的同事、朋友及鄰居反應,李景明平日寡言少語、溫和謹慎、與事無爭,相較他老婆一家的強勢是有名的老好人兼妻管嚴。但在案發前一個多月,李景明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屢次與家人在各種場合發生激烈爭執,甚至有劇烈的肢體沖突,與平時的個性大異,好像被鬼附身。

  案發當晚的午夜,李景明又與其妻發生沖突,之后他用早就準備好的古巴式砍刀將其妻及驚醒后勸阻的妻妹、岳父母殘忍殺死,他的親生兒子被嚴重砍傷后被迫從六樓窗口跳出逃生,目前仍處在深度昏迷之中,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案發現場極其血腥,慘不忍睹。

  警方趕到時,聽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而事發現場血流成河,客廳里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四具屍體並排‘坐’在沙發上。其中一具屍體的腿上放著一顆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具屍體的頭卻耷拉在胸前,由於被砍得只剩下一點皮膚相連,所以歪斜著詭異的角度;第三具屍體的頭干脆滾到門邊,幾乎把沖進門的警察拌倒,而李景明本人就坐在另一個沙發上,抱著他老婆的頭喃喃自語‘是――不是――是――不是’。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闖入,完全旁若無人,所以警方沒有費力就制服了他。之后他開始拼命掙扎,大叫:“不是!根本不是!有鬼――有鬼!”凄厲的哀號讓整個小區的人都脊背發涼。

  審訊時他拒絕談論任何相關問題並幾次試圖自殺,獲救后開始沉默面對整個事件。對他精神問題的懷疑,也在他平靜理性的面對相關專家的鑒定后排除,所以目前等待他的只有審判。

  據說,去過現場的菜鳥警員中有的當場昏倒,有的許久精神緊張,甚至連那些很見過些事面老警員也無法保持冷靜。而且直到現在,李景明一家的鄰居在天色黑了以后都還不敢出門,可以想見當時的恐怖情形。對此,小夏不認為難以理解。她見過幾張現場的照片,僅僅是幾張照片,僅僅是粗略地瀏覽就讓她感覺一股寒意直入骨髓,不想再與這件事有任何關聯。

  但是盡管那麼想遠離,盡管她怕得要死,她還是要裝出一付冷靜精明的樣子,強迫自己硬著頭皮來到看守所,來見這個恐怖事件的當事人、制造者。

  今天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說律師是――和魔鬼打交道的人。

  “李先生,我叫岳小夏,是法庭指定給的你辯護律師。”小夏故作鎮定地自我介紹,但仍然沒膽子直視對方的眼睛。

  而李景明的雙眼則直盯著地面,一言不發。

  “作為你的辯護律師,我的職責是維護你的合法權益,所以我會盡力幫助你。”小夏邊繼續說著,邊觀察情況。見小王就坐在她左手邊,她和李景明之間隔著一張堅固的桌子,一名警員站在不遠的右方,這都讓她安心了一點。但她隨即發現,她就像個初出茅廬的小菜鳥一樣按慣例說著開場白,講解著犯罪嫌疑人應有的權利和義務,可卻有如對牛彈琴,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只突顯出她的緊張。

  這怎麼可以!

  好歹她也是個可以單獨執業的律師,雖然業務能力差,勝訴率低,但也不能在還處於實習期的小學弟面前露怯!而且這還只是初次會見,按理說她該傾聽、理解,同時建立起與當事人之間的彼此信任感,所以怎麼能慌亂無措?!不怕,不怕!有警察在,強勢一點。小夏這樣想著,強迫自己壯起可恥的老鼠膽,期望找到可以交流的渠道。

  這是她第一次仔細觀察她的當事人。

  他很瘦小,應該算是皮包骨頭。也許是天生的,也許是關押后不常見日光所致,他的皮膚蒼白得不正常,隱隱泛著淡淡的青色,讓人幾乎可以感覺到血管在皮膚下的蠕動。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外表雖然表現得安靜無害,但在小夏看來卻透露著陰森的氣息。就像他深埋在大木椅中的身體,連影子也蜷縮在陰影里,好像在窺伺什麼。如果不是有人陪同,小夏幾乎懷疑她對著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電影《恐怖蜡像館》中的一個蜡像。

  “那麼,你可以說說當天的情況嗎?”小夏咽了咽口水,不得已採用狹義問法直入主題,否則她知道她將自說自話到天黑。

  李景明的眼珠終於動了動。接著,他的脖子也轉過來,從專心凝視地面變為緊盯著小夏。但他的反應並沒有讓小夏的感覺好些,相反讓她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嗎?他的脖頸扭轉的角度奇異,他的眼神清醒但充滿意味,這個人渾身上下都不正常,怎麼能被認為具有刑事責任能力而被審察起訴?

  “我沒有殺人。”李景明突然毫無征兆地開口說話,仿佛聲音是來自遙遠的地方。“我沒有殺人。”他輕聲細語地重復,“有個鬼,他變成了我一家人的模樣。他引誘我。是他殺了人。是他!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說到后來,李景明突然站了起來,伸手抓住小夏的手腕。

  “我沒有殺人!是他!是他!是那個惡鬼!幫我!幫我!”

  一瞬間,所有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然后,在場的和隨后沖進來的警察就上前壓制已經失控的李景明。而他在被制服以前則還對著被擠到晲中w經嚇坏了的小夏大喊,“有一個惡鬼!相信我,他殺了人!是他!有一個惡鬼――”

  他聲嘶力竭的喊聲消失后,小王白著臉自言自語:“老天,這就是鬼上身吧!”

  不管是不是鬼上身,也不管是不是會被同事們嘲笑或者被恨鐵不成鋼潘主任責備,她真的不想繼續接手這個案子了。她要退出。

  小夏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手腕,她知道不久后那上面就會出現烏青。她相信那一定是鬼爪印,因為她剛才真切的感覺李景明身上傳遞過來的那一絲令人心驚肉跳的壓迫感。

  這件事情也許並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並不是只有普通的恐怖而已。

  因此,她要退出!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7-4-17 at 06:09 PM ]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0 PM
一篇 你是誰 第二章 心理醫生

  做任何事都要當機立斷,否則機會一閃即逝,你就再也無法達到目的。
  現在小夏深刻地體會了這一真理。

  她應該昨天一回到事務所里就和主任提出換人接手這件案子的事,可是她沒有。結果今天一早,當她得知主任因急事出差去了,她就知道她不得不繼續勉強下去。在這個地方,沒人敢在主任沒有點頭的情況下自行安排任務,也沒人敢在他公干的時候電話打擾他。

  除非她辭職!但是她將再也找不到好工作,而且她也不能這麼報答潘主任的知遇之恩。

  她心里堵著解不開的情緒,昨夜又噩夢連連,不知道怎麼辦好。以前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去找她的免費心理醫生排解排解。所以,她利用午休時間直接敲開他辦公室的門。

  萬里,三十一歲的男人,十四樓心理診所的醫生,高大精明的外表,卻有一雙鹿一樣善意清澈的眼睛,能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賴。而因為她幫他打贏了他的離婚官司,因為他們在同一棟大廈工作,,更因為他身上溫暖安全的氣息,他們成了朋友。

  “又鬼壓床?”看到她眼神的散亂,他問。

  “心理醫生有時很討厭,早知道以前什麼也不和你說,你就不能裝得什麼也不知道嗎?”

  “看來我說對了,是鬼壓床。”萬里故意逗她,“可是現在是休息時間,而且我又不是你的心理醫生。”

  “你的臉上寫著你是我的朋友,兼職‘免費’心理醫生。”

  “哦?還寫著什麼?”

  “寫著岳小夏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這樣――行啊!我請你吃午飯,樓下街拐角開了一間拉面店,又便宜又地道。走吧!”

  他了解她,事實上他的工作就是了解別人的心理。而對於小夏,他在了解之外多了一層朋友間的喜愛。他知道她在人聲鼎沸的地方容易放松,會很大程度上恢復她活潑的本性,有助於她的心理調節。最近她的壓力太大了,特別是接手了那件轟動全市的血案之后。他很想幫她。

  “你說我該怎麼辦?最近我睡眠嚴重不足,都長皺紋了。”他們在嘈雜的拉面館找了個角落坐下,一邊吃一邊聊。

  “不用太擔心,據統計百分之四十左右的人都有睡眠障礙,俗語里的‘鬼壓床’只是其中一種。”萬里安慰小夏。其實他對她的狀況有些非理性的懷疑,但在未證實前他不想嚇坏她。

  “那是不是要檢查一下心臟?”小夏被拉面辣得眼淚直流。

  “據科學的解釋,鬼壓床現象是由於睡姿不良導致的血液循環問題。而定期檢查身體是好的習慣,不過――你不是又麻煩他老人家了吧?”

  “是啊。”小夏點點頭,“我並不是有意的,只是每當危急關頭我就會沖口而出那句佛號。”

  “所以我早說了,你的膽子很小,八字又輕,容易撞到邪穢,可是你被逼急了后很有些剛勇之氣,又和地藏王菩薩有緣,總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萬里輕松地笑,不想傳達給小夏任何不好的心理暗示。其實他很擔心,依以往的經驗,小夏頻繁出現鬼壓床等噩夢現象后就會有點危險的事發生,她自己雖然渾然不覺,但每次都好像是有什麼最終替她化解了一樣。但這次的情況會和以往一樣平安解決嗎?這和那個案子有什麼關聯嗎?

  “看你說的什麼話?你可是社會主義的醫務工作者,不是卜神問卦的風水先生。同志,注意立場!”

  “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中有百分之八十幾相信上帝的存在,可見科學探索和精神信仰毫不相干。我本人喜歡邏輯性的東西,不過對非理性的現象也不排斥。”

  “演講得真好,可是你真的相信有鬼嗎?”小夏坦然地問,不擔心嘈雜的人群中有人會注意到這個角落。

  “鬼?這和你那個案子有關?”萬里皺皺眉,“還是你亂猜?”

  小夏遲疑了一下。

  “我不該透露案情給不相干的人,可是你是我的心理醫生,應該沒有關系。”她為自己找到借口,然后把昨天的事和自己的感覺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萬里。

  “既然你那麼不喜歡接手這個案子,何必勉強自己。這樣對你和你的當事人都不公平,為什麼不找其它人做?”萬里建議。他相信小夏說的話,但他也知道她相當敏感,所以不能排除她不準確的評斷,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找個神經堅強的人來辦理這件充滿血腥的案子。他相信這不會很難,畢竟這件案子太轟動了,雖然沒有經濟效益,但聲名效益很大。事實上,他曾無意間聽到長空律師事務所其它的人談論這件案子。那些人認為,辦這件案子根本不是坏事,因為無論輸贏都會有很高的曝光率,主任把這件案子給小夏去做實在是太偏心這個‘低能’的拖油瓶了。

  “我今早就想和主任說這件事的,可是他竟然臨時出差。我真是倒霉透了!而且這樣張口很難,覺得很辜負潘老師,難道我不知道他要悉心栽培我嗎?我還這麼不識抬舉!”小夏很沒有形象地捧著碗喝湯,“我就是心里矛盾才和你談談的,否則我現在就是和主任說過了,我也會覺得自己又做錯了――選擇本身就是讓人后悔的。”

  “總覺得自己選另一個可能會更好是普遍的心理現象,你不用自責。”

  “那麼我該怎麼辦?堅持下去還是趁早放棄?”

  “這不是放棄和堅持的問題,是你自己想不想繼續做下去。如果勉強自己會做得更糟。你們主任又不是不回來了――”萬里完全以朋友的立場說。

  “可是就快開庭了呀!”小夏說,“其實我是傾向放棄的。很沒出息是吧?可是我真的很怕下一次會見。而我又不能什麼都不做,這是對李景明的不負責和對主任的沒良心。”

  萬里安慰地拍拍小夏的手。“為什麼還要會見?”

  “因為那天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說,這叫我怎麼辯護?我必須聽聽他對那件事的描述,還想知道他到底希望得到什麼樣的法律救濟!其實――我認為在進入訴訟程序后應當申請重新鑒定他的精神問題。”

  “我在報紙上看過相關報道,據說他被認為有心理問題,但並沒達到精神病症的程度。也許他昨天的表現只是偽裝,想讓你救他,讓他逃避處罰?”

  小夏毫不猶豫地搖頭。

  昨天她的感覺太深刻了,排除了一切偽裝的可能。她挽起蓋住手腕的袖子,露出白晰手腕上触目的青腫,“看,昨天他抓的。以他的體力,除非有邪勁,否則我會傷得那麼厲害?再說,只要他還是人,正常的人,他怎麼能那麼殘忍?而且還是對自己的家人?”

  “人心是世界上最最復雜難懂的東西。” 萬里撫撫小夏手腕上的傷痕,心里覺得他們主任對小夏的鍛煉方法有點像殺雞取卵。“心要是生病了,比什麼都麻煩。”

  “那以你專家的眼光來看,他偽裝或者真的有精神病的概率有多大?”

  “我只是心理醫生!只能解決一般的精神疾病。可是從醫學上講,精神疾病不等於精神病。我們平時所說的‘精神病’是指‘重性精神病’,是精神分裂或者偏執狂之類的‘嚴重’的精神疾病。司法精神病學鑒定是一種專門的學問,臨床上的表現特別復雜,你以為是個人就行?”

  “我當然知道不是誰都行的,我只是想知道怎樣才能證明他有沒有病!”

  “這是很復雜很困難的事。比如會通過交談,對他的意志行為、認知活動、情感活動、乃至身體機能進行觀察,弄清他有無病史或者家庭遺傳,對他書寫的文字,在押期間的各種表現等進行綜合的評判,最后才能得出相對正確的結論。還有一種醫學上稱為‘意向控制障礙’的情況,就是他有辯認能力,但是控制行為喪失,也就是重性躁狂症和精神分裂症中的‘沖動行為’。這種情況下,就更要特別慎重,一定要符合相關的醫學標準。”

  “是嗎?那我可要仔細研究一下。”

  “喂,你不是要退出嗎?”不得已提醒這個健忘的人。

  “是要退出。不過,在主任回來前我不能什麼也不做,至少我要給接手的人打一個好底子。”

  “想不到你還真善良。”

  “這不是善良與否的問題。我還要在‘長空’混飯吃呢,哪能不夾著尾巴做人。” 小夏回了一句嘴,但馬上又去思考那個案子,“他除了在被關押初期有過過激行為,但隨后幾乎是默許了自己的罪行。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會不知道后果,但他沒有過任何辯解。可為什麼昨天突然變得那麼激動呢?還喊著要我幫他?這解釋不通!除非是他真的有病,或者真的――有鬼。”

  小夏說出最后一個字的時候,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萬里看出她的異樣,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從回憶中走出來。

  她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了,這是她心理上最大的弱點。

  她還在懷疑鬼神之說,可是他自己有過與眾不同的經曆,知道這世上無奇不有,存在著科學無法解釋的唯心事物,所以為了保護她,他一定要想個辦法。他知道這事情不是他能解決的,但是他可以找人解決。猶豫了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

  只有那個人能幫小夏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多年的交情,可他不能放任小夏在這漩渦里越陷越深而不管。他低頭在一張紙上寫下他決定求助的人,然后遞給小夏。

  “這是什麼?阮瞻――夜歸人酒吧――地址――”小夏疑惑的抬起頭,“萬里,你是什麼意思?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給我介紹男朋友!他比你怎樣?比你差的我可不要。”

  “朋友一場,他這種不好對付的家伙我怎麼會介紹來害你,只要你小心別迷上他就行了。”

  “切!”

  “別忙著鼻孔出氣!”

  “那你把他介紹給我干什麼?難道他有法律糾紛讓我幫忙?先說好,咨詢類的問題我可以幫忙,但要打官司麻煩他和所里聯系。你知道,我們的律師紀律規定是不允許私下接案子的。”

  “你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萬里對小夏急躁的脾氣感到好笑,但這也是他喜歡她這個人的原因之一。她和這幢高級大廈里的所謂精英白領相當不同,有濃厚的‘人’味。

  “他沒有麻煩。這間酒吧是他開的,我把他介紹給你,是想讓你去找他。”

  “就是說他帥得特別不同尋常?”

  “就是說他能通靈!”

  “通靈?”小夏沒預料到他會說出這個,“真的假的?或者我聽錯了?你沒開玩笑?”

  “你沒聽錯,我也沒開玩笑。”萬里阻止小夏要摸他額頭的舉動,“我也沒有發燒。小心!你的絲巾掉在湯碗里了。”

  “那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你不是最討厭那些江湖術士嗎?以前和你看個這種類型的電影,或是在廟門口看個相算個命什麼的,不也被你嘲笑嗎?”

  “我嘲笑是因為我知道真正的陰陽師是什麼樣的。”

  “真的?”

  “真的真的!”

  “不騙人?”

  “我以我前妻的名義――好吧好吧,我以我的學術名譽擔保。”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他那個人特別怕麻煩,我怕你纏著人家算命卜卦什麼的。還有――”萬里換了一付認真的神情,“他的能力是個祕密,要不是這件案子真的很詭異,你又是我的朋友,我是不會透露他這個人的。如果真的有鬼,找他幫忙,雖然他不一定會幫――小夏,我可以信任你嗎?”

  “完全可以。”小夏保證。

  阮瞻?奇怪的名子!通靈?奇怪的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6 PM
你是誰 第三章 能通靈的帥哥老板

  小夏當天晚上找到了‘夜歸人’酒吧。
  其實她對萬里的話有點半信半疑,倒不是不相信傳說類的東西,而是――通靈這種事,總是聽說很多,但從來沒有‘眼見為實’過。

  不過她也確實有點好奇,而且每當她一個人的時候,腦海里總是閃過案子的片斷,無論如何也甩不脫,就像是她的心魔。如果萬里的話是真的,她也希望有人可以幫她卸掉這枷鎖。

  一路上她都在猜測這個叫阮瞻的男人是個什麼樣子。之前萬里什麼也沒和她說,弄得神神祕祕的,所以她來到酒吧門口也沒敢直接進去,象個小賊一樣從門口往里窺伺。

  酒吧在一棟大廈的底商,兩層,不過大概只有一樓用來做店面。里面並不太大,但是簡單有格調,擺設布置有點奇怪的感覺。在這客流量最大的時候,這里說不上人滿為患但也是高朋滿座,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客,各種年齡階段都有。吧台處幾乎坐滿,一個瘦高結實的男人背對著門在吧台里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小夏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可以感覺到他是這間酒吧的光源,而吧台旁沒有男伴的女人都是向日葵。除此之外,酒吧里還有兩個年青的男招待在招呼客人。小夏可以看到他們。沒的說,帥哥。

  這不是一間隱蔽的鴨店吧!小夏心里骯臟地想著,猶豫著是否進去。

  “你到底是進還是不進?”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由於最近小夏總是處於驚嚇狀態,所以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駭得她急轉過身。

  面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精致優雅,臉上仿佛明擺著三個字――女強人。

  “很抱歉嚇到你,可是你擋住門口了,小妹妹。”

  “對不起。”小夏道歉。她知道自己的娃娃臉總是讓人誤會年紀,面前的女人大概以為自己是個一腦袋愛情幻想的大學生在偷窺帥哥吧。

  “第一次來?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吧。”女人招呼小夏,“朋友介紹的嗎?”

  “是――吧。”小夏含糊地回答,跟在女人身后走進了酒吧。

  此時剛巧老板轉過身來,他看見了來客,生面孔讓他略愣了一下,隨即微笑著點頭致意。

  “HI,阿瞻。”女人熟絡地打招呼,顯然是這里的常客。她看見吧台已經沒有位子,就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小夏機械的跟著,渾身上下卻在觀察那個叫阮瞻的男人。

  阮瞻感覺到一道目光的注視。

  被女人盯著,他已經習慣了。可是這個新客人的目光卻充滿著好奇和一絲不信任,這倒是很特別。她進來時的狀態讓他有一點吃驚,但願他看錯了。

  不過,不管任何閑事是他做人的第一準則,所以他立即清空大腦,繼續轉過身去調酒。

  “這兒的老板對女人是有通殺的魅力,不過你也不用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吧?”女人調侃小夏。

  “啊?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非常之直接。”

  “那我收斂一點。”

  這個什麼阮瞻的,和她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在她的心目中,通靈的人都是臉色蒼白,看起來要有點哲學的智慧,而且還稍帶些微的神經質,起碼要讓人產生點敬畏。雖然臉譜化了一些,但她相信那是通靈者的特質――如果不是異常敏感,又怎麼能在不同種類之間游走?!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卻是冷靜沉穩、溫文爾雅。俊朗的臉上架著一付無框眼鏡,模糊了眉目之間的深邃,半長的頭發剪得時尚隨意,簡單的白襯衫沒有系領帶,顯得整個人干凈清爽,即堅定但又沒有娘娘腔,再搭配上他溫和輕淺的微笑,要說競選‘絕種好男人’有的一拼,但要說是‘通靈者’就太‘普通’了。

  一整間房子的女人都可能對酒吧老板有點想法,可是她心里卻充滿失望。看來精明如萬里者也被騙了,至少是夸大其辭,讓她白跑一趟。不過還是原諒他,男人嘛,多少有點幼稚。

  她站起來想走,但那女人卻攔住她,“剛來就要走?相逢一場,就再坐一會吧。你不是喜歡老板嗎?”

  “我喜歡老板?”

  “不是嗎?不然你為什麼一進來就盯著人家看?不用害羞,來這兒的人大部分是熟客,都是在附近寫字樓工作的,而且都是因為喜歡老板才來的。”

  “看的出來,他確實會做生意。”小夏看著和客人們打成一片的阮瞻,刻薄地說。

  聽出她語氣中的輕蔑和意味深長,女人連忙說:“你是想歪了還是忌妒?介紹你來的朋友沒告訴你嗎?這里可不是那種地方,我們來這兒也不是找那種人,雖說這里的老板和伙計都很帥是沒錯。”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其實也不能排除有人想來這兒泡男人,不過我想大部分人來這里只是想聊聊天喝喝酒。在外面喊打喊殺一天了,有這麼個不錯的地方放松一下當然好了。”

  “這里是不錯,音樂也好。”

  “主要是人好。”女人向看過來的老板揮手微笑,“不過你要想追老板可要引起眾怒,他可是這一群女客的大眾情人,不管有沒有男朋友的,都喜歡他。也難怪,他大概屬於這世界上的稀有品種了――善解人意、斯文禮貌、很紳士、對每一個人都那麼好。”

  他有那麼好嗎?小夏很懷疑。她平時雖然糊里糊涂的,可是唯獨看人很準,往往一瞬間就能作出正確的判斷,大概是直覺比較好吧。在她看來,這個阮瞻本質上絕不是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為什麼那些女人看不出來?!而且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看似精明卻這麼多話,或許是緊張了一天會放松,或許是因為陌生才自然吧。

  小夏隨口附和著女人的話,但眼睛又在肆無忌憚地觀察吧台里的男人。

  善解人意?也許。但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會讓人不安;斯文禮貌?確實!不過實質上是無形中與人保持著冷淡的關系,拒絕任何人的接近;紳士風度?沒錯!不過怎麼看怎麼像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對每一個人都好?可能。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對每一個人都一視同仁,都不會太好,沒有人對他是重要的,還有比這更冷酷無情的嗎?

  這個男人表面看來溫柔體貼,實則冷漠疏離,氣質很是矜持內斂。別說他根本不會有什麼通靈能力,即便有,大概也不會輕易幫人。那麼,她才不要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回家,泡個熱水澡,說不定今天會睡個好覺。

  幸好同事小王打來電話問她案子的事情,讓她可以擺脫那女人的嘮叨,離開了‘夜歸人’。

  而阮瞻,則注意到了她的離去。他很奇怪她看他時的直接和挑剔,也很奇怪她始終沒有和他搭訕。對於她的狀態,他沒有看錯――她頭頂上的陽火很弱,危險的是又罩了一團黑氣,但她一定有什麼福緣,那會保護著她不受侵害,使她的陽火弱而不滅。只要她不繼續接近要傷害她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律師事務所搬了新的辦公地點。

  那在一片新建的別墅區,風景優美,環境清新。但是那片別墅區還沒什麼人搬過去,空蕩蕩的,他們事務所算是第一批進駐者。

  小夏因為賴床遲到了,所以當她來到別墅的時候,同事們都收拾得差不多而跑去吃午飯了。主任告訴她,別墅夠大,她不用和那三個實習生共用一間辦公室了。只不過分給她的辦公室小了一點,而且位置不太好,在閣樓上朝陰的一面。

  小夏有點不願意去,可是以她的地位是沒有選擇的,所以只好抱著自己的東西去樓上。奇怪的是,這棟別墅和外觀上有巨大的差別。本以為里面不大,但是她卻走了好久,拐了好幾個彎,爬了好半天樓梯才找到那個又小又陰暗的房間。

  此時別墅里就只剩下小夏一個人了,靜得連踩在厚厚的純毛地毯上也能聽到腳步聲。

  沙沙沙――-沙沙沙――

  小夏突然對周圍的一切心生恐懼。她很想立即離開,可她必須把東西放進新辦公室里。她忐忑不安地打開門,發現這房間實在太小了,入眼全是椈嚏A連個窗戶也沒有。房間里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個資料柜、一張小書桌和一張木椅,木椅上擺放著一個四方盒子,好像是禮物。

  她胡亂地放好東西,忍不住想看看那個禮物,於是打開盒子。

  盒子里是一個人頭!

  李景明的頭。他滿臉是血的瞪著她,眼珠不斷地滾動。然后突然笑了起來。陰森邪惡的笑容!

  小夏嚇得扔掉盒子,一下跳到門邊。但門沒有了,她只有緊倚著椈嚏C

  李景明的頭在地上滾來滾去,最后停在她腳邊。斷頭拼命向上看她,翻著白眼,血盆大口象是無邊的深洞。他在笑,還在不停地笑。吃吃地笑著向她慢慢移過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6 PM
你是誰 第四章 兩顧酒吧

  小夏驚醒過來。
  又是噩夢,又來折磨她了!

  她渾身冷汗,很想掀開被子,下床去拿一杯水渴。可是她不敢離開被窩,至少那溫暖讓她感到一絲安全。床頭桌上的熒光表顯示時間是二點四十分,那表針的微光抖動著,加上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人感到好像有什麼在向床邊走近。

  這讓小夏更深的埋在被窩里,最后整個人都縮了進去,除了自己的心跳什麼也聽不到。

  她不該貪圖便宜而租這間朝陰的小房子的,連陽光都照不到。以前倒沒什麼,最近接了這個案子后就讓她無法安然入睡。或許她該結婚或者找個男朋友同居,這樣她就不會那麼害怕了。雖然只是個噩夢,但那真實的感覺不是她這種膽子小的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要不就萬里吧?可是他們太熟悉了,想想和這樣的人躺在一張床上,感覺尷尬得起雞皮疙瘩。不行不行,要換一個人。要不――阮瞻?

  阮瞻的名子讓小夏嚇了一跳,甚至超過了噩夢的驚嚇。

  為什麼想起他?她幾個小時前才見過這個人,而且印象不太好。難道因為才見過,所以有殘留意識?一定是這樣!

  可是他真的能通靈嗎?

  萬里不會騙她,但她真的沒覺出他有這種能力。她的直覺一向準確,這次也沒理由出錯。可是,要是錯了呢?萬一他真的能通靈呢?那他不是就能幫她!

  為什麼都找到了也不和他說一句話呢!

  自己總是這樣,遇事總是半途而廢。如果和阮瞻談一下,他能通靈就可以幫她,不能也不會讓她損失什麼,總好過噩夢過后無處求助。

  她也確實再沒有辦法,燒香拜佛她早已做過了,但佛祖一定很忙,所以顧不上她。她得想別的辦法,不然她會神經衰弱,不等這個案子完結或是主任回來把案子轉手,她就很可能掛了。

  不然,明天先找萬里,看是不是心理問題。如果不行就再找阮瞻試試吧。雖然不大靠譜,好歹――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第二天小夏沒找到萬里。這甚至讓她以為他在躲避她,但隨后想起每周二都是萬里履行客坐教授義務的日子。於是她只好蹺班,自己又去了一趟‘夜歸人’酒吧。

  她到達時才只有下午兩點,遠遠就看見阮瞻正在打開店門。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完全沒有晝伏夜出的動物應有的病態蒼白。

  “現在可以進去嗎?”小夏站在阮瞻三米以外問。

  “我才開門,還沒有正式營業――不過――好吧。”阮瞻做了個請的姿勢,幾不可見地皺皺眉頭。他認出這個女人是昨晚來的生客,可是她為什麼昨天不和他說一句話,今天卻又這麼早跑來?希望她不是來糾纏他或是找麻煩就好。

  小夏走進酒吧,店里因沒有人而空曠。而且由於這間店的玻璃全是那種藝術玻璃,所以午后的陽光根本照射不到里面,整個空間都黑幽幽的,迎面的椈壑W有一個用透明管子擺成的巨大八卦形裝飾。昨晚她並沒看到那個,大概是因為燈光的關系,現在黑漆漆的反而看得清楚。

  阮瞻很久才跟進來,不過小夏並沒有象通常一樣,獨自呆在封閉的空曠空間就會緊張、心里發毛,這讓她覺得也許自己昨天的判斷太草率了,這個男人有點門道。

  “你的伙計呢?”

  “他們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如果你找他們,要下午四點以后。”

  “不,我不找他們。可是你們這里好像半夜才關門,這樣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學業――”小夏忽然住嘴,“對不起,我問東問西的,是職業習慣,真是討人厭!”她見阮瞻已經走到吧台里,也到那去找個位子坐下,“我姓岳,岳小夏,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阮瞻愣了一下。“我沒惹麻煩吧?”

  “沒有沒有,不是那麼回事。”小夏慌忙搖頭,“那只是我的職業,我今天來和職業無關。我是――我是――我找你,有一點事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想先喝點什麼呢,岳小姐?”

  “一般在這個時候要喝些什麼?”

  “現在喝酒早了點,大部分人會喝咖啡。”

  “我不喜歡咖啡,苦!給我汽水,橘子味的,不然礦泉水也行。”

  阮瞻沒說話,只笑了一下,然后遞給她一杯橘子汽水。這個女人,有小孩的口味,好對付。

  “你找我有什麼事呢?”他問。

  “那個――那個萬里你認識吧?他說你們是好朋友,所以――所以他叫我來找你。”小夏支支吾吾,不大好意思對一個陌生人提出請求。都怪萬里古古怪怪的不肯陪她來,害得她不得不獨自面對這些尷尬,現在她也只好干脆直說。“我有麻煩,他說你有‘能力’可以幫我。”

  阮瞻在聽到萬里的名子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有大麻煩了!

  萬里和他朋友多年,也是這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祕密的人,但從沒有泄露過他任何事情。可這一次,盡管萬里該比誰都清楚他有多麼不喜歡提及他的‘能力’,而且更不喜歡運用,卻為什麼要打發人來尋求他的幫助呢?這個叫岳小夏的女律師是萬里的什麼人,能讓他背叛誓言?或者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不能解決的事?這與她身上的陽火微弱有什麼關系?

  “我很高興能夠幫到岳小姐,就怕我有心無力。”阮瞻心里轉著無數的念頭,可是臉上卻依然一付笑咪咪的無害神情,“不如你先說說有什麼麻煩,看我是不是幫得到。”

  小夏猶豫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自接手這件案子后所發生的莫名其妙的噩夢、怪異的幻覺和感覺都告訴了阮瞻。她看著他的臉,期望得到一絲信息,可他卻根本面無表情,眼睛有如幽深的黑潭,仿佛你扔什麼進去都馬上會消失無蹤,不留一點痕跡。

  “我是不是撞邪了?”她問。

  “撞邪?”阮瞻不相信似地微笑,“岳小姐是律師,應該很冷靜很邏輯,不會信這些無稽之談吧?依我看可能是壓力太大,而且接受了某些被動的心理暗示吧。我不像萬里那樣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可是我想你還是不要想太多,遠離這件事,放松一下就會好了。”

  “要是可以就好了,可惜我現在還不能放手。”

  “那麼――我恐怕無能為力。”阮瞻帶著遺憾的語氣說,“你是萬里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真希望可以出點力,可惜我真的不行。”

  “你不願意幫我!”小夏沖口而出。

  “不不,我很願意,我但願可以!可是――我不知道萬里是怎麼和你說的,很可能他太夸張了。我平時只不過讀了些風水啊周易啊什麼的書,純業余愛好,根本沒什麼特殊能力,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真的不能幫嗎?”

  “我很抱歉。”

  “求你幫幫我吧!”小夏懇求。其實以她急躁的脾氣,早就該扭頭就走。何況越和他說話,她就越直覺地覺得萬里說的沒有錯,他一定有辦法,只是不肯幫而已。她不應該再和這種沒有愛心的人多說一句話,可是所謂‘形勢比從強’,她不得不低聲下氣。

  “對不起。”

  見他仍然裝出一付無辜的樣子,小夏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那好吧,當我沒來過。再見。”她氣鼓鼓的往外走,故意不給阮瞻汽水錢。心想早知道喝他一瓶最貴的酒,好歹精神損失有物質損失可以補償。這種人不放他點血,想想還真不甘心。

  阮瞻目送小夏離去,內心沒有任何愧疚。這位小姐招惹了邪穢,破不破得了都是她的運數,與他何干?他的人生第一準則就是決不管任何人的閑事,安安靜靜的獨善其身就好。

  至於萬里這背叛朋友的混蛋,他不用理。相信他自己會送上門來做出解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7 PM
你是誰 第五章 初步了解

  晚上萬里打來電話。
  “我下午回診所沒有找到你,又怕你忙案子的事不敢打你手機。”他說,“今天怎麼樣?”

  “還不就那樣。”

  “怎麼有氣無力的,昨晚又沒睡好?”

  “嗯。”其實她這些日子來一直很累,可是因為害怕再做噩夢,每天都對上床睡覺有點發愁,現在她正考慮著是不是干脆不要睡了。

  “你――去找過阮瞻了嗎?”萬里試探著問,“你不會忘了吧,我的那個能通靈的朋友!”

  “你哪有能通靈的朋友?!我倒是見過你一個很欠扁的朋友。”一提起阮瞻,小夏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股無名火,馬上從半死不活的狀態轉為幾乎暴跳如雷。

  “看來你已經找過他了。”

  “兩次!”

  “就是說他不答應幫你嘍?”

  “你明知道結果還讓我去?故意讓我難堪是嗎?”

  “喂,講點道理,我早說過他怕麻煩,很有可能不同意。但是我沒想到你會生氣,他在女人中的口碑一向不錯。”

  “那是那些女人沒長眼睛,可是我長了。其實我是請人家幫忙的,人家幫是情義不幫是本分,還不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有什麼好生氣抱怨的,人家又沒義務一定幫我。可是我就是氣他的神態。臉上笑得那麼好看、那麼友好,實際上拒絕一切,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看起來是溫柔的白馬王子,實際上是邪惡的格格巫!沒人情味,沒愛心,沒天良!”小夏氣坏了,雖然她也知道求人就是應該低三下四而且結果未知,可她一想起阮瞻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為什麼。

  “憤怒一點好,憤怒一點好,可以轉嫁其它的不良情緒。”

  “萬里!”

  “好吧好吧,不要生氣了。明天――不行,明天我脫不開身。后天吧,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這小子也太不給我面子了,也不看看求他辦事的是誰。岳大律師讓他幫個小忙,不是看得起他嘛!”

  “我不去!”

  “為什麼不去。他越是怕麻煩,就起是煩死他!然后用死他!”萬里順著小夏的話茬說。他知道小夏發起脾氣來很孩子氣,安慰她還不如激起她的報復心和好勝心。他仍然拿不準小夏最近無盡的噩夢是心理問題還是撞邪,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搞清真相是怎樣的。

  果然,小夏表示默許。

  “其實話說回來,你也不能太怪他。”萬里又幫阮瞻說好話,“每個人的脾氣稟性都各有不同,阮瞻是個不大好了解的人,就算是我,到正在也不能完全明白他。不過,沒想到你倒是能一下子就看透他的偽裝,很了不起!”

  “切,不看看我是誰?”

  “是啊,直覺敏銳是你最大的優點,你該選擇和我同行,做律師可惜了。”

  “還有什麼表揚的話一口氣說出來。”

  “那不是一晚上也說不完!還是說說阮瞻的事,你沒興趣知道我們為什麼是朋友,而我為什麼說他能通靈嗎?”

  “沒興趣。”小夏賭氣,但心里好奇得痒痒。

  “那就當個睡前故事聽。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實際上我們七歲就認識,到現在都二十四年了。他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是在他五歲時被他爸撿來的,后來就收養了他。五歲之前的事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反正他從沒說過。他養父原來是個道士,文化大革命時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打破一切封建迷信,所以他只好還俗,后來就住在我們鎮上。他爸爸對古文雜學方面的學問很有造詣,就連他的名子也是從古書上取的。”

  “別胡說了,他的名子除了感覺怪一點,也沒什麼深奧的。”

  “不知道了吧,他的名子來自《晉書――阮瞻遇鬼》。聽說這個古代的阮瞻是個無鬼論者,后來遇到一個人和他為此辯論,辯論到最后那個人輸了,但是卻告訴阮瞻自己是鬼,並化形而去。阮瞻吃驚得病倒了,后來去世。我不知道他爸為什麼給他起這個名子,可能是隱喻他天生有某種能力也說不一定,就像你是夏天生的就叫小夏,我父母希望我鵬程萬里所以我叫萬里。”

  “你又是怎麼知道他有‘那種’能力。”夜深了,小夏不敢說出‘鬼’字,但這偏偏又是她對萬里和阮瞻的關系中最好奇的。

  “我七歲那年才和他認識就知道了。那年我們學校發生一點怪事,之后我上大學時又有些靈異事件,不過我暫時不能和你說,你現在心理狀態不穩定,會嚇坏的,以后找機會再跟你講。總之相信我,他確實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而且可以驅逐它們。”

  “你不怕嗎?還和他做朋友?”

  “怕!怎麼不怕!不過我好奇心太大,戰勝了恐懼。話說回來,我們的緣份可真的不淺。我們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中學時男女分班又是同桌。高中時我們全家去了重慶后,還和留在家鄉的他通信聯絡,后來他不怎麼回信給我了。我以為我們就失散了,誰想到我在北京上大學時又遇到了他,還是同一個系。”

  “他也念心理學?”小夏訝異。難怪他那麼會偽裝,但那也逃不過她岳小夏的火眼金睛。

  “是啊。不過他畢了業又沒了蹤影。再后來我來本市工作,沒想到又遇到他。當時他開了那間酒吧,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從事他的專業。可是你看,兜兜轉轉,我們總是會遇到,天生就注定是朋友,跑不掉的。”

  “聽著像是你一直追求他。”小夏挖苦。

  “誒?說來還真像。他那個人對感情很被動的,我想要不是我們相識的時間太久,我又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我們很難成為朋友的。”

  “我倒認為那是你們很小就成為了朋友的緣故。”

  “沒錯,這是關鍵因素。小孩子無論怎麼排斥外界,總是容易互相交朋友。要是我在他成年后才認識他,大概他對我也會像你說的那樣――外表親切溫和,實則拒人千里。”

  “說起來這都是你的錯。明知道他是那種性格,還不肯陪我一起去。”小夏又想起阮瞻禮貌又堅決的拒絕,不由覺得自尊受傷害。

  “這你就不明白了。”萬里感覺到小夏的不甘心,連忙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怎麼說,我要幫你就是出賣了他,因為我曾答應不說出他的事。他會生氣我背叛諾言,所以我出馬反而會坏事。等他氣消一點,我出現倒比較有機會。”

  “可是他真能幫到我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比他更好,但我只認識他,所以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的。別多想了,睡個好覺,后天我們去找他。無論有棗沒棗,摟一杆子試試吧。好了,我要掛電話了,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小夏又開始發愁。還睡覺嗎?會做噩夢的,她可受不了再反復受驚嚇了。不睡吧?她明天還要上班,而且現在渾身發沉,不舒服極了。

  算了!隨它去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7 PM
你是誰 第六章 醫院里的殺人案

  半夜的噩夢終於讓小夏生了病。她發燒了。
  隨便吃了幾顆葯,在事務所堅持了半天,依然高燒不退,只好請假去醫院,但一直折騰到晚上也沒把熱度降下來,最后被醫生留院觀察。

  她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也不願意麻煩朋友,可是萬里卻打聽到她的情況,不請自到的來照顧她。這讓她很感動,不過卻因為燒得昏昏沉沉只隨便攀談了幾句就進入了夢鄉。

  她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在就要睡熟的時候感覺有人猛地推她,讓她覺得自己就要從病床上掉下去。就這半夢半醒的到了半夜,她忽然又一次驚醒,感覺口渴得嗓子好像著火一樣。此時萬里和隔壁病床的觀察病人及陪床家屬都睡得死死的,她不願意驚動他們,於是就自己去走廊盡頭的水房打水喝。

  走廊靜極了。

  兩側的房間都是黑漆漆一片,別說病人,就連值班護士也沒有一個,整個急診區像一座墳墓一樣死寂。開始時小夏由於還迷迷糊糊的,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隨后就感覺不對勁,意識到這根本不是醫院應有的正常狀態。

  整個走廊只有她輕微的喘息聲和腳步聲,每一聲都刺激著她的耳鼓,敲在她的心上。她試圖放慢放輕腳步,但卻感覺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急。漸漸的她發覺,腳步聲並不是她一個人的。

  有什麼跟在她后面!

  她慢它也慢,她快也它也快,她停它也停,和她保持著同等的速率,但她感覺那東西卻離她越來越近,直到緊貼在她背后,向她后頸里吹涼氣。

  她不敢回頭。因為聽別人說,人的頭頂和肩膀上各有一團陽火。如果冒然扭頭,陽火就會熄滅,到時就沒有能鎮住鬼怪的東西了。她告誡自己要死不扭頭,就算此刻她甚至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后頸上摸索,還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響在她身后傳來。

  我沒傷害你,別纏我!她心里大叫著,並快步走進水房,打了水轉身離開,卻差點撞到一個白衣女人身上。

  那女人離她如此之近,幾乎臉孔貼著臉孔,這讓她駭得把水杯扔到地上。塑料水杯沒有摔破,但聲音卻輕脆尖利,傳出好遠仍有回音。

  “噓,小心點,會吵醒別人的。”白衣女人低聲說。她有一張平靜得過分的臉,鼻梁上有一道新傷,象是被什麼划破的。

  是護士!小夏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很可笑,猜想剛才的腳步聲也是她吧。“對不起,我――我總是一驚一乍的,別見怪。我――先回去了。”

  “你的水撒了,不重新打嗎?”

  “不了。謝謝。”

  “好吧,不過以后別這樣了,也別在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這是什麼意思?小夏很納悶。不過她目前心慌氣短,沒心思理會這些,只想盡快回到病房去。她快步走著,腳步聲依然回蕩如故,這讓她不安。一分鐘后,這不安變成了恐懼。

  這不是回去的路!

  從走廊一頭的觀察室到走廊另一頭的水房不用走上一分鐘,可她已經走了好久卻依然還看不見大廳的燈光。

  駭然之下,小夏早忘了不該轉頭的原則,驀然回過頭去看水房的方向。卻見身后黑乎乎的一團模糊,哪有什麼水房,連護士小姐也無影無蹤。

  她驚恐地倚在椈壑W左看右看,發現自己身處幽暗的走廊正中,身前身后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遠處有一點昏黃的燈火,好像是招魂的鬼火引誘著人自投羅網。

  她渾身上下僵直著,大腦也無法思考,只是緊貼著椈嶸葭菕A挪不動腳步。此時卻在黑暗中卻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有什麼從她的左側慢慢慢慢走過來。

  她瞪大眼睛緊盯著那極遠又極近的黑霧,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噠、噠、噠。

  聲音停在她面前,好像那東西就停在她對面看她,可她卻看不到任何東西,接著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腕。

  小夏驚喘一聲,想也不想地跑向那光亮,完全想不到以后會遇到什麼危險。她只想逃離,逃離那站在她身邊卻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好像很久很久,她跑到一扇門前,上邊寫著四個血紅的大字――重症病房。

  她闖進去,在一間燈光明亮的病房前停下。她看到里面的病床空空如也,病人不知所蹤,病床的上方寫著病人的名子――李書倫。李景明的親生兒子,那場血案唯一的幸存者。

  小夏這才想起李書倫就是在這一間醫院治療,可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來到這里,這和她有什麼關系,而應該還在重度昏迷中的李書倫現在又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門‘吱’的一聲打開。

  那聲音在空氣中異常刺耳、異常驚心動魄、陰森詭異,但是門邊卻沒有任何人。然后門關上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再度響起,依舊朝向小夏走來,由遠及近,直到她面前停下,接著看不見的鬼手又抓住了她另一只腳腕。

  有一個她看不見的鬼怪在追她!

  這個認知讓小夏驚恐萬分,求生的本能讓她只有不停地跑。長得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中只有小寒的粗喘和催命般的‘噠噠’聲,那鬼怪好像是在驅趕她一般,緩慢但清晰的腳步在她身后如影隨形。她一停下來,它就跟上她,無法甩脫,直到她不知何時跑到了重症病房的護士台。

  那里有兩個人背對著小夏站著,以一種奇異的姿式扭在一起,擋住了她的去路。身后的腳步漸漸迫近,那兩個人也轉過身來,使她無處躲避。

  沒有瞳孔的眼睛,慘白的臉,瘦小的身體,小夏曾在卷宗上見過他的照片,是李書倫。他此刻正面無表情的、機械地用手術刀割著一個人的脖頸。那個人面對著李書倫跪著,但由於脖頸已接近割斷,所以她的臉卻詭異的轉了180度面對著小夏。

  水房里的護士!

  小夏認出斷頭的主人,頓時毛骨悚然。而護士盯著小夏,臉上沒有痛苦,反而有點享受的神情,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突然那個追著小夏的鬼怪猛得推了她一把,使她正巧摔倒在護士的面前,被剛剛割下的斷頭處噴涌而出的鮮血濺了一臉。小夏嚇得立即轉開臉,但斷頭卻像被隱形人提著的燈籠也轉到小夏面前,“別多管閑事!”她突然開口。

  小夏驚愕得說不出話,只見李書倫移過來抓起護士的頭愛憐地抱在懷里,臉上露出笑容,僵硬、陰森、怪異、但惡意的笑容,然后慢慢轉化為李景明的臉孔。

  “別多管閑事!”斷頭繼續說,爆發出尖利的笑,吱呀作響。

  “小夏,醒醒。小夏,小夏,你怎麼了?”熟悉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萬里熟悉的臉讓她的幻像瞬間消失,但恐懼的感覺尤在。

  “我大叫了嗎?”她虛弱地問,恍惚記得從不愛驚叫的自己完全失控,“但願沒吵醒別人。”

  “沒有。謝天謝地,你不象有的女人一樣有事沒事就尖叫,讓人受不了。看,”萬里指指隔壁病床,小聲地說,“還睡得很熟。”

  “我又做噩夢了。”

  “我知道。這都怪我,我睡著了,否則你有點不安穩我就會叫醒你,你就不必怕成這樣了。看你這一頭的汗。”他摸她的額頭,“不過熱度倒是退了。”

  小夏也抹抹臉,然后看看手,並沒有血跡,只有潮濕一片。這果然是個噩夢,雖然醒了,但喉嚨卻依然火燒般疼痛。

  “我想喝水。”

  “好吧,我馬上去打。”

  萬里拿起空空的水杯去打水,小夏無力地翻了個身,面對椈戴蠔均C

  這樣的折磨好像沒完沒了,讓她總是陷在噩夢里無法自拔。是她撞到了什麼?招惹了什麼?還是什麼偏要來招惹她?為什麼叫她別多管閑事?和李景明的案子有關嗎?

  正當小夏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噩夢中的水房護士忽然悄無聲息地走進觀察室。她悄悄站在小夏身后,臉上邪惡地笑著,把枯干如白骨的手伸向小夏的后頸,但走廊傳來的清晰腳步聲讓她不得已停下了動作,恨恨地在床頭桌上放下一個葯瓶,然后又輕飄飄的離開。此時小夏意識到后背上的汗毛直豎,猛得轉過身來,只看見萬里打水回來,站在門口張望。

  “有人來過嗎?”

  “半夜三更的誰會來呀!”萬里輕描淡寫。其實他看到了一個護士的背影,讓人心里發毛的感覺。不過也許是查房的,沒必要和小夏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8 PM
你是誰 第七章 你是第六個

  早上,小夏的熱度穩定了后,就堅持馬上回家。因為恐怖的噩夢太真實了,離醫院遠點讓她感到相對安全。可正當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隔壁病床的女家屬卻神神祕祕地跑進來報告剛聽到的驚人消息。
  “東樓的重症病房發生命案了。”她驚恐與興奮兼具的大聲宣布。

  小夏的皮包‘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臉瞬時蒼白。萬里訝異地看她一眼,把皮包和散落在一地的物品撿起來,並順手把醫生開的葯也放進去,包括桌上的那一瓶。

  “你別怕,東樓離這里要走十分鐘呢!”女家屬安慰中帶點嘲笑地拍拍一臉不可置信的小夏,“看你膽子小的,光聽聽就怕成這樣,要是你象我一樣到那里看看,還不嚇坏了。不過看你男朋友對你那麼好,有什麼他肯定會保護你的――”

  “到底怎麼回事?”小夏急於聽事實,連忙打斷她,否則不知她又說到哪一國去。

  女家屬擠過來,和小夏挨坐在床邊,得意的低聲說:“我這可是第一手消息。我有個同學的妹妹是重症病房的護士,昨晚恰巧她值夜班,所以今天早上我想趁她還沒下班去看看她,結果正好看到大批警察來現場。咱們這兒離的有點遠,聽不清楚警笛聲,那邊可是轟動呢!”

  萬里很奇怪她用了‘轟動’這個詞形容一場殘忍的凶殺,但他插不了嘴,只見到小夏的臉越來越白,幾乎毫無血色。

  “我這個朋友的妹妹說,他們那里是重症病房,不允許家屬陪床,全是專職護士。本來昨晚有五個護士和一個醫生值班的,午夜前還和平時一樣正常,可后來不知怎麼,她和另外四個人都睡的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半夜發生了什麼,剩下的那個護士失蹤了一整晚,最后在他們那的水房找到了。”

  “水房!”小夏驚叫。

  “是啊,是水房。要知道她們平時根本不會這樣的,肯定被什麼給迷了。要說為什麼邪物偏找上那個倒霉的護士,大概因為她身上有血氣吧。聽說她昨晚不小心划傷了鼻梁,還為差點破相悶悶不樂呢!”

  鼻梁上的划傷?夢里的護士也有。

  “可怕的還要后面哩!”女家屬賣了個關子,很得意在小夏身上造成的震驚效果,“聽說找到她的時候,她的頭被整個割掉了,人趴在地上,臉孔卻朝上擺著,還在笑,流了一地的血,詭異得不得了,把發現她的護士嚇得當場昏過去。”她接著又向小夏湊近了些,用更低的聲音說:“下面的話你可不能說出去哦,我朋友的妹妹可是被要求封口的――她說,他們報警后就發現得重症病房的一個病人可能就是殺人凶手,因為他渾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手里還拿著那把割頭刀。不過那個人據說是植物人,根本不能動的,發現他的時候他身上的管子還插得好好的,是自己絕對辦不到的,而且醫生之后也完全沒發現他有蘇醒的跡象,根本不可能是裝的。你說這怪不怪,肯定是有鬼上身,不然怎麼解釋,要不警察也不會下令封口的。這件事就到你這兒為止,可不要往外傳。唉,真是造孽,那個護士才二十三歲,多年青啊,長得又特別漂亮,還是模範護士呢!哦,就是大廳光榮榜第三行左邊第一個。還有還有,被鬼上身的病人就是前些日子那個滅門凶案凶手的兒子!你說怪不怪!喂,你去哪?”

  小夏不理她,一言不發地跑出去。

  “對不起,她一定是嚇坏了。”萬里隨便解釋一句,拿好東西就追。當他在醫院大廳找到小夏時,發現她死死地盯著光榮榜,一付要昏倒的樣子。

  “怎麼了?”他焦急地問。

  “相信嗎?”小夏苦笑,“這不是噩夢,昨晚我是目擊證人。”

  小夏幾乎是逃到了家里,萬里很義氣地一直陪著她。在路上她把昨晚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並且還有腳腕上的無緣無故的青紫淤傷為她的話作證明。

  “看來我們要同居幾天,這個機會我等了好久了。”萬里開玩笑,盡量傳遞給小夏積極的輕松信息。“不過我要先回診所和家里一趟拿點東西,干脆也幫你請一下假吧。這下可好,大廈又要盛傳我們的戀愛故事了。”

  “隨他們傳吧。”

  “你不怕影響你找男朋友嗎?不是吹,有我條件這麼好的人戳著,其它男人會自卑,肯定會擋了你的戀愛之路。”

  “放心,整棟大廈的男人我都觀察了N多遍了,沒有我感興趣的。”小夏怎麼會不知道萬里在安慰她,所以她也故做輕松的打哈哈。

  “二十一樓的那個廣告人呢?”

  “他娘娘腔。”

  “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最遲中午就會回來。青天白日的,你一個人也不用怕。”

  “知道了,真啰嗦。對了,順便幫我把卷宗拿回來,我要看一下。”其實她心里還是毛毛的,不過她強迫自己不要太依賴別人。至於卷宗,她很想再研究研究,她要弄明白自己被鬼物糾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與這個案子有關。

  萬里走了后,她就覺得整個房間立即彌漫了陰冷之氣,但是她還是爬上床去睡覺。她認為那只是心理作用,晴朗的天空給她壯了膽,疾病的折磨疲憊了她的意志,使她無睱顧及其它感受。奇怪的是,這一覺她睡得極其安穩,沒有任何噩夢。

  萬里趕回來時就是見到她呼呼大睡的景象,就連每四小時服一遍葯,也是吃完后倒頭再睡。確認她沒有發噩夢而且體溫正常之后,他就躲到客廳去看他的資料,決定不吵醒她,去找阮瞻的事也決定明天再說。

  沒人注意的時候,一個葯瓶從小夏的皮包里爬了出來,一跳一跳地立在房間的窗台上。

  小夏就這樣一直睡到午夜,然后突然驚醒。房間靜悄悄的,只有床頭燈散發著微弱的黃色光芒。她的胃在絞痛,提醒她已經幾乎兩天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了。

  “萬里。”她輕喊,但沒人回答。隨后她又叫了幾聲,依然沒有回音。她猜想萬里可能在客廳睡著了,所以想起來看看他有沒有東西蓋。但是一動之下才發現,她根本動彈不得。

  床上全是手,冰冷的手,把她死死的按在那兒!

  “萬里!”她大叫一聲,並下意識的拼命掙扎,卻沒有任何效果。

  “這是夢!一定是夢,另一個噩夢!快醒過來!必須醒過來!”她心里黙念著,渾身冷汗,感覺寒意從四肢慢慢向她的胸口滲透,使她的身體漸漸僵硬得不聽使喚,死神宛若就要降臨。可就在此時她的胸口忽然昇起一股暖意,把陰寒瞬間逼退,她也借機跳離。

  “萬里!萬里!你在嗎?回答我一聲!”小夏跳下床,捶打著打不開的門,叫得嗓音嘶啞,但回應她的卻只有寂靜,還有她背后傳來‘咻咻’的笑聲。

  她駭然轉身,看見沒有掛窗帘的窗玻璃上象下雨一樣流下紅色的液體。她知道那是血,卻不知是從何而來,而她剛剛睡過的床上並排坐著五個人。不,是五個鬼。

  第一個抱著自己的頭;第二個的頭還連著一點皮肉歪斜地掛著;第三個只有身體,頭已經滾落到房間正中;第四個的頭在脖頸上轉來轉去;第五個的頭與身體成180度扭轉,這正是李景明一家人死時的慘狀和那個水房里的護士。

  他們都不動,可是卻不停地說著什麼,但那絕不是人類的聲音,嘈雜而無序的刺激著小夏的感官,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大到可以讓小夏聽得清清楚楚。

  “一、二、三、四、五――”它們竟然在報數,一個連一個,毫不停頓。

  然后,床的后方慢慢爬出來一個東西。等它站直身體,小夏駭然發現那竟然是另一個自己,渾身是血,神情呆滯,頭也在脖子上不穩定的搖晃,要不停地扶住。

  ‘它’挪著、挪著,走到小夏的面前,伸手一指,“你是第六個。”地獄里來的聲音宣告。

  盡管小夏的神經很堅韌,但還是昏倒在地。

  誰說沒有感覺是不幸的?此刻小夏就被保護在一無所知的長久黑暗中,沒看到那幾個鬼變幻各種花樣想要扑進她的身體,可一直被她胸前那一團溫柔光芒阻止在她的體外。直到天明的微弱曙光照射在她身上,破門而入的聲音響徹她的耳邊。

  “小夏,小夏,你沒事吧。快回答我!”萬里扶起躺在門邊的人。

  天哪!昨夜她拼命叫他的時候為什麼他不回答?這個人總是在需要他的時候不在身邊,專門等最后來收拾局面,可以媲美警察。

  “說句話來聽聽,你別嚇我。”

  “我還活著嗎?”

  “完完全全!”

  “為什麼你昨晚不進來?”

  “我進不來!”

  “那現在快帶我走!這里一分鐘我也不呆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9 PM
你是誰 第八章 護身符

  阮瞻在清晨六點被人從床上砸起來。
  每天這個時候他才剛剛打掃好酒吧睡下不久,所以他赤膊赤腳,只穿著一條牛仔褲就下樓開門。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好友萬里,但沒想到他還帶著只穿睡衣褲的岳小夏。

  “先把她帶進去,我去付車費。”萬里二話不說,直接把小夏往阮瞻懷里一推。阮瞻這才發現,一聲不吭的女律師如果沒人扶根本就站不住。

  他不禁懊惱萬分,知道這麻煩已經找上門來,看來自己是躲不掉了。

  “站在那兒干什麼?沒看見她要暈倒了嗎?上樓上樓。”萬里反手鎖上門,對站在吧台邊上的兩個人說,語氣不客氣到會讓人誤會這里是他的家。

  阮瞻不說話,雖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還是依言而行。二樓除了隔開的兩個房間還用來當倉庫,樓梯又比較陡,害得他差不多半抱半扶才把小夏安全送達。然后用一種放任的心態看萬里輕車熟路的忙東忙西,最后竟然讓小夏睡在他的床上。

  “我們很有必要談談。”他忍無可忍地走過去,伸手在一臉愕然的小夏眉心畫了幾個字。

  小夏躺在還留有阮瞻體溫的床上,本來就感到一陣安全,這下讓他在額頭寫寫畫畫,只覺得痒痒的,隨后毫無預兆的陷入昏睡。

  “我好像在強買強賣。”萬里苦笑。

  “很有自知之明。你已經把熟人不講理演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而且還違背諾言。”

  “對不起。”萬里真誠道歉,“不過要是再給我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這麼做。”

  “哦?”

  “我是萬不得已。”

  “哦?”

  “你為什麼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這是她說的。”萬里指指在昏睡中的小夏。

  “哦?”

  “別哦哦哦的,真的有鬼要害人,你一定要幫我。”

  “我看不出為什麼我要‘一定’幫你。”

  “那麼算我求你吧。我們多年朋友了,阿瞻,不會真不管我吧。”

  “求我?”阮瞻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

  “你別誤會。”萬里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解釋道:“我承認,我對她是比對普通朋友多一點感情,但絕沒到愛情的地步。她――”萬里看著小夏的睡臉,一絲感傷涌上心頭,“就像娜娜。”

  阮瞻愣了一下,“娜娜已經死了十年了,你這是心理補償,沒用的。再說她長得一點也不像,你一定眼花了。”

  “她的個性像,如今的處境也像,所以我不想再錯了。”

  “別蒙我了!這個人,辦事沒有耐心,求人拉不下臉來,又敏感又任性,哪一點像娜娜?濫好人還是膽子小?”

  阮瞻的話使萬里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說你們兩個還真是知音!才見了一面,就把彼此的缺點分析個十足十,可惜卻看不到優點。別說,還真有點歡喜冤家的感覺。”

  “你這背信棄義的混蛋還有臉給老子笑!”

  見阮瞻出口成‘臟’外加情緒失控,萬里就知道老友的立場松動了,連忙趁熱打鐵,“算了算了,隨你怎麼罵我。你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阿瞻?”

  “你除了給老子找麻煩還會什麼?”阮瞻罵,平時精心維護的平靜、文雅完全崩潰。“明知道我不願意用那個能力,你還透露難給外人,明知道我從不讓女人來這里,你卻讓她堂而皇之地占了我的床,天底下有這樣的朋友嗎?”

  “都是我的不對行了吧?那麼――你肯幫嗎?”

  “我不肯幫你會放過我嗎?”阮瞻終於認命,“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只幫你,不幫她。”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幫她一次,如果她再招惹別的鬼怪就與我無關了。”

  “行啊行啊。”萬里答應。誰還沒事總是招惹邪穢呀!

  “現在你先給我說說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麼狼狽?”盡管一萬個不願,但反正已經沒地方可睡,阮瞻只好先打聽一下情況,好歹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麼。

  他的問話讓萬里變得嚴肅,這也讓阮瞻意識到問題不太簡單。萬里和他同生共死過兩次,不會見到一點怪現象就大驚小怪的。

  “我不知道昨晚小夏經曆了什麼,早上我們打車過來的時候,她什麼也沒和我說。我只知道我昨天遇到了鬼打晼A它要隔開我和小夏。而且之前,我們在醫院也遇到了怪事。”

  他把小夏的噩夢和謀殺案詳細地說給阮瞻聽,然后說起在小夏家里發生的事。“十點多我叫醒她吃葯的時候還好好的,后來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大約快一點的時候,我聽見她很大聲的叫我,聲音都喊岔了。這樣大的聲音肯定會在夜里傳得很遠,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鄰居聽到。我當時急坏了,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房間的門在哪里,后來就聽不到任何聲音,好像我是在真空的環境。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念清明咒,然后順著一個方向推開一切有點質感的東西,結果只能從客廳跑到門外,根本還是找不到小夏的房門,就連電話也打不通。天亮我破門而入的時候,她已經昏倒不知多久了。需要說明的是,門是從里面反鎖的,可是小夏是不會這麼做的。”

  “說不定這是她防色狼的方法。”阮瞻隨口開玩笑,但心里有了底。他走到依然昏睡的小夏身邊,伸手向她的胸前。

  萬里攔住他,“是你要變人狼吧!”

  阮瞻不理他,輕輕拿起小夏脖子上的玉質掛件,“我敢肯定那東西想侵害她,至少也想上她的身,可是為什麼她會平安無事?”他低頭仔細看這個地藏王菩薩的護身符,“你知道她是從哪里得來的這個寶貝?”

  萬里想了想。“聽她說是有一次去安徽蕪湖游行時,一個老和尚說她有佛緣、有慧根而送給她的。她不喜歡脖子上掛東西,所以就送給她奶奶了,因為她老人家是很虔誠的佛教徒。三年前,她奶奶去世,她可能太懷念她老人家了,所以就開始戴這個,從沒離身過。”

  “原來如此。”阮瞻把玉觀音放回,“知道蕪湖的小九華廣濟寺嗎?那里供奉的就是地藏王菩薩,這個大概是得道之人送給她的,很有靈力。另外這上面還有很強的念力,我想她的奶奶一定非常愛她,這種非常真切的心願化成了極強的保護力,真的很罕見。現在我算明白為什麼她遇到了這種事,陽火能弱而不滅了。”

  “就是說她不會有事。”

  “相對的。要知道,鬼氣太旺會汙染這種寶貝,就像空氣汙染會傷害人體一樣。”

  “這件事可不能告訴她,不然她會肆無忌憚。”

  “這與我無關。”阮瞻邊說邊在又小夏眉心畫符,讓她悠悠醒轉。然后在她還沒完全清醒時就開始詢問昨晚發生的事,其仔細到位讓小夏認為他如果學習法律會是最精明的律師。

  “它說你是第六個?”阮瞻問。

  “是。”這情景仍然讓她心有余悸,“這是不是因為我那件案子?”

  “再看看。”雖然很像是和滅門凶案有關,不過這不是和人打交道,不能以常理來思考。

  “你肯幫我了?”

  “我是幫他。但是我希望之后你不要說出這件事來,算做我要的報酬吧,行嗎?”

  “要她發誓嗎?”萬里插嘴。

  “不用。有個人發過誓,還不是一樣出賣我?”

  “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說。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小夏很想感激阮瞻,但他那麼冷淡且不情願的態度很傷自尊,不由得有些生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19 PM
你是誰 第九章 阮瞻出馬

  早飯后阮瞻提出要和萬里去小夏的房子看一看,可是小夏受驚過度,不願意獨自呆在空無一人的酒吧里。結果為了安慰小夏,阮瞻稍微一沒注意,就被萬里泄露了他的其它祕密――比如酒吧看似普通,實則是按失傳已久的古老陣法布置的,陣眼就在樓梯口,臥室是極陽之地,就連他書架上那三個卡通形狀的蜡燭,也是他老爸遺留下來的靈力強大的法器偽裝的。
  這麼一來小夏是安心了,阮瞻卻氣得夠嗆,差點當場念咒讓萬里變啞巴。他不明白一向忠厚穩重的萬里為什麼這麼輕率,是小夏是值得信賴還是她對他特別重要?但是他明白了‘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這句話原來是對的!特別是當他們從小夏的家里出來后。

  “她不能住我那里!”阮瞻見萬里把小夏的行李扔在后座上,立即拒絕。

  “不然怎麼辦?讓她被掐死嗎?”

  “她可以住旅店,要不住你那里!”

  “可是怎麼保證她不再發噩夢或者再來這麼一次鬼襲呢?只有你那里是最安全的。”

  “我不同意。我可以在你家也擺個陣貼點符咒什麼的,把法器借給你也可以。”他豁出去了,只要不讓外人打擾他的有序生活就好。

  “得了,別那麼小氣!”萬里死賴上他,“不過就是幾天,等把那東西除了就萬事大吉。”

  阮瞻不上他的當。“我沒說要替你除了它,只答應你讓岳小夏平安無事,讓它不去害她。至於其它人的死活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你給我下套是沒用的。”

  “算了,隨你怎麼冷酷無情。放心,我會保證小夏不影響你的生活。”

  不影響嗎?說的好聽,已經大大的影響了。

  “我會讓她保證在你的酒吧營業的時候不下樓。”萬里補充,“只要你也不讓人上樓,也不讓你的伙計來搬東西,就不會破坏你的花團錦簇。”

  “閉嘴!”阮瞻沒力氣再和他辯論。他不是怕影響他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不想有例外。可是今天萬里已經逼迫他破例許多次。

  萬里見他沉默不語的開車,一付不想說話的樣子,趕緊轉變話題。

  “沒發現什麼嗎?”

  阮瞻又沉默了一會兒。

  “表面上看沒什麼。除了陰氣重一點,氣場不大活絡外。”

  “它走了?還是藏起來了?你找不到嗎?”

  “――――”

  “那怎麼辦?”

  “等它半夜出動時再來。它如果附在別的什麼東西上或者躲在陰暗的地方不出來,白天是很難發現的。何況我爸雖然把他的畢生所學傳授給了我,我也有所謂的天生‘良能’,但你該知道我已經自我封印,從小到大也只用過兩次。這種東西就像打RPG游戲,你不殺人放火,不管底子多好,等級也不高,能力也就不足。所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對付它。”

  “這一只――我是說這個,厲害嗎你感覺?”

  “不善。白天能一點鬼氣也不外泄。我又不能作法,不然它會發覺而有所防備,夜里就更不好對付了。”

  “那麼,晚上我和你一起來。”萬里一陣內疚。他只想著幫助小夏、保護小夏,沒仔細想過帶給老友的麻煩。他以為只是簡單情況,但現在看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如果這次比上兩次凶險,他可能會讓阮瞻陷入生命危機。

  “不用,到時我還要照顧你,礙手礙腳。”

  “誰說的?我們同生共死過兩次了,互相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不,這次真的有點不同。”阮瞻很堅決,“它先是能遙控岳小夏發噩夢,然后讓她在醫院‘目睹’殺人案,而且很可能是它控制的李景明父子兩個。接著它能附在葯瓶上跟你們回來,然后一邊讓你遇到鬼打晼A一邊還想傷害岳小夏,雖然沒有成功,卻仍然嚇昏了她,這不是一般的鬼魂靈體能做得到的。”

  “你是說它很厲――等等,你說葯瓶?哪一個?”

  “就是床頭桌上那個白色的玻璃瓶,上面有微弱的黑氣。如果你問我,那是我今天早上唯一的發現。”

  “我的天!”萬里吃了一驚,“這要怪我,是我幫小夏收拾的東西。當時也沒看,回到家發現不是她吃的葯還納悶呢!”

  “你不拿那個葯,它也會另想辦法。她在醫院的時候,除了發噩夢,有人接近過她嗎?”

  “沒有,我一直守著她。但是――”萬里忽然想起什麼,“她噩夢醒了以后,我去給她打水,回來的時候她問我是否有人來過,我說沒有。其實是有一個護士在走廊里,好像剛離開的樣子。而現在想來,她走路的姿式很不正常,象是――飄。”

  “那很可能是被殺死的護士,也就是說它能控制其它的鬼魂。”

  “它為什麼那麼做?這和那個案子有關嗎?”

  “很可能,但是還不能確定。”

  “凶嗎?”萬里不安。

  “管它呢!看看再說。”

  阮瞻越是輕描淡寫萬里越是覺得自己也有責任,所以他很堅持要和阮瞻一起行動。最后他們決定由阮瞻一個人上去,萬里在樓下拿著一件法器接應。如果法器外層的蜡融化,他就立即上樓支援。

  “血木劍在那個蜡燭小兔里嗎?”

  “沒錯。但是小心點,別讓蜡層人為融化,我好不容易才封印上的。”阮瞻囑咐。其實他並認為今晚會有多大的機會用到這個,不過讓萬里安心罷了。

  自‘夜歸人’酒吧開業以來,顧客們第一次發現帥哥老板缺席了。本該一臉溫柔笑意呆在吧台后面的阮瞻,此刻正準備去和鬼談判。聽起來很酷,但實際上危險又麻煩。

  他把萬里安排在垃圾筒旁邊蹲著,后者很不情願。“你是借機整我。”萬里說,“這里又臟又臭,我一個堂堂心理醫生,被人看到還會以為我本身就有病。”

  “百分之八十多的人都有心理問題,為什麼你不能有?老實呆著,不然你就滾蛋!”他才沒那麼多閑功夫整他,是因為這里才沒有鬼魂出沒。

  他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這也是他不願意夜晚外出的原因。游蕩的鬼魂大多是因為心里有強烈的執念――留戀、不甘、愛恨,還有橫死的孤魂野鬼以及少數的惡靈。如果有一點不小心,就會被鬼魂知道他的能力,它們就會想借助他的能力實現願望。他可不願意白天被人糾纏,晚上還要應付‘好兄弟’,那樣就太麻煩了!

  岳小夏說他對什麼都無動於衷?是吧!可他也不是天生如此,是經過多少心靈折磨才百煉成鋼的。

  “別把紙盒打開,會弄坏蜡層的。”他阻止的萬里的舉動,然后抬腿就走。

  “小心點!”

  他停了一下,但不回答,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夏的住處是在城鄉結合部,房價便宜,但據說解放前這里曾是刑場,所以游魂相對較多。不像其它地方,也許走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他盡量走路的中間,不想穿過它們徘徊的陰暗處,也盡量不快走,免得遇到反應遲鈍的不知道躲閃。繞行會顯出他能看到,穿身而過的話,兩方都會不舒服。

  他就這樣不急不徐目不斜視地走進大樓里,才一踏進電梯就感到這里強烈的陰森之氣。他猜想這里的居民也許無緣無故的就會感到后背一陣發涼,但很快就會忽視吧。可是他能循著這陰氣的越來越濃,直接找到1205室,即使十二樓的公用燈坏了,他也可以不用照明。

  他打開門。

  門咣的一聲在他身后自動關閉,象是被誰用力甩上。接著黑暗中的燈突然自動開啟,強烈的光線讓他有一瞬間的失明。

  阮瞻不以為意,繼續往小夏的臥室走,但進門后他卻一愣。

  他跨進了電梯里!

  不等他反應,電梯的門重重關上,各種指示燈瘋狂閃爍,最后電梯開始啟動,忽上忽下,還有個尖利的女聲自動報數。一樓――二樓――三樓――

  阮瞻冷冷地站著不動,等著看它還有什麼新花樣。直到電梯失重一樣瘋狂下落,他才虛空畫了幾個符。電梯顫動著停止,但他還被關在里面。他皺眉,知道這個惡靈不簡單,接著又畫了幾筆,一陣黑暗后,才又回到了小夏家的門廳。

  “你想要什麼?”他問。回答他的是突然掉下來的客廳的吊燈,要不是他躲得快,很有機會和那個鬼魂變成同一種類。於是他不再說話,再次進入小夏的臥室。

  不正常的黑暗象濃得化不開的霧,讓阮瞻看不見任何東西,所以當陰風襲來時他只能將將閃身,只覺得右臉一陣刺痛,然后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他知道它沒有實際形體,只能控制其它物品傷人,但是在它制造的黑暗中,連他的陰陽眼也無法捕捉它的位置。

  他伸手摸摸右臉上濕黏的液體,伸中指在眉心豎划一下,心中默念咒語,讓天眼再明亮一些,終於可以讓他看見晲云漱@團人形黑氣。奇怪的是,人形殘缺不全,好像只有一半。不過他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那團黑氣已經向他扑過來。他依然虛空畫符,因為手指沾染了自己的血,而使符的法力加倍,隱隱紅光中,黑氣被逼到晲丑C

  尖利的叫聲傳來,像是玻璃划玻璃般的刺耳,讓他不由得偏過頭去。黑氣借這個機會暴漲,差點把阮瞻推倒,迫使他不得不把所有精力全集中起來。

  “滾到你的地界去,這不是你呆的地方。”他大喝一聲。

  黑氣不語,和阮瞻僵持不下,房間內雜物亂飛,直到黑氣被越壓越小,縮成一團,周圍才漸漸平靜。

  “還不滾!”

  黑氣終於回話:“多管閑事者死!那個女人和你!我要你們死,永不超生!”

  阮瞻冷笑,“我怕你嗎?”同時手上加力。

  黑氣慘叫一聲,不甘心地吼,“我會報復的!我會報復的!當心,我會報復的!當心!”隨著聲音漸漸微弱,周圍逐漸平靜,月光也照射進房間。

  阮瞻松了一口氣。在床上坐了好一會才去找垃圾筒邊的萬里。

  “怎麼這麼久?”萬里一看到阮瞻的影子就跳出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差點闖進去。”

  “蜡層化了嗎?”阮瞻邊問邊往停車的地方走,親眼看到為了追上他,萬里把一個鬼魂撞得東倒西歪。

  “沒有。”

  “那你在外面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異常嗎?”

  “也沒有。所以我忍著沒動。”

  “恭喜你,沒有被誤傷。”其它人當然看不到也聽不到異常,因為他封印了空間,否則在這種人口密集的地方,所有人都會跑出來看只有電影里才會出現的人鬼大戰。那還了得!

  “這麼說戰況激烈?”

  “你要是有興趣,哪天可以看看她的房間,亂得象經過二戰。”

  “看起來它很凶!”萬里等車子啟動才發現阮瞻臉上的傷,“你掛彩了。”

  阮瞻從后視鏡中看了一下,發現那傷口從顴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划傷的。血已經凝結,看來傷口不深,雖然不至於留下疤痕,但肯定要過些日子才能好。

  萬里指指他的臉,“你這個血染風採――徹底制服它了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能確定。它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我本打算破了它的怨力,把它趕回它自己的地方。最后它雖然逃走了,但我沒把握是破了它的怨力還是只能封印,能封印多久?”

  “老天,我們碰到大家伙了。”

  “廢話,一只小貓能讓我這樣嘛!”阮瞻下意識地摸摸臉,“它逼的我把咒語加上了我的血,用血咒才勉強壓制住它,費了牛勁了。”

  “你該常常練習一下你的能力才對,早知道多找此這種事給你做。”

  “閉嘴!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天塌下來與我有什麼相關?”他還沒說那個惡鬼只是殘缺不全的半體,要是全體的話才夠他喝一壺的。而且,有的事他還得想一想。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靜觀其變。”

  “就是說小夏還要在你那里住幾天?”

  “你以為我願意?得說服她放棄這個案子,那樣大家省事。要不,把她接到你那兒去好了。”

  “不不,還是你那里安全。”萬里連忙否定提議。那只鬼白天沒有作為,小夏晚上和阮瞻在一起才會沒有危險。“你不會突然變成人狼吧?”他開玩笑。

  “放心!我老了,沒胃口消化那種渾身帶刺的丫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0 PM
你是誰 第十章 襲擊

  小夏猶豫著是不是放棄這個案子。
  先不說在離開庭還有兩天的時候,沒有正當理由更換辯護律師是否被準許,就是她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沒錯,剛開始時她由於害怕很想遠離這件案子,是各種形勢和巧合逼得她硬著頭皮堅持,而堅持的目的也是為了最后放手。但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雖然主任已經回來了,她卻反而有了一定要打贏這場官司的念頭。因為那個鬼對她的折磨令她火冒三丈,還因為對李景明深深地憐憫。

  她相信李景明一定是被這個鬼上身才會做出那種天理難容的事,可是那個鬼為什麼要那麼做?而李景明又怎麼面對他親手殺死家人的沉重罪孽?解救了他真的好嗎?這案子給了別人又如何?難道就讓他冤死嗎?何況就算她打這場官司,怎麼打也是個問題。除非證明李景明在事發時患有使他喪失行為能力和辨認能力的精神病,否則他不能免責。而鬼上身無論如何也不是一種精神病,況且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這種事情。

  萬里當然極力勸她放棄這個案子,她可以理解他是為她好。可那個阮瞻對她冷言冷語,揚言如果她不放棄,出了任何亂子他一概不理的態度卻讓她惱火,一心想辦好了這件事給他看,但她又知道沒有那個漠然無情的人是不行的。因為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自從她住到他那里,她才真的感到安全,再沒有噩夢和恐怖的幻覺。

  各種想法讓她的心里混亂不堪,整整一個上午她什麼決定也沒做出。

  “午飯后再決定。”她給自己下了最后通牒,望向窗外。這才發現天空黑得象鍋底,一付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辦公室的門‘呯’的一聲打開,小王探進頭來。“岳姐!”

  “啊?”小夏嚇了一跳。最近她總是這樣,一點小動靜都能讓她心驚肉跳,就這樣還想辦理涉鬼案件,連她自己都覺得異想天開。

  “有人找。”

  “哦,萬醫生來找我吃午飯。”

  “不是萬醫生。是個阿姨,說是你的房東。”

  “房東?”小夏很意外。她有什麼事?難道是前天她房間里的世紀大戰曝光了?她疑惑地走到接待處,看到房東背對著她站在窗口。

  “劉阿姨?你找我有事?”她問。

  房東轉過身來,眼睛在一瞬間藍光一閃,接著無聲地笑了起來。

  小夏嚇呆了,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心臟。這是房東劉阿姨沒錯,但那笑容的僵硬、詭異、肌肉的扭曲,每一個細節小夏都熟悉――在她的噩夢里,她撞見鬼魂的時候都曾見過。就像陪葬紙人的臉,表情都是畫上去的。

  “為什麼勾引我老公?”房東細聲細氣地說。

  “啊?你老公是哪位?”小夏一頭霧水,但還是往門邊蹭了幾步。

  “為什麼勾引我老公?”房東突然大叫,抽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尖刀拼命刺了過來。“狐狸精,我宰了你,讓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

  因為小夏早有逃跑的準備,所以險險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刺。但房東的瘋狂嚇坏了她,只得慌不擇路的逃竄。她驚恐萬分的跑,房東就鍥而不舍的追,弄得整個事務所雞飛狗跳,驚動了所有的人。有的男律師想阻止房東,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制不服她。

  “狐狸精,我宰了你,讓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她機械的重復嘶喊。

  小夏驚慌之中被椅子絆倒,腳腕處的疼痛使她知道這次不是個夢。她想爬起來,但房東已經趕到,舉起了尖刀。

  “我說了叫你別多管閑事!”她的神情忽然不再瘋狂,轉為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報應到了。”

  這一刻,小夏明白了房東也被那個鬼魂附身了,可是她已經無能為力,只能面對著揮舞而下的尖刀閉目以對。

  然而,預期中的巨痛並沒有來到,反而滿耳聽到房東已經變形的不甘心吼叫。她睜開眼,見到阮瞻從背后一手勒緊房東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她拿著刀的拼命想掙脫的手。

  “萬里!”他叫。

  萬里從另一側沖出來,很野蠻地奪下刀子,並把掙扎不已的房東臉朝下按倒在桌子上。阮瞻背對著眾人,只有小夏看到他的嘴唇念著什麼似的動著,並把手掌拍在房東的頭頂正中。

  “直接回家去。”他命令。

  小夏驚愕地看著房東的神情迅速從邪惡轉為呆滯,在萬里放手后,風一樣地跑出去。

  “沒事沒事,一場誤會。”萬里拉起小夏,對著眾人和才沖上來的保安說,“這是我的病人,有偏執和妄想雙重病症。”

  “她不是妄想你是她老公吧!”小王說。

  他的玩笑讓驚魂未定的眾人笑了起來。

  “對啊,所以她來找無辜的小夏的麻煩,誰都知道我對小夏好嘛!”萬里不以為意的承認讓大家又松了一口氣。

  潘主任看著‘硝煙彌漫的戰場’,皺皺眉頭。

  “萬醫生,”他叫萬里,“請記住你的診所在十四樓,不是這里,我希望這種事不要發生了。”

  “我知道,對不起。我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那就好,我們可是友好單位。”潘主任點頭,然后看著還在發愣的眾多手下,“別愣著,快收拾一下,象什麼樣子。還有你――”他指指小夏,“以后不要把私事帶到工作中來。”

  小夏象小雞啄米一樣忙不迭地點頭,然后也不管收拾殘局,直接把兩個男人帶進她的辦公室。

  “她被那個鬼魂附體了。”她宣布。

  “很明顯。”阮瞻淡淡地回答。

  “看來那天你真的只是封印了它,可它那麼快就解除了?”萬里擔憂地問。

  “這也很明顯。”

  他一臉無所謂的態度讓小夏有些不滿,“這樣就完了?我是說――你不幫她驅走那個鬼嗎?你應該有這個能力吧。她這是――跑去哪里了?”

  “你還真有閑心,她一分鐘前還要宰了你。”

  “她被鬼附身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就好。”阮瞻冷冷的反唇相譏。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某人的家,回來后就有不好的感覺。他急忙卜了一卦,這才能及時趕到這里消了一災,看來有人並不領情。

  “不是阿瞻不幫忙驅鬼。”萬里聞出火葯味,連忙打圓場,“這個鬼力量很強,沒什麼準備就強行驅逐的話,會傷及寄生體,也就是你的房東的身體,弄不好會死人。”

  “是這樣啊!那――對不起啦,算我錯怪好人。”小夏知錯就改,但她還是不明白,“可這是白天啊,它怎麼會出來做惡!”

  “它附在了人身上,就不會太忌諱白天,只不過在晚上操控寄生體會更容易。可是今天――”阮瞻看看窗外,天空黒如傍晚,“這種天時給了它機會。”

  “就是說那天它折在你手下后就躲在別的民居里,而它很會隱藏,讓你發現不了。”萬里說。

  “不就是某些人的RPG等級不高造成的!”小夏逮到機會挖苦人,當然不會錯過。

  阮瞻瞪了萬里一眼,怪他多嘴。萬里則對兩個人的情形都假裝沒看見,繼續問:“它為什麼選擇房東呢?我聽說她住一樓,它這個――也算長途跋涉吧。”

  “因為房東對岳小姐的情況熟悉。它既然不能順利鬼上身,當然會找別的辦法殺了她。”

  “什麼意思?”小夏反感地問,“它不放過我?”

  “你不明白嗎?”萬里插嘴,“它沒有走,你的麻煩就大了。從你一開始接手這件案子,所有的事都是針對你的。我不知道它為什麼要對李景明下手,但你很可能妨礙了它要的最后結果,所以從頭到尾它都要你死。還是放棄這個案子吧。”

  兜來轉去,問題還是這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0 PM
你是誰 第十一章 二次會見

  小夏無語。
  她知道萬里說的是對的,也是為了她好。可是她雖然膽小,但那個惡鬼的步步緊逼卻激起了她強烈的反抗心理。為什麼她要受如此的欺侮?為什麼老實懦弱的李景明要無端被它迫害、被所有人冤枉,還要承擔家破人亡的慘劇?這個案子的下一任律師要怎麼辦?難道沒人能幫助她可憐的當事人?

  不行!這樣還有天理嘛!

  “我要接手這個案子,還要打贏。”她挺直了脊背,“我不能屈服!就算我的八字輕到能飄到天上去,我也不服。”

  萬里暗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當小夏被逼急了、當她心中充滿正義感的時候,她的嫉惡如仇的個性會使她不顧一切――完全喪失理智且全憑熱情辦事。

  阮瞻冷眼旁觀事情的發展,但沒想到小夏這樣回答,讓他有一絲欽佩。不過欽佩歸欽佩,這種以卵擊石的行為也實在很白痴。相當白痴。她哪里是那惡鬼的對手!

  一邊的小夏仿佛聽得懂他內心的想法似的,直接向他走過來,讓他由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你非幫我不可。”她抓住他的手臂,“沒你的幫忙李景明就死定了,我也死定了。”

  阮瞻好奇地看她的眼睛。原來她還知道她這樣胡鬧會小命不保,原來她還知道自己的分量,可是她憑什麼要索取他的幫助。她不是頂討厭他嗎?

  “幫我幫我幫我幫我!”她開始拉他的胳膊,沒什麼撒嬌的意思,倒有點強迫的意味。當然,憑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是沒資格撒嬌的,可是什麼時候有資格強迫了?

  當女人就是好,可以隨時改變態度。明明前一分鐘受了他的恩惠還對他不屑一顧,后一分鐘就可以不講理的向他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你到底怎麼說?”萬里看他們一個堅定信念排除萬難,就差下跪哀求了,另一個卻悶不吭聲,忍不住又插嘴。

  其實他對他們兩個合作持樂觀的態度,因為他知道阮瞻的堅毅性格。他做事從來都是有始有終,既然答應會保證小夏的安危,無論小夏怎麼折騰,那惡鬼怎麼厲害,他都會實現諾言。

  果然,阮瞻的表情有些松動。

  “這件事之前,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魂嗎?”他突然問小夏。

  “我‘希望’有。”

  “為了證明生命是永恆的?”阮瞻心里冷笑。這就是人,一輩子都過得疲憊痛苦憔悴不堪,竟然還要期望生命不滅,來生再續!

  他的問話讓小夏愣了一下。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護身玉符,想起了去世的奶奶,一陣濕氣涌上了眼睛。

  “為了證明死亡不是永恆的。”她回答。

  看著她突然顯露出的憂傷慘然,為了她讓他意外的回答,阮瞻決定幫她。

  當天下午,小夏就安排再次會見李景明。而且這一天她還做了生平第一件違法的事――她篡改了事務所的介紹信,連哄帶嚇唬的把小王打發回家,讓阮瞻冒充她的陪同律師去了看守所。下定決心幫助別人是好事,不過安全的問題也該考慮,上次李景明明顯不對勁,帶個私人保鏢還是必要的。再說她的保鏢能通靈,想起來真不那麼怕了,還讓她得意的冒泡。

  沒說的!他打扮起來還真象個律師。西裝革履、精明強干。

  而阮瞻並沒有反對她的提議,因為他心里有些疑惑,得親自見過李景明才能解開。

  他們到看守所的時候,因為上次小夏來過了,而且會見過程中差點出事,所以警察對此印象很深,也就沒怎麼注意陪同律師的不一樣,使小夏和阮瞻順利的見到了犯罪嫌疑人李景明。

  李景明坐在小夏面前的時候,盡管有阮瞻在身邊,小夏的心里還是發毛。不是他又做出了什麼可怕的舉動,而是他比一周前的樣子還要憔悴,仿佛是風干的木乃伊。

  他每天要遭受什麼樣的心靈煎熬啊!

  小夏心中對李景明充滿無限同情,但還是可恥的不敢看他的臉,因為她聽說,看木乃伊的臉會被惡靈附體。

  “說話。”阮瞻低聲提醒她。

  “啊?說什麼話?”小夏發愣,隨即想起自己是來會見當事人的,於是連忙進行她那篇官樣開場白。一旁的阮瞻很是愕然,不明白這樣的人是怎麼成為律師的。看到她的樣子,還有人敢找她辯護嗎!

  李景明抬起頭來。

  小夏逼迫自己直視他,明顯看到他的眼神從糾雜的痛苦、平靜的絕望到惡意、詭異的轉變。

  “你又來了。你就要死了。”他用旁邊的警員聽不到的聲音說。

  小夏敢肯定這個不不再是李景明了,可是那個鬼不是附在房東身上嗎?怎麼又會在這里!她下意識地拉阮瞻的胳膊,可阮瞻卻堅如磐石地坐著不動,好像在等李景明發作。

  “我要好好活著,而且要盡一切力量讓李景明父子也不死。”阮瞻的態度擺明是要激怒李景明身上的鬼才好,所以小夏的膽子大起來,盡力配合。

  一邊的警員見他們嘀嘀咕咕,聽不見說什麼,警告式的走了過來。

  “你找死!”鬼一下子就生氣了。

  “那你要殺得了我才行。”

  小夏不知道這句是不是太重了,反正‘李景明’突然要站起來扑向她,可是阮瞻和警員比他還快。警員迅速去抓他的肩膀,而阮瞻則把一張符紙貼在他額頭上。

  “你這是干什麼?”警員大為訝異,大概以為這律師瘋了。

  “沒什麼,是這個。”阮瞻攤開另一只手的手掌,那上面有一個畫著奇怪紋路的黃紙包。趁警員低頭的功夫,阮瞻拍了一下他的頭頂,“什麼也沒發生,你只是頭暈了一下。”他誘導。

  警員象上午的房東一樣,聽話地坐倒在椅子上,伏案陷入無知覺狀態。

  小夏看看輕易被制服的警員和對面好像被無形繩索困住,還在掙扎不已的‘李景明’,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怕。他能驅鬼,又能使人,要是他來對付自己,自己會死得邊渣子也剩不下。

  阮瞻好像知道小夏在想什麼,解釋道:“只是高段位的催眠術和一點迷葯。”他揮揮手中的黃紙包,“不是邪術。”

  “這麼高的段位只在聊齋里才有。”

  “隨你怎麼說。放心,不會用來對付你的。”

  “你發誓。”

  “這種方法勝在突然,有了防備效果就會打折,甚至無效。”這確實是催眠術,不過是失傳已久的古術,各種程度的催眠方法是不同的,不存在打折或者無效的說法。但他不得不騙騙她,免得她疑神疑鬼一驚一乍。

  “你發誓!”不知怎麼,小夏覺得這個男人雖然惡劣,不過肯定是講信用的,因此他發過誓她才可以安心。

  “好吧,我發誓。”阮瞻妥協。

  他側身看看外面,見沒人注意到房間里發生的事情,連忙提醒:“別浪費時間,趕快問問‘李景明’事情的原委,不然我沒法幫你,你也沒法幫他。”

  “這要怎麼問?”小夏指指仍在抵抗,象在搖船一樣的掙扎的‘李景明’。

  阮瞻不再耽擱,仍然是虛空畫符。這看在小夏眼里很是奇怪,不明白為什麼他在空中無形地畫了一根魚刺。可是這魚刺很有效,‘李景明’安靜下來,漸漸變成真正的‘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1 PM
你是誰 第十二章 回憶(上)

  “李景明,你現在沒受到它的控制。有什麼就說,我會幫你。”小夏正兒八經地說。
  李景明迷惑地看著他們,不太相信的樣子。

  “這位是我請來的大法師,就是他讓你暫時擺脫的控制。但是這個鬼法力高深,我們只能壓制它一會,你現在不說,我沒辦法幫你。你說出來,我們才能找到克制它的東西。難道你甘心被它這麼欺侮,還傷害你全家人?”

  他是她請來的大法師?她可真會掰,怪不得和律師說話也要收費。她的能力這麼差,竟然也能編得那麼圓。阮瞻心想。

  可李景明還是不敢輕易相信。

  “上次不是你讓我幫你嗎?”小夏發急,“你要是自己都不振作,誰也幫不了你。你自己可以無所謂,你都不想想你的兒子嗎?前幾天它還要害你的兒子!”

  這句話刺激了李景明。他猛地抬頭,嚇了小夏一跳,還以為他又被鬼控制。

  “你是誰?”李景明問,聲音低啞到幾近不聞。

  “我是誰?我是你的律師岳小夏,我已經向你自我介紹過好幾遍了。”

  “把你的手給我。”

  “干什麼?”小夏下意識的把手藏在背后。好家伙,她可不上當了!上一次他抓得鬼手印足足讓她疼了三天,到現在還留有淡青色痕跡。

  “它會變成任何人任何東西。可能變成你,或者是這張桌子,這把椅子,甚至是這位法師!我得確定你不是它變來騙我的。”李景明仿佛怕被人聽見一樣地悄悄說,神態讓小夏頭皮發麻。她轉頭看看阮瞻,得到他無聲鼓勵后,才遲疑的把手伸給李景明。

  李景明驀地抓住她手,冰涼僵硬的触感讓小夏使勁住回抽手,差點叫出來。幸虧阮瞻的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才沒讓她當場昏倒。

  “可以確認了吧你!”

  “你是真的。”李景明放開小夏,淚水突然洶涌而出,“你相信我?”

  “當然相信,因為它也想害我。”

  “可是它從沒離開過,怎麼去害你!”

  “會不會有另一個?或者是――”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搖搖頭,“這個我呆會兒給你解釋,時間不多,我建議還是聽聽你的當事人怎麼說。”

  “沒錯,你先說。你要把你怎麼招惹了它,它怎麼樣害你,那件案子是怎麼一回事,它為什麼害你,這些前因后果都詳細說一遍。”他們現在沒時間誘導李景明,只好直入主題。

  “你們先告訴我,我兒子怎麼樣?”

  “如果你問他的身體,我只能說正在恢復,還沒有完全清醒。不過前幾天,它控制你兒子還沒有意志的身體割掉一個護士的頭。”

  小夏的話讓李景明呆住了,他瞪視著小夏,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果然!它沒有騙我,它不但讓我作惡,還非要我全家死光,一個不剩!果然!果然!”

  “冷靜點,不然你沒有任何機會!”阮瞻制止逐漸激動的李景明。

  “對啊!”小夏再接再厲,“既然你知道它要害你個徹底,你難道不反抗嗎?不為了別人,也為了你的兒子,他才十五歲,未來有大好的人生。誰也不知道天上哪塊雲彩會下雨,說不定你的兒子身上就會發生奇跡。幫幫你自己,也就是幫他!”

  小夏的話讓李景明的心中昇起一絲希望,雖然微弱,但父母對子女無條件的愛還是讓他已經絕望的心鼓起勇氣,“是,我就是拼盡一切,也不能讓它再傷害書倫。”他在案發后第一次這麼堅定信念。接著,他開始回憶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地獄般的事情。

  “這要從我在這個家有地位說起。我本來是西北一個貧困農村的鄉村教師,后來在一次優秀教師表彰大會上認識了我老婆。當時我是鄉村教師的代表,她是這一屆的優秀教師之一。鄉村教師的環境你們無法明白,我只能說如果讓我轉正到城市,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而那次參會可能是我唯一可以輪到的機會。我這個人無才無貌,更不用說背景,而我老婆雖然人也長得很一般,個性又潑辣霸道了一點,沒什麼男人緣,但畢竟是大城市的,而且還是優秀教師,無論如何我是想像不到她是怎麼看上我的,總之是受寵若驚就是了。不久后我做了他們家的倒插門女婿,這樣我不僅如願以償的留在這個城市,還因為岳父母在市教育局極深的人脈,順利地在市第三中學找到這份相當不錯的工作。這一切在外人看來都說我是祖上積德、交了大運,可是沒人知道其實他們一家都很看不起我,只不過是拗不過我老婆強烈的個性才勉強接納我的。剛開始她對我還好,但不久后就開始和她的家人一樣了。

  其實有時我想,也許我岳父母對我老婆有很高的期望,她那個人能力很強,可是她鬼使神差地選擇了我,從此平庸下來。也許是她后悔了,可是書倫已經出生,她那個人又特別好強,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而和我離婚吧。說到底,是我的存在讓全家人失望,這也才形成了那種壓抑的家庭氣氛。”

  李景明頓了一個繼續說:“我都不好意思和別人說,可是如今也沒什麼說不出口的了。想必你們聽說過家庭暴力,不要以為只有女人才是受害者,至少在我家,受虐的那個是我。別說我老婆一言不和就會又擰又掐又踢又打,冷言冷語、呼來喝去、言語攻擊那些冷暴力更是家常便飯。別以為教師之家有多麼神聖,教師只是職業,他們可能做的很好,但人品不一定也是值得尊敬的。而我這個人比較懦弱,不怎麼太象個男人,加上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低人一等,所以這十幾二十年來一直忍氣吞聲的生活,她也更加變本加厲。我不僅什麼事都得聽她的,就連經濟上也沒有一點自由。我們在同一間學校工作,每月的工資都是她代領,改成工資卡的也是她拿著,我連密碼也不知道。別說寄錢給我在農村的娘,就是寫封信都要找她要郵票錢。

  我對不起我娘,她年青守寡,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可我這白眼狼、窩囊廢卻貪圖舒服自己跑來城市,把她一個人扔在鄉下,又沒能力接她來住哪怕一天。有一次她因為太想我了,就帶了大包小包的土特產來看我,可是被我岳父一家指桑罵槐擠兌得連夜就回去了。在車站的時候她一直哭,臨走還塞給我兩百塊錢,你們知道那要讓她攢多久嗎?可是結果呢?我老婆搜走了錢,給我岳母買了件真絲襯衣!想像得到嗎?這是教師之家,神聖的人民教師之家!”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1 PM
你是誰 第十三章 回憶(中)

  李景明漸漸又無法控制情緒了,阮瞻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靜。而小夏聽到李景明媽媽探親的那一段,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雖然她不知道李景明控訴他老婆一家的行為與這個案子有什麼關聯,但問詢時有時很需要這種啟發性的詢問和積極的傾聽,不能過早做出評斷。
  李景明深吸了一口氣,逼退眼淚,整理思緒繼續說下去:“這件事情發生前一個多月,我們全家計划避開黃金周去A市進行南方古鎮之游,可這時我得知家鄉有信捎來來說我娘病了。這我當然要回去一趟,而我老婆很不高興,認為我耽擱了全家人的計划。可這次我有很不詳的預感,加上她雖然不願回去,在道理上也不能攔著我,所以我終於能回一趟家了。但是她除了給了我一點路費,什麼也不上我拿,兒子也不讓我帶,我只好去賣血。但當我到家時,我娘已經用不到了。

  辦好后事后,我馬上就趕回家,但她還是嫌我耽擱的時間長,逼我馬上準備旅行的事。我娘才離世,我哪有心情,可我又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忍痛服從。可能傷心之下精神不佳,我上網預訂酒店的時候出了問題,我們到了時候發現根本沒有我們預訂的房間,而此時巧的是正好有一個也要避開黃金周的大旅行團在那里,所以沒有空房間了。我們只能離開當地唯一一家三星級的酒店,去住當地由民宅改建的小旅店――名子叫葉園。為這件事,我們全家都把我當罪人。然后就出了事。”

  李景明的臉上出現恐懼的神情,“那時我的心情很不好,覺得愧對了生我養我的母親。而且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感覺那麼恨我的老婆和他們全家,甚至包括我的兒子,因為他受到他們影響太深,根本瞧不起我這個懦弱無用的父親。我恨他們讓我娘受侮辱,讓我沒有尊嚴;恨他們讓我很晚才知道我娘生病的消息,讓我娘臨死也沒看到我一眼,沒看到孫子一眼,死不瞑目;恨他們逼我在我最傷心的時候做我不願做的事,好像不久前去世的是個和我不相干的人;恨他們在別人面前道貌岸然,但背后卻自私殘忍又狹隘;恨他們十八年來對我做的一切,竟然還心安理得。那時候我真的好恨,恨到從來沒發現恨是一種那麼強烈的情緒,恨到想把所有人都殺了才算完。

  那是我第一次和老婆吵架,把這麼多年來的怨氣一起發泄出來。我老婆強勢慣了,哪能容忍我造反,所以我們越吵越厲害,我岳父母和我小姨也跑來一起幫我老婆。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最后竟然是他們全家一起毆打我,店主來勸也沒有用。其實他們一家畢竟是文化人,雖然總是來點陰的,但從不會公開施暴,何況還是全家一起上。

  我被打得鼻青臉腫,大晚上的跑到離屋后不遠的河邊去生悶氣。當時我心里的怒火和怨氣無處發泄,就對著小河里自己的倒影訴說那些沒辦法熄滅的憤怒。我嘮叨了很久,終於覺得輕松一點的時候順嘴說‘希望可以把他們全家的頭全砍下來,拿去喂狗吃!’。其實我只是氣極了說說罷了,可這時水里卻有一個尖利的男聲回答我說,‘我會如你所願!’

  我嚇坏了,連滾帶爬地跑回旅店,問為我等門的好心店主這里是不是鬧鬼,店主很堅決地說沒有,還很生氣的怪我亂講話會砸了他的招牌。我看他那麼篤定,也就安了一點心,覺得是自己氣糊涂了出現幻覺。然后店主幫我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又勸了兩句,才送我到樓上的房間。當時全家沒人理我,當然也不會為我付旅費,雖然旅店有十幾個房間,而此時就住了我們一家人,但我沒錢再開一個房間,只好睡閣樓上。

  我又氣又累、又疼又餓,加上閣樓也又陰暗又潮濕,所以一直睡不安穩,迷迷糊糊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聽到滴滴答答的流水聲,象下小雨又象是什麼東西漏了。奇怪的是從閣樓的天窗能看見滿天星斗,而聲音好像是從門外傳來的。

  我想起了河邊那件事,嚇得不敢從被窩里出來,可那聲音卻不停止,反而越來越大,最后變成小河的嘩嘩聲,近得好像我在河邊躺著。我知道旅店里的其它人一定聽不到這個,它是來找我的,而且我不開門它就不罷休,所以我只好壯著膽子去開門。

  門外什麼也沒有,只是黑得不正常,然后我覺得滴水聲又從我身后傳來。我嚇得僵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可是門卻‘啪’的一聲無風自閉。我強迫自己慢慢轉身,雖然很黑,卻明顯看到床邊有一大攤水漬,可那里明明是干燥的。然后,有一對濕腳印一步步向我伸過來,好像有什麼走向我,站定在我面前。

  我鼓足勇氣,哆哆嗦嗦地問‘你是誰?’心里卻很怕它回答,可它卻回答了。他說我幫了他,所以他要幫我實現願望,把我一家人的頭都砍下來。我大驚,說我不知道我幫了他什麼,但我剛才只是一時氣話,並不想殺我全家,而且還是那麼凶殘的手段。接著我又說了一大套話,也不知具體是什麼,是怕得只想找話說,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然我老婆一家對我不太好,但那畢竟是一個家,而且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怎麼也會有感情。我絮絮叨叨的只想讓它離開,可是四周卻一片寂靜,我想要是有人看到我這個情況,一定覺得這情景很詭異,就像一個瘋子在自言自語。正當我以為它已經走了,松了一口氣時,突然覺得房間很劇烈地是晃動起來,好像我身在水流之中。水涼得冰寒刺骨,我喘不過氣,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很憤怒地大叫。我嚇得半死,根本聽不清它說什麼,只聽見他罵我不是個男人,窩囊廢都得付出代價。我拼命求它放過我們一家,窒息的感覺卻越來越重,我以為它會殺死我,卻感覺胸口一涼,接著昏了過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2 PM
你是誰 第十四章 回憶(下)

  我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我跑去找我老婆,想立即離開,可她卻理也不理我,一家人也沒人聽我的話。我不能丟下她們自己跑,只好忍耐著、恐懼著。但它卻沒再出現。不過,我卻發覺我周圍的人都不對勁,我一家人都古古怪怪的,不僅對我比平時更變本加厲,我老婆甚至和店主眉來眼去,那個店主也陰沉沉的不正常,有時我甚至感覺他們――是另外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它在作怪,只是下定決心逆來順受,一直等到我們假期結束,終於可以離開。
  可是我沒想到它竟然跟我回來了!

  當我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絕望恐懼到極點。我打開冰箱,它會變成個西瓜頭對著我笑;我進到臥室,它就變成枕頭倦在那對我笑;我上衛生間,它在鏡子里對我笑;我去廚房,它變成各種食物對我笑,即使我用刀把它切成幾段,它仍然扭曲著對我笑,好像嘲笑我的生活就是個大笑話。我受不了了,求神拜佛,找了許多號稱能打鬼驅邪的能人,可沒有任何作用。我和家里人說,他們說我瘋了,可事實上,我覺得他們才瘋了。因為他們和在古鎮時一樣古怪,很頻繁的和我發生很激烈的沖突,而后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恍然大悟。

  那一次,我正和我老婆在臥室吵得厲害,於是我跑去陽台透透氣,結果我看見樓下我老婆正和鄰居說話,而另一個‘老婆’還在我背后對我破口大罵。我這才發現,竟然是它變成其它人的形象騙我,古怪的家人一直都是它!

  有了這個認知,我決定除掉它,為了保護那個並不需要我的家,我也要除掉它。可是它是鬼魂,我要怎麼做才行?正當我發愁的時候,偶然聽說郊縣一個農婦有大仙附體,特別靈驗,她畫的符能殺妖除鬼。於是我精心選了一把古巴式砍刀,大老遠趕去,用上次我賣血的錢和從我老婆那偷的錢請她在刀上畫了可殺鬼的符。我不知道能不能靈驗,但哪怕有一絲的希望我也得試試。

  我忍耐著它變成各種形象折磨我,等待著機會。終於在那天,我老婆因為發現我偷錢,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帶一家人出去吃飯,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很晚才回來。但我知道那不是她,是它變幻的,因為她不像常人那樣干燥溫暖,而是潮濕冰冷。我想等著她睡熟后殺了它,但我太緊張了,把它驚醒了。而它卻還要以我老婆的樣子蒙騙我。我扑過去砍她,她可能怕了刀上的符咒,又變成我岳父母、小姨、我兒子來奪我的刀,我就把他們全殺了。

  可是我在砍我兒子的時候,可能因為父子天性,不知為什麼突然下不了手,正猶豫的時候他從陽台跳了下去逃生。我一激靈,心都扭成一團,冷汗直冒,不敢想是我因被騙而誤殺了家人。這時候,電視突然自動開了,它在里面對我說,鬼被砍頭會被冒出黑煙,你為什麼不試試看。當時我的腦子亂成一團,鬼使神差地開始吹他們的頭。可是――沒有黑煙,一個也沒有――我殺的是我的家人,我親手殺的是我的家人,從一開始就是它在騙我,自始至終都是它的圈套。它要我親手犯下這滔天大罪!

  這時候,它好像很高興,哈哈大笑,一直笑到警察來了。可是為什麼!它騙我!為什麼它害我,為什麼它不自己殺了我們,為什麼它騙我!它騙我!它騙我!它騙我!”

  李景明長時間回憶后突然激動起來,阮瞻迅速站起來,伸指點他眉心,讓他稍微平靜。

  “快點吧,我沒能力封印那個鬼了。”

  “我剛才隨口說說的,難道你真不能長時間封印它嗎?”小夏嚇了一跳,探頭探腦地觀察是不是驚動了外間的警察,“這不是一語成讖嗎?”

  “別忘了,我只是你請來的法師,而且RPG等級很低。”

  “人命關天,你別開玩笑。我道歉還不行嗎?”

  “我說真的。”

  “真的!那――怎麼辦?”小夏見阮瞻不象是開玩笑,很受打擊。

  “有什麼問題繼續問,出去再想辦法。”

  “也只有這樣了。” 小夏挫敗地看著李景明,“你還可以回答問題嗎?”

  “可以。”李景明忍住胸口中陣陣巨痛說。

  “當你發現是你受騙殺了全家――我是說,這是你試圖自殺的原因嗎?”

  “是。”

  “可是為什麼后來又用沉默面對這件事,而且很平靜地對待專家對你做的司法精神鑒定呢?”

  “因為――原來它從沒離開過我,即使在監獄里。它說,它非要看到我被槍斃,否則就會弄死我的兒子。我知道書倫沒有死,我得保護它。”

  “那上次我來的時候,你為什麼又要我幫你?那天是你吧――還是它惡作劇?”

  “是我,至少剛開始時是。后來――我沒有什麼印象了,大概是它出來想害人吧。不知為什麼,它附在我身上時間長了,雖然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出來,什麼時候控制我,但奇怪的是我也能聽懂一點它的想法。那時我明白它還在騙我,它不甘心讓我唯一的血脈留在人世,而且可怕的是想占據書倫的身體。我急坏了,而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對不起,想必嚇坏了你,還帶給你麻煩,但我真的沒人好求了。求你幫幫我,幫幫書倫。至少不要讓書倫出事,我死了也沒關系。其實我倒想死,這樣我也是鬼了,我就可以和它平等了,至少可以保護書倫不讓它傷害。”

  “你死了也幫不了任何人。”阮瞻冷酷地說,完全不理會別人會有什麼心情,“它不是一般的鬼魂,你斗不過它。”

  “那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法師?我要怎麼辦?”阮瞻的話差點讓李景明絕望。

  “岳律師會幫你。”阮瞻指指小夏,“你一切都聽她的,只要你照著做,其它的事情不用管,我們會想辦法。”

  “岳律師?”李景明把滿懷希望的眼光看向小夏。

  小夏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又無計可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2 PM
你是誰 第十五章 分析和計划(上)

  “這樣,你爭取別讓它知道你和我們談了什麼。而且千萬別相信它任何話、任何幻象,堅定信心,一定要救你的兒子,還一定要堅信我們可以幫你,最后一定會除掉這害人東西。”小夏鼓勵他,“至於你的案子,我會在開庭后幫你申請司法精神病鑒定。”
  “可是已經鑒定過了!”李景明說。

  “可以申請重新鑒定,這個你不用管,法律上的事就交給我,你只要合作。”

  “怎麼合作?裝――裝瘋嗎?”

  小夏不知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被發現教唆當事人作假或者作偽證,不是吊銷律師執照,嚴重的還要追究刑事責任的問題。而是,這不是她所願的,她一直的做人的信條就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

  “也許――”她為難地說:“那個鬼魂並沒有變成什麼,只是讓你的腦子有了幻覺。腦子有幻覺的話――應該是精神疾病的一種吧!”她的道德觀掙扎著,最后救人的念頭占了上風。

  “沒錯。是它讓你有幻覺,不然無法解釋白天你看到的東西。在白天你也看到過它的變化吧?”在得到李景明的確認后,她松了口氣繼續說:“鬼魂本來就是無形的東西,幻覺一說比較可信。既然如此,你在鑒定時實話實說就行了。”

  “這樣就行了?”

  “是啊,你本來就見到一個鬼變成各種樣子要殺你全家嘛!”

  “好,我聽你的,岳律師。”李景明痛苦地捧著頭,“你一定要幫我!岳律師,我求你!”

  “放心,我說到做到――你怎麼了?李先生?李先生?法師法師,幫我。”李景明不對勁的樣子讓小夏不由自主地求助阮瞻。

  “它要出來了。”阮瞻冷靜地說:“李先生,你記住岳律師的話,也不用怕。你不怕,它的氣勢就會弱一分。”

  “我一定做到。”李景明繼續掙扎,“你們快走吧,它恨死岳律師了,會傷害她的。”

  “你先走。”阮瞻說。

  “不。”小夏被李景明扭曲的樣子嚇得白了臉,但仍然坐著不動,“你先弄醒這個警察,到時候‘李景明’攻擊我的樣子會被許多人看到,鑒定時專家會聽取獄警對他關押期間表現的描述,這對他是有利的。”

  “你確定要這麼做。”

  “確定。”小夏咬咬牙,干脆不去看面容已經猙獰的李景明。

  她軟弱卻又要逞強的樣子讓阮瞻一瞬間有些心軟,“躲在我身后。”他說。

  小夏一聽,如蒙大赦一樣馬上跳到阮瞻身后。

  “這麼膽小還裝什麼樣子。”阮瞻哭笑不得,但還是任她沒出息地藏起來,然后讓警察在‘李景明’發作前一瞬間清醒過來。而且這位警員根本沒機會去想自己的頭為什麼會暈暈的,還有一段時間的記憶空白,光是叫來其它人制服這位又發作的犯罪嫌疑人就夠他忙得手腳酸軟了。

  坐在陽光燦爛的咖啡店里,小夏還對‘李景明’發作的樣子心有余悸。

  “我那個不是教唆李景明作假證。”她討厭咖啡的苦,叼著吸管喝果汁,“一定是那個鬼讓他出現幻覺。”

  “你這是越描越黑。”阮瞻準備結束小夏的自我安慰,“其實你說的很有道理,鬼魂是無形的東西,它不能直接殺人放火,它只能利用人的恐懼去嚇死人,或者控制東西和其它人下手。即使變幻形狀,也要在晚上才能現形,而且形象也應該是虛無的,發生肢體接触是不可能的。”

  “就是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它附在李景明的身上,讓他產生幻覺才發生的嘍?因為如果不能肢體接触,他老婆也只能罵罵他,而不能毆打他嘛!”

  “也可能是附在其它人的身上。比如他老婆,然后再附有其它人身上有樣學樣。”

  “這樣也就能解釋證人證言中說的,案發前一個多月,他公開和他的家人發生沖突的事了。想必是那個鬼變來變去,挑撥離間。”

  “很可能。”

  “老天,但願我不會被鬼附體。這太可怕了。”小夏想起李景明的慘狀,相當同情他,“要是在被控制下傷害了親人朋友,等清醒時要怎麼面對這一切!”

  “你不用擔心。”阮瞻看著小夏胸前的玉菩薩說:“戴著它,一直別拿下來。”

  “原來是這個在保佑我嗎?所以,它幾次想傷害我都沒有成功。切,早知道這個我還害怕它干什麼!”

  看她一臉有恃無恐的樣子,阮瞻突然明白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大概就是萬里了。自己一時忘記萬里的囑咐,告訴她這件事,果然就讓這位超級樂觀的小姐以為從此萬事大吉,跟萬里預料的完全一樣。

  “這只是個護身符,只有一定的辟邪力量,不能保護你。”他嚇唬小夏,“它沒能傷害你是因為它現在不完整。”

  “不完整是什麼意思?”小夏還沒高興幾秒鐘,就被新消息嚇到。

  “李景明不是說它從沒離開過嗎?而你明知道它現在是附在你的房東身上的。它又怎麼能在大白天轉換宿主?”

  “為什麼?”

  “事實上,我懷疑它是個已經有了百年怨力的鬼魂,確切的說它已經不是鬼魂那麼簡單,而是‘煞’!”

  “煞?”小夏鸚鵡學舌一樣。

  “或者說是半煞。”

  “你能不能不說你們那種特殊專業的術語!”

  “就是說它比一般的惡鬼還要厲害,而且可以分開附在好幾個人身上,最常見的是分成兩個,更厲害的可以分得更多。雖然這樣它的力量會減弱一點,但它可以同時控制更多的人,而且它們之間還有感應,可以互相協作來達到目的。”他上次在小夏家里還曾經對那團黑氣的殘缺不全很疑惑,今天見了李景明才知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可是他對付半體已經很勉強,要用血咒才能壓得住它,如果讓它們會合為一體,他絕對要落在下風。如果讓它回到自己的地盤,能力就更會大增,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一定會贏。當然這些不能和小夏講,對這個她幫不上忙,只能徒增煩惱。

  “你是說因為它分成了兩半才沒能把我怎麼樣,如果它合二為一我就會倒了大霉?”

  “很有見地。”

  “喂,你可以不要用這種諷刺的語氣和我說話嗎?”小夏火大。

  “我盡量。”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3 PM
你是誰 第十六章 分析和計划(下)

  阮瞻波瀾不驚的臉讓小夏有揍上一拳的沖動。可是形勢比人強,她要求人辦事,不得已忍氣吞聲。“小人!”她咕噥,“不和你計較,先商量一下這要怎麼辦?是不是要想法子不讓它會合。可問題是到了晚上有辦法阻止它嗎?”
  “它們不能會合,假如沒有合適的介質。”阮瞻老神在在,“你別忙,聽我慢慢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材料,我猜想這個鬼魂是死於至少百年前的怨鬼,大概是那條河里的水鬼,但一定有什麼壓制著它,讓它不能轉生也不能出來。當然以它的怨氣看,即便能轉生,它也不一定去。而李景明一家恰巧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李景明身上強烈的怨恨之氣無意中幫它解開了鉗制,讓它能出來為禍。”

  “有它這樣報恩的嘛!”

  “這種怨靈怎麼會報恩?而且它做什麼也不一定有原因。”

  “那李景明就活該倒霉?咦,不對,你別忘了,剛才李景明說它要占據李書倫的身體,它該不是為了這個吧!”

  “應該不會。想要占據什麼人的身體再重新活一回,短時間也許可以,但時間一長,以它的能力是做不到的。畢竟這世界有它自己的自然規則,不是修煉個幾百年就可以改變。再說,它怨力很強,可以在夜里離開它的埋骨地很遠,雖然力量會有些下降,但在哪里都可以辦到的事,不必為了一具皮囊,跟著李景明長途跋涉。”

  “天哪,我都糊涂了。”小夏哀嘆。

  “這本來就不能用常理論之。事實是,它跟著李景明回到這里,利用幻覺也好,附體也好,反正達到了害得李景明家破人亡的目的。至於它為什麼分為半體,依我看一定是當時的李景明因為父子天性,沒有殺害自己的兒子。它不甘心李書倫跳窗逃走,所以分了一半想找機會害他。可是以它當年的生活經驗大概想不到警察會來得那麼快,而警察是煞氣很重的人,何況還是一次來了許多,所以它當時沒時間躲到別處,只好分別潛藏在父子二人的體內,以后再做打算。”

  小夏聽到這里,忽然想起阮瞻剛才說的話,不由得越想越心驚。

  “你剛才說介質,不會――是我吧?”

  “我說了,警察都是煞氣很重的人,不是因為他們本人,而是因為他們的職業造成的。所以,就算是和鬼魂有關的案件,警察本人一般也不會有事。而案發后,李景明身邊就沒少了警察,現在更是呆在看守所里關押,所以那個怨靈沒辦法出來,而李書倫身上的那一部分也沒辦法進去,唯一的機會就只有你。”

  “倒霉!”

  “你接了這個案子,本身就威脅到它期待的某種結果。你又是女人,八字輕的女人,容易被控制,況且只有你會去見李景明,於是它選你你下手。一方面想制止你救他,一方面想利用你讓它可以重新完整。所以,你一接手案子,就會噩夢不斷。因為你腦子里會考慮這件事,假如你晚上想,你的意念,那些科學家的說法叫‘腦電波’就會讓它知道你的大致方位,即使不能親自上門,也可以遙控你的夢境,如果你體質敏感就會更容易接受。所以說,你這種人晚上不要想與鬼有關的事,也不要看恐怖電影,否則會招來不好的東西。”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身體原因導致的睡眠障礙。”

  “這種情況也很多見,不過你不在此列,至少這次是這樣。幸運的是,你有這個護身符,它又只有一半能力,所以你第一次會見李景明時,它沒能附你的身。可是后來你給了他機會,你病了,去了醫院,恰巧又是李書倫所在的那一間。可那天萬里守著你,他是個八字很重且陽氣極旺的人,所以它沒能對你下手,改為操控你的心靈,讓你做噩夢,想嚇破你的膽,讓你放棄這個案子,換一個它能附體的介質來。”

  “那麼說,那個護士只是個犧牲品?而李書倫只是無意間被它操控了?”

  “沒錯。但往好處想,至少這證明李書倫有機會康復。因為雖然它附了他的體,但如果宿主,也就是寄生體本身沒有行動能力的話,它在怨力只有一半的情況下指揮不了它,畢竟李書倫不是僵屍。”

  “真的?”小夏露出笑容,這是這麼多天來最好的消息了。不管這件案子的結果如何,如果李書倫好起來,李景明至少還有一些安慰。

  阮瞻見小夏那麼快樂,不禁微笑道:“還是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吧,那天它附在葯瓶上跟你回家,就是想進一步嘗試,或者進一步嚇你,讓你盡快放手。”

  “恐怕它是想弄死我才甘心吧。”

  “這一次你的運道很高,無論什麼它都沒有成功。”

  “它大概也沒想到我會逃跑而你會出現吧。”

  “是啊!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它對你的恨意很深,不然不會處心積慮地附在你房東的身上,利用她對老公的懷疑對你下毒手。”

  “說到這里――我的房東怎麼辦?就讓它附著體不是會傷害更多人嗎?”小夏的短暫快樂告謦,“能放著不管嗎?”

  “現在沒有辦法,以我的能力不足以捉它。不過,它的目標是李景明和你,應該不會浪費精力在其它人身上。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要讓它合體,然后再想辦法對付它。”

  “不讓它合二為一相對簡單。除了李書倫,李景明沒有別的親人,朋友現在對他肯定避之不及,應該不會有人探監,而我不去見他的話,就沒人能在監獄內外走動了。如果還有問題問他,我可以寫信或者打電話,這樣還省得刺激那個鬼魂出來害他。”

  “給他做司法精神鑒定的醫生怎麼辦?”

  “咱們市一般的作法是請省公安醫院的專家來做這個。他們也是警察,如果你說警察煞氣重的情況正確的話,應該沒問題,上次不就沒事?”

  “那好,其余的事我來想辦法。”

  “你要怎麼辦?”小夏連忙問。

  “我想去一趟李景明上次旅行的地方,我覺得所有的答案都會在那里找到。也只有掃了它的老窩,才能找到除掉它的根本辦法。”

  “我也去。”

  “不行。”阮瞻很堅決,他知道這有多麼凶險,不想傷及無辜。

  “可是這是我的案子,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

  小夏很有良心的表現讓阮瞻很窩心,不過他還是不能答應。

  “說不行就不行,你會妨礙我的。你不知道它有多凶嗎?我沒精力分神照顧你。再說,你還要呆在這里為李景明打官司。”

  “可是我可以――”

  小夏還想爭辯,但阮瞻卻很堅決地拒絕。這讓小夏明白怎麼和他說,這個外表隨和,但內心固執的男人也不會同意,只好再想辦法。

  “什麼時候開庭?”他問。

  “后天。”

  “我明天會準備一下,后天就走。”

  小夏撅嘴。

  他不是故意的嗎?非要在她開庭的那天離開。不過沒關系,對這個案子她心里有了譜,等進入司法鑒定程序后,那就是個漫長的過程,她將會有大把的時間。

  而對於這個案子和李景明的近期表現來看,法庭準許重新鑒定的機會相當大,而且會很快做出決定。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4 PM
你是誰 第十八章 原委

  誰知那之后,葉家開始家宅不寧,明明很干燥的天氣卻到處濕答答的,半夜更是傳出各種節奏的敲擊聲,有的象敲門,有的象鞭打,請了很多法師也沒有用,而逃離的仆人總會中途暴斃。直到有一天夜里,全鎮的人都聽到葉宅里敲鑼打鼓的迎親聲,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夜,但是沒人敢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然后第二天才發現宅里的人都死去多時。
  死得樣子極其可怖,面色表白、眼珠突出,象是窒息而死,從每張床上都有一大灘水來看,不如說是被淹死,在大旱之年被淹死在自己的床上,大管家的屍體更是一碰就像詐屍一樣跳起來。

  只有葉小姐母子是不同的死法――母親穿著大紅的嫁衣被吊死在大堂正中,舌頭吐出很長,孩子則是被火烤得象炭一樣,卻只剩下一對眼睛無神的睜著。但這還沒有完,此后全鎮的人也受到不斷的騷擾,不是門內門外的人都看見對方身后有其它東西,就是家中的物件會無緣無故說話,雖然不再出人命,但都不得安寧。

  這樣鬧了好幾年,弄得大伙都想要背井離鄉時,一位很年青的道士雲游到這里,看出這里怨氣極重,於是在一把石劍上刻了一種奇怪的咒符,扔到當年秀才沉河的地方,這里才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你覺得‘它’是那個秀才嗎?”小夏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十之八九。”阮瞻大快朵頤,對小夏驚恐的神色有點報復的快感。“我推測它有百年左右的怨力,而這里民風保守淳朴,這百多年就發生了這麼件大事。你想,如果不是稀少又轟動,我怎麼能那麼輕易打聽到這麼久遠的事情。”

  “老天,我還以為怨靈都是女的呢!”

  “可見天底下男人女人都有受欺侮的。你沒聽見李景明說起他自己的情況嗎?”

  “可是李景明雖然和它有相似的地方,但也不盡相同。再說,當時他也有責任,為什麼那麼沒有骨氣,死賴著不離開呢!還有那個葉小姐,不喜歡他打發了他就是了,何必要虐待他,折辱他!你說,他是真的要殺妻呢,還是被陷害?”

  “陷害的成分大些。”

  “真要命,還不如痛快地殺了他,干嗎冤枉他!這個秀才也是,也報了仇了,怨恨為什麼還百年不滅?非要別人也如此不可。至於嘛!”小夏有點同情那個秀才,又覺得他后來做得太過分了,這就是所謂‘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吧。尤其它現在竟然還要害人。

  阮瞻見小夏在那里一廂情願,忍不住打斷她的脫離現實。

  “它的怨氣太深,怎麼可能按常理考慮。如果是人的話,就是指心理學上的極度偏執,除非它大徹大悟,解開心結,否則必須消滅它才能終止。”

  小夏思考著阮瞻的話,忽然覺得那個故事已不再是遙遠的事情,而是他們迫切要解決的問題,不過她不知道阮瞻有沒有那個百年前的青年道士的法力。

  “我們要怎麼做?”她問。

  “我在等萬里把潛水裝備托運過來,然后下河看一看是不是我猜的那樣――那柄石劍上的劍咒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秀才的怨力加深而減弱,而李景明新的怨恨之氣正好給予了最后的力量解除它。”他還要看看河里還有什麼,因為他總感覺那河底決不止這麼簡單。

  “那個道士當年為什麼不直接消滅他?”

  “可能是不想做得那麼絕,或者那鬼魂怨氣沖天,讓他沒有辦法吧。”

  小夏不說話,心里怪起那個做事不徹底的道士,不然他們今天也不用煩惱,李景明一家也不會被害了。而且她擔心的是,百年前秀才鬼已經這麼厲害,現在不是更強大?這樣會不會讓她和阮瞻的小命玩完?而阮瞻考慮的是,在他沒有能力可以制服那惡鬼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還要估算上如果實在打不過,如何保命。

  兩人沉黙良久,小夏問:“裝備什麼時候到?”

  “就這一、兩天吧。”阮瞻說:“到時候為了免得引人注目,我得在晚上動手。”

  “那我做什麼?”

  “你就呆在旅店里,不要添亂就行了。”

  小夏不服氣地白了阮瞻一眼,卻也沒有反駁。然后兩人結了賬回旅店,一路上都沉默無語,到了旅店門口小夏突然問:“你說,那個葉小姐愛沒愛過秀才。”

  “愛什麼!我看她不過是看秀才老實好擺弄,這才選的他。”

  “不,我覺得她是愛過他的。不過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愛得太短暫了。”

  阮瞻奇怪地看著小夏,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個稍微大意一點的決定都會要了好幾個人的命,她卻還在想著一百年前就可有可無的愛情。

  女人!

  此時,夜風中一絲微風吹來,仿佛幽怨的嘆息吹拂著小夏的頭發,感念她百年之后一點同情的心意。

  萬里托運的裝備一到,阮瞻就忙碌起來。

  他先是站在房間里用望遠鏡觀察整個河勢,又拿著一個古怪的工具到河岸去轉了一圈,選擇晚上下水的方位,然后就仔細檢查各種裝備,最后呆在房間里靜思默想,一言不發,晚飯也不吃,一直到午夜時分。

  當他終於動了的時候,小夏松了一口氣。她讓阮瞻這一整天的嚴肅勁弄得又緊張又興奮,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真的不用我幫忙嗎?”她好心地問。

  “如果你硬要跑到陰風陣陣的河岸上去搗亂,我也沒辦法。”

  小夏氣結。

  充滿正義感是一回事,為人義氣也不錯,可讓她半夜三更去空無一人的河岸上望風,她還真不太敢。可是這個人明知道她沒膽子這麼做,卻故意要挖苦她,其心不可原諒。小夏干脆賭氣不理阮瞻,可是她忍不了多久,看到阮瞻割破手指,用血在幾張黃紙上畫著奇怪的字時,又忍不住問:“為什麼要用血?”

  “血咒的力量更強。”

  “可是――那紙在水里不是用不了嗎?還是你把它貼在岸上?”

  “我說能用就能用。”他一邊回答一邊寫,然后考慮到這個惡鬼的厲害,決定多寫幾張,於是又割破了另一只手指。

  小夏在旁邊看得心驚,慢慢湊了過來,討好地說:“你不疼嗎?”

  “疼!”阮瞻停下來,很認真地看小夏,“不然割你脖子上的血,那樣效果會更好。”

  看他拿著帶血的刀咬牙切齒的神情,小夏嚇了一跳,連忙躲遠了一點,但隨后知道阮瞻是在開玩笑。不過這次她並不介意,因為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並不象自己那麼沒出息那麼緊張,感覺勝算大了一些,還是蠻高興的。

  阮瞻專心地寫完,然后拿出一個小紙盒遞給小夏。“這個你拿著,萬一有什麼危險,捏碎外層的蜡,一定會沒事的。”

  今天他靜默的時候感覺心緒不寧,把小夏一個人單獨留下還是不怎麼放心,所以他把這個預備危急關頭用的血木劍給她。那個惡鬼的埋骨之地被人掏了,它一定會有所感應。他相信它會火速趕來,到時候大斗一場再所難免,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一定不能讓小夏在現場的原因。而如果它發現小夏在什麼地方藏著,對她下手也說不一定。好歹他有了危險還可以想法子跑,如果她遇到怒火中燒的凶煞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那種程度的憤恨之氣,她的寶貝護身符也不能保護她。而他既然答應了萬里會讓她安全,就一定不會讓她有事。

  但願他的心緒不寧不是因為兩方的形勢有變,只要那惡鬼不能合二為一,他還是很有機會拼一把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29 PM
你是誰 第十九章 意外的劣勢

  小夏打開盒子,發現是上次阮瞻去探她家時用的、為了以防萬一的法器,據說威力很大。


  “這個給了我,你用什麼?”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也許真的是個拖累。


  “今天我只是去探探底,又不是決一死戰,暫時用不到。再說,它有多大能力還是未知數呢!”阮瞻哄了小夏一句,然后拿起東西,“我走了,你別亂跑。如果真的好奇得不行,就關了燈躲在暗處悄悄看,別讓什麼東西感覺到你,無論看到什麼也千萬別出去,否則嚇死你與我無關。”


  小夏目送他離開,然后關掉燈趴在窗帘后面用望遠鏡偷看,手里緊緊抱著那個紙盒。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阮瞻不慌不忙地來到河邊,穿戴好裝備潛下河去。


  此時,一片烏雲摭住了本來就彎如銀鉤的月亮,窗外一片漆黑,就連河面上也平靜無波,隱隱透露著不詳的氣息。


  小夏忐忑不安地等著,眼看一個小時多小時過去了,時鐘已經指向凌晨兩點,阮瞻卻再也沒出現在河面上,好像被黑黑的河水吞沒,這讓她開始極度焦慮。


  氧氣筒能堅持那麼久嗎?還是――


  驀然,她感覺脊背一陣發麻,好像有什麼靠近她。然后一陣刺耳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傳進了她的耳鼓,驚得她的心臟幾乎停跳。她條件反射地跳向床邊,一把拿過那聲音的來源――她的手機。


  是萬里!


  “這麼晚打什麼電話!”小夏沒好氣地說。早知道把手機關了!


  “裝備到了嗎?”


  “到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半夜來問這個?”


  “阿瞻下河了?”


  “是啊!你要是閑聊,我就掛電話了。”


  “等等。”萬里連忙阻止,“今早李書倫突然醒了。”


  他醒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可為什麼萬里的聲音那麼嚴肅,好像有什麼事態嚴重的事發生?


  “他醒來后奇跡一樣的恢復,然后拼死也要見他父親一面。”萬里繼續說,小夏開始感覺大事不妙。“他們同意了,然后父子相見,然后李景明突然人事不醒,而李書倫也在晚上回到醫院后再度陷入昏迷。奇怪的是,李景明在呼吸,可是沒有心跳的聲音。后來經進一步檢查,他――他的胸腔是空的。”


  “什麼意思?”小夏哆嗦著問。


  “意思是――他沒有心臟。”


  聽到這句話,小夏心里冰涼透底。


  是李景明騙她,還是又出現了什麼詭異的現象?他是人是鬼?她不該這麼輕易作出判斷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反應。


  “它現在變完整了?”她自責得不行,恨自己為什麼沒想到會從李書倫這里發生變故。


  “沒錯。”


  “怎麼現在才通知我!”


  “我在晚上八點才知道這件事,而且――小王才一告訴我,我在自己家里被突然倒下的書架砸昏,現在才醒過來。”


  “你沒事吧?”


  “沒事。可是阿瞻麻煩了,如果我沒猜錯,它已經回去了,而阿瞻現在卻在河下。”


  “得阻止它。”


  “你不行!”萬里聽出小夏語氣中的意思,連忙阻止,可是小夏的手機忽然斷電,而窗外不一樣的動靜也讓小夏來不及再說什麼,猛得跑回窗邊偷窺。


  她的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屋外的河面上,沒有注意到她早就鎖好的門此時卻大開著。而此時,河面上凝動著不正常的氣息,即使小夏沒有陰陽眼,也沒有所謂‘良能’也能發覺。


  在一片安詳靜謐中,只有阮瞻下潛地的上方籠罩著看不清的黑霧,河水也仿佛靜止不動,襯著四周微弱月光下的水波,更顯得死氣沉沉。


  忽然黑霧轉了起來,象是被強風吹動,可是周圍卻依然靜止,只有那一個地方發生變化。接著水面形成了一個大旋渦,搖晃著伸延到水深的地方去。


  那個怨靈去找阮瞻了,她必須做點什麼!這是她無意間挖的坑,不能讓此時沒有任何防備的阮瞻去填!


  這個認知讓小夏不由自主地從窗口探出身子。而窗外無預兆地伸出一只鬼手,一下子抓住她的衣領。小夏駭然中下意識地猛退,誰知那鬼手好像並沒有把她拉下二樓的意思,用力過度的她反而摔倒在后面的床上。這個時候,小夏才意識到不對勁。


  房間的溫度對於夏天而言實在太低了,而且周圍也安靜的異乎尋常,能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空氣中悄悄流動的寒意帶著潮濕的氣息,能讓人從骨子里冷出來。她的房門敞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衣女子抱著一具小小的骸骨站在那兒。她的面色蒼白浮腫得象是被浸泡了一百年,從長發上不斷滴下水珠,舌頭伸得長長的,眼洞中有什麼在詭異的閃光。她懷中的骸骨是一個孩子,他的全身只剩下骨頭,唯有一雙亮得詭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夏。


  這是小夏生平第一次見到鬼魂,她心中的驚叫死死被堵在喉嚨!她瞪著那個女鬼,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那女鬼往前飄了一步,她才驚跳起來,倚晹茈腄C


  “跟-我-走。”女鬼說,聲音又尖又顫,就象一個很冷的人從很遠的地方又或者就是在她的耳邊說著。然后它象陀螺那樣擰轉過身,飄飄蕩蕩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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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說話讓小夏驚恐之上又加驚恐,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哪還有膽跟著它她。但此時房間里又想起其它的聲音,有哭泣聲,有牙關打顫的聲音,有‘當當’的敲擊聲,有唏噓的嘆氣聲,好像房間里除了小夏還有眾多的鬼魂共處,並漸漸向她靠近,直到緊緊簇擁在她身邊。這讓小夏不得不認為逃出去反而更好些,何況驚懼之下想起阮瞻還處於危險之中,她必須去幫他。


  死就死吧!


  小夏把心一橫,咬緊牙關跟了上去。她不知道女鬼想要帶她去哪,她只是下意識地跟在后面。慢慢她發現女鬼在把她往河邊帶,而且微弱的星光下,她再也看不見女鬼的樣子,只覺得有個黑影在她前面不停地走,而那個幼兒的眼珠有如兩盞陰森的小燈在黑暗中晃動,依舊盯著她不放。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幾次幾乎摔跤,這才發現,從旅店到河邊看著很近,要走起來就要在窄巷中七拐八拐才能到達。她覺得走了好久才感覺到河水的氣息,但也在此時腳下一空,直接掉到河里。


  她絕望地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奇怪的是此時反而不怎麼害怕了。而且她很快就發現,她雖然掉到河里並不停下潛,卻沒有感到水的壓力和窒息,用她那三腳貓的游泳技巧隨便划動幾下四肢,竟然也能控制方向和前進,仿佛置身於一個大的氣泡里。


  此時的女鬼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一方血紅的裙裾在前方若隱若現地飄動,不斷指引她跟下去,像是要帶她到什麼地方。而不知是恐懼的原因還是‘那個們’的空間與人類不同,反正小夏覺得走了很長時間,才象突然推開一扇門那樣,從一片昏黑中直接來到亮如白晝的河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30 PM
第二十章 角斗(上)
  那光亮來自許多道阮瞻畫的符咒。這些紙質的東西並沒有被河水浸泡毀坏,反而象一個個透明的小船帆那樣鼓漲著豎立在水里,形成一個圓圈把阮瞻置於其中。而阮瞻此時的情形明顯不太樂觀,應該說是勉強支撐才對。他左手堅定地直直地指著前方,整個右手臂和雙腿都被水草纏得結結實實。那些水草又密又韌,仿佛有生命般妖異地蠕動著,仔細一看原來是密麻的長發,象無數只鬼爪一樣抓緊阮瞻,有的竟妄圖扯掉潛水服上的氧氣管。
  顯然阮瞻根本沒料到怨靈會合體成功,所以一開始就處於劣勢,目前雖然還在頑強堅持,但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耗死在水里!

  小夏沒時間思考,連忙把一直死死抱在懷里的紙盒打開,發現蜡燭小兔已經自動融化了,現在在她眼前的是一把兩寸長的、上面布滿小蝌蚪一樣的咒語的血紅色小木劍。

  她小心地捏著小小的劍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但正在她猶豫的時候,那個一直背對著她站在符咒圈子之外的模糊‘人影’突然發覺了有人來打擾。它身子不動,頭卻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對著小夏。它披散著晚清時的人才會梳的頭發,臉上的肉腐爛得七零八落,甚至有水草飄動、有小魚游過,那雙沒了眼珠的薜籽鄱炊窈鶯荻⒆判∠模滓Y囚舛?p>  “多管閑事者死!”雖然它沒發出聲音,小夏卻明白它要說的話,一瞬間就知道它就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那個怨氣沖天的秀才!

  它急速向小夏沖過來,小夏下意識地閉眼舉手,那柄小木劍突然變成正常尺寸並迸發出耀眼的紅光,一下逼得秀才鬼慌忙逃竄,連遠處束縛著阮瞻的水草也尖嘯著化為烏有。然而與此同時小夏的保護性氣泡也宣告消失,讓她一下感到了水壓和窒息,從空氣環境到了要溺水的邊緣。

  她想向阮瞻*近,拼命游動著、掙扎著向阮瞻的方向前行,但劇烈的水流卻推得她離他越來越遠,眼看就要再度陷入黑暗中去。

  阮瞻早就看到小夏,可當時處在生死邊緣的他沒辦法顧及到她。現在見她就要成為伺機蠢動的惡鬼的點心了,只好把一只離自己最近的符咒化做無形的繩索把小夏迅速拉到自己身邊,並把氧氣面罩拿下來罩在她臉上。

  小夏大吸了一口氣,窒息的感覺她可不想來第二次了。

  這時,虎視眈眈的在一旁盯著的惡鬼,看準了這難得的時機一舉打破了缺少了一枚符咒的保護圈,他們立即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四周登時響起各種哭泣和嬉笑的聲音。

  嗚――

  哨子一樣的輕鳴在他們耳邊斷續的響,涌動在他們身邊的水流好像無數的手在撫摸、在拉扯他們,而一波波逼近的陰森涼氣仿佛要把他們埋葬在這水底。

  在這地獄一樣的漆黑里,他們就象待宰的羔羊,而阮瞻是唯一的生存希望。所以盡管小夏怕得要死,還是清醒地摸索到阮瞻的臉,把氧氣面罩輪流使用,還把血木劍交到他手里,並為了不妨礙阮瞻的行動,繞到他的背后。

  在冰冷的河水中,隔著厚厚的潛水服,小夏好像依然能夠感受到阮瞻身體的溫熱和有力平穩的心跳,這讓她戰勝秀才鬼的信心增強了一點。

  阮瞻握著血木劍,用盡一切能力感受著黑暗中邪惡的氣息,一邊警惕著怨靈隨時會來的攻擊,一邊摸索著把氧氣筒卸下來掛在小夏身上,並把她護在懷里隨著那哨聲向反方向慢慢游動。他直覺的認為那哨子聲沒有惡意,所以當機立斷地決定信任它。

  雖然他知道今天必會和那個怨靈做個了斷,但它預料之外的合體成功讓它的力量成倍上漲,使他一上來就吃了暗虧,要不是小夏突然出現,他大概會被困死在這里。

  現在他的保護結界碎了,而它的結界卻罩在水波的四周,隨時會把他們吞沒,或者讓他們無法逃脫。血木劍當然可以斬殺這種程度的怨靈,但它卻聰明地躲在黑暗之中讓他找不到,而長時間的自我封印讓他的能力在體內沉睡,目前無法完全施展血木劍的威力,何況他又帶著共用一個氧氣筒的小夏,這樣下去他們會因氧氣不足而淹死在河下。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到下一段忽然變淺的河段能讓小夏離開,而他可以放手一搏。問題是氧氣的含量決定了他沒有那麼長的時間,而且他也無法在突破結界的同時還要應付它魚死網破的襲擊。

  突然,血木劍嗡嗡地抖動起來,讓他意識到在它有如蓋子的結界里不僅后有追兵,而且前面有攔路的東西。

  是它控制的那些冤魂嗎?

  他不知道。他只能把最后一張用於防身的符咒拿出來施放在他們頭頂上,讓符咒發散的光芒起碼可以照亮方圓幾米的距離。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石匣,就在結界的邊緣。由於年代久遠,半沉河底淤泥中的石匣已經生滿青苔。它的蓋子緊緊地蓋著,但此時卻從里面傳來陣陣敲擊聲,好像有什麼要掙扎著出來。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怨靈卻在看見石匣后很是緊張,不顧危險的逼近。

  這一切讓阮瞻一陣興奮,知道自己一直沒找到的秀才的埋骨地就在這里,心里隱隱覺得可以趁著怨靈的慌亂解決問題,雖然凶險,卻很有希望成功。

  與此同時,秀才惡鬼意識到自己的命門被暴露,於是不顧一切的沖過來。它知道無法抗衡血木劍的威力,便化身為無數細小的水草利劍一樣射過來,讓還不能完全發揮血木劍威力的阮瞻一陣手忙腳亂,被傷到的地方浸出鮮血,而刺到他身體上的水草則變成尖耳尖嘴的猙獰小鬼,吱叫著往他身體里鉆,其中有幾只更是要咬噬阮瞻身后的小夏。

  小夏害怕死了,可她不能遠離阮瞻,眼看著他嗆水而死。此刻她的腦筋反而非常清明,邊躲避著小鬼的襲擊,邊從身后把氧氣送到阮瞻那里。然后在確定阮瞻可以閉氣一會兒的時候,扑向已被亂舞的血木劍震松的石匣前,用力推開蓋子。

  她驚得呆住了!

  石匣不夠大,里面的白骨恐怖的扭曲著,但是頭發和牙齒卻完好無損,一個隨水飄動,一個森森然的叩動,好像在咀嚼什麼東西。在白骨的腳邊還有許多捆扎成一束束的頭發,此刻它們正發出吱嘎的聲響,前赴后繼地想爬出來。

  最詭異的,是白骨的胸腔里有一顆鮮紅的心臟!

  扑通、扑通、扑通!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31 PM
第一篇 你是誰 第二十一章 角斗(下)


  正當小夏被這意外驚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骸骨突然擰轉了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布滿雜草的臉正對著小夏:“為什麼要阻止我!”它突然叫。

  它們哪一個才是秀才鬼?!

  小夏分不清楚,只是驚懼得往后退。而阮瞻卻突然意識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秀才鬼再與眼前這個心臟跳動的骸骨合體,否則他們會死無全屍。於是他不顧身后的危險,想也不想的把血木劍刺入那顆心臟。

  骸骨痛苦的尖叫,激烈的扭動,把血木劍都帶得脫離了阮瞻的雙手。但阮瞻趁這個機會深吸一口氧氣,然后把那唯一照亮水底的符咒收回,塞在小夏衣領里,用力一指。小夏就被拋出水面,摔在岸邊的草地上。

  阮瞻屏住呼吸,伸中指在自己的眉心畫著符咒,以便在這漆黑的河底也能看見東西。他知道必須要拿回血木劍,否則他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顧不得‘以靜制動’的道家至理,反過身去找那具骸骨。

  可那具骸骨翻騰得如此劇烈,以至脫離了石匣在河底狂亂地游走,發出瘆人的哀號,象是抗衡著極大的痛楚。它試圖用雙手手骨拔開插在心臟上的血木劍,但一碰到劍柄就被劍上的淡淡的紅光灼燎得寸寸骨斷,只能徒勞地狂甩身體。

  但這也讓阮瞻無法下手取回血木劍,眼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而氣極了的秀才鬼則從背后不顧一切的靠近,憤怒的暴戾之氣把黑色的水流卷成巨大的漩渦,把他包圍其中。

  “把你的心給我!”水的深處傳來冷顫的聲音。

  “有本事自己來拿吧!”他心里念著,知道它會聽到,也知道它會再無顧忌。可他必須激怒它,這樣他才能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機會。

  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勢。

  他曾以為它只是分為兩個部分,只要不讓它合二為一就可以取勝,但他沒料那具有著鮮活心臟的骸骨是它留在河底修煉的最大部分魂體,跟著李景明回去的不過是三魂七魄中的二個。幸好誤打誤撞之中,他們找到了之前一直沒有蹤影的秀才鬼的埋骨之地,也幸好有這水底的其它鬼魂幫忙把小夏和血木劍帶到他身邊,讓他及時破坏了並消減了它最強大、最處心積慮,但也因為正處於修煉之中而變得最虛弱的部分。可盡管如此,手無寸鐵的他也無法對付已經狂怒的惡鬼,何況他屏息的最高記錄不過是接近專業運動員的水平――五分鐘。

  這五分鐘會決定他的生與死,無論如何他要戮力一搏!

  阮瞻轉過身,慢慢地退回到石匣后邊,左手還直直的指向水流暗處的異動以備不測。而那秀才鬼見阮瞻把自己的地盤當作掩體,憤怒得更加厲害,變幻成一張巨大的水臉迎頭向阮瞻扑來,妄圖一口吞下他去。

  阮瞻不敢怠慢,連忙虛空畫了一個‘七星化骨符’,直印在邪惡水臉的印堂處,讓它在就要吞噬掉自己的一瞬間碎裂成無數的黑色水花。但是阮瞻也並不好過,水的阻力減慢了他的速度,屏息和先前的受傷讓他本來就處於下風的靈力更是大打折扣,所以他無法抵擋水流的撕扯和摔打,一下子被甩落在遠處的淤泥中,那個石匣也側倒著砸在他身邊,石匣中那許許多多的頭發象黑色的蠕蟲一樣爬出來,看得人心里麻痒無比。

  更糟的是,他落在那具還在亂走的骸骨身側,雖然仍刺在它身上血木劍正逐漸消亡骸骨的靈力,但阮瞻也沒有任何喘息之機,立即要面對那一對沒有了手掌骨的尖尖手臂,如匕首一樣向自己的身體刺過來。

  死吧!一起死吧!

  它看不透的眼洞有看不透的恨意,森然的牙關發出最后的詛咒!

  一尺、七寸、三寸、一寸――阮瞻眼見那白骨匕首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拼盡全身的力氣默念咒語,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氣在骷髏頭上。

  骸骨向下刺的力量登時輕了,卻還沒有完全松開。阮瞻眼見它雪白的骨架漸漸變成血紅,然后翻倒在旁邊,象是被無形的重物輾軋一樣抽搐掙扎,伴著悲鳴碎裂成粉末!

  而那顆詭異跳動的心臟,此時雖然脫離了掌握,但已被血木劍的熱力吸取得有如枯干的黑炭。它游魚一樣有意識的向前游動了幾米,然后停留在水波中,‘嘭’的一聲炸為飛灰,血木劍也緩緩落在河床上。

  阮瞻想游過去把血木劍拿回來,可秀才鬼的三魂七魄中剩下的那兩個殘余魂魄,終於又重新聚集成形。它絕望的哀號著,變成一只猙獰的黑手,帶著沖天的怨氣和同歸於盡的勁頭,一下子打倒阮瞻,把他臉朝下按在淤泥里。

  死吧!妨礙我的都得死!

  它陰沉的笑著,加大力量按在阮瞻的肩上,意圖讓他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

  而這一刻,阮瞻的氣息已經到了極限,窒息讓他感到了死亡的臨近。但就算到了這一步,他仍然不想認輸,不想屈服於惡鬼的壓制,個性中堅毅的因子讓他漸漸渙散的神志仍然在尋找著哪怕最不可能的機會!

  他忍耐著胸口和頭部的劇烈刺痛,雙手在淤泥中抓著、撐著。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個硬物,他下意識的緊緊抓住那類似劍柄的冰冷物體,反手向按在自己肩上的壓力砍去!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后,阮瞻才看清自己手里的是一把石劍,上面的咒文已經被水流磨光,但仍舊對這怨鬼有著無以比擬的禁制力。是他無意中,或者說是天意讓他找到這把劍,這才能把秀才鬼打得象一團黑雲一樣向水深處翻滾,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而此時他的周圍出現了各形各狀的數十鬼魂,或站或蹲、或哭或笑,一個象新嫁娘一樣的紅衣女鬼抱著一個小鬼飄在最前面。

  這難道是將死的人會看到的幻像?

  阮瞻的意識開始混亂,擠出了胸腔的最后一絲氣體。

  然而他意念中溺水感覺並沒有到來,人類所必需的氧氣驀然灌入他疼痛的肺葉。他大口大口的吸氣,劇烈的喘息,隨后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氣泡中,那些鬼魂全體向他伸出手臂支撐著這一方天地。

  它們救了他!就和之前小夏進入河底時出現的保護氣泡是一樣的。

  “謝謝。”他點頭致意,一瞬間明白了這些鬼魂的來曆。其它的感謝語言是多余的,他只是默頌了幾句父親為亡魂們引路祈福的咒語作為報答,“各得其所去吧!”他輕輕地說。

  隨著氣泡的消失,他看著這些可憐的亡魂漸漸變淡變無,心里第一次因這次的事件有了一絲舒暢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他馬上撿起血木劍開始上潛,因為他知道秀才鬼並沒有完全消滅,而岳小夏還在上面不知死活。

  此時,岸上的岳小夏正慌亂、不知所措地在岸邊亂走。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河底不平靜,可即使她長了眼睛,視力也還不錯,她也看不到河底的情形。

  阮瞻怎麼了?為什麼還不出來?

  她沒有通靈的能力,可是她也知道阮瞻的形勢不樂觀,而且那一具有心臟的骸骨明顯是一個對他們非常不利的意外,不然阮瞻不會浪費最后一道靈符把她從水里送出來。

  他的本意可能是讓她先逃走,可她雖然膽小,又怎麼能卑鄙的臨陣脫逃?

  但是,她又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在岸邊無奈的忍受著等待的煎熬,象被凌遲一樣!

  “阮瞻!阮瞻!”她大叫,也顧不得夜深人靜、凄風厲厲。

  沒人回答她,沉默讓她差不多哭了出來。然而正當她絕望的以為阮瞻凶多吉少的時候,穿著潛水服的阮瞻卻從水中冒出來,並慢慢爬回岸邊。

  他受重傷了!

  小夏連忙跑過去扶住阮瞻,但触手的冰寒讓她一陣愕然,可她明明記得即使在水底,他依然是溫暖的。猶疑中,阮瞻戴著潛水鏡的臉慢慢轉了過來。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只有月光折射在鏡面上的棱角!

  她下意識地撫摸他的臉,象要確認什麼,因為這虛無的恐怖比猙獰還讓人膽顫心驚。但她沒想到這樣輕微的触碰卻讓他的頭忽然歪到一邊,脖子斷掉一樣耷拉在肩膀上。

  ‘他’不是阮瞻!

  小夏大叫一聲,本能的反應就是跑,可一雙沾滿淤泥的鬼手已經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並向她的脖子移動。它‘咭咭咭’的怪笑著,想要掐死小夏,但它的爪子卻在碰到小夏的脖頸時,被她的護身符上散發的溫暖黃光彈開。

  “南無地藏王菩薩!”小夏想起這句屢次讓她化險為夷的佛號,大叫一聲,果然鬼魂驚恐得后退了一大步。她借機轉身就跑,但只有幾步,鬼魂又突然擋住她的去路。“他死了!他死了!你也得死!”它陰森森地宣布。

  小夏驚呆了,心底的力量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擊得蹤影全無,求生的欲望驟減,連帶她的護身符的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他死了!阮瞻死了!她沒有救得了李景明還搭上了阮瞻的性命!這全是她的錯!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還有什麼面目活在這個世界上?!

  鬼魂得意地看著小夏的內心譴責和絕望,忽然從脖腔里又冒出一顆頭。這次是那個秀才鬼的原貌,陰森惡毒地笑著,七竅中噴涌出鮮血和蛆蟲。

  小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鬼魂獰笑著伸出尖利的手爪,步步走近人事不知的小夏,妄圖挖出她的心臟,然而身后的河面‘霍’的一響,驚得它立即跳轉身去,只見阮瞻的身影出現在水面上。

  “你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它嘶叫,提出這種非常沒有營養而且不邏輯的問話。

  阮瞻警惕著秀才鬼的舉動,慢慢走上岸來,“你不該殺傷這麼多人的性命。”他左手拿著石劍,右手握著血木劍,“所以――我們只能不死不休!”

  “灰飛煙來的會是你!”

  “我想試試!”

  他的堅定讓鬼魂意識到這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所以它力圖趁阮瞻立足未穩使自己占據上風,變幻成一面黑晹V阮瞻壓來,。可阮瞻看出這殘存的魂體因在水底被石劍所傷后,已經不能有大的作為,所以閃也不閃,咬緊牙關忍耐著它回光返照的強大壓迫力,直接把兩把劍刺入黑椌漱中腄C

  那一晚,住在河岸邊的人都在同一時間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哀叫驚醒。這無法言傳的感覺使得沒有人敢走出來看看,只有阮瞻一個人親眼見證一個古老的、悲慘的、惡劣的‘故事’灰飛煙滅,同時變成粉末的還有那把一直保佑四方平安的石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31 PM
你是誰 第二十一章 角斗(下)


  正當小夏被這意外驚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骸骨突然擰轉了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布滿雜草的臉正對著小夏:“為什麼要阻止我!”它突然叫。

  它們哪一個才是秀才鬼?!

  小夏分不清楚,只是驚懼得往后退。而阮瞻卻突然意識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秀才鬼再與眼前這個心臟跳動的骸骨合體,否則他們會死無全屍。於是他不顧身后的危險,想也不想的把血木劍刺入那顆心臟。

  骸骨痛苦的尖叫,激烈的扭動,把血木劍都帶得脫離了阮瞻的雙手。但阮瞻趁這個機會深吸一口氧氣,然后把那唯一照亮水底的符咒收回,塞在小夏衣領里,用力一指。小夏就被拋出水面,摔在岸邊的草地上。

  阮瞻屏住呼吸,伸中指在自己的眉心畫著符咒,以便在這漆黑的河底也能看見東西。他知道必須要拿回血木劍,否則他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顧不得‘以靜制動’的道家至理,反過身去找那具骸骨。

  可那具骸骨翻騰得如此劇烈,以至脫離了石匣在河底狂亂地游走,發出瘆人的哀號,象是抗衡著極大的痛楚。它試圖用雙手手骨拔開插在心臟上的血木劍,但一碰到劍柄就被劍上的淡淡的紅光灼燎得寸寸骨斷,只能徒勞地狂甩身體。

  但這也讓阮瞻無法下手取回血木劍,眼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而氣極了的秀才鬼則從背后不顧一切的靠近,憤怒的暴戾之氣把黑色的水流卷成巨大的漩渦,把他包圍其中。

  “把你的心給我!”水的深處傳來冷顫的聲音。

  “有本事自己來拿吧!”他心里念著,知道它會聽到,也知道它會再無顧忌。可他必須激怒它,這樣他才能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機會。

  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勢。

  他曾以為它只是分為兩個部分,只要不讓它合二為一就可以取勝,但他沒料那具有著鮮活心臟的骸骨是它留在河底修煉的最大部分魂體,跟著李景明回去的不過是三魂七魄中的二個。幸好誤打誤撞之中,他們找到了之前一直沒有蹤影的秀才鬼的埋骨之地,也幸好有這水底的其它鬼魂幫忙把小夏和血木劍帶到他身邊,讓他及時破坏了並消減了它最強大、最處心積慮,但也因為正處於修煉之中而變得最虛弱的部分。可盡管如此,手無寸鐵的他也無法對付已經狂怒的惡鬼,何況他屏息的最高記錄不過是接近專業運動員的水平――五分鐘。

  這五分鐘會決定他的生與死,無論如何他要戮力一搏!

  阮瞻轉過身,慢慢地退回到石匣后邊,左手還直直的指向水流暗處的異動以備不測。而那秀才鬼見阮瞻把自己的地盤當作掩體,憤怒得更加厲害,變幻成一張巨大的水臉迎頭向阮瞻扑來,妄圖一口吞下他去。

  阮瞻不敢怠慢,連忙虛空畫了一個‘七星化骨符’,直印在邪惡水臉的印堂處,讓它在就要吞噬掉自己的一瞬間碎裂成無數的黑色水花。但是阮瞻也並不好過,水的阻力減慢了他的速度,屏息和先前的受傷讓他本來就處於下風的靈力更是大打折扣,所以他無法抵擋水流的撕扯和摔打,一下子被甩落在遠處的淤泥中,那個石匣也側倒著砸在他身邊,石匣中那許許多多的頭發象黑色的蠕蟲一樣爬出來,看得人心里麻痒無比。

  更糟的是,他落在那具還在亂走的骸骨身側,雖然仍刺在它身上血木劍正逐漸消亡骸骨的靈力,但阮瞻也沒有任何喘息之機,立即要面對那一對沒有了手掌骨的尖尖手臂,如匕首一樣向自己的身體刺過來。

  死吧!一起死吧!

  它看不透的眼洞有看不透的恨意,森然的牙關發出最后的詛咒!

  一尺、七寸、三寸、一寸――阮瞻眼見那白骨匕首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拼盡全身的力氣默念咒語,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氣在骷髏頭上。

  骸骨向下刺的力量登時輕了,卻還沒有完全松開。阮瞻眼見它雪白的骨架漸漸變成血紅,然后翻倒在旁邊,象是被無形的重物輾軋一樣抽搐掙扎,伴著悲鳴碎裂成粉末!

  而那顆詭異跳動的心臟,此時雖然脫離了掌握,但已被血木劍的熱力吸取得有如枯干的黑炭。它游魚一樣有意識的向前游動了幾米,然后停留在水波中,‘嘭’的一聲炸為飛灰,血木劍也緩緩落在河床上。

  阮瞻想游過去把血木劍拿回來,可秀才鬼的三魂七魄中剩下的那兩個殘余魂魄,終於又重新聚集成形。它絕望的哀號著,變成一只猙獰的黑手,帶著沖天的怨氣和同歸於盡的勁頭,一下子打倒阮瞻,把他臉朝下按在淤泥里。

  死吧!妨礙我的都得死!

  它陰沉的笑著,加大力量按在阮瞻的肩上,意圖讓他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

  而這一刻,阮瞻的氣息已經到了極限,窒息讓他感到了死亡的臨近。但就算到了這一步,他仍然不想認輸,不想屈服於惡鬼的壓制,個性中堅毅的因子讓他漸漸渙散的神志仍然在尋找著哪怕最不可能的機會!

  他忍耐著胸口和頭部的劇烈刺痛,雙手在淤泥中抓著、撐著。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個硬物,他下意識的緊緊抓住那類似劍柄的冰冷物體,反手向按在自己肩上的壓力砍去!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后,阮瞻才看清自己手里的是一把石劍,上面的咒文已經被水流磨光,但仍舊對這怨鬼有著無以比擬的禁制力。是他無意中,或者說是天意讓他找到這把劍,這才能把秀才鬼打得象一團黑雲一樣向水深處翻滾,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而此時他的周圍出現了各形各狀的數十鬼魂,或站或蹲、或哭或笑,一個象新嫁娘一樣的紅衣女鬼抱著一個小鬼飄在最前面。

  這難道是將死的人會看到的幻像?

  阮瞻的意識開始混亂,擠出了胸腔的最后一絲氣體。

  然而他意念中溺水感覺並沒有到來,人類所必需的氧氣驀然灌入他疼痛的肺葉。他大口大口的吸氣,劇烈的喘息,隨后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氣泡中,那些鬼魂全體向他伸出手臂支撐著這一方天地。

  它們救了他!就和之前小夏進入河底時出現的保護氣泡是一樣的。

  “謝謝。”他點頭致意,一瞬間明白了這些鬼魂的來曆。其它的感謝語言是多余的,他只是默頌了幾句父親為亡魂們引路祈福的咒語作為報答,“各得其所去吧!”他輕輕地說。

  隨著氣泡的消失,他看著這些可憐的亡魂漸漸變淡變無,心里第一次因這次的事件有了一絲舒暢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他馬上撿起血木劍開始上潛,因為他知道秀才鬼並沒有完全消滅,而岳小夏還在上面不知死活。

  此時,岸上的岳小夏正慌亂、不知所措地在岸邊亂走。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河底不平靜,可即使她長了眼睛,視力也還不錯,她也看不到河底的情形。

  阮瞻怎麼了?為什麼還不出來?

  她沒有通靈的能力,可是她也知道阮瞻的形勢不樂觀,而且那一具有心臟的骸骨明顯是一個對他們非常不利的意外,不然阮瞻不會浪費最后一道靈符把她從水里送出來。

  他的本意可能是讓她先逃走,可她雖然膽小,又怎麼能卑鄙的臨陣脫逃?

  但是,她又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在岸邊無奈的忍受著等待的煎熬,象被凌遲一樣!

  “阮瞻!阮瞻!”她大叫,也顧不得夜深人靜、凄風厲厲。

  沒人回答她,沉默讓她差不多哭了出來。然而正當她絕望的以為阮瞻凶多吉少的時候,穿著潛水服的阮瞻卻從水中冒出來,並慢慢爬回岸邊。

  他受重傷了!

  小夏連忙跑過去扶住阮瞻,但触手的冰寒讓她一陣愕然,可她明明記得即使在水底,他依然是溫暖的。猶疑中,阮瞻戴著潛水鏡的臉慢慢轉了過來。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只有月光折射在鏡面上的棱角!

  她下意識地撫摸他的臉,象要確認什麼,因為這虛無的恐怖比猙獰還讓人膽顫心驚。但她沒想到這樣輕微的触碰卻讓他的頭忽然歪到一邊,脖子斷掉一樣耷拉在肩膀上。

  ‘他’不是阮瞻!

  小夏大叫一聲,本能的反應就是跑,可一雙沾滿淤泥的鬼手已經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並向她的脖子移動。它‘咭咭咭’的怪笑著,想要掐死小夏,但它的爪子卻在碰到小夏的脖頸時,被她的護身符上散發的溫暖黃光彈開。

  “南無地藏王菩薩!”小夏想起這句屢次讓她化險為夷的佛號,大叫一聲,果然鬼魂驚恐得后退了一大步。她借機轉身就跑,但只有幾步,鬼魂又突然擋住她的去路。“他死了!他死了!你也得死!”它陰森森地宣布。

  小夏驚呆了,心底的力量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擊得蹤影全無,求生的欲望驟減,連帶她的護身符的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他死了!阮瞻死了!她沒有救得了李景明還搭上了阮瞻的性命!這全是她的錯!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還有什麼面目活在這個世界上?!

  鬼魂得意地看著小夏的內心譴責和絕望,忽然從脖腔里又冒出一顆頭。這次是那個秀才鬼的原貌,陰森惡毒地笑著,七竅中噴涌出鮮血和蛆蟲。

  小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鬼魂獰笑著伸出尖利的手爪,步步走近人事不知的小夏,妄圖挖出她的心臟,然而身后的河面‘霍’的一響,驚得它立即跳轉身去,只見阮瞻的身影出現在水面上。

  “你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它嘶叫,提出這種非常沒有營養而且不邏輯的問話。

  阮瞻警惕著秀才鬼的舉動,慢慢走上岸來,“你不該殺傷這麼多人的性命。”他左手拿著石劍,右手握著血木劍,“所以――我們只能不死不休!”

  “灰飛煙來的會是你!”

  “我想試試!”

  他的堅定讓鬼魂意識到這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所以它力圖趁阮瞻立足未穩使自己占據上風,變幻成一面黑晹V阮瞻壓來,。可阮瞻看出這殘存的魂體因在水底被石劍所傷后,已經不能有大的作為,所以閃也不閃,咬緊牙關忍耐著它回光返照的強大壓迫力,直接把兩把劍刺入黑椌漱中腄C

  那一晚,住在河岸邊的人都在同一時間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哀叫驚醒。這無法言傳的感覺使得沒有人敢走出來看看,只有阮瞻一個人親眼見證一個古老的、悲慘的、惡劣的‘故事’灰飛煙滅,同時變成粉末的還有那把一直保佑四方平安的石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49 PM
你是誰 第二十二章 終於結束了


  幾個小時后。

  “阮瞻阮瞻阮瞻!”小夏帶著哭音的大叫,從無邊的黑暗中醒來。

  “我在這兒。”有人回答她。她循聲望去,看見阮瞻好好的坐在對面的床上望著她,雖然臉色蒼白得厲害,但不像是個鬼魂。

  “是我死了還是你仍然活著?”她驚疑萬分,暫時不能確定真實和幻像。

  “我們都活著。”阮瞻淡淡地說。

  “你保證?”

  “我保證!”

  “我要摸摸你的手。”她必須確認他不是秀才鬼又變來騙她的。

  聽到她在夢中還喊他的名子,讓他覺得她還是很有良心的,於是他滿足了她的要求。

  小夏使勁抓住阮瞻的手腕,感覺他皮膚的溫暖和自己手心傳來的有力脈動,終於完全安心了,只覺得她平時最討厭他的疏離的腔調和矜持的表情也變得可愛起來。

  “你受傷了?”看著阮瞻蒼白的臉,小夏的心在轉瞬間又充滿了不安。

  這都是因為她,否則這男人還安安穩穩地呆在酒吧里賺錢、泡妞兩不誤。現在他雖然衣著整齊、神色平靜,但之前她親眼見到他被無數只小水鬼咬噬,受了不輕的皮肉傷。而在她離開水底的時間里,她肯定他一定遭遇過更巨大的威脅。她不知道他是怎樣解決的,但那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甚至曾經危及生命。

  “沒關系,會好的。”他輕描淡寫。

  “對不起,把你卷進這件事情來。”小夏見到他溫柔外表下的堅毅,心里對他產生了幾分欽佩,小小的讓良心展現了一下。但她馬上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地問:“可是――你把我拋上岸來后,好久沒上來。后來那個秀才鬼變成你的樣子來騙我,我以為你死定了。”

  “那是因為你當場很丟人的嚇暈了,沒看到以后的事態發展。”

  哦,這個人!真是可愛不到一分鐘,還擔心他干什麼,讓鬼掐死他算了!

  看著小夏對自己橫眉立目,阮瞻的目的達到了。誰說憤怒是不良的情緒,這完全關乎於它出現在什麼地方,現在它就可以讓小夏迅速從幾小時前的驚悸中恢復。之前他打過電話給萬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能說不為小夏勇敢去支援他的行為感動,特別是考慮到她很膽小的情況下。

  “那它到底怎樣了?勇敢的人!”小夏氣鼓鼓地問。她現在很肯定他們是勝利的一方,不然他們也不會還好好的活著,因此她很想知道其中的過程,所以盡管一再阻止自己不要理那個‘可惡的人’,但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它不會出來威脅任何人了。”阮瞻頓了一下,“事實上它消失了,被血木劍斬得灰飛煙滅。”

  “這麼狠?”

  “沒辦法。血木劍下沒有逃魂,何況還有那把一直壓制它的石劍助陣。”阮瞻把事情的經過,揀主要的大概解釋了一遍,滿足了一下這位好奇寶寶。可盡管他說得輕松,小夏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凶險。

  “那個――血木劍是怎麼回事?它還會變大變小――”小夏支支吾吾地問。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神奇的東西呢,還以為只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真恨不得據為己有。

  “血木劍就是用血木制成的劍。”

  “這不廢話嘛!”

  “血木是絕跡多年的樹木,只在傳說中才聽說過。”阮瞻進一步解釋,“據說它生長在極陰之地,以吸取住過往生物的鮮血為食。因而它的枝干血紅,如果任何一個部位受傷還會流出血來。它本來是至邪之物,但如果可以用符咒煉化又會成為絕佳的制邪之物。”

  “就是以邪制邪嘍?”

  “可以這麼說。至於這一件,是我父親從他師父那里代代相傳得來的,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法器了。”

  “所以你根本不大會用,是吧?我就看你是亂揮一氣的。”抓到機會挖苦阮瞻,小夏決不放過。

  阮瞻卻不以為意。“沒錯,以我的能力用血木劍是吃力了一點,不過也幸虧有這把劍,我們才能保住小命。”他邊說邊走到窗邊,深吸一口來自河面上清新的空氣,幾小時前的窒息感覺一掃而空。

  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是不會知道生的可貴的。

  昨晚他下河后就一直再找秀才的埋骨地,一般情況下,破坏那個地方就會讓怨靈的能力大減甚至完全制服它。可是它隱藏得太好了,怎麼也找不到,而它又因為感應到危險而追了回來,合體的成功也給他帶來很大的威脅。

  “這件事,我想我也要負上一點責任,是我思慮不周還擅自跑來,幾乎害了你。”說到危及生命,小夏立即展開自我批評,不再小鼻子小眼睛的攻擊阮瞻,“我差點讓你送了命。”

  “正相反,是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你沒有帶著血木劍來支援,我肯定也逃不過這一劫。”阮瞻很有風度的表揚了一下小夏的微小貢獻,沒想過這為以后埋下了‘禍根’。

  “不是這樣。”小夏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是個抱小孩――不,抱小鬼的女鬼引我去的,要不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她把自己經曆的事說了一遍,“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現在知道了。記得那個石匣吧?那就是當年把秀才沉河的――容器。”阮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里面有許多人的頭發和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你也看見的。”

  小夏點頭,心里仍毛毛的。

  “那些頭發都是當年葉府滅門案的受害人的,那個怨靈用頭發拘了他們的魂魄供它奴役驅使。還有――李景明一家人,除了他們父子。”

  “什麼意思?”意外的消息讓小夏驚跳,“你開玩笑!這不就是說李景明一家早就死了?”

  “沒錯。”阮瞻不帶任何感情,“這就是為什麼李景明總是說他們一家人古古怪怪的,因為他們早在住進葉園當天晚上就被害了,不過那個怨靈用邪術把他們的魂依然拘在身體里供他驅使,但這是不能長久的。所以就算李景明不親自動手,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們也還是會死。”

  “可它為什麼放過李景明父子,難道真是想要李書倫的身體?還有那顆心臟――是李景明的嗎?那樣――是我們刺中了那顆心臟,不就是我們殺了他嗎?”

  “它是不是想要李書倫的軀體,我沒來得及給你大小姐細問,但這是很可能的。至於那顆心臟,你認為那顆心臟離開李景明的身體后還能安裝回去嗎?事實上,他從‘胸口一涼’的時候起,也已經算是死了,不過他自己意識不到,因為那怨靈化身為他的心臟呆在他身體里。它能料到李景明家宅不寧一定會找人捉鬼的,所以這樣即容易控制他,這種附體的方法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來,謹慎才能成功嘛!哼,它生前不愧是讀書人,仁義禮孝沒學到,耍心機倒是有兩下子,比一般喊打喊殺的惡鬼強多了。”

  “你還夸它!真是的!”

  “事實如此。我早說它已經成‘煞’了,而且不僅是半煞那麼簡單,竟然還能留著元神的一部分在河底修煉邪術。幸好,我們早了一步,要是等它大成,只能求神保佑了。”

  “是用那顆心臟修煉嗎?”

  “明擺著的。我不知道它煉的是什麼,不過肯定與那顆心臟有關。不然你見過離開身體那麼久的心臟還能跳動,而且那麼有力那麼邪異?它最重要的力量都在那里,所以正是因為‘殺死’那顆心臟,最后才能僥幸消滅了它。”

  小夏不說話。她知道阮瞻分析的這些前因后果是正確的,可是還是失落不已。她一直就想救李景明,所以她才能在這麼多受驚嚇的事中堅持下來。誰知道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原來她要救的是個根本就救不回的人。

  “它為什麼非要害李景明一家?是不是上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

  “沒什麼深仇大恨,根本就是想害人才害的,它想要有人比它更悲慘。”

  “說到底,我們還是沒能救了李景明。”小夏心底一陣痛惜,“他那麼求我,我也答應的。”

  “至少你救了李書倫。”阮瞻安慰她,“相信我,他會好起來的。而且正是因為你執意要辦這個案子,也讓眾多被怨靈奴役驅使的鬼魂能夠自由,各歸各處,這不是件好事嗎?不要只幫人,有時鬼也需要幫助,搞物種歧視就不好了。”

  他最后一句話逗得小夏微笑。

  “知道嗎?那女鬼就是當年的葉小姐和所有死在葉府的人。你該知道昨晚的事它們是懷著善意的,實際上它們是想求助你,讓他們可以解脫。”

  “它們是想求助你,才讓我這個大配角上場的吧!”

  “只要達到目的就好。”阮瞻又面向窗外。今早他看到那段河面上久久不散的黑氣散去了,想必它們每一個都各得其所了吧,這也讓他覺得這一次沒有白來。

  “其實我開始時還很同情那個秀才的遭遇,可是他當年雖然冤枉,后來做得也太過份了!”

  “是啊,大違天道的事終不會有好下場。我們能消滅了它,該是巧合還是運氣好?只能說不合理的存在都不會長久,不過借我的手罷了。”

  “這麼說一切都結束了?”小夏聽到阮瞻說起消滅秀才鬼的過程,忽然有一種無力感,“李景明呢?宣布死亡了嗎?”

  阮瞻點頭。“我才和萬里通過電話,昨夜血木劍刺入心臟的那一刻他就走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49 PM
第一篇 你是誰 第二十三章 尾聲


  這件轟動一時的滅門血案在犯罪嫌疑人突然暴斃后,只能終止審判。

  至於其中的細節,則沒有透露出去。因為盡管做了最詳細的病理解剖,也沒能說清為什麼一個失去心臟的人,會存活那麼久。還有在案發時、關押期間他的種種表現,李書倫住院期間的醫院謀殺案,所有這些這根本無法給出科學解釋的事情,只能以不了了之結束。

  萬幸的是李書倫終於恢復了知覺,這一次不再是暫時的了,而是一天天好起來。雖然因為這件案子讓他的心靈遭受了極大的創傷,但只他還活著,他又那麼年青,總是有希望的。

  對於他未來的生活,由於他還未成年,又沒有近親屬,所以第三中學的校長,也是他外公的好友收養了他。李家的房子被認為是凶宅,價格降到很低也沒人願意買,最后是離婚后一直租房住的萬里以低到無法想象的價格買下了這套四室二廳的房子,還因為覺得占了很大的便宜,主動請求為李書倫做長期免費的心理輔導。

  至於小夏,她的工作又恢復了以往的狀態,可她卻覺得她的生活隱隱約約的發生了一點改變。

  這天,萬里和她吃午飯時對她說:“我昨天夢見李景明了。”

  小夏心里咯凳一下。

  “早叫你別買那個凶宅了,你偏要貪便宜。怎麼樣,人家怪你霸占人家財產了嗎?”

  “不是。他看起來很平靜很高興的樣子。”

  “他說什麼?”

  “他說謝謝。”萬里微笑看著驚愕的小夏,“他要我對你說――謝謝。”

  這個城市又會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發生呢?

  岳小夏會和阮瞻有再次共事的機會嗎?他們的感情有進一步的發展嗎?

  請看下一篇,關於大學女生請仙的故事――血腥瑪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0 PM
第二篇 血腥瑪麗 第一章 請仙……………………


  T大是一所全國知名的綜合性大學,其教職員工的素質、辦學資質和科研環境都比一般大學要高出許多,但與其它大學相同的就是在學生中流行玩刺激危險的游戲。請仙是其中很受歡迎的一種,特別是在女生之間更是大行其道。

  越是膽小的就越要嘗試,越怕就越好奇,這大概是人類的通病吧!

  有需要就有市場,因為各種請仙游戲的流行,一個專門討論這類游戲的恐怖網站在學生們之間流傳開來。這個網站的名稱叫――你敢玩嗎?

  網站介紹了許多恐怖游戲的玩法,什麼請鏡仙、請筆仙、請碟仙、請筷仙、請台仙、請手仙、日本流行的請銀仙,還有西方少女間流行的血腥瑪麗。這對尋求刺激的大學生而言是新鮮又有趣的,所以網站的訪問率很高,花樣繁多的禁忌游戲更令來此一探究竟的學生們樂此不疲地嘗試。最近,那個叫血腥瑪麗的請仙游戲就在T大學生間口口相傳。

  游戲的程序是這樣:

  1.獨自一人進入浴室,千萬不要帶其他人進去。

  2.鎖上浴室門並關掉電燈。

  3.面向鏡子,並在鏡子與你之間點燃蜡燭,或在鏡子的兩邊各點一枝蜡燭。

  4.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慢慢喃念“BloodyMary”三次。

  在程序介紹的后面,很鄭重地寫著警告啟示。說明這是一款致命游戲,完成以上步驟后,沒有人會知道你的下場會是怎樣,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因此建議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還是不要玩這個游戲,否則后果自負。

  因為這個游戲在傳說中太恐怖了,方法介紹后又有那麼一篇鄭重其事的警告,所以盡管學生們很想做這件很刺激的事,但還沒有人敢真正嘗試過,以至現在學生們見面時的口頭禪也變成了互相問:“你敢玩嗎?”

  然而,總有吃螃蟹的第一人。

  暑假后開學沒幾天,上個學期一直沒人敢玩的游戲終於有人要嘗試了。她是中文系的大二學生錢莉,來自湘西農村,人很漂亮也很單純善良,小家碧玉型,學業一般。她平時不是很顯山露水的人,除了上學期末和學校的風雲人物――籃球隊的隊長劉鐵傳了一點緋聞外,幾乎不怎麼引人注目。所以她要做這個挑戰禁忌的勇者,同學們一直半信半疑,尤其和她同一宿舍的同學更是又興奮又疑惑。

  “我看還是別去了!”一個女生勸,“平時玩玩就算了,聽說這是個坏透的邪靈,如果碰巧它心情不好就糟了。”

  錢莉猶豫了一下。

  另一個女生卻說:“人都說富貴險中求,聽說這邪靈雖然凶惡,但只要你幫它完成一個心願,它也會幫你完成一個,不管多麼困難它都會辦到。莉莉,你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實現但又非實現不可的願望?”

  錢莉還沒有說話,她下鋪的同學就說:“那當然嘍!每個人不都有一、兩個那種願望,問題是敢不敢實現。莉莉,我是支持你的,而且我們已經把消息嚴格控制在咱們這層宿舍樓之內,不會傳到老師耳朵里去的。”學校三令五申不允許玩請仙類的游戲。

  “是啊。”和錢莉平日比較要好的同學附和,“再說還不一定請得到呢,就算你請的是宿舍管理員趙阿姨,她也不是每次都來,何況是個外國鏡仙呢!反正無論是否請得到,誰也不能再說莉莉是沒有冒險精神的下里巴人了。”她象錢莉使了個眼色,意有所指。

  一時間同寢室的七個女生多嘴多舌地議論起來,好像不是錢莉要去做一件危險的事,而是關乎所有人的光榮還是愚蠢!最后主戰派三票,主和派三票,一票棄權。

  “看你的了,莉莉。現在快熄燈了,你要快決定。”她的下鋪說。

  錢莉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事實上她很怕,可是她不能被她的情敵瞧不起。她們說好這是一場戰爭,勝利者羸得留在劉鐵身邊的機會。也許打賭的另一方會出爾反爾,可是她得抓住愛情的一切可能。她和對方的條件差得太遠了,除了對劉鐵的感情。

  她那麼喜歡他,喜歡到可以為這愛情做一切事情,包括這場危險的打賭。

  而且每天這世界上玩這個游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不一定會請得到。萬一請到了,她不會那麼倒霉的正好趕上它心情不好。而且她會盡力完成它提出的願望,換取一個可以實現她的願望的機會。

  劉鐵!劉鐵!劉鐵!

  這名子讓她的心熱切起來,不顧一切。

  “我說到就做到,有什麼好怕的。”她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蜡燭說,然后心虛地走進衛生間。

  “我們都在外面,有什麼事會救你的,一個人也不逃跑。”門外的人向錢莉保證,然后各自懷著興奮中帶著驚恐的心情窩在自己的床上。

  也許是請不到的吧!

  錢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把門鎖上,然后關掉了燈。

  因為是那種暗式衛生間,所以燈滅之后就馬上一片漆黑。平常關門關燈發出的卡卡聲在此刻聽來都那麼刺耳又驚心,讓她的心也不由得跟著大跳。

  錢莉僵在黑暗里好一會兒,這才哆嗦著想把蜡燭點燃,然而她內心深處莫名其妙的恐怖讓她的手抖得把打火機掉到了地上,清脆地響了一下,更讓她覺得這小小的衛生間里彌漫著不一樣的氣息。這讓錢莉有轉身就跑的沖動,但她克制住了,摸索著點燃了蜡燭。

  幾乎一瞬間,錢莉在正對著門的鏡子里看見了自己蒼白緊張的臉,燭影的晃動讓她的臉看來陰晴不定,平時很正常的樣子此時卻說不出的陰森和陌生。那是她嗎?為什麼嘴角會有一絲嘲諷的笑容?她試圖控制臉上的肌肉,卻發現自己的笑容仍在加大,完全不受自己的大腦支配。

  她猶疑著慢慢靠近鏡子,發現除了燭光和她自己,連鏡子里也一片黑暗,好像那里能連接遙遠而未知的地方。

  要是此刻她還能思考,也許她會從這愚蠢、無聊又危險的游戲中解脫,可是整個請仙的過程她背得太熟悉了,內心深處的懼意也使她的意念太集中了,也許是集中得過分。所以她的腦筋還沒考慮到是不是進行下去,意識就使她囈語般念了三聲“BloodyMary”!

  她嘶嘎不自然的聲音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一動了不敢動,驚恐地等待著結果。突然,微弱的燭光沒有預兆的熄滅,衛生間再度陷入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黑!

  她緊握著熄滅的蜡燭,僵硬地站黑暗里,呼吸急促冷汗直流,聽見自己的喘息聲,感覺黑暗中有無數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但她卻被鎖在驚恐里出不去了,也再來不及后悔,因為誰都知道游戲是不能停的,否則就會給請仙的人帶來更大更嚴重的后果。

  她就象待宰的羔羊一樣溫順、無奈又不可逃脫。

  命運好像已經注定!

  幾秒鐘的寂靜象永遠那麼漫長。正當她慶幸的以為請仙失敗,試圖挪著幾乎動不了的腳想要離開時,卻聽見‘咔’的一聲悶響從黑暗中的鏡子里傳來,然后是一道暗紅的光線。

  就象是地獄的大門打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1 PM
血腥瑪麗 第二章 怎麼又是我!………………


  “啊――”

  極度的驚恐尖叫混雜著死亡的氣息,一瞬間驚醒了深夜,讓整個宿舍樓的人都心底發麻,紛紛跑出寢室打探究竟。205寢室的七個女生出也完全忘了曾經的承諾,連滾帶爬的從房間里逃出來,並且誰也不敢回房間去看看錢莉的情況。

  那叫聲太恐怖了!

  宿舍管理員趙阿姨聽完205寢室女生們七嘴八舌的回話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心里恨這些孩子怎麼就那麼不讓大人省心!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好吃好喝又有書讀,還偏偏要生事!簡直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沒摔過跟頭不知道夜路有多黑!

  她年紀一把,見過多少事面,從剛才那個女生的叫法就知道凶多吉少,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確認一下。她讓女生們別跟進來,獨自一個人進去,一來怕嚇到她們,要是昏倒幾個就更麻煩,二來也是想如果真有什麼事也不要讓消息大範圍擴散引起恐慌,三來更要保護現場。

  衛生間的門是從里面反鎖的,她推不開。正當她要找點什麼工具或者找個什麼人來幫忙的時候,門卻慢慢地發出吱呀呀的長響,自動開了,房間大開著的燈的余光正巧照射在一個女生的身上。

  女生直挺挺地‘站立’在鏡子前,象一根木頭一樣僵直冰冷,一動不動。

  那情景的怪異讓趙阿姨不敢走進去,只是摸索到門邊打開衛生間的燈。然而在燈光亮起的一剎那,站立著的屍體忽然往后倒下,正好跌到趙阿姨的腳下。

  女屍的臉沒了,血肉模糊的猙獰一片。但是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奇異地翻著眼白不停滾動,仿佛冤枉地控訴著什麼。而鏡子上,鮮血淋漓。

  趙阿姨嚇得坐倒在地,和那些女生一樣連滾帶爬地跑出去,生怕‘錢莉’追出來。她見過鬧鬼,但從沒感覺這麼毛骨悚然過。

  警方最后的屍檢報告說是因為極度驚嚇而導致的心臟猝死,認定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雖然那七個同寢室的女生一致證明沒有任何人進去過,而且衛生間又是密閉的,除了這一扇門沒有任何的出入口。可除此之外,其它的科學解釋根本行不通,只能是這個猜測。而學校想盡一切辦法不讓這件事傳到社會上去,怕會影響學校聲譽或者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然而沒過幾天,接連又出了的兩樁相似的怪案讓這件事再也無法掩蓋了。

  先是兩天后,一個女生在公共浴室洗澡,由於差不多快關門時才進去,所以管理浴室的工作人員一直催促她快點洗完。當整個浴室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時,浴室突然斷電,工作人員找了手電想要看看在晱~的電箱有沒有問題時,卻聽到浴室里女生的驚恐叫聲。工作人員急忙想進去看看,可是門從外面被鎖上了。等找了工人砸開這把鎖,只看見赤裸的女生橫躺在浴室的大鏡子前,不僅人死了,而且身上的皮肉象是干枯一樣,雙眼也被人血淋淋的挖出。

  對於這件事,警方就更認為不只是迷信活動那麼簡單了,因為有人拉電閘,還從外面鎖住了門,所以只能是陰險的謀殺,只不過殺人者的手段太高明。

  但之后不過一天,警方還處於和知情人了解情況的階段就又死了一個女生。這個女生是在主樓的教室晚自習后,準備和同學結伴回宿舍,但是還沒下到一樓,由於同伴忘了手機回去拿,她就慢慢邊走邊等。

  在一樓拐二樓的樓梯間有一面正對著大門的大穿衣鏡,同伴回來后就發現她死在穿衣鏡前,甚至連驚呼也沒發出。鏡子上依然有血跡,女生臉上的皮膚象被人生生剝離。這期間又有不到五分鐘的斷電情況發生,大廳的門雖然沒有鎖,不過考慮到這個時刻有人出入大門的機會不大,所以可以合理解釋。

  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接連死了三個人,這讓學生們惴惴不安,讓學校焦頭爛額,警方也是毫無頭緒。雖然這件事沒有正式在新聞媒體上披露,但網上已經傳得滿天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驚悚故事――傳說有一個女生玩了血腥瑪麗的游戲,結果招來了邪靈,不僅自己丟了小命,而且這邪靈徘徊不去,還要害更多的人。

  它找的都是年青漂亮的女生!

  而在這個城市的另一端,岳小夏正在主任辦公室接受會見,但自從見到事務所龍頭老大溫和的臉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根據她的經驗,潘主任對她疾言厲色就是萬事大吉,越是對她和藹可親就越危險,因為那意味著他有難題丟給她做。可是看清實質是自己的能力問題,躲不躲得開就是形勢問題了。現在她的形勢就相當之糟糕,因為潘主任甚至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喝。

  “我有個事要交給你做一下。”主任終於完成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過場戲,進入了正題。

  小夏猛吞一口茶水,制止自己掉頭就跑的沖動。

  “最近你確實進步不少,我很欣慰。所以,這件跟我母校有關的案子你一定能辦得好。”

  “您不是想說――要我跟那件校園邪靈的事吧!”小夏身上起了一層小米粒,被突然闖入腦子的認知驚嚇得差點把茶水噴出去。

  “聰明,一猜就中。”

  “那不是傳說或者是假新聞嗎?”

  “對外是這麼說的,實際上――恐怕不是。”

  “可是――可是,我手頭還有一樁遺產糾紛案呀!”

  “你可以繼續做那個案子,這樁校園案只是一些咨詢問題。”

  “只是咨詢?”小夏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再介入什麼靈異事件了。

  長空律師事務所的發起人潘主任原來就是T大的法學教授,由於當時社會上法律人才短缺,還兼職做律師。后來國家慢慢取消兼職律師這一形式,學校的法律系又分了出去,建立了專門的法學院,潘主任就辭去了學校的工作,和幾個人合伙開始了職業律師的生涯。因為他能力很強,勝訴率相當高,后來事務所就慢慢成為市首屈一指的公司,而他還因為和學校的感情,以很低的費用擔任了學校的法律顧問。

  “當然是咨詢問題。你知道,這件事現在很麻煩,牽扯到很多事,比如學生家長會索賠,還有警方的問題,保險的問題,學校的利益還是要保障的。”

  小夏有點不高興。要是因為學生沒事找事,請來邪靈害死了自己也就罷了,如果是謀殺案的話,學校當然有責任,那麼學生的利益誰來維護?

  “小夏,你要主動一點。”主任完全沒注意到小夏的情緒,繼續說:“你可是我的得意門生,所以一定要做出個樣子。所以雖說是咨詢問題,你最好也要現場調查一下,以防有細節問題。”

  得意門生?這個老人家!為了要她接受任務連這種謊也說得出口?而且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老而彌堅,讓她佩服得全體投地。可是――可是,他還說什麼來著――現場?

  小夏嚇了一跳,到現場不是很有可能會碰到‘那個’嗎?

  “不做現場深入調查,怎麼提供最有效的建議?不過,你給的意見只能是資詢,一定要把握好尺度,這和訴訟是不同的。”

  “為什麼又是我。”小夏軟弱地做最后的掙扎,“不是我不服從命令,可是這個――可能有點恐怖,是不是找個膽子大的男律師比較好。”

  “那是我的母校,我很有感情,而且那也是你母校的前身,你又是我的學生,所以讓你去我感覺比較有報答的意思。如果不是我最近忙那件證券詐騙案,我很想親自跟進這個案子。小夏,我想你明白我的心情。”

  “好吧。”主任完全可以硬派給她,卻這麼和她好聲好氣地商量,而且平時那麼維護她這個后進分子,她怎麼能不答應。“我會盡一切努力。”

  “我相信你。”主任很高興,“上次那個滅門血案你就辦得很好,雖然結果因為犯罪嫌疑人的暴斃而終止審判,不過之前你做得很好,還認真的跑去外地調查。”

  是去給阮瞻添亂吧!小夏心里想,但表面上還是說了幾句謙虛的話,表了幾句決心,這才離開主任辦公室,整理了一下手頭案件的情況,又和T大的校長聯絡好時間,然后立即動身。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1 PM
血腥瑪麗 第三章 兩個男生………………


  T大的主樓是一棟舊樓,樓下三層是補充用教室,上面四層用作行政辦公的地方。它在學校的中心處,從大門要走差不多十五分鐘才到,聽說年底就要改建的。

  一進校門小夏就發現,這件事帶給學校及學校里所有人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好像有一種壓抑、陰霾的空氣籠罩在學校的上空,讓每個人都呼吸不暢。她來的時候不是上課的時間,按理本該人來人往的大廳卻冷冷清清,只有一個警衛站在大門外,一名清潔工正在打掃衛生,她上前問清校長室的所在后踏上樓梯。

  沒走幾步,迎面一面巨大的衣帽鏡出現在樓梯的拐角處。它大到幾乎占據了整面晼A讓從一樓到二樓的人,無論上下都避無可避的處於它的籠罩之下。

  無意識中,小夏只覺得這個鏡子有一種超強的吸引力,讓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些,對著鏡面梳理自己的頭發。直到她忽然發現鏡中的自己臉色黃得不正常,眼睛也深深塌陷才停止動作。

  就說她是黃種人,昨夜又熬通宵吧,也不至於是這幅德行呀!

  小夏心臟收縮,驀然意識到這面鏡子前就是第三個死者的遇難地,連忙走遠些,但她的眼前卻突然出現幻覺。

  她看到一個短發女生象自己一樣被莫名的力量吸引,走到鏡子前整理頭發,接著卻發現鏡子中自己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只剩一片空白。

  女生駭然轉身,發現有另一個女生背對她站在自己身后,相似的身形,相似的頭發,相似的衣服,那情形就像在自己身后也有一面鏡子,自己看到自己的背影。她嚇得又轉回身面對原來的穿衣鏡,驚恐地看到鏡子中又有自己的影子了,不過也是一模一樣的背影。慢慢地,兩個背影都轉過身來――是她自己!

  她來不及驚叫,眼看同樣的兩個自己同時風干枯萎,只剩下骷髏。等她被嚇死在鏡子前,那兩個身影則發出詭異的微笑,慢慢變成淋漓的鮮血。

  這幻覺讓小夏嚇得急忙跑到二樓,躲到椈尷漲Z面。她深深地吸氣,又從晲仃揖X頭來,看看自己是不是因為被動接受了這件事的什麼狗屁心理暗示才出現的幻覺。可她才一露頭,就又清晰地感覺到一雙血紅的眼睛在注視她。

  完了!她想。一定是上次李景明的案子讓她的感應力又增強了。她不是通靈者,生理上的眼睛也看不到不該人看到的東西,但她一直是敏感體質,又有見鬼的經曆,所以感覺比一般人敏銳許多,會覺察到微弱的意念,這也讓她有別人不會有的恐懼。

  她想人們‘有幸’和鬼打過交道后大概會有兩種情形,第一是以后不會再怕了,第二是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了。而她,是第二種。

  她又探出頭偷瞄一眼,情況完全相同。這形勢讓她在恐懼中帶一點憤怒,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麼大霉才會三番五次的介入不該人類介入的事情。她曾經用聊齋-陸判里的那個朱爾旦的理論說服自己――不怕它們,它們弄死了你,你也和它們一樣了,有什麼好怕!但講講道理、喊喊口號當然容易,事實做起來就是兩回事了。比如她現在就有跳到鏡子面前,大聲質問它是什麼意思的沖動,可她就是不敢,只能躲在這兒偷窺。

  也許害怕死亡才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吧!

  還好她不過是做咨詢工作,而且總會在白天才來,它應該害不到她,至於幻覺――很快就會過去的。小夏這樣想著就去找校長做她的‘咨詢類’工作,但當她離開時,她又犯了愁。

  還會路過那面大鏡子的,除非她從頂樓跳下去。

  正猶豫著,突然前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閃過,她高興得想也不想的大喊:“劉鐵、倪陽!”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突兀極了,讓前面兩個大男孩嚇了一跳。

  “小夏姐,你怎麼在這兒?”二人對視一眼。

  小夏幾乎歡天喜地的走過去,他們充滿活力的清新氣質讓她的郁悶心情稍減。

  這兩個男生是在‘夜歸人’酒吧打工的招待,那陣子她住在阮瞻那里,盡管她不怎麼露面,但時間長了,總是跑上來搬貨物的兩人還是認識了她。一開始,他們還以為他們的大眾情人老板金屋藏嬌,后來見這兩個人之間一個橫眉豎目一個帶搭不理的古怪情形,才知道更可能是前世仇人。不過,小夏和他們倒是相處得很好,他們也很喜歡這個活潑風趣的姐姐。對於這件事,小夏的解釋是,她本來就是一等一的好人,造成對抗局面的,是某某人,反正責任不在她就對了。

  “工作上的事。”她說。這下就算是那雙紅眼盯著她,她也不怕下樓了。

  “什麼工作啊?”性格活潑的倪陽好奇地問,“不是不能說的祕密吧?哦,對了,你是律師,一定是為了學校的案子來的,聽說這幾個女生的家長都來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巧路過那面鏡子,小夏還是后背發麻,但一左一右挽著兩個陽光男生的手臂,感覺輕松了很多。

  果然還是人多力量大!

  “我們事務所擔任了學校的法律顧問,我過來幫下忙。”小夏說。“至於其它的,是職業祕密,不方便透露。”

  “切,這件事哪還有祕密,整個學校都傳遍了。”

  “哦,說來聽聽。”小夏站在主樓門口的石階上追問倪陽。愛刨根問底可能是她的職業病,不過她也確實應該對知情人調查一下情況。

  “有線人費嗎?”

  “你警匪劇看多了。”小夏打了倪陽一下,“如實反應情況是公民應盡的義務。現在,馬上履行義務,不然我攛掇你老板扣你薪水。”

  “你都多久沒去了,我老板大概都忘了你是誰。”

  “我有本事讓他記起我。”

  “是有本事讓我老板頭疼吧。”一直沒說話的劉鐵笑著說。除了在籃球場上,他本來是個比較靦腆安靜的人,但對隨和馬虎的小夏就會放松一點。

  “你這麼‘贊美’女性會不討女孩喜歡哦!”

  “他可討女孩子喜歡了。”倪陽插嘴,“我也是校籃球隊主力哦,可是我的粉絲只有他的一半,就連這件事那個始作俑者也是他的啦啦隊之一,上學期還傳過緋聞呢!”

  “真的?”小夏意外。

  “別聽他胡說。”劉鐵漲紅了臉,“我是想做一個有關湘西的民俗文化研究,那是她的家鄉,因此找她打聽打聽。”

  “啊,原來是為了學習,正經事嘛!”小夏的語氣里帶著調侃,但一想到這個可憐的女孩已經香消玉鄖,又覺得不該開玩笑。她只是喜歡看劉鐵局促的樣子,現在女人都太強勢了,所以他這樣害羞的花樣男生大受歡迎。哪象某人,一臉溫柔和氣一心冷漠無情,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那樣的男人,雖然目前瞎眼的女人看來還真不少。

  “不管怎麼樣,跟我說說這個女生的事。”小夏繼續打聽。

  “可是快四點了,我們還要去打工。”倪陽看看表,“要不你晚上去酒吧,我詳細說給你聽。”

  “去酒吧――”小夏的腦海中閃現出阮瞻的臉,猶豫了一下,“好吧,晚上八點。”也許她該去看看那個可恨的人,好歹他也幫過她。

  兩個男生和小夏告別后,劉鐵就問:“你干嘛非要讓小夏姐去酒吧?”

  “你不想看世界上是溫柔的老板黑臉嗎?”

  “所以我說,你這個家伙最坏了。”劉鐵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2 PM
血腥瑪麗 第四章 酒和游戲………………


  阮瞻還沒看到小夏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后背發涼,因為岳小夏等於麻煩,而他最怕麻煩。

  “血腥瑪麗。”小夏象個生客一樣,一本正經的對阮瞻說。阮瞻沒辦法,擺上平常的溫柔神色,文雅地笑著。人家是客人,難道你能趕她出去嗎?

  “小夏姐!”倪陽大嗓門的打招呼。

  “你和這個小男生很熟呀!”旁邊的女人酸溜溜的。

  “正因為熟,所以沒機會了,你繼續努力吧。”小夏順嘴胡說八道,“老板,借你的伙計說幾句話,一會兒把酒給我送到那邊。”她敲敲吧台,然后拉著暫時還不太忙的兩人坐到角落里,全當各種殺人目光是消毒射線,其中包括一位偽裝的老板。

  “這是我為你們爭取的休息福利,為了報答我,你們中哪個和我說說那個女生的事。”

  “她叫錢莉,和劉鐵比較接近,還是他說吧。”倪陽說,“我去招呼客人,不能和小夏姐一起欺侮老板。”

  小夏甩給他一對衛生球眼,然后把目光挪向劉鐵。

  “好吧。”劉鐵嘆了口氣。他對錢莉的死也很惋惜和震驚,雖然他對她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要說什麼呢?”

  “隨便,是事實就好。”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她就是個普通的同學,人比較文靜秀氣,平時是不怎麼愛出風頭的。”

  “這件事很出風頭嗎?”

  “當然嘍!誰都知道血腥瑪麗有多恐怖,從上個學期就開始流傳這個游戲,但還沒人敢嘗試過,第一個吃螃蟹的當然會成為風雲人物。”

  “天哪!”小夏感慨,“現在的社會可真是發展迅速,差幾歲就會有代溝,就象差一代那麼不可理解。我上大學的時候還沒有這個玩意兒,現在的女生!她們就不怕嗎?”

  “怕呀!可是夠可怕才夠刺激嘛!”

  “你不玩吧?”

  “我沒興趣。”小夏松了口氣。

  她和鬼魂打過交道,善良的鬼魂倒也罷了,如果招惹了惡靈,不是你想不玩就不玩那麼簡單。有的人無意中冒犯它們都會招來無妄之災,何況還主動招喚!

  “恕我年邁,跟不上潮流,這個血腥瑪麗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夏問。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周圍的同學總是提起,而且學校出了那麼多事,我才了解了一點。”劉鐵老實地說:“你聽過一種叫‘血腥瑪麗’的雞尾酒吧?”

  “當然,我今天就點的這個。其實我沒喝過,只是好奇,一種酒怎麼和那麼恐怖的‘請仙’游戲對上號。不對,它是西方來的,應該叫‘召喚’。耶?我的酒怎麼還不到,服務態度太差了吧!”

  她說著就去看阮瞻,見后者正掛著波瀾不驚的溫柔笑容和一眾客人打成一片,並正打發倪陽給她送酒過來。她幸災樂禍地想,要是這些迷戀他的女人看到他摘了那付掩蓋他冷漠神色的眼鏡,虛空畫符大戰惡鬼的可怕模樣還會再追逐他嗎?早嚇跑了吧!

  “覺得好喝嗎?”劉鐵見倪陽走后,小夏淺淺抿了一口酒。

  “怪怪的――不過很好喝。”小夏又嘗了一口,“不說這個,給我說說那個。”

  劉鐵知道那個是指什麼,於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訴給小夏。

  原來血腥瑪麗最初是一個鬼魂的名字,也是一種西方的通靈玩意,也叫鏡子巫婆,很受外國少女歡迎。但BloodyMary被認為是個坏透的邪靈,稍有不慎,其帶來的后果是十分嚴重的。你可能會發現在鏡子里出現一副皮肉被撕裂的面孔;也可能會有一對邪惡的紅色眼睛在鏡子里出現,鏡子及椈懋|有血液滲出;甚至邪靈會把你拉進鏡子里,邪靈會把玩者嚇死或嚇瘋。如果玩者心里想,最糟糕的情況也不外是這些,那麼真正的后果可能還要惡劣!在外國,聽聞有很多玩過血腥瑪麗的女學生,被發現死於學校的洗手間內,有的被人奪去雙目。

  這個游戲最奇怪的地方是,沒有人知道BloodyMary是何方神聖。不過,自從70年代開始,這個游戲便大行起道,一般人相信BloodyMary是一個巫婆,因為使用妖術,在一百年以前被判以火刑處死,並且遭到毀容,所以在召喚她的時候,她總會奪取年輕少女的美貌。

  至於為什麼這麼危險還會不斷有人嘗試召喚她,大概是因為冒著生命危險玩樂更刺激;還有許多想展示膽量的女孩會一試究竟;更有少部分的人是為了證明這個並不存在;但最多的是想和這個鏡子巫婆定下契約,因為據說只要完成它一個願望,它也會完成你一個願望,不管那個願望是多麼難以實現。

  “這些有什麼根據嗎?”小夏問。

  “這些靈異的玩意有什麼根據,只是傳說,頂多是‘據說’有根據。”

  “你剛才說邪惡的紅眼?”小夏想起劉鐵講的內容,聯想到處自己在鏡子處的幻覺,覺得后背發涼。這麼說來,T大的女生比較倒霉,一下就召喚到它,而且它還徘徊不走了?

  “怎麼了?”劉鐵看出小夏神色有異,不由得問。

  “沒什麼!”小夏掩飾,“我膽子小嘛,有點嚇到了。”

  “那就別介入我們學校這件事了。”

  “我只是為你們學校提供咨詢。”她也想放棄呀,不過她有點懷疑是否會走到反的方面。也怪了,每次她都是越想離開就越會被拉近。

  這是命運的捉弄吧!誰能和命爭?!

  “那個女生――叫錢莉是吧?如果她是個文靜內向的女生,她為什麼要第一個玩這個游戲?你沒聽到什麼有關的小道消息嗎?”

  “小道消息?校園里的消息都是同學們之間談論的,那幾個和錢莉同寢室的女生據說都嚇病了,第二天就都回家休假了,沒有第一手資料。不過――”劉鐵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之前聽說,錢莉是因為和同學打賭才做這個游戲的。”

  “和誰?”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我可以給小夏姐打聽打聽。”

  “那樣太好了。”小夏很高興,因為錢莉的動機有可能會是重大的線索。“不管幫不幫得上忙,我都請你吃飯。”

  “我也要去。”突然出現的倪陽說。

  “沒問題。不過你也要做我的臥底才行。”小夏覺得沒什麼可問的了,就和兩個男生道別離開。臨走時她沒忘記要了劉鐵和倪陽兩個人的手機號碼,以方便聯系。但她卻根本忘了該和上次幫了她大忙的阮瞻說句感謝,表現得非常沒有良心。對此阮瞻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為什麼她走后還縈繞在腦海中的不安感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2 PM
血腥瑪麗 第五章 富翁的女兒………………


  第二天小夏又去了一次學校,因為校長認為這件事很可能會惹上官司,所以力邀小夏去第一現場看一看,但是她在下午四點多才到。沒辦法,手頭的遺產糾紛案正在結案,忙亂非常,好在現在才九月份,白天還很長,陽光讓小夏的不情願和懼意都稍減。

  校長帶著她從第三個案發現場看起,其實那兒根本沒有線索,不過是主樓大門直對著的穿衣鏡。小夏之所以沒有拒絕,是想看看昨天的幻覺是不是還在。

  答案是肯定的!

  她仍然感覺那雙沒有眼框、眼皮和瞳仁的血色紅眼如影隨形地盯著她,充滿了監視懷疑的味道,而且不懷好意。除非她離開那個鏡子的範圍,否則那看不到說不出的感覺就一直纏住她不放。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特有的意識,於是旁敲側擊地打聽校長的感覺,可是這老頭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停地唉聲嘆氣愁眉緊鎖。這讓小夏愈發覺得感覺魯鈍的多麼幸福的事,正所謂無知者無畏!

  第二個案發現場是那個公共浴室。因為幾天前的事,來洗浴的學生明顯減少,這時候則根本沒人。但校長還是不方便進來,只得由管理員陪著小夏進去。她一進門就注意到側面暀W大約長兩米寬一米的半身鏡,鏡子對面的一排排的更衣箱和裝了麻玻璃的窗戶讓室內的光線很暗,大白天都要打開燈才行。而且由於浴室的特殊環境,顯得特別陰冷。

  “當時那個女生――在哪被發現的?”她不想提那個‘死’字,因為打從她一進門就感到緊張,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還是空曠的地方有回音的緣故,反正連漏水的聲音也很突出。

  “就在那面鏡子前橫躺著。”管理員聽小夏問起那天的事,仍然心有余悸,不自覺地湊過來並放低聲音說,使小夏總覺得有什麼向她的脖子里吹冷氣。“當時她半側身,手向空中舉著,身上的皮膚干枯得象八十歲的老太太,頭下面全是血,有洗臉盆那麼大一攤,眼珠子都給挖去了,也不知道挖眼珠能不能流那麼多血。我的老天爺,眼洞血乎乎的,就像睜著血眼瞪人一樣,我現在想來還渾身哆嗦呢!”

  又是血眼?

  小夏一激靈,腦海中的幻覺又出現了。她不受控制的慢慢走向鏡子,雙手輕輕撫上自己的眼皮來回摸索,夢游一樣的神態讓旁邊的管理員很納悶。

  突然,小夏覺得鏡面開始變化,由陰暗的透明快速轉為血紅一片,接著一股陰冷的風迎面吹來,鏡子‘咔’的一聲裂成兩半。她嚇了一跳,后退一步,驚醒之下恍然發現鏡子安然無恙,只是鏡子后面好像有什麼在窺探和嘲笑。

  這次是幻覺嗎?

  管理員以為這位女律師在用步量法勘查現場,馬上討好地提供新的情況。“你現在站的地方就是她死的地方。”她說。

  此時‘嘭’的一聲巨響傳來,浴室的大門被重重關上。

  遲疑的腳步后,一個女生從屏風后面探出頭來,讓受驚的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干什麼這麼大聲關門,要嚇死人呀!愛護公物懂不懂。”管理員很生氣。

  “對不起,是風。”女生不以為然,“如果門坏了,我負責賠償好了。”

  “知道你有錢,可是你跑這里來有什麼事?”

  “來這兒當然是想洗澡。”

  “你住的不是帶浴室的宿舍嗎?不比我們這里條件好多了。”

  “水管坏了,我今晚還有約會,回家也來不及了。”

  “你膽子還真大!”管理員見她要獨自一個人去洗澡感到很意外,“現在的女生總是十個八個湊成一隊才敢來洗,而且都選中午來,你就不怕?”

  “怎麼不怕!”女生掏出錢包,拿了一張百元大鈔來,“所以我想麻煩阿姨陪陪我,就在這里等我就行了。我洗得快,一下子就好。”女生說著就把錢塞給管理員,好像小夏不存在似的。“千萬在這里等著我哦,出來后我再加一百,算是阿姨的辛苦費。”

  管理員心虛地看看小夏。小夏轉過頭去,表示自己什麼也看不到。管理員這才收了錢,向女生使了個眼色。女生旁若無人地走進去,脫了衣服后就大模大樣的從小夏面前進了浴室,對在別人面前裸體一點沒有害羞的表示。

  “一點外快,不常有的,你不會告訴校長吧!”聽到女生洗浴的水聲響起,管理員汕汕地說。

  “那是你的勞動所得,與我無關。”

  “謝謝岳小姐。”管理員終於安心,為了表達感謝,她多話的談論起剛才的女生。

  “這小妮子叫張雪。你猜我在這麼多學生中怎麼記得她?那是因為她在我們學校可是獨一無二的人物。不僅人長得漂亮,她爸還是本市的大富翁,先不說她在吃穿用度上揮金如土,就連上下課都是名車專人接送,被寵得象個活鳳凰。所以說她的人雖然嬌縱了一點,但學校里追她的男生多了去了,差不多一網打盡。”管理員撇撇嘴,很不以為然,不過錢卻老實不客氣地收進口袋。“聽說她對那些男生都不大看得上眼,一直在追那個籃球隊的倪陽,為了追他方便還住了校。好像以前不大成功,不過今天看她那高興樣子,肯定是那個帥小子上勾了。”

  倪陽的名子引起了小夏的注意。“還有為了追男生而拋棄自己家的舒適生活的?”現在竟有這樣的痴情種!了不起!

  “可不有嘛!不過這位張大小姐就算住校也鬧得轟動的不行。她爸爸甚至請了專門的風水師和裝修公司。現在宿舍這麼緊張,她一個人就占了三樓的一整個四人間,還有個保姆每隔一天給她做一次衛生。聽說她爸爸贊助了學校一筆經費,所以校長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就七號樓,那兒的條件最好。哎呀,這話你可別告訴校長。”

  小夏再三保證不對校長多嘴后,管理員才放她離開,接著她又和校長去了第一案發現場。在這里,小夏依然沒有什麼發現,除了同樣的鏡子、同樣的血眼,還有更強烈的陰森之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3 PM
血腥瑪麗 第六章 十萬火急………………


  小夏回家后早早吃了晚飯,早早洗漱準備上床睡覺。最近她太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覺,可是躺在床上數了一萬多只羊后還是沒睡著,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回想著‘血腥瑪麗’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還把思緒集中在法律問題上,后來就開始思考事件本身。

  根據昨晚劉鐵的描述和她中午上網查的有限資料,血腥瑪麗奪取少女美貌的情節很是引起了她的注意。看來無論中外,靈體長存不去都是因為有自己的執念,這個鏡仙就是執著於自己的美貌。雖說許多召喚血腥瑪麗的人都沒能和它溝通上,但是確實有傳它曾反復出現過,奪取過許多少女的美貌和生命。可是既然它成功過許多次,應該早就恢復了美貌,為什麼還要一再如此?難道它對自己容貌的要求永無止境?

  為此她搜尋了有關宗教邪術的網站,終於被她這個搜索狂人發現了其中的一家之解――據說,它需要一周內四次奪取他人的容貌和青春成功,否則就會功虧一簣。可是一直沒有這樣的巧合時機,因為它不能隨意走動,只能呆在它被請出的一定範圍內,而自從有了這個傳說以來,還沒有一個地方有四個少女一周內召喚它成功,所以它也一直沒能拿回它的容貌。

  如果要達到這個苛刻的要求,除非有人召喚它出來后沒有被她嚇死或嚇瘋並願意與她訂下契約,幫它提供祭品,而它當然也會完成訂約者的願望。

  一周――四個祭品――契約――願望――

  這樣模模糊糊地想著,小夏心里有根弦突然繃斷,讓她一身冷汗的從床上翻身而起。

  如果網站上的解釋是正確的,那麼今晚會有第四個人死。因為今天距第一次事故整整一周,它已經有了三個祭品,只差第四個。就是說,如果在校園中游蕩不去的真是那個傳說中的鏡子巫婆,而且關於四個祭品的事是可信的話,今晚將是它最后的機會。

  除了第一次事件是嚴格按照召喚儀式進行的外,后兩次都不是主動請它就造成了災難,既然這種靈體本來是不請不到的,那麼一定有人和它訂立契約,可究竟是誰要這麼做?它今晚又要取誰的性命?

  只需要美貌、黑暗、獨自一人、還有一面鏡子――突然,一星閃光在小夏心里一划而過――那個浴室里的女生張雪!

  小夏不知為什麼會想起她,也許諾大的校園里符合這些條件的還有其它人,但雖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小夏還是直覺地立即想起張雪的名子。她是美麗的二十歲少女,她為了晚上和倪陽的約會會在鏡子前精心打扮,她獨自住一間宿舍,如果忽然斷電的話――

  小夏連忙從床上跳起來,打電話給倪陽。手機接通后,傳來倪陽快樂的嗓音和優雅的鋼琴聲,這一切提醒了她,倪陽現在在夜歸人酒吧!

  可是他不是該去約會嗎?是已經回來了還是失約?在酒吧約會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兩個男生從不把同學或者女友往酒吧里帶,即使有的女生千方百計打聽到他們打工的地方,死纏爛打的追來,他們也總假裝不認識,很有職業操守。

  是她猜錯了嗎?

  “小夏姐?”倪陽從電話顯示上看出來電者是誰。

  “是我。”小夏頓了一下,“你沒去和張雪約會嗎?”

  “約會?什麼約會?我今天沒有約會啊!”倪陽一頭霧水,“咦,你怎麼知道張雪?一定是劉鐵跟你說的對不對?她是纏著我沒錯,可是我對她沒興趣。”

  小夏隨口附和,但腦子里卻一片混亂。是哪里不對呢?既然倪陽沒有約會,眼高於頂的張雪是為了和誰約會興高採烈?有人騙她還是浴室管理員的信息有誤?可為什麼?

  “小夏姐?”倪陽感覺到小夏語氣不對,“你怎麼了?是不是張雪有什麼事?”

  “沒事沒事,就是和你開個玩笑,看你緊張的。我在學校可是聽到你一點緋聞哦!”小夏故作輕松,她不想讓她無端的猜測使每一個人都緊張。

  “噢,原來這麼回事,我還以為學校又出事了。”

  “沒事。”

  “那我掛電話了,老板反對工作的時候打電話的。”

  “不,別掛。”小夏阻攔,腦海中阮瞻的身影讓她有了想法,“把你的手機給你老板,我要――哦不,把你們那兒的電話給我,我直接打給他。”

  “哦――原來是想找我老板,才拿我做個鋪墊的!”倪陽拉長調子,“看見美麗的小夏姐給我打電話,我還幸福得不得了,沒想到白美了半天。沒問題,我告訴你號碼,而且我私底下奉送一點祕密給你――老板現在正和那位常來的電台女主播聊得開心呢!”

  她才不管他和誰聊得開心,她現在需要他!

  小夏拿了電話號碼后就打給阮瞻,聽到阮瞻低沉磁性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馬上就提出自己的要求。

  “十萬火急!我需要你幫我!”

  “請問你是哪位?”阮瞻不慌不忙地說,並抬眼巡視了一遍四周。麻煩精不在這兒,可兩個三八侍應生正對著他竊竊私語。

  “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別啰嗦,我等著救命的1


  他當然一下就聽出她是誰,因為他一拿起聽筒就意識到惹麻煩的來了。可是她也太過份了,說好只幫她一次的,怎麼又來提無理要求?平時對他帶搭不理,一有事就來找他,難道他就負責為她收拾殘局?他看起來象個聖人嗎?

  “上次那件事后,好像我們沒有瓜葛了。”

  “誰說的?”小夏睜眼說瞎話兼翻小碴,“上次我救了你的命,你要報答我。再說現在也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人命關天,你一定要幫我。”

  “有人要殺你?”

  “不是我。”小夏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現在來不及和你說了,我們在T大會合,就在學生宿舍七號樓,不見不散!”她沒有任何根據,只是瞎猜,所以她不能報警,也不能通知校長。她真希望可以白跑一趟,也希望是自己神經質的猜錯了。

  “對不起,我――”

  “我等你!”小夏不等阮瞻拒絕,‘當’的一聲放下電話,留下那邊的阮瞻對著發出嘟嘟聲的聽筒氣結。

  岳小夏不去當強盜可是太可惜了!

  她這是完全不給人機會反駁,賴定他要去幫她?還說什麼救過他的命?他幾次三番救她難道不算?要按照他的個性肯定雷打不動,不管任何閑事,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可是畢竟和她共過事,被她‘救過命’,還有礙著他那個混蛋朋友萬里的面子,難道真不管她?

  阮瞻面色平靜地站著,可是內心卻七上八下,猶豫著無法決定。足足有十分鐘,他認命地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被小夏賴到,準備先看看她那里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他簡單安排一下離開酒吧后,倪陽就把手伸向劉鐵說:“不好意思,五十塊錢拿來,願賭服輸。我就說老板對小夏姐是不同的,怎麼樣?一打電話就能把他叫出去。咱們在這兒工作兩年了,你見過這種情形嗎?你還不信,非要孝敬我一點銀兩才甘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3 PM
血腥瑪麗 第七章 鬼手………………


  死阮瞻!還不到!

  小夏在七號樓對面的樹下等得心頭火起。她沒想過這樣不給阮瞻留余地,人家要是不來怎麼辦?她的全付精神都放在對張雪房間的觀察上。那很好找,甚至不用問其它人,因為窗子也精心裝飾過了,很容易就發現其與眾不同之處。

  自從她風風火火從家里跑來后一直盯著那那扇窗戶看,生怕錯過什麼,但到目前為止應該沒有什麼事發生,張雪也沒出去過,或者是剛回來,反正房間的燈一直亮著,期間張雪還很沒功德的從陽台往下扔過東西。

  小夏不知道張雪的約會是怎麼回事,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再過半個小時就會到了熄燈時間,那時候要是還沒有事情發生的話就應該安全多了,除非張雪半夜摸黑照鏡子。那樣她就沒辦法了,她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有懷疑就一定要排查清楚,否則她睡不了覺。

  沒事發生,就是她猜錯了。可是她很高興有這個結果,想來她大概是第一個因為自己推測錯誤而快樂的律師了。

  可是這時,七號樓的燈卻忽然全滅了。

  小夏嚇呆在那,不知道怎麼辦好,七號樓漆黑的門洞此時看起來就宛如妖魔張大的嘴,仿佛準備吞噬一切進入的人,也許里面已經有生命的燈火正在被熄滅。可是阮瞻卻還沒來,而她不敢獨自進到樓里去。

  是意外事故還是――

  正猶豫間,門洞里忽然閃過特大號手電的雪亮光線,一個宿舍管理員樣子的人影在樓道入口處磨蹭了一會兒,然后七號樓重新大放光明。

  原來是掉閘!小夏吁了口氣,但隨即發現不對。

  張雪房間的燈光沒有重新亮起,如果是全樓突然斷電的,沒理由只有她還在黑暗里。難道有什麼事發生,所以她的燈光沒辦法再亮起來?

  她跑到樓下,撿了一顆石子去丟張雪的窗戶。顯然她的用力和石頭的體積都過大了,玻璃的碎裂聲清楚地傳來,不過其它的宿舍沒有人出來看看怎麼回事,張雪的房間也仍然漆黑一片。

  一定是鏡子巫婆在殺人!

  小夏冷汗直冒,感覺到自己的孤立無援。情急之下,她再也顧不得許多,咬咬牙跑進樓去,趁著管理員聚精會神看電視的時機,偷偷地摸到三樓張雪的房間門口。

  她膽顫心驚地把耳朵輕輕貼在門上,仔細傾聽著,可是里面卻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聲響。當這寂靜讓小夏疑惑時,她卻忽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覺得里面也有‘人’貼著門板聽外面的動靜,就象她和‘她’緊貼在一起,中間隔著門變得象沒有一樣,甚至有什麼在撫摸她的身體。

  小夏倒吸一口涼氣,半邊身子都麻了,立即離開那扇有如不存在的門,而里面的‘人’卻刮了幾下什麼,發出噓的警告聲。

  然后,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張雪站在門口!但她的樣子很古怪,並沒有抬眼看門外的人,卻低著頭緊盯著手里的一面小梳妝鏡,象是被什麼牢牢綁在鏡子上。

  “張雪!”小夏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張雪抬起頭來,散亂的長發下,滿臉是橫七豎八的抓傷,鮮血淋漓,一只眼球耷拉在面頰上,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則神情呆滯空洞地看著小夏。

  小夏駭得心臟差點停跳,驚呆在當地,眼看張雪平伸雙手,象要把鏡子遞給自己似的。

  “給-你。”張雪認真地說,聲音極輕,毛毛的象什麼東西爬過小夏的胸口。

  她慢慢往后退,張雪不動,手臂卻執意越伸越長,鏡子象催命符一樣逼近小夏,直到張雪的手臂長到超越了人類應有的極限,然后‘咔’的一聲生生斷裂,鮮血四濺,小梳妝鏡骨碌碌地滾到了更為黑暗的角落里去。

  斷手蠕動著,爬著,有生命一樣繼續前行。小夏駭得瞪視著依然停留在門內的張雪,后者的臉上卻毫無痛楚的感覺,掛著呆滯怪異的微笑,眼神空洞的凝視著小夏的后方。

  “變-了。”她的聲音僵硬地轉折。

  小夏猝然轉頭。

  黑暗的晲丑A一只手邪異的從完好的鏡面伸出,悄無聲息地向小夏抓來。手的皮膚白晰光滑,手形極美,一看就是絕代佳人的手,在幽暗中閃著淡青色的微光。但那手臂上纏繞著幾句黑色的咒文,手上的指甲又長又尖又紅,還帶著傷人后的淋漓的血肉,手臂極軟極長,遠遠超越了人類可接受的概念,象一條布蔓隨風從鏡子中飄出,舞動不止。

  它一下子就追蹤到小夏的位置,停在她胸口不遠處,這讓小夏意識到護身符可保自己一時平安,於是大著膽子慢慢移動,想要逃離威脅。但那手象一條圍捕獵物的蛇一樣如影隨形地跟著她,雖然始終傷不到小夏,但小夏也無法擺脫它的控制,直到把她逼到晲丑C

  一個人和一只鬼手就那麼對峙著!

  沙沙――

  一陣風吹葉落的聲音后,那只鬼手旁邊又伸出一只手,確切的說只是手骨,它吱呀著、呻吟著生長,然后向著完全沒有人類知覺的張雪招手。張雪直挺挺的、好似牽線木偶一樣歪了一下頭,然后僵硬地、緩慢地走到樓道中,斷臂處血流如注,洒了一地。手骨驟然扭轉方向,以指尖一指小夏,張雪就直直向小夏走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和那只鏡中手一起把小夏逼在晲丑A動彈不得。

  “拿來!”她突然惡狠狠地說,垂下面頰的那只眼珠也瞪著小夏。

  “什麼?”小夏哆嗦著緊貼椈嚏C

  “你的臉!”她說,然后突然伸手向小夏的臉上抓來。

  小夏驚恐之中下意識的用手擋臉,卻感到另一手纏上她的腰,沒等她尖叫出口就把她拖到一邊,然后她聽見‘呯’的一聲和‘嘶’地一聲幾乎同時響起。


  是阮瞻。他終於來了!

  “別過來。”阮瞻攔住往前湊的小夏,可小夏還是從他身側看到張雪倒在地上,而從鏡子伸出的手和手骨都被貼上了一道黃色的符咒。那符咒上燃起的黑色火焰燒灼得鬼手不甘心的閉展伸縮,最后發出嗚嗚的哭泣聲,終於縮了回去。

  鏡子四散迸裂,發出很大的聲響。

  “別說話。”阮瞻再次制止小夏,迅速拿了什麼東西放在張雪的斷臂上,又伸中指在小夏的眉心畫了幾下,然后拖著她躲到角落里。幾乎才一藏好,就有女生出了寢室,在看到張雪門前的情形時開始尖聲大叫,然后整整全樓的人都驚動起來,場面極其混亂。

  小夏和阮瞻就躲在晲丑A她很奇怪為什麼在他們面前沖過去的人沒看到他們。她只感覺他划過她眉心的指尖涼涼的很舒服,極度驚嚇后又被他護在身后,對他由然而生一種依賴的感覺。

  “現在走,小心點。”阮瞻簡短地說,然后極自然的拉起小夏的手,順著棆銩下樓。

  “他們怎麼看不到我們?”到了樓下,小夏驚恐之中還不忘記滿足好奇心,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欽佩阮瞻在那個時刻還會想到先隱藏身份,否則有陌生人進入學生宿舍樓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定會被當成凶手,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偷進這里的理由。

  “沒什麼,一點障眼法。”

  “就是說可以隱身?”

  “只是利用黑暗和八卦方位而已。”

  “這個好這個好,不用象賊一樣偷偷摸摸溜進去。”阮瞻每次都說得那麼輕松,可小夏知道那是很了不起的能力,很羡慕。

  “誰讓你自己進去的?”阮瞻想起剛才千鈞一發的危險不禁有點火大,“是你說要在這里會合的,我還沒到你就擅自行動了?”

  “我等了你好久了。從你那兒到這兒,就算用爬的也可以走個來回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很想這麼做。”

  “姓阮的!”

  “事實如此。”阮瞻撫了撫胸口,疼痛讓他皺緊了眉頭,剛才那鬼手的威力果然不可小覷。

  小夏在昏黃的路燈下看不見阮瞻的蒼白臉色,心里正為他的態度懊惱成分。她不明白為什麼總是這樣,當她剛對他懷有的美好的感覺,馬上又會被他激得冒火。

  “本來就是你太慢!”

  “賴小姐,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大學,我又不會飛,你認為這棟樓很好找嗎?”

  “你不是會很多‘邪術’嗎?為什麼不拿一種試試?”小夏賭氣地踢地面上的小石頭,忽然意識到他話中的錯誤,“你說什麼賴小姐,我姓岳!山岳的岳。”

  “是啊,賴皮小姐!”小夏氣鼓鼓的樣子讓阮瞻想微笑,可是一陣巨痛讓他忽然大咳起來,盡管他極力壓制,嘴邊還是出現了血跡。

  “天哪,你受傷了!”他的樣子讓小夏嚇坏了,比見了鬼還驚恐不安,因此也顧不得反駁他,捧著他的臉探尋他傷在哪里。

  她自然表現出的焦急,她撫在他臉上的柔軟手指都讓阮瞻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他馬上把臉扭過去,避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4 PM
血腥瑪麗 第八章 秀才與兵………………


  依著小夏的意思,阮瞻應該去醫院做個全身性的大檢查才可以讓人安心,可阮瞻拒絕了。他明白自己的狀況,雖然看著嚴重,其實不過是由於倉促出手帶來的硬傷,疼是疼得很,但並沒有大礙,至少不用鬧到上醫院那麼麻煩。他送小夏回家后,本來想立即離開,誰想小夏卻一定要讓他上樓坐一下。而當他見到小夏在收拾行李時,忽然明白又中了她的陰謀詭計。

  “你又要干什麼?”阮瞻一個頭有兩個大。

  “我要去你那里借宿幾天!”

  “為什麼?”

  “因為人要吃一塹,長一智。還記得不久前李景明的案子吧,那個鬼覺得我擋了它的路就要除掉我,這一回這個鏡子巫婆也說不一定,我要防患於未然。你看,我衛生間一進門就有一面鏡子,我上個廁所都可能被它捉住。”

  “你可以住在萬里那里,你和他更熟悉不是嗎?”他徒勞地做最后的掙扎。

  “你沒忘了他的新房子是著名的凶宅吧?只有他那種沒有腦蛋白的人才敢住,我可不敢。再說,他現在在意大利參加什麼國際學術會議的東東。在這兒我就你一個朋友,幫幫忙,別這樣不講人情道理。”

  “不講道理的好像是你。”阮瞻對她完全無可奈何,

  “沒辦法,誰叫我姓‘賴皮’嘛!”小夏對阮瞻用上了法庭上才用的交叉質證法,用他的話反駁他自己,臉上雖然笑咪咪地卻透著堅決。“就算我求你了,只要幾天就好。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放任我這個弱小女子被鬼追殺卻不管吧?你就當做讓我在你強大的羽翼下暫時喘息片刻。”

  “說的可真可憐。”

  “所謂形勢比人強,我也只好厚點臉皮。好歹我們還算朋友吧?”

  “太榮幸了。”

  “彼此彼此。”

  “可是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這回的這個屬於召喚靈體,你不招喚它,它是不會出來的,而且它找不到你這里來,它不可能離開被召喚的地方很遠。”

  “你沒做過調查,知道的只是一知半解。其實除了第一次以外,血腥瑪麗后幾次都不是召喚來的,好像條件適合,它就會出來害人。就算我離它比較遠好了,可是你不能保證傳說是準確的,因為活人里沒有真正跟它打過交道的,所以我還是要防患於未然。”

  阮瞻不說話,事實上他對這件事不感興趣,只是偶爾聽他的兩個伙計說過幾句,確實不能肯定細節,也就不能判斷小夏說的是真是假還是真假摻半。小夏見他一臉疑惑,趁機把這件事所有的來龍去脈和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聽了小夏的話,阮瞻皺皺眉。

  如果照她的描述,那個鏡子巫婆一定和某人訂立了契約,否則它是不會徘徊不去、不請自到的。雖然它們是惡鬼、邪靈,但它們也有它們的規則,不然就無法‘存在’,這世界也不會是個秩序的世界,這就是說脫軌的東西立不穩,所謂的冥冥中萬物皆有道。

  可是誰會和那麼邪惡無常的惡靈訂立契約呢?

  小夏趁阮瞻思索的時機,快手快腳的收拾了簡單的行李。

  “你一定要找我麻煩嗎?”阮瞻的眉頭都快擰成解不開的繩子了。

  “我不是麻煩你,是‘求’你幫忙。不是說了要吃一塹長一智的嘛,不然你是想等我出事在幫我收屍?”

  “就這麼簡單?”

  “難道你以為我是象某些女人一樣是為了借機接近你嗎?還有,我怎麼也算救過你的命。”

  救命?!難道她是指李景明的事?不是她把他卷進來的嗎?真是不講理!至於因為好感而接近的事,他可不敢想會有這種榮幸!

  “不要求我除掉它?”

  “不――”小夏遲疑了一下,“它很厲害不是嗎?它讓你受傷了!”想起阮瞻剛才臉色蒼白、手指冰冷、嘴角溢出血跡的模樣,小夏忽然覺得心里特別不舒服。她不願意讓他受傷甚至危及生命,上次在李景明那件事中他出現的危險已經快嚇死她了。

  想到她還顧及到他的生死,讓阮瞻心底最黑暗冰冷的角落昇起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暖,雖然知道她還會利用他、逼迫他、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但他不自禁的心軟了。

  “那沒什麼關系。”是他自己不小心才被傷到的,不過它能聰明地控制張雪來攻擊小夏也很出乎意料,看來他們又遇到一個不簡單的東西。為什麼這位岳大小姐總是惹上這些大麻煩而不是普普通通的鬼魂呢?這一回竟然是西方的靈體,不是隨便驅一驅就可以報答她的‘救命之恩’的。果然是閻王好過,小鬼難擋,以后千萬要記住不要欠她什麼。

  “能制服它嗎?”

  “我不知道,驅魔捉鬼的事總會有你意想不到的意外,特別是考慮到我不是專業的法師。”上次和那個秀才惡鬼拼盡全力的大戰一場,使他封印多年的力量釋放了一些,不過他對這個血腥瑪麗並不熟悉,所以他不能妄下判斷。

  “我一直奇怪的是――西方的邪靈也能被中國人請到嗎?”

  阮瞻啞然失笑,“說得酸一點,靈魂是沒有國界的。不過鑒於普遍的宗教信仰不同,確實在中國請到西方靈體的可能性不大,我想它們也不會無緣無故亂闖地盤的。”

  “那你同意我到你的地盤去了嗎?”

  “好吧。只住幾天,而且只此一次。”阮瞻不出預料的投降。

  “我們走吧。”小夏含糊的答應,但心里卻鬼鬼祟祟地想:誰理他說什麼!她一定要在完全安全的情況下才離開‘防鬼堡壘’,她膽子小,雖然見過鬼了也沒什麼長進,她可不想被嚇了。反正萬里說得一點錯也沒有,對付阮瞻這樣的男人威逼利誘是沒有用的,死賴活挨倒是屢試不爽。前提是他不討厭你,而她知道阮瞻不討厭她,只要頭疼不算在內的話。

  他們在路上又討論了一下,阮瞻認為從表面情況來看,血腥瑪麗很可能被什麼人召喚到,並且正好趕上它心情很好,那個召喚者沒有被嚇死或殺死,還和它訂下了契約。既然在西方‘血腥瑪麗’被召喚到的事例也不多,那麼這次特例一定有極巧合的機緣和強大的願望,甚至召喚者可能是個特殊的人。

  它只在校園中作惡,就是說和它訂立契約的一定是學校里的人;首次請它需要一定的程序,就是說這個女生必須有在晚上獨處的時機,並且時間不會在很早以前,很可能就在這個學期開始的幾天;大家所知的第一個召喚者錢莉已經死了,就是說這個訂約者其實另有其人,所以說找到這個訂約者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確定會有這樣一個訂約人?”小夏想想身邊有這麼個為了自己的私願而不惜傷害人命的人存在,有點不寒而栗。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可是有什麼了不起的理由讓她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也許只是個普通的願望。許多很復雜很麻煩的事,一開始都只是個簡單的理由。你只要調查到這個訂約人,我就可以幫你。”

  “幫我?”小夏把頭伸出車窗,看看是不是月亮和星星換了位置。好家伙!阮瞻主動幫人,這不是神話中才有的事嗎?但她馬上又想起剛才他受傷的事。她的正義感雖然讓她很想解決這件事,不過前提是不能有人再傷亡了,畢竟能驅魔的並不是自己。

  “這種程度我還不至於會死。”阮瞻看出她的心思,“我要盡早結束這件事,這樣你也可以早點回到你自己的家去。”

  就知道他沒有這麼善良!

  “可是說不定它已經完成了心願,滾回地獄里去了。”她想起先前的一幕,第四個祭品的慘狀,覺得后腦發涼。

  “那個女生傷得相當重,可是不會死,如果你指的是這個的話。”阮瞻邊說邊把車停好,自顧自地走進去。小夏不以為意,拎著她的小包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樓上。

  酒吧里的人驚愕地看著他們的情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劉鐵和倪陽更是好奇得不得了,借小夏獨自在樓上的機會,偷偷打聽八卦消息:“小夏姐,你們同居了嗎?”

  “美得他!”

  “那――”

  “我只是借住幾天。”

  “老板最不喜歡人家介入他的生活了,你是怎麼搞定的。”再好奇。

  “這還不簡單?”小夏奸詐地笑,“一個原則――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請。”

  至於誰是秀才誰是兵?那還用說嘛!明擺著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5 PM
血腥瑪麗 第九章 訂約人………………


  正像阮瞻說的那樣,張雪並沒有死。

  救援人員趕到的時候,發現足以致命的是張雪的斷臂,那是生生被‘人’連皮帶肉帶骨頭扯掉的,不是人力所能為。但是本該讓她因趕不及搶救而一命嗚呼的手臂斷裂處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咒,這讓她能及時止住流血,也讓她有機會可以活命,張雪父親所請的一個著名的陰陽師認出那是一個在術界很常用的止血咒。

  通過這件事,警方可以認定當時有一個術士呆在這棟樓里面,鑒於以前案件的詭異和不可理解,而這又是唯一一次有證據證明有其它人在場,所以警方把這個想像里的術士認定為這個系列殺人案的頭號犯罪嫌疑人。而張雪的父親見到女兒的慘狀又悲憤又心痛,也憑這點蛛絲馬跡認定一定有個邪惡變態的修道人來戕害女大學生,不僅借自己的財勢對警方和學校施加了極大的壓力,背地里還花重金請了能知道的所有陰陽師和有仙附體的巫婆神漢來追殺這個術界‘敗類’。一時間風聲鶴唳,差不多快把阮瞻描述成一個青面獠牙、好色猥瑣、古怪變態又陰險狠毒的怪物,至於他好心救人的行為也被說成是喜怒無常,女孩被救完全是自己的運氣問題。

  而且,女孩雖然沒有死,容貌也沒有完全被毀,但是她瘋了!瘋得什麼也不知道,什麼都怕,尤其是鏡子!

  一個救人的英雄被當成全民公敵,善意的行為被冤枉得如此徹底,讓小夏氣得差點口吐白沫,為阮瞻很不甘心。不過當事人卻完全無所謂,也不在意自己目前有如過街老鼠一樣的處境,依然掛著他溫文爾雅的笑容,淡定從容的在吧台里面忙碌。而小夏,則雙手托腮在吧台邊坐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帥哥老板看,心里憤憤不平。但在別人眼里看來,卻象是對著阮瞻在流口水。半個小時后,就連一向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阮瞻也感到不自在極了。

  “你能別盯著我嗎?”

  “不能。”小夏斷然拒絕,趴在台子上仰望阮瞻。要不是怕暴露阮瞻的祕密,怕攪進這件事后說不清楚,她真想開個新聞后,澄清阮瞻的清白。“我這個人最受了人家冤枉我!”

  “好了,這不算什麼。”對這件事他根本不在意,反正他有把握沒人懷疑到他這里來。他是什麼人,不需要任何人證明,也不怕任何人猜測,不過小夏感同身受的表現讓他感到很窩心。

  “可是他們也太方便了,找個人就把什麼都栽在他身上!”

  “不能怪他們,有了唯一的線索就要追查到底,況且也符合邏輯,這是常識。”

  “你是哪一邊的,請你擺明立場!”小夏氣坏了,“我是在幫你說話!”

  “噓――小聲點。”阮瞻阻攔小夏,不希望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們,但發現他們一直在受人注意,干脆湊近她的臉,改為希望不要讓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可是他的行為卻更像是情人間喁喁私語。“你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那個‘變態殺人狂’吧!”

  小夏沮喪地趴在台子上。

  “你才要小心別讓人發現你是‘幫凶’,不然別說警察先逮你去坐老虎凳,就是張雪的老爹也會暗地里要了你的命。”

  “刑迅逼供是犯法的,也許邊遠地區那些沒有素質的警察會有這種行為,可是這樣的大城市不會有太明顯的情況。”小夏滿不在乎,“我倒希望有這些事,到時候律師協會會為我作主,我會得到大筆國家賠償,多到后半輩子只剩下數錢了。不過張大富翁倒可能迫害我,可是沒人會知道我那晚在那兒。”

  “這樣就好。那個訂約人你查得怎樣了?”

  “明天我就找她,看她會不會露出馬腳,不過我要你的伙計幫我。我得讓他們把她約出來,我才好敲山震虎。”

  “有進攻方向嗎?”

  “當然,我不打無準備之仗。”小夏說:“是你說召喚血腥瑪麗的人,一定在學期開始有獨處的時間的,而從開學到現在,學校里所有在晚上具有封閉條件的場所,只有校籃球隊比賽的那天晚上具備萬人空巷的條件。只要找到我的嫌疑人,問問那天比賽中的細節,就能從那兩個籃球小子那里知道她是不是在現場。”

  其實警方認定這是一起系列謀殺案的觀點,他們是同意的,只不過殺人者不是普通的人類而已。而其中最關鍵的這個訂約人,通過小夏和阮瞻的分析,已經大大縮小了查找的範圍。

  首先,她一定認識這四個受害人,對於第一個受害者錢莉而言,她是錢莉打賭的對象;第二個受害者的關聯信息是最少的,但她也要有觀察對方行蹤的便利;第三起謀殺中唯一的證人就是那個本來要和受害人一起回宿舍的女生陶小春;張雪這件事中最明顯的是――可以肯定訂約人是住在七號樓宿舍中的學生,因為從斷電到出事,小夏沒見過任何人出入,這樣就只有住在里面的學生才有機會趁黑拉掉電閘。而無論張雪和倪陽的無頭約會是怎麼樣的內情,至少她要騙得張雪不斷地顧影自憐,否則鏡子巫婆出場的條件就不具備,這也要和張雪接近才能辦到。

  每一個線索單獨看來都不大清晰,但聯合起來想就會發現所有的信息都指向第三起案件中的證人――陶小春。

  從表面看,陶小春是T大的校花極人物之一,人漂亮、出身書香門弟、功課好、社會活動熱心,讓人不能相信她是作惡的人。可是她和張雪住在同一宿舍樓內,平時關系也不錯;她是主樓謀殺案的證人,所有的側面情節都是她描述的;她和第二個受害者是同班同學,經常一起出入;重要的是,通過劉鐵和倪陽的幫忙,已經聯絡到和錢莉同寢室的女生之一,也是錢莉唯一的好友。她證實陶小春對劉鐵也抱有相當程度的好感,因為錢莉上學期末和劉鐵傳過戀愛的緋聞,所以她和錢莉的關系非常差,而和錢莉打賭的人也是恰恰是她。

  所以這個訂約人,他們鎖定了陶小春。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不去看看。說不定她臉上有點黑氣什麼的,這樣不就省得我施展陰謀詭計了嗎?”小夏問。

  “她是訂立契約,不是鬼怪附體,我的能力還不足以連這個也能判斷。”

  “我看是你偷懶。”小夏誣賴,“好在今天沒事情發生,聽說校長為了不再出人命,已經下令拆掉所有能照到人的東西,還告誡女生在沒解決問題前決不可以在晚上照鏡子,而且相當部分的學生都擠到一個地方住了。”

  “這樣也好,能暫時阻止傷亡,就怕防不勝防,無濟於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5 PM
血腥瑪麗 第十章 失蹤………………


  第二天中午,小夏按事先約好的時間地點來到T大,老遠的就看見兩個男生簇擁著一個女生坐在校園中湖泊邊的長椅上說著什麼。

  那個女孩很秀氣,有著受過良好教育的大方優雅的態度和溫柔得體的舉止,讓小夏無法想像這就是和魔鬼訂立契約的人,希望是自己和阮瞻分析錯了才好。

  “小夏姐!”兩個男生看到她后,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她故意和劉鐵親近些,暗中觀察陶小春的反應,見她雖然面不改色,但眼神中卻透露出她對小夏的極度討厭。看來,她對接近劉鐵的女性都有強烈的敏感和恨意。

  小夏表示是因為公事來到學校,並假裝無意中透露私下和劉鐵也很熟悉,然后開始一番東拉西扯,最后才把話題扯到學期初的籃球賽上。

  “你這個家伙除了會用扣籃吸引女生,也不會別的什麼招數了吧?”她用事先研究好的話題問。

  “可不是嘛!”倪陽自然的接口,看看同樣自然的劉鐵,沒有一點異常神色,讓小夏覺得他們該讀影視學校,反正外形都那麼出色,演戲的水平也一等一。“那天老劉差不多有三個特別帥的扣籃,其中一個是半轉身,帥得那些女生全都尖叫不止,是吧,小春?”

  陶小春遲疑了一下,然后鄭重的點頭,任誰都看出她對劉鐵的傾慕。然而其它三個人的眼神卻變了,因為那天劉鐵的腳受傷了,哪有什麼半轉身扣籃表演。

  作為劉鐵的超級球迷,在這種場合她為什麼會不在現場?她說謊又為了什麼?

  這樣一來,幾個人都沒有心情聊天了,過了一會兒就各自找借口離開。劉鐵和倪陽不知道小夏為什麼要他們合演一出戲試探陶小春,只隱隱覺得可能和學校的案子有關,但又問不出所以然,所以只能疑神疑鬼的呆了一會兒就走。而小夏卻一直耗到最后,因為她得找時機和陶小春談談,但又不想讓一知半解的劉鐵和倪陽參與,所以她一直跟在陶小春的后面,直到遠離那兩個男生的範圍才追上去。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直截了當地問。

  陶小春很疑惑,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我做了什麼?”她停下來。

  “和血腥瑪麗訂下契約無異於與虎謀皮,你不明白嗎?”

  小夏的話有如驚雷,讓陶小春的臉瞬時失去血色。她震驚地看著小夏,眼神中交替閃爍著懷疑和驚恐,不停地揣測著這番話的可信度。可小夏此時卻完全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個訂約人,恨不得上去抽她幾個耳光,無法想像外表這樣乖巧可愛的女孩竟然可以殘殺周圍的同學。

  “你究竟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陶小春故作鎮定地說:“我要上課去了,沒時間和你開玩笑!”

  小夏攔住驚惶失措要逃離的陶小春,“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別再錯下去了,還要死多少人你才罷休!”

  “不是我要殺――”陶小春沖口而出,但隨即發現自己失言,緊急剎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你別纏著我!”

  “你和它訂了契約是吧?”小夏氣得喪失理智,步步緊逼。“你很清楚你沒有幫它完成契約上的規定,你認為它會放過你嗎?所以你必須跟我說實話,讓我來幫你,不然你是想被它殺還是幫它繼續傷害別人,這兩個都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別和我說那麼多,其實你什麼也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它沒走!對嗎?”

  陶小春說不出話,臉色陰晴不定。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又懷疑小夏在詐她。她胸中充斥著巨大的矛盾,它們僵持著、對峙著,最后終於還是自私的心態占了上風。

  這個女人沒有證據!否則找她談話的應該是警察!她一定在詐她!不管她是怎麼知道的,反正這事沒有人會相信,而她只要不在夜晚的學校里照鏡子,那個巫婆也不能把她怎麼樣!了不起她退學,永遠離開這里。這樣時間久了,它自然會離開,或者再想辦法實現願望。何況並不是她沒有完成諾言,是巫婆自己的錯才功虧一簣。不關她事,一切都不關她事!反正巫婆也沒完成承諾給她的願望,所以無論誰是下一個倒霉蛋,完全不關她事。這不是她的錯,她完全沒有責任!

  想到這兒,她猛得推倒拉住她的小夏,不顧一切地跑開。

  她的表情告訴了小夏可怕的事實――血腥瑪麗被召喚出來后,沒有完成契約是不會走的,就是說這個學校里的人還會出事,除非想辦法驅走它。

  小夏艱難地爬起來,追了兩步,但卻只能眼看著陶小春跑得無影無蹤。她恨恨地看著腳下,心想穿什麼高跟鞋呀,如果是穿球鞋,她保證能追到那個闖下大禍卻不肯承擔的自私新人類。

  而更要命的是,從那一刻起,陶小春失蹤了。

  整整有三天,無論家里還是學校都沒有她的任何消息,衣物和錢也都沒有動,不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或者說她出了什麼事?小夏對此內疚得不行,認為如果不是自己太急躁,不馬上當面追問她契約的事,完全不會有這種局面。陶小春出了什麼事算她罪有應得,可萬一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其它人的傷亡,又怎麼過意的去!

  她坐在還沒有營業的酒吧里,一邊唏哩呼嚕地喝果汁,一邊抽抽答答地哭,弄得阮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是胡亂地拍她的肩膀和背。小夏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頭發上,“這樣才叫安慰人,你打得我快內傷了!”

  阮瞻笨拙地在她頭發上撫摸了幾下,還真讓抽噎的小夏在長出了一口氣后,稍微停止了一點。

  “你知道我在學校時的外號叫什麼嗎?”小夏順手拉起阮瞻的袖子擦眼淚,“叫砸鍋匠。”

  阮瞻不說話,任由她自我譴責,知道她發泄過對自己的不滿后會舒服些。

  “知道我為什麼叫這個外號嗎?因為我總是做錯事,一件事好好的,只要我一上手就會搞砸,總是好心辦坏事。你說我怎麼那麼沉不住氣,那麼沒有計划沒有謀略呢!”

  “誰說的?你――很好。”這是阮瞻能說出的唯一夸獎的話了,平時他對付來他這里的女客很自如,唯獨對岳小夏總是不知說什麼好。

  “好什麼呀!唯一的線索被我弄斷了。我當時――我當時就是氣得不得了,結果就忍不住質問她,哪知道會這樣。這下好啦,下面要怎麼辦?難道就不管了?可是我不知道這件事倒罷了,既然知道了后果卻放任它發生,這在法律上屬於間接故意!我簡直就是殺人犯!至少是同謀!”小夏牽強附會,亂給自己扣帽子。

  “哪有那麼嚴重!線索沒了我們可以再找,總會有辦法的。”

  “我們?”小夏注意到阮瞻的用詞,心里矛盾萬分。

  憑心講,她為了李景明的案子和阮瞻第一次接触時並沒想過驅魔捉鬼對他這種天生靈力強大的人也是危險的。她只覺得阮瞻自私自利才不肯幫她,直到他差點讓秀才惡鬼困死在水里后,她才明白那不僅是比划比划、念叨念叨、隨便貼兩張畫得亂七八糟的符就行了,有時會甚至會危及驅魔人的生命。

  雖說平時她總是能賴上阮瞻就毫不客氣,但她還沒狠毒到不顧他的生命。那天的張雪事件讓她沒空細想,但阮瞻受傷后她很后悔,就連意識到他會幫自己,她也以為只是找到訂約人后從外圍解決這件事就可以了。可現在擺明是硬碰硬的局面,她闖的禍當然不能放手不管,可怎麼能讓無辜的他卷入這件事。而沒有他,她又什麼也做不成,就算豁出去了自動就當祭品,數目也不符合要求。找他幫忙吧,看來這個血腥瑪麗很厲害,說不定會讓他陷入危險。

  “要不,你教教我要怎麼驅魔捉鬼?那個畫符什麼的總可以學吧?”她異想天開。

  阮瞻失笑,“你以為沒有靈力的人可以隨便學一學畫一畫就可以嗎?”

  “學不會?”

  “你沒有天生良能,也許練個一、兩十年道術也可以。”

  “就是說來不及了?”

  “完全正確。”

  小夏沮喪地垂下頭。

  阮瞻了解她糾結不解的心情,不自禁很‘自然’的心軟,“我不是幫你。”他說:“我是個中國‘法師’,怎麼能讓外國邪靈來隨便撒野,太不給面子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7 PM
血腥瑪麗 第十一章 萬里之外的萬里…………


  又過了一周,陶小春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明擺著凶多吉少,問題是她是怎麼被害的。

  陶小春不會不知道怎麼躲避血腥瑪麗,一定是出了什麼預料外的事。他們本來打算模擬她在學校的行動路線,但后來發現可能的範圍太大了,並不是個好主意。

  雖然因為學校里每個人都很小心,目前沒再出什麼大事,但是隨時會出現的危險有如一朵化不開的陰雲,籠罩在脆弱的人心上。誰知道哪里哪時又出什麼事?徹底驅趕走它才是最佳的方法!

  可是要怎麼做呢?

  時間一拖,小夏就開始胡思亂想,她認為也許阮瞻這種中國籍法師或許並不適宜驅西方的魔,於是她在網上聯系到遠在意大利的萬里,讓他打聽一下血腥瑪麗的情況,看看能不能請個主教大人什麼的來發揮一下國際人道主義,或者打聽一下大蒜呀銀匕首什麼的管不管用。

  “你可以順道去一趟梵帝崗,那不是宗教勝地嗎?”小夏建議。其實她對西方的宗教根本不懂,也是道聽途說來的,但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不是嗎?

  萬里答應了她。

  他尊重任何的宗教信仰,即使他不相信,但至少可以幫忙調查一下西方宗教人士的觀點,最好拿點聖物什麼的,希望可以幫到小夏的忙。

  “正好,我的一個意大利朋友的叔叔就是神父。”他告訴她,“你運氣好,想吃冰的時候,老天爺就給你下雹子,內有阮瞻那個家伙幫你,外有我這種交游廣闊的朋友收集情報,你要不成為魔鬼克星都對不起自己。”

  “希望不是被魔鬼克就好。”

  “你們主任夠狠,又讓你來辦這種案子。”

  萬里的回話在電腦屏幕上閃爍,小夏卻只能苦笑。她有什麼辦法,好像冥冥中有一只命運的手總把她和這類事件聯系在一起。“誰讓我能力強呢!”她把自己的不安和無奈通過鍵盤敲到遙遠的意大利去,“主任甚至還提醒我這只是咨詢,如果要是進入法律程序的話,不要忘了收兩份律師費。一份咨詢,一份訴訟。”

  “果然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對了,你和阮瞻相處得怎樣?”

  “還好。可是盡管我努力不讓人注意,還是有一大票女人每天想用目光殺死我。其實我提醒過她們了,阮瞻只是欠了我的債,我才住到他那里的,我並沒有和他有什麼特殊關系。”

  “你這樣說誰會相信,只能讓人家更懷疑,阿瞻那種從容不迫的德行怎麼象是欠債的。”

  “我說的實情呀!上次李景明的事,我救了他的命。所以他欠我。”

  “小姐,你講講理!”電腦那頭的萬里啼笑皆非,“阿瞻是為了幫你才陷入險境,你去幫忙不是應該的嗎?這就算救了人家的命啊!”

  “他是男人,神經病才和女人講道理,而且事實就是如果我沒拿給他血木劍,他就在河底交待了。作為一名律師,尋找有利於自己的證據並且拼命利用是天性。再說,這次我沒逼他。”小夏雖然和萬里這樣說,但她心里有點內疚,因為她終於還是為了驅趕走那個邪祟決定接受阮瞻的幫助。

  “這讓你很矛盾?”

  “我就說天底下你最了解我。”

  萬里半天沒回話。正當小夏以為網絡出現問題時,屏幕上又顯示出一行字:“其實我很希望你能逼迫阿瞻。”

  “你什麼意思?”小夏很納悶,“尋我開心還是坏話好說?”

  “你沒覺得嗎?阿瞻好像生活在他自己划定的牢籠里,我想讓你拉他出來。”

  這回輪到小夏半天回不上話。沒錯,阮瞻的生活狀態是有問題。萬里不說出來,她會覺得他只是怪怪的,現在她也認為那個男人自我封印的不只是他的能力而已。可是又是什麼造就了他溫柔中帶著強悍,親切中藏著冷漠的個性?

  “以前出了什麼事嗎?”她問。

  “我想那和他的身世有關。我告訴過你,他是在五歲時被收養的,之前的事誰也不知道,就連他是怎麼被送到我們鎮的,他為什麼天生就有那個能力也是個謎。而他父親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還俗的道士,聽我父母講,雖然他老人家平時從不給人算命看家宅什麼的,但是很多人相信他很有些門道。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因為我們鎮解放前是許多富翁的居住地,所以挨整的人特別多,每天都會有人因不堪虐待自殺,橫死的就更不用說了。據說當時一到晚上就特別嘇人,走在街上都會后背發涼。可是每到午夜的時候,他父親就不知從哪里喝得醉熏熏回來,繞著我們小鎮那條長街從這邊走到那邊。奇怪的是,只要他踢噠踢噠的鞋聲響過去,就會感覺平安了很多,半夜驚醒哭叫的小孩也能睡安穩。所以我們鎮上的老人都說是他父親保的一方平安。”

  “他父親后來怎樣?”

  “他老人家收養阿瞻時已經很老了,所以在他高中時就去世了,不過聽老家的親戚說死得有點離奇,也象個迷一樣。從這些事情來看,阿瞻的身世和生長環境和別人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是獨一無二的,他的性格當然比較難以理解,就算是多年的朋友,我也不了解他鮮為人知的一面,大家表面看到的都是他的偽裝。但我可以肯定他特別不喜歡他的異能,可以說極為排斥或者逃避。”

  “你的意思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上天給予的東西一定有存在的道理。你認為他應該善加利用,至少也不要自我否定是嗎?”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被別人、被自己承認和肯定是一種心理需要。”

  “可是我認為他是很平靜面對這件事情,你又擔心什麼?”

  “那只是表面,他其實很痛恨他的一切,冷漠對待所有的事物,從小就是如此,這就是為什麼他自我封印的原因。他的那個能力我認為很了不起,可他從小到大只用過兩次,嚴格的說是兩次半。那半次是想用但是終究沒有救得了人,所以他更痛恨。而痛恨是非常非常不健康的情緒,又是他不快樂的根源。”

  “你說的他象是――你們的術語怎麼說來著――反社會型人格紊亂。可是你不知道讓他介入這些靈異事件會有危險嗎?”

  “我當然知道,我和他共同面對過兩次,但救贖都是痛苦的。”

  “你真的認為打碎他的平靜有必要嗎?雖然這平靜是偽裝的,可你的態度不象個心理醫生。”小夏很意外,她從不知道萬里對阮瞻的感情這樣深厚。

  “我是從最好的朋友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我知道這象是干涉,但我是想拉他一把。”

  “你認為我能幫你做到?”

  “這麼說吧,從小到大,我沒見過他對誰這麼無可奈何。”

  “聽著象諷刺我。”

  “變相的表揚。你先說,如果你有他的能力會怎麼辦?”

  “如果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不當個午夜女俠、超霸女郎什麼的都對不起自己,哪像他一樣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我說你一直是個有俠氣的人。”萬里吹捧小夏,可她卻照單全收。

  “是啊,所以我答應幫你,當然我會盡力讓他不太冒險,你放心。”

  “你要怎麼做?”

  “照你說的,逼迫他!沒聽過一句名言嗎――性格決定命運。他的個性太被動了,外表雖然溫柔可親,內心卻冷漠無情得可以,又沒什麼社會正義感,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必須要強迫他,才能讓他發揮能量。雖然認識他的時間不久,他對我也忽冷忽熱的難以理解,不過我倒是發現他的一個很大的特點――阮瞻就象海綿里的水,只要你擠,總會有的。”

  電腦那一端的萬里看到這里差點哈哈大笑。

  “不過我有條件,”小夏提出要求,“我要你講他的事給我聽,至少講一件。”

  “你那邊現在九點多了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辦公室敢聽嗎?我可以講一個我們小時候的事,不那麼可怕,不過還是有點寒。”

  “沒關系,大樓里有保安。”小夏逞強,但還是沖了一大杯熱茶放在桌邊以防發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7 PM
血腥瑪麗 第十二章 荒宅的故事(上)…………


  一個多小時后,小夏完成了積壓的工作,剛好萬里也給小夏發來一大篇文字,講述當年的故事。

  ――――

  那一年我七歲,阿瞻也七歲,那是我們第一次認識。當時他很不愛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啞巴。他總是很安靜地獨自呆著,小小年紀就有點讓人怕的感覺,眼神冷冷的,為此鎮上的人對他的身世有很多的猜測,好多不厚道的人編造說他是一個死去的孕婦在棺材里生下的孩子,說他來路不明,天生就是怪胎。

  可是我卻對他特別好奇,從小膽子又大,加上我父母本來就是很磊落的人,平時很尊敬阿瞻的養父,又可憐他小小年紀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很鼓勵我和他做朋友。所以不管他怎麼拒絕,我總是糾纏他。(這一點和你類似,雖然看來你已經青出於藍,而且到現在我仍然不清楚他真實的來曆,希望你能破解這個謎題。)也許他太孤獨了吧,漸漸的,他不那麼排斥我了,雖然還不大說話,但並不反對我在他身邊不停地說。從那時起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玩、一起打架,越來越融洽。順便說一句,我小時候有個外號叫話蔞子,就是那種人嫌狗不愛的孩子,特別討厭。

  男孩子嘛,你知道,天生就愛拉幫結派、呼三喝四的,加上我們學校的校風有點那個,所以每天都有打架斗毆的事發生。幾個高年級的同學可能覺得我和阿瞻這一派很礙眼,一直號召同學們排擠我們這一對才一年級的小學生,要不是因為阿瞻那付咬牙切齒、渾身是刺兒的樣子讓人覺得不好惹,我們大概三五天就得吃一頓大小拳頭。

  那年放暑假的前一天,我都忘了是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幾個在學校里稱王稱霸的高年級生趁阿瞻不在,把我堵在教室里。他們說我就是靠著怪胎撐腰,根本沒本事就和他們單挑。我氣坏了,說單挑就單挑,於是他們約我當天夜里去鎮東邊那個荒宅比試膽量,不去的人要學狗在學校門口叫三天。

  據說那個荒宅解放前住著一個大財主的外室和她的兩個孩子,后來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間失蹤了,沒人知道她們是死是活,或者去了哪里,反正那個大財主就沒有再出現,宅子也就一直沒人住。從那時開始,荒宅就成了鎮上奇怪的存在,每個人都對那里充滿了想象,可沒有人敢接近那里一步。多年后有膽大的人嘗試搬進去住,但不是無緣無故的得重病,就是家里的東西會不知不覺的移動位置,所以那里鬧鬼的事越傳越厲害。還有很多人繪聲繪色的說親眼見過那里有鬼影閃動,有女人唱戲的聲音和小孩子的嬉戲,更有人說見過兩個面目模糊的小孩子挑著燈籠在深夜的長街上走動,后面跟著一個華服的女子。

  不管鎮上的人是不是真的相信這個,反正入夜后沒有人去那里閑逛,就是從荒宅門前路過也是匆匆而過,決不停留。我其實從大人們的言談中知道那里的可怕,也有幾分相信,但犟著脾氣不肯認輸,所以硬著頭皮偷溜到那里,一路硬挺不低頭。大孩子們說聽過半夜鬼敲門,沒聽過半夜里人敲鬼的門,只要我敢去,就是英雄好漢。

  為了當這個沒譜的英雄好漢,我去了。

  其它的孩子在很遠的一棵大樹下等著,距離剛好在即能看到我有沒有逃跑,如果有鬼出來自己也能安然跑掉的範圍。而我則獨自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腳步聲在那種石板的街道上顯得特別突兀,讓我覺得腳步聲不是我的,有什麼跟在我后面。

  我哆嗦著敲了敲大門,除了我的喘息沒有任何回音。我又敲了一下,仍然死寂一片。正當我要依照約定敲第三下的時候,卻突然感覺門上有什麼東西在動。

  一只圓得不正常的眼睛從門上的大裂縫中忽閃忽閃地看我!

  我嚇得差點坐地地上,可是此時,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一個女人站在門里面,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卻看到她白森森的牙齒,感覺到她在笑,死人的笑,陰沉的笑!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忽然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個小紙條,死人的冰冷和腐爛樹葉的氣味從我的手、我的鼻子一直傳到我全身,然后門呯的一聲關上了,就像從沒打開過一樣。


  我嚇坏了,扭頭就跑,偏那天晚上月亮很好,讓我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我影子旁邊的另一個影子。我環顧四周,沒有人跟著我,可地上確實有兩個影子,直到我回到大樹下等我的大孩子們身邊。

  他們沒想到我能辦成這件事,奇怪的是也沒人看到荒宅大門曾經打開過,還嘲笑我吹牛,根本不提‘英雄好漢’的事,而我也顧不得這個‘封號’,等大家一散就跑回家,怕吵醒父母也不敢開燈,就著出奇明亮的月光看到差點被我揉爛了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三個字――捉迷藏。

  那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又驚又怕,把紙條從后窗扔出去,再把窗戶關得死死的,然而當我轉過身時,月光下又看到了自己身邊多出的影子。

  我嚇得連忙躲上床,半夢半醒的到了天亮,第二天醒來時見到那張紙條又自己長腳一樣回到我的枕邊。

  捉迷藏!

  這三個字好像用紅筆描過了,比第一天晚上還清楚。

  我拿起那張字條,驚惶的把它扔在火爐里,眼看它燒成灰燼。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當時覺得紙條在火焰里不停地跳,好像被燒得很難受,一直對著我叫――疼――疼――疼。

  想想,當年我才七歲,不是我吹牛,連番的驚嚇沒有當場嚇死已經很不錯了,怎麼還敢把自己淘氣的事告訴父母?那天我父母只懷疑我是不是病了,平時的萬人嫌變成了乖寶寶,不但沒鬧著出去野玩野跑,連做飯的爐火都不靠近,實在怪怪的。可他們工作太忙了,見我沒什麼生理症狀就隨便詢問了我幾句,然后上班去了。

  我一個人呆在家里,雖然大白天的,還是覺得有人跟在我身邊,害得我大夏天的跑到院子里暴晒。鄰居都說萬里這孩子玩瘋了,其實我是想證實影子只有我一個人的。

  可是,仍然是兩個影子!

  雖然其中一個模模糊糊,雖然在正午的陽光下,我還是看到自己的影子旁邊依偎著另一個影子,象是肩膀上又長出一顆頭。

  我在極度驚嚇中生出一股蠻勁,拼命去踩那個多出的影子,為了尋找它的蹤跡在原地不停的打轉,那情景就象小狗追自己的尾巴玩,逗得每一個看到的人哈哈大笑。我的心中卻驚恐之極,不明白人們為什麼看不到我有兩個影子。

  這時候阿襖湊椅遙捌燧y畔肫穡眶薣j儘t梟gチ謖虯斕閌攏斥S乩吹耐恚p幌肴盟衩湆t肆粼詡依錚拷掠|臀腋改干塘亢筧盟雌玵W次壹易 ?br />
  我一見他高興得不得了,心想終於有人可以商量一下昨夜的事情,可誰知道他一見我就扑過來,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本來就為兩個影子的事從驚恐到憤怒不已,這下還了得,也扑過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根本不抵擋我打他的拳頭,拼著挨打也要不停的捶我的頭,我氣坏了,甚至要咬他。鄰居的大人把我們分開,教育了幾句,可我們直到進屋還扭著。

  我一進屋就對他大叫:“為什麼打我?”

  他說:“你的魂要跑出來了,我幫你打進去!”

  后來我才知道,那一晚我的三魂七魄被嚇出身體一部分,一直不能歸位,而且從那時起我也第一次知道,阿瞻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8 PM
血腥瑪麗 第十三章 荒宅的故事(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所以我把昨天夜里的事跟他說了一遍。當時他還小,雖然有天生‘良能’,但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很義氣地決定晚上和我一起看看有什麼事。(其實他本來就是要住我家的。)我心里踏實多了。

  當晚快午夜的時候,我自己住的小房間的后窗突然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然后一個小孩兒的尖嗓音拖長了聲調叫我――萬里-萬里-萬里――

  我下意識的要答應,阿瞻一把捂住我嘴:“不能答應,一答應就死了!”

  我們咬著牙不回答,可那聲音卻一聲聲不停,后來又加入了另一個更尖利的小女孩的聲音,而且開始拍打我的窗戶――萬里――出來――捉迷藏!

  我很奇怪為什麼我的父母睡得這麼熟,竟然聽不到這麼大的聲音,我也不知道它們從哪里知道我的名子,我只是躲在床上驚恐萬分。這時,可能它們叫我叫得煩了,開始要進到房間里來。

  后窗上慢慢浸出兩個小小影子,象要掙脫什麼束縛似的鉆了進來。它們一跳一跳的靠近我的床。借著昏黃的月光,我看見它們的樣子。

  一男一女,和我們相仿的年紀、虛蒙蒙的身體、慘綠的臉,因為變化得不好,五官歪斜著,女孩的臉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大洞當作嘴巴,被大叢大叢的頭發包圍在里面在,男孩的臉上有一只大得象人的拳頭一樣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我,我突然明白昨天荒宅門縫里偷看我的東西是什麼!

  它們的下肢看不清楚輪廓,好像沒有一樣,其實就是沒有,只有半身在空中飄動,一頓一頓的,乍一看還以為像僵屍那樣跳過來。阿瞻把我拉得靠近床里面一點,可它們卻不見了,然后我感覺椈斃亃o軟綿綿冰涼涼的,它們的‘手’從不知名的方向過來拉我。

  萬里――捉迷藏!

  萬里――捉迷藏!

  “跟它們走。”阿瞻突然說。

  我點頭答應,雖然嚇得要尿褲子,但很怕如果不答應,它們會來害我的父母。那時候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只記著一人做事一人當,死也要當大丈夫,所以就跟著那勾魂似的聲音――萬里――萬里,一直來到荒宅。

  才一進到荒宅里,身后的大門仿佛生蚺@樣吱呀呀的、慢慢的自動關上。

  此時,小鬼們叫我的聲音停止了,相反在破敗得好像隨時都會倒塌的主屋內卻亮起兩星微弱的鬼火,漸漸地,鬼火越來越近,我這才看清那是兩盞白紙燈籠,上面寫著大大的奠字。而燈籠並沒有人挑著,只是懸浮在那里,然后有一個聲音對我們說――

  跟-我-來!

  出乎預料的,燈籠並沒有引我們進入室內,而是繞過陰森的大屋來到屋后的院落。那里的荒草更是茂盛,我們這種個頭的小孩子走到里面幾乎會被淹沒在。這讓我害怕起來,‘英雄好漢’的氣概一掃而空。我覺得好像被關到一層層的墳墓之中,越往里走越喘不過氣。我拉了阿瞻一下,發現他也很害怕,但是倔強的擰著眉,一付不服輸的樣子。我心想不能輸給他,所以也挺直了胸膛。

  忽然,燈籠沒有預兆的憑空消失了,我們立即陷入了昏黃月色下的漆黑草叢中,接著我感到一雙冰冷的手用力推我,讓我一下子扑倒在地,起來的時候連阿瞻也不見了蹤影。

  “阿瞻!”我大叫,卻感覺聲音象是悶在什麼里面,傳不遠。我再叫,回答我的只有那個怪異陰森的童音――

  萬里――捉迷藏――

  我慌了,在草叢里亂竄,可是無論我跑到哪,那個小女鬼都會跑到我對面攔我,臉上那個象嘴一樣的洞興奮地吐著舌頭一樣的東西亂動,好像真的以為這就是捉迷藏。就算我爬在草坑里,它還是找得到我,僵硬沒有人氣的手亂扯我的衣服,發出衣――衣――衣的笑聲。

  我嚇得屁滾尿流,一邊跑一邊大叫阿瞻,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后院可以讓我跑上半天還留在原地,四周是滾動不息的黑霧。過了好一會兒,我面前的黑霧‘霍’的一聲划破了一樣,從里面伸出一只鮮血淋漓的手來。

  我轉身就跑,這只手卻死死抓住我背后的衣服。

  “萬里,別跑。”

  是阿瞻!我頹然放松,任他把我拉回去,這才發現我們不過相隔一尺,是黑霧讓我看不到他。他臉上身上全是傷痕,右手更是傷得鮮血淋漓,就象剛剛打了一場大架,左手還握著一顆帶血的石頭很生氣盯著前面,可我卻在那個方向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時,小女鬼追了上來,阿瞻死盯著的那個地方也慢慢顯出小男鬼的樣子。不過它的四肢別扭的彎著,象被人拆過又重新組裝一樣,連頭也轉了180度,氣憤得‘臉色’青紫,吐著舌頭,露出窒息而死的人的猙獰模樣。

  娘――娘――

  它尖銳的叫,用手一指阿瞻,用力得整個手骨都掉落在地上。

  這個人看得見我――他也打得到我――娘――娘――

  女人細碎的聲音傳來,咯吱咯吱的,象是咀嚼什麼東西,又象是什麼東西在石板地上爬著。一陣更濃的黑霧從左前方噴涌而出,我和阿瞻被這陣霧氣卷得后退了好幾米,摔倒在一個淹沒在草叢里的、幾不可見的枯井旁邊。

  井底發出悶悶的冷哼聲,一雙枯手從井里伸出來,然后是一個濃妝艷抹的華服女鬼爬了出來,一下揪住阿瞻的衣領。

  下-來-陪-我-們-吧!

  它發出鐵絲刮金屬般的笑聲,要把阿瞻拖下井去。我用力抱住阿瞻,他也拼命掙扎扭動,亂舞的雙手一碰到女鬼,就使它身上的肉和衣物掉下一塊,並不象我一樣每次打到的都是虛空的空氣。他打到那女鬼只剩下一具梳著精致發型骷髏,就連骨骼也象要碎裂一樣,發出扑扑的空響。

  它顯然被我們的抗爭氣坏了,更執意要把阿瞻拖下去,那兩只小鬼也扑過來往后拖我。它們抓得我又疼又冷,象是什麼東西勒進我的骨頭,可我知道不能松手,否則阿瞻就死定了。

  漸漸的,我們開始力不從心,我眼見阿瞻的頭、肩膀、腰,都掉進井里去,只有雙腿被我死死抱著,他的雙手撐勉強抓在井沿上,支撐著他不會下落。而那女鬼的手在扳他的手指,兩只小鬼扳我的胳膊,讓我們松-松-松-

  就在阿瞻就要掉下去的一剎那,我忽然聽到阿瞻他老爹傳說中的踢踢噠噠的腳步聲。這聲音讓女鬼的手一滯,兩只小鬼尖叫著遁入井中,我和阿瞻則趁機擺脫了掌握。

  然而它那麼不甘心,頓了一頓后忽然飛出井口,象一個破布偶被人硬拉出來一樣。它朝著阿瞻的臉上吹了一口氣,阿瞻頓時失去知覺。

  那種形容不出的極度寒冷,帶著腐臭糜爛的氣息,潮濕又枯干的触覺,直到今天我仍然無法忘記。

  它伸出鬼手掐住我的脖子,你-找-死!森然的牙齒上下叩動。

  我以為我就會死了,七歲的孩子就要死在這枯井邊了,可我忽然‘看’到它的恐懼,沒有表情的骷髏頭上的恐懼。然后我聽到阿瞻老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孽障,我本來要渡你的,你還要害人!”

  我親眼看到平時昏沉衰老的阿瞻他老爹一派道骨仙風的模樣,只是伸手指了指女鬼,它就從剛才的凶惡模樣迅速消失,變為一灘爛衣服。

  阿瞻他老爹看看昏迷的阿瞻,又看看我,伸出手在我的頭頂,卻始終沒有按下來。

  “萬里,”他叫我,又回到以前老實慈詳的模樣,“你能答應伯伯不說出去這件事嗎?”

  我用力的點頭,心里發誓一定不說。

  他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仿佛知道我的決心,微笑著撫摸了一下我的頭說:“好孩子,那就讓你記得這件事吧。”又轉過頭去看阿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這個孩子需要個朋友,一個人太可憐了。”

  他一手抱著阿瞻,一手拖著我離開了荒宅,根本沒有其它人知道那晚發生的事,不過我和阿瞻都大病了一場。事后我們再也沒有討論過這件事,可從那天注定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知道他祕密的人。

  直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我問起當年的往事,他告訴我說,那個女鬼和她的孩子是被那個大財主的正牌老婆害死后扔在井里的,還讓個有法力的人術法封了它們的魂魄,讓她們只能在鎮上出沒,永不超生。

  它們也不是作祟害人,只有闖入者才會遭到驅趕。而那兩個小鬼可能真是想和我捉迷藏,這才要把我也帶到那個世界罷了。而阿瞻他老爹最終還是破了那個術法,讓她們各得其所去了。

  這就是我和阿瞻的第一段故事,我曾答應阿瞻他老爹不說出去,但我想你可以幫阿瞻,所以我說了,相信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會贊成這麼做。

  今天就到這吧,我會努力幫你打聽血腥瑪麗的事,回國再見。

  聽過萬里的故事,和萬里道過別后,小夏忽然很心疼那個孤獨的小阮瞻,心想以后要對他稍微好一點。她這樣想著就去拿手邊的熱水杯,想暖暖因這個故事而冰涼的雙手,可是她卻發現――水杯不見了。

  她明明就是放在左手邊的!

  這時候,燈光突然全滅了,只剩下電腦的熒光屏閃著跳動的微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8 PM
血腥瑪麗 第十四章 劫持(上)………………


  小夏全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握住胸口的護身符,驚懼的向四周看去,昏黑之中什麼也沒有。

  是突然斷電嗎?

  不,電腦明明還在運――小夏驀地回頭。電腦屏幕上顯現著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肌肉抖動、疵牙咧嘴,流著血的眼洞直直地瞪著她!

  女鬼!

  小夏驚恐萬分的想,本能地跳過去關掉電腦,把它象貞子一樣從電腦里掙扎著爬出來的舉動打斷。然而隨著電腦的關閉,辦公室內唯一的光源也滅了,頓時一片漆黑。

  她后頸中吹拂的冷氣、四周悉索的抖動聲、彌漫著的濃烈的血腥味,都提醒她這辦公室時不只她一個。幾秒鐘的適應后,憑借微弱的月光,她發現半空中有三個飄動的黑影對她採取合圍之勢,當她才一抬頭,它們就猛扑過來,

  六只蒼白枯爛的鬼手,張大到無以復加的血盆大嘴,尖銳的悲鳴,都說明這次不只是嚇唬那麼簡單,是想要了小夏的命!

  驚慌中她來不及細想,連忙躲在就近的桌子下面。

  無聲無息中,桌子突然開始不停地抖動,象有什麼在她身體上摸索。一顆頭倒立著從桌沿上方緩緩絳下,兩顆、三顆,長發披散了一地。

  還-我-命-來!

  小夏大叫一聲,舉起護身符一通亂舞,並趁著黑影散亂的時機,看準大門的方向奪路而逃。然而門關上后,她愣住了――她沖進了衛生間!

  在這里!有聲音叫她。

  她猛一側頭,正巧看到衛生間里的鏡子自己的臉。血紅的鏡子中,自己的臉蒼白驚恐、冷汗直流,然后就開始變化――眼珠突出,沒有瞳孔,五官漸漸腐爛,嘿嘿發笑,臉皮象橡皮套子一樣松動脫落――

  血腥瑪麗!

  小夏極度驚嚇中突然心中一陣清醒,終於明白自己無緣無故遭受襲擊的根源。這是它給她的幻覺,她要是被嚇倒她就完了!

  她咬著牙把護身符按在胸口,依照先前的慣例大聲頌念:“南無地藏王菩薩!”她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對西方的邪靈有威懾作用,反正當時鏡子里的幻相消失了,鏡面上卻流出血來。

  小夏松了一口氣,隱約中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正常了,除了受驚嚇后的蒼白和恐懼。但她馬上感覺有異,一扭頭就見到那三個陰魂不散的女鬼齊刷刷堵在門口。同樣糜爛的血臉上看不出表情,可小夏卻明明感到它們對她強烈的恨意。

  為了什麼,她不知道,但她很明確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否則這三位決不會輕易放過她!她咬咬牙,握著護身符往外沖,穿越虛空中的女鬼的身體。然而才一離開門邊,卻又被拉倒在地,它們冰冷粘稠的手指蛇一樣抓住她的四肢,並且張開流血的嘴,狠狠咬噬下去!

  尖銳的痛楚讓小夏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誰來幫幫她!雖然女鬼不敢靠近她胸前和頭部被護身符的柔和光芒保護的範圍,但它們卻像要咬斷她的四肢一樣,而她現在完全動彈不得,無法反抗!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被咬死在這里了!

  “有人在嗎?”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男人聲音讓小夏有了希望。是小張,大樓的保安員,大約一小時會巡樓一次。她用盡力氣掙了一下,並大聲回應小張的問話。

  開門的聲音后,房間的燈光瞬時大亮,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光明真好啊!

  小夏從地上爬起來,看到三個女鬼沒了蹤影,自己裸露的胳膊和雙腿上雖然沒有流血,但有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跡,證明她剛才的經曆不是夢魘。

  “岳小姐,還沒走?你在干什麼?”小張問。他身后還跟著兩個陌生人,也穿著保安制服,低著頭一言不發,象是新來的。

  “我――燈突然滅了,我摔了一跤。”她倉皇回答,不想說這些沒譜的事嚇到這幾個小保安。“我正要走。”她順手抓起書包,不想再耽擱下去了,誰知道這幾個普通人能幫她多久,總不至於他們和警察一樣也有煞氣,不要連人家也連累了。

  “好吧,我們送你下去。”小張等小夏出來就鎖上門。

  他看著小夏的背影,又看看門里黑暗中的磷光,意味深長地笑了。

  電梯的速度好像平常要慢,而且這種封閉的環境加重了小夏的不安。她想找點什麼話和小張說,卻在一側頭間見小張和那兩個新來的保安正襟危‘站’目不斜視,並沒有要閑聊的意思,然而恍然間她卻覺得電梯里有點什麼不對,讓她感到頭皮發麻。

  她又看了小張他們一眼,沒什麼不對。她再看,真的沒什麼。最后看一次――突然間驚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電梯內部的四壁本來是半身鏡,有時她在電梯里會臭美的東照西照、整理妝容,而此時的她卻只看見她一個人的身影。三個保安明明在她的身邊,可是鏡子里卻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人!

  ‘叮’的一聲,電梯停了,三樓。小夏想也不想地往外跑,但黑暗樓道里三個披頭散發的影子猛扑過來,讓她短叫一聲后,無可避免的又退回到電梯里。

  電梯的門迅速關上,繼續向下,但門外一直有咚咚咚的敲擊聲,門縫的地方還有一只手掙扎著要鉆進來,而更另她不安的是身邊的三個‘人’。

  一片安靜,除了小夏短促的呼吸。

  “你看出來啦?”‘小張’突然問,輕笑著,但聽著象哮喘的人拼命吸氣。

  小夏驚懼地瞄了他一眼,見他的臉還是小張的樣子,不過卻僵硬、麻木、青白、沒有表情,這就使他的笑容格外陰森和突兀。其它兩個保安象死人一樣沒有氣息,面貌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五官。

  她拼命想著要怎麼辦,但她發現她現在就象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能力逃脫。

  “到了,拼命跑,別回頭。”‘小張’又說,這次連聲音也是僵直的了。然后小夏看到身邊的‘人’突然變成了地上的幾灘衣服,三個模糊的影子率先沖出停在一樓的電梯,以一種怪異的形式和另三個意圖沖進來的影子扭打成一團。

  她愣了一秒鐘,但還來不及判斷對錯就拼命跑了出去,不敢回頭去看嘶吼的亂響,一口氣跑到空無一人的長街上,流動的空氣讓她感覺好了一些。她回過頭去看大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她知道必須盡快離開,到了阮瞻身邊就會安全了。

  啊,阮瞻!這是她第一次那麼想念他!

  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駛來,停在猶豫的小夏身邊,和藹的中年司機探出頭來:“小姐,要車嗎?”

  小夏點頭,坐在后座上,然后說了夜歸人酒吧的地址。“您能快一點嗎?”

  “沒問題,我開車出了名的又快又穩。”

  小夏不說話,暫時的安全讓她陷入沉思。她又招惹了什麼?為什麼這三只女鬼一付要置她於死地的樣子。她自問決沒做過任何虧心事,也不殺生,就連平時吃飯里的肉食也是從超市里買的冷凍食品,所以這次遇襲一定是和血腥瑪麗有關的。

  與血腥瑪麗有關,但卻不是它干的!

  從張雪那件事中,她見識過鏡子里的鬼手,跟今天她在衛生間遇到的情況不那麼相同,好像今天的這三位不能完全操控鏡子,只是利用幻象嚇她。況且按常理說,血腥瑪麗並不能離開它被請出的地方,也就是學校。那麼她今天遇到的又是誰?

  三個――女鬼――沒有臉――難道是那三位遇害的女生?!

  可她們的死和她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叫她還命?糾纏她不是違背‘冤有頭、債有主’的規則嗎?還有‘小張’他們是誰,為什麼幫她擺脫死境?

  小夏煩惱地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急速的后退,可見這車確實開得很快。空曠的荒野上漆黑一片,只看見零星的――可是,等等,她是不該在野外的,夜歸人酒吧在市中心。難道她被劫持了?

  “這不是去我說的地方。”小夏慌忙中拍了一下司機的肩膀,但她沒感到人類身體應有的質感,反而是嘭嘭的聲響,象拍打在空心的物體上,而司機根本沒有回過頭來。

  她駭得縮向后座,從后視鏡中看到的司機的臉更讓她幾乎嚇死――那是一張紙做的臉,不是白紙也不是別的什麼紙,而是那種清明節給過世的親人燒元寶用的金銀紙,上面簡單的畫了幾筆眉眼,在后視鏡中閃爍著詭異的微光!

  她是被劫持了,被鬼劫持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6:59 PM
血腥瑪麗 第十五章 劫持(下)………………


  她知道她跑不了,於是干脆壯著膽子問:“你要帶我去哪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因恐懼而變形,但金銀紙人司機並不回答。

  “你們到底要怎樣?”

  紙人‘霍’地從駕駛座位上站起,擰過身來面對小夏:“趴下!”它以紙板撕裂似的聲音說,然后毫無預兆的象泄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

  小夏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啪’的一聲,那三個女鬼血淋淋的臉平平的貼在兩側及前方的窗玻璃上,猙獰地盯著小夏。

  你――跑不了!

  它們拼命敲擊著車窗,劇烈地搖晃著車子,象要把車子和小夏一起拆了一樣。突然,驚惶失措的小夏被拉倒在地,直直的躺在車上。

  不,不是車,是細長的、空無一物的封閉空間――棺材!原來她從大樓逃出后,就一直呆在棺材里!

  此時,不知從哪里來的大把的冥紙涌上來,貼滿了整個棺材內壁,讓小夏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也聽不到外面的嘶叫、咒罵、捶打的聲音,象個蠶一樣被包在蠶繭里。甚至她還不如蠶寶寶那麼舒服,因為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見那個金銀紙人緊貼在棺材的蓋子上,居高臨下地瞪著她,畫出來的笑眉笑眼呆呆地對著她。

  “到了我們的地盤了!”它古怪的聲音從它古怪又不動分毫的嘴里說出。

  讓我死了吧!

  小夏絕望地想。她可不想再被這麼驚嚇了,可是此刻她連昏倒都做不到,恐懼竟然使她的頭腦特別清醒。她覺得自己在不停地移動,但完全不清楚它們要把她帶到何處,也不知道它們意欲何為。過了差不多一個世紀那麼長,她突然被摔倒以地,眼前驀地一亮,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稀疏的小樹林里,周圍靜悄悄地沒有動靜,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難道只是鬼魂們尋開心,自己只是碰巧被選中的倒霉蛋?!

  她驚懼地四處張望,覺得這種安靜中透著不詳,並不正常。她慌忙拿出手機,在被劫持后第一次有時間做她一直想做的事。

  “阮瞻,救我!”

  “你在哪?”他能感覺不好,知道一定有事。

  “福山公墓。”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小夏背后響起。小夏驚得把手機掉到地上,但那頭的阮瞻卻聽得清清楚楚,馬上拿了車鑰匙跑出來。

  “你們是誰?要干什麼?”小夏慌張地問。

  此刻她面前‘站著’兩個‘老人’,一男一女,老太太穿著華麗的壽衣,老先生穿的一身軍裝,看樣子生前位置不低。它們臉上帶著死人才有的蒼白和僵硬,雖然沒有惡意的樣子,但任誰在半夜見到鬼魂都會心驚膽顫,哪怕是以前曾經見過。

  何況隨著一陣奇怪的陰風漸起,小夏看到數以十記的鬼魂從小樹林的另一方飄過來,但它們沒有對她有什麼舉動,只是從她身邊穿過,不過這也足夠讓她遍體生寒了。其中,她還看見了‘小張’,它對她笑著點頭,象熟人一樣。

  “請你救救我的孫女!”老太太說。

  “你孫女?她是哪位?”小夏警惕地偷瞄周圍,“這些――這些是怎麼回事?”

  “那三個女鬼沒完沒了,我們的鄰居幫我們去轟它們走!”

  鄰居?當然了,這里是公墓,她能從稀疏樹木間看到公墓門口的牌樓。可是,鬼魂有那麼齊心合力嗎?為什麼不把她拖到里面去,而呆在外面的小樹林?

  老太太的話回答了她的疑問:“這里和陽間一樣,也有前后左右的鄰居、朋友,有事大家也會幫忙。之所以請你到這里,是因為里面也有不好惹的,怕嚇到了你!”

  這不不夠嚇的嗎?要是神經弱一點的話,也許會被嚇死至少三回了。

  “那三個女鬼又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們是T大那三個橫死的女孩子。”老太太的答話證實了小夏的推測,“她們知道我們要找你救我的孫女,想千方百計的阻止。橫死的人和壽終正寢的人不一樣,很凶,所以我們要把你救到這里來。這是我們的地方,多點朋友就能阻止她們害你。”

  原來她的災禍只是一方想讓她幫忙,一方不想讓她幫忙,完全與她本身無關,真是倒霉透頂!而且那三個女鬼簡直不可理喻,竟然想用殺死她來阻止她!想來想去,她恍惚中明白這兩個老人是誰了。

  “你們要救的人是陶小春吧?”

  “是。我們是她的爺爺奶奶。”

  怪不得!小夏現在平靜了一點,雖然和鬼談話仍然后背發麻,不過知道有求於自己的話至少應該不會害她。

  “可是她失蹤了,你們知道她在哪里嗎?”

  老太太露出悲傷的神色,不過沒有哭出眼淚:“小春――已經死了!”

  “什麼?!”小夏大吃一驚,“死了?怎麼死的?死了我還救什麼?”

  “我想讓你把她的魂魄從那個外國邪靈手里救出來,讓她來和我們團聚。”

  果然!她還是死在血腥瑪麗的手里了。

  “我想她不會不明白怎麼逃避沒有完成契約的懲罰,為什麼又會這麼快就遭了毒手?你們又怎麼知道的?”

  “她出事前曾來給我們掃墓,她對著我們的墓說了所有的事,包括你發現了她的祕密,呆在這里不是會被那個外國邪靈要了命就是被你抓到警察局去。還說要去給一個叫劉鐵的男孩子留下一點東西,然后就遠走高飛,恐怕短時間再也不能來看我們。可惜當時是白天,我們沒法阻止她,而你也知道,她這一去就失蹤了,我們清楚地感覺到她已經死了,可就是找不到她的魂魄,我想她一定是被那個外國邪靈困住了。”

  “所以你們就想辦法找我?”這樣的求人方式倒是獨特,要是嚇死了被請求的人怎麼辦?“為什麼不托個夢給我就算了?”

  “我們試過,可是你住的那個地方,我們連靠近都做不到。我們知道你身邊一定有高人,所以只能這樣請你來。”

  真明智,去住到阮瞻那里!小夏在這個時候也沒忘佩服自己的先知先覺。可是她應該時刻呆在阮瞻身邊的,那樣會更安全!

  “你能幫幫我們嗎,岳小姐?”老太太焦急地追問。

  “你們知道她做了什麼嗎?”小夏皺皺眉頭。如果陶小春還活著,她或許救不了她,畢竟她因為自己的私利害得四個無辜的同學三死一瘋,如果不受法律制裁,公理何在?可如果她已經死了,所謂人死債爛,她可以考慮幫她擺脫邪靈的控制,回到爺爺奶奶身邊。老太太的神情讓她有了惻隱之心,她想如果她有什麼事,地下的奶奶也會很焦急,想盡辦法要救她吧!

  家長對孩子的愛是無條件的,所以才偉大!

  老太太露出羞慚的神色:“我知道她做了好多坏事,害了別人。可這個孩子從小是我們養大的,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我們的錯。小春從小就爭強好勝,什麼都要做第一,而她也做得很好。可是在大學里,無論她多麼好,也不能成為眾人的焦點,成為風雲人物。最后她的好勝心占據了她所有的意念,這才惹出這麼大的禍事!”

  老天!阮瞻說對了,天大的事只不過因為一個最簡單的理由。

  隨著老太太的敘述,小夏明白了所有事的前因后果。原來陶小春自認為聰明又漂亮,可是她的功課始終比不上第三個遇難女生,而風頭遠不及張雪,而她一直暗戀的劉鐵又和她一向最看不起的,從湘西農村出來的錢莉鬧了一點緋聞,而對她卻一直不冷不熱,始終不超過同學的界限。這一切都讓她憤恨不平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心靈扭曲得想要殺死這幾個同學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她一直沒有想到即不讓自己惹麻煩,卻又能達到目的的方法。

  無意中,她在在網上看到血腥瑪麗的事,於是她在其它同學只限於敢不敢玩、相不相信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堅信它的存在,進而異想天開的認為可以借助它的幫助。她努力尋找血腥瑪麗的各種記錄,周密的研究計划了幾個月之久,才在開學后的幾天實施了計划。

  或許她的恨意太深了,讓她的意念格外集中,大大不同於其它只抱著玩恐怖游戲的少女的心態,所以這麼不容易出現的血腥瑪麗還是被她在校籃球隊比賽的那天請到了。而那麼可怕的強烈執念竟然真的可以戰勝恐懼,居然讓她沒被請出的邪靈嚇死,並且與她訂下了契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0 PM
血腥瑪麗 第十六章 可笑又可憐的理由…………


  四個美貌少女的生命和青春,換取劉鐵對她的愛情!

  陶小春為一個可笑又可憐的理由,和魔鬼訂下了契約。

  首先她利用錢莉的單純,騙她說劉鐵已經和她約會,而只要錢莉敢玩這個游戲,她就退出。為了那一絲沒有把握的希望,錢莉愚蠢的同意了。其實血腥瑪麗早已被請到,正徘徊在校園的黑暗角落中,而錢莉只是被誣陷為帶來災禍的人。

  那可憐第二個女生和她毫無瓜葛,只是她行動的犧牲品,是她奉獻給血腥瑪麗的祭品。那個女生只是恰巧被陶小春看到在單獨洗浴,陶小春趁她正在對鏡梳妝時,用提前預備好的東西反鎖了浴室的門,然后溜出去拉掉電閘。

  第三個女生是功課比她好的那個,她假意在自習教室請教她問題,拖到晚上大樓沒什麼人的時候才離開。到了二樓拐角的那個鏡子前,她以忘拿了東西為由把被害女生單獨留在那里,自己跑到頂層的配電室讓大樓停電五分鐘。

  對於張雪,她先是謊稱張雪一直追求未果的倪陽托她轉告約會的請求,騙當天準備回家的張雪留在校園內,也就是邪靈可以游蕩的範圍內,然后在明知倪陽會爽約的情況下,溜出寢室假意對張雪說起她鼻子上其實並不存在的瑕疵。她知道依張雪的驕傲、愛美的個性必定會在鏡子前流連忘返,反復研究究竟哪里不夠漂亮,不夠吸引倪陽,她則想法子避開沉溺於電視的管理員的耳目,摸黑拉掉在一樓樓道口處的電閘,而外面的人在沒有光亮的情況下根本看不見這一切。

  意外的是小夏的出現。她看到七號樓突然斷電,跑去張雪的樓下丟了一大塊石頭,砸破了張雪的窗玻璃,而且正好打到坐在窗邊的張雪握在手里的鏡子上,無意中破坏了血腥瑪麗的行動,也才保住了張雪的一條小命,而她自己在那個晚上則差點被惱怒的邪靈抓到鏡子中。

  抓到鏡子中?作為第二個報復對象的陶小春會不會象當天的自己一樣?只是她沒有阮瞻這樣的人去救她!所以她的靈魂被困在鏡子中了?那麼她的肉體呢?

  小夏沉默不語,仔細思考著種種可能。可她的沉默被誤認為拒絕,一直沒說話的老先生忍不住了:“你到底幫不幫我們的孫女?學校里年青人多,陽氣旺,我們這種正常的魂魄沒有辦法親自去找,所以才求你!”

  他理所當然的命令態度讓小夏油然而生反感,不顧死活的說:“我還在考慮。實際上她是罪有應得,那麼惡毒的女孩不該吃點苦頭嗎?”這個老家伙真可惡,明明是他知道自己打不過血腥瑪麗才求到她的,還這麼沒禮貌!

  “你說什麼?”

  “不然你以為樹林外的那三個女鬼是怎麼回事?本來她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看來應該讓那三個女鬼把你掐死!”

  他的話讓小夏忽然想起一個同學身為退休老軍人的外公,對兒女嚴厲,對侍候他多年的老伴刻薄,還總一付天下就他最大的嘴臉,活象現在的這位,不禁一肚子氣,冒失的個性又出來了。

  “那是拜你寶貝孫女所賜,要不是她,她們三個現在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她們為什麼找我麻煩?還不是因為你們想讓我救你的孫女!你這樣說,好像我還應該感謝你?!”

  “刁嘴的丫頭,不知死活!”軍人老鬼那唯我獨尊的坏脾氣果然爆發了,和小夏同學的外公的表現一模一樣。不過,同學的外公不會讓她感到害怕,可是面前的這位卻讓她頭皮發麻。

  他的臉扭曲成慘不忍睹的形狀,臉色變成青綠,眼珠就象要掉下來那樣怒瞪著。小夏步步后退,他卻用力擺脫老太太的勸解,以小夏無法理解的速度直飄過來,伸手要抓小夏的脖子。

  這回誰還能來救她!小夏絕望地想。

  然而老天爺待她真是好,因為適時閃過一聲脆響,象電火花一類的光芒把老頭鬼震退到老太太身后,沒入地面,半天后才狼狽地鉆出來。

  “你沒事吧?”再一次及時趕到的阮瞻問。他打量小夏,見她一付受驚過度的樣子,不過沒什麼大礙,放下了不安了一路的心。

  “沒事,就是一晚上看到了近百的鬼魂,場面太壯觀了。”小夏自嘲,可不自然的聲音泄露了她這一晚上被連番的折磨的恐懼。

  “你不用逞強。”

  “那麼可以軟弱一下嗎?”

  “可以。”阮瞻的話音才落,小夏就猛扑到他懷里,緊緊抱著他的腰。

  她沒有哭,可是一直在發抖,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可以放下。或許她能假裝鎮定,但是她不知道她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只有阮瞻到了,才會不一樣。

  “沒事了,沒事了。”他哄她。

  “你怎麼才來!”她把頭悶在他胸口抱怨。

  “小姐,這里是郊區,我的車差不多快開得報廢了,還嫌!”

  “可以用你的邪術!”

  “我還沒有高段位到會遁術。”阮瞻被小夏磨到無可奈何,“可以松開了嗎?你勒得我要斷氣了。”

  小夏為自己的失態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松開阮瞻,雖然在本能上還是認為靠著他才安心。她見到他后,堅強立即瓦解,把‘有山靠山,無山獨立’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此刻她雖然放開他,但腿卻軟得直打晃,阮瞻只好扶住她。

  他一手把小夏攬在臂彎里,一手直指著前方的軍人老鬼:“我念你是壽終正寢之人,而且沒傷到她,所以不追究你。不過你記著,欺侮弱小,無論對鬼還是對人都是最無恥的行為,對不起你生前的軍裝!”

  “小子挺橫啊!”

  “要試試嗎?”

  老頭兒還沒有答話,旁邊的老太太看出阮瞻隱隱要爆發出的出類拔萃的能力,馬上討饒:“對不起,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請岳小姐幫忙而已。”

  阮瞻皺皺眉,轉過頭來問小夏:“你又惹什麼禍了。”

  “不是我惹的!是血腥瑪麗的事。他們是陶小春的祖父母。”

  “那麼她還是死了?”

  “是。他們說她是去給劉鐵送東西時失蹤的,一定被困在血腥瑪麗的手里,我想大概會從學校找到答案。”

  “你答應幫忙了?”

  小夏不說話,但眼巴巴地看著阮瞻。

  阮瞻熟悉這種眼神,那是她又動了她的惻隱之心而又無能為力,非要麻煩他不可的意思。本來這次他被她鬧得心軟,不得不插手血腥瑪麗這件事了,可相對簡單的‘請它走’現在變成了‘要救人’,那就是非正面沖突不可!他暗嘆了一口氣,認了命,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朋友交往,竟然讓她成功的賴上他。

  這世界的天理在哪里?!

  他剛才接到她電話的時候就知道她又惹上了什麼,等他趕到時候,老遠就看見一群鬼魂圍著三個女鬼。他看的出來那些鬼魂是正常死亡的亡靈,而那三個女鬼卻透著凶險。從小夏目前的案子和那三個女鬼臉上血肉模糊的樣子,他大概判斷出是怎麼回事,所以驅趕走了她們,而那些正常的亡靈也看出他靈力強大,早就一哄而散,他只是沒料到她被劫持只是因為有人――有鬼求她幫忙。

  “求你幫幫我的孫女,即使她做錯了事,她也已經死了。如果還有什麼懲罰,我來替她受。求你們幫幫她,至少不要讓她魂魄不歸!不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求求你們大發慈悲!”老太太跪地求情,號啕大哭,雖然鬼是沒有眼淚的,可是她的真切讓小夏百般不忍。

  “阮瞻,你怎麼說?”她問。

  “你肯聽話嗎?”

  “肯聽肯聽!”

  “不幫!”

  “阮瞻!”

  “你根本就不聽話!”真是丟人,又敗給她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0 PM
血腥瑪麗 第十七章 怎麼辦?………………


  凌晨兩點多,阮瞻在泡酒吧的夜游族和兩個三八伙計的注目禮之下,第二次半扶半抱的把小夏弄上樓去。他沒心情顧慮眾人的猜測和目光,只希望這不要成為習慣。他是學心理學出身的,知道男人最容易對與自己工作到深夜的異性產生不一樣的感情,何況他們兩個還總是經曆同生共死的狀況。

  這位姓岳的‘強盜小姐’最近賴他賴得太自然而然了一點,而她那種逞強又脆弱、善良又不講理、敏感又冒失的個性,讓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悸。這不是個好現象,他一定要小心一點,不要讓自己的心陷落。他不願與任何人有深刻的感情瓜葛,教訓已經夠了,無論她多麼聰慧、多麼可愛、笑起來的樣子多麼嫵媚迷人也都一樣。

  他只要稍微管束自己一點點就能做到!他阮瞻是誰?名牌大學心理學系的高材生,有著能看透人心的敏銳,豐富的閱曆,還有他最厭惡和憎恨的所謂‘良能’。他在什麼樣的女人堆里都能游刃有余,還會被一只小麻雀纏得交槍投降,根本不可能!

  只要幫了她的忙,打發她走,一切都沒問題!

  “你當初為什麼讀心理學?”阮瞻才把小夏安頓好,她就突然問了這麼一句。這嚇了阮瞻一跳,以為她能讀懂人心,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打什麼算盤。

  “這和你有什麼相干?”

  “我是說――萬里讀心理學很好理解。他愛說話,性格溫柔,有正義感,膽大心細,這些都是他成為心理醫生的根源。可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接近別人嗎?為什麼又要去研究人的心理?難道研究是為了遠離?”小夏接著問。

  她今晚飽受驚嚇,可是她一回到他的家就感到無比安全,心情也跟著放松起來。情緒能從負面很快的轉到正面,據萬里說是她最大的優點,可是阮瞻從一小時前的正直勇敢轉化為一回家就冷若冰霜算不算個大缺點?她想起和萬里聊天的內容,所以有此一問。

  “你是要討論陶小春還是我?”

  “陶小春。”小夏毫不猶豫。

  好吧,算他厲害!萬里既然‘求’她逼迫阮瞻,她也答應勉為其難,那麼以后有的是折磨他的機會,現在不和這臭男人爭一時之長短。“我們要怎麼辦?”

  “這件事並不復雜,假若我們所有的情報和猜測都是正確的,去學校就能找出答案。”

  “你是說既然血腥瑪麗只能在校園徘徊,那麼陶小春一定在校園遇害。那麼她的屍體一定藏在校園的某處,而靈魂――也許在那里任何一處鏡子后面。”

  “沒錯。”

  “我實在想不出陶小春既然知道怎麼逃避卻又在哪里疏忽了,以至搭上性命。”小夏想了一下,“也許我們該問問劉鐵,不是說陶小春失蹤前曾送給過他什麼東西嗎?如果他有什麼信息,我們行動起來會省許多事情。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問,決不讓他介入這件事,這樣就不會泄露你的祕密。”

  “謝謝。”阮瞻訝異地說,沒想到她還能顧慮到他不願為人所知的事情,心想算她有良心!

  “沒關系,互相幫助嘛!可是之后怎麼辦呢?”

  阮瞻沉吟了一下。“先把陶小春的情況弄清楚再說,這件事我想免不了要大斗一場。要驅走它已經不容易了,何況還要救出被困的魂魄。”

  “對不起。”是她又給他添麻煩了。

  “算了,反正想驅走它,它也未必肯乖乖就範,總是要武力解決。”

  “你有多大把握?”小夏偷瞄阮瞻一眼,“可能消滅它嗎?”

  “要驅走它,交過手才知道結果,而消滅它是不可能的。它不是怨氣不散的鬼魂,也不是隱藏在夜里,伺機禍害人類的惡鬼,它有它自己的地方,也就是說‘合理的’存在,所以民間才稱它們為‘仙’。玩各種請仙游戲的時候,‘仙’可能會應請求走上一遭,然后還會回到它們自己的‘家’,所以你只能把它從你這里送回去或者趕回去,而不能殺了它,至少我不能。”

  “就是說它還有機會跑出來禍害人間!”

  “別怪這些‘仙’!沒聽說過嗎?人心不生暗鬼,鬼也不能輕易利用上人。說是鬼惑亂人,不如說是人禍。”

  小夏點頭,深以為然。要不是因為那個心理不健全的陶小春,要不是錢莉和張雪那麼輕易的接受誘惑,要不是那些人性中最黑暗的妒忌、虛榮、無聊、愚蠢和殘忍,怎麼可能會有這場無因的災難?

  “那麼就這樣吧!”小夏說,“明天我得出庭,下午回來就問問劉鐵知道什麼情況,然后我再去學校找找有關陶小春的線索。”

  “不,你不要單獨去學校,否則臨時出了什麼事你無法對付!”阮瞻站起來,“先弄清情況,然后我們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好吧,不過我想問你個問題。”小夏阻止要離開的阮瞻,“為什麼我有時能看見鬼魂,有時又看不見呢?”

  “一般情況下,有陰陽眼的人才能看見那個東西。可是如果它想讓你看見,你就能看見,就算你閉上眼睛也一樣。”

  “那個還有――今天那三只女鬼為什麼那麼厲害那麼凶惡?她們生前都是很善良單純的女孩,而且就算是橫死,也不到於這麼可怕吧?”

  “她們那麼冤枉,死得那麼恐怖,不厲害才怪!”阮瞻很奇怪小夏的想法,“你被人冤害試試看?變態的人有超越正常的邪力,怨氣沖天的鬼也一樣,這是情緒激化的問題,與生前的性格沒有關系。”

  “我小時候聽人家講《宋定伯遇鬼》的故事,聽說新死的鬼能力不足,可是你看看,”小夏舉起手,“我今天差點被它們咬掉手臂。”其實她東拉西扯,就是想讓一心想要離開的阮瞻多陪她一會兒,今天她不怎麼想一個人呆著。

  她縴細手臂上的瘀傷讓他差點伸手去撫摸,但他馬上把動作改為抓住門把手,“這兩天晚上別出去,不會有事的。”他轉身想走,但卻一眼撇見她胸前的玉墜,不由得皺眉。

  “把你的護身符給我。”

  “干什麼?”

  “我不搶你的!”小夏那付很寶貝很緊張的樣子讓他發笑,“這些日子你遇邪太多了,這玉被汙染了祟氣,保護力下降了,我幫你驅一驅,還這寶貝以清明。”

  “突然這麼主動對人好,一定有企圖。”

  “不要算了。”

  “誰說不要,難道我還怕你?”小夏摘下玉墜,“我正氣浩然,不怕你的陰謀詭計。你不就是想讓我早點離開你這里嗎?告訴你,沒門!死了這條心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1 PM
血腥瑪麗 第十八章 偏僻的車庫…………


  雖然工作還是很多,第二天小夏還是在天一擦黑就離開事務所。她寧願把工作帶回家做,也不要單獨呆在辦公室了。在大廈門口,她遇到了保安小張,心里覺得麻麻的,尤其是小張對她微笑的時候,但她知道面前的是真正的小張,是自己的感覺在作怪。

  她不知道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會持續多久,但是她必須盡快結束這一切,所以她一進酒吧的門就追著劉鐵到處跑。

  “問你個事。”她盡量顯得不那麼專注,“你們學校那個陶小春離家出走的事你知道吧?她是你的鐵杆粉絲,她是沒留給你這大帥哥什麼紀念品嗎?”

  “離家出走?”劉鐵停下手里的活,“可是學校里的人都猜測說她一定被害了,畢竟最近不那麼太平。”

  “猜測?”

  “是啊。因為前幾次的案子都有謀殺情節,這一次是神祕失蹤,所以大家只是猜測。真希望那個什麼術士的盡快落入法網。”

  “你怎麼知道是術士干的,別人雲亦雲,很沒有個性!”小夏一聽人家誣陷阮瞻就生氣。

  劉鐵奇怪地看著身邊的跟屁蟲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激動。小夏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連忙調整了一下情緒,“不說這個,先說說你有沒有線索。”

  “你問這個干什麼?小夏姐。”

  “你知道我現在擔任你們校方的法律代表,”小夏亂編一氣,“不管謀殺也好,失蹤也好,學校總要給家長一個交待,所以這種調查也是我的服務範圍。”

  “小夏姐去當偵探吧!”

  “別貧嘴了,快仔細想想。全學校誰都知道她很喜歡你,說不定真的有什麼細節你沒注意。”

  “陶小春真的和那個系列謀殺案有關嗎?”劉鐵停下來,認真地問。

  他不傻。上次小夏讓他和倪陽合演一出戲,調查陶小春有沒有看校籃球隊的比賽時他就覺得古怪。問小夏姐吧,她又不肯說。隨后陶小春就失蹤,而小夏姐現在又那麼急於調查這件事,肯定是有什麼問題。

  看著他年青認真的臉,小夏很正經地說:“這麼說吧――你是成年人了,該知道有些祕密是不方便透露的,並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紀律的問題,再說於你也有害無利。其實我也並不知道全部的事實,現在你只要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相關的線索,就當幫幫我,也是幫幫陶小春,她畢竟是你的同學,還是你的崇拜者。”

  劉鐵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我明白,小夏姐,我並不想打聽什麼,我只是――我只是想像不到會出這麼多可怕的事,現在學校對外封鎖消息,校內又人心惶惶――”

  “小鐵,我的酒!”一個顧客打斷他們。

  劉鐵答應著,小夏則繼續做跟屁蟲。“所以我要你仔細回憶一下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依我看,年青女孩子離開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會留下什麼東西給他。”一定有的,不然陶小春的祖父母也不會這麼說,而且她總有種感覺,陶小春一定是為了送劉鐵離別禮物才出的意外,因此這東西送到哪里就成了關鍵。其實他們可以跑到學校里引出血腥瑪麗,打敗它再問出陶小春的消息,解救她被困的魂魄,可它可能被驅走,但不一定會合作,而且那樣太冒險,沒有計划性,對阮瞻不公平。

  “可是真的沒有什麼呀!”劉鐵皺眉,“雖說陶小春對我是有點特別,我也不是感覺不到,不過她是個很含蓄的人,沒什麼表示呀!再說,她送給我東西無外就那幾種方法,寄給我、送到我的宿舍、親自交給我、托朋友帶給我,到今天她失蹤那麼久了,如果真的有什麼,應該早就到了啊!”

  是啊,從時間上看確實不大可能了。是陶小春的祖父母記錯了,還是她慌張之下沒送成?或者出了什麼岔子沒送到?劉鐵遺漏了某些環節?

  “這樣,我再想想。”劉鐵扶住因為跟在自己后面轉悠而差點絆倒的小夏,“有消息我第一個通知你,連警察也不告訴。”

  “好,回來我請你吃飯。”

  “上次的還沒請呢!”

  “記上賬不就得了。”

  “那我不客氣了,欠我兩次。”劉鐵伸出兩根手指,“現在我要去干活了。”

  小夏揮揮手,沮喪地走到吧台處,很沒形象的趴在台子上。劉鐵要麼沒有來自陶小春東西,要麼是想不起來,也就是說她的計划沒有進展。要怎麼辦呢?

  “干什麼呀小妹妹,想大小通吃?”一個女人的聲音悠悠傳來。

  小夏循聲望去,見是那個她第一次來酒吧認識的女人,顧姐。她調侃和妒忌兼備的看著小夏,周圍幾個女人也一臉玩味。

  還說是為了放松喝酒才來這里,不是為了泡帥哥!誰相信!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了我不是阮老板的情人,是他的債主,怎麼就不信呢?”

  “切,要說阿瞻欠債,打死我都不信。”一個女人搭腔,“這麼多年了,早看出阿瞻是個頂頂驕傲的人,什麼事都會自己解決,是最有擔當的男人了。”

  “是啊。”另一個女人說:“就算真的一時周轉不靈,我怎麼沒趕上這樣的好機會呢,不然我傾家蕩產也要讓他欠我的債。”

  “信不信隨便你們!放心,我對這里的大小男人統統沒有興趣,你們對他們要殺要剮、或蒸或煮隨便處理,跟我沒關系。我還可以免費奉勸一句,對付這里的男人,守株待兔是沒用的,尤其是對老板,不如主動出擊。聽我的話沒錯,我等你們勝利的好消息!只是吃他的時候別忘了叫上我參觀一下、開開眼界就行了,不然剩下的遺骸讓我瞻仰一下也行。”

  “真的?”

  “比珍珠還真!”

  “阿瞻你怎麼說?”

  小夏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阮瞻正巧拿了東西進到吧台里面來,那幾個女人相當陰險,根本不提醒她一下,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她教唆這些色女吃掉他。

  “我是‘欠了’岳小姐的,不過馬上就要‘還清’了。”阮瞻輕描淡寫地說,臉上笑得那麼溫柔好看,可是小夏知道他在咬牙切齒。

  “這是真的嗎?阿瞻你不是給她打掩護吧?”顧姐意有所指地說:“下次有什麼困難也和我說說,大家朋友一場,怎麼也能幫你,免得你被人訛詐。”

  “沒什麼,只是失誤,小小的失誤。”阮瞻瞄了小夏一眼。沒錯,是他誤交損友。萬里這混蛋,自己倒躲到意大利去了。

  一邊的小夏看到這情形,心想大事不妙,一定要哄哄他才行!一般而言,胡蘿卜加大棒對男人很有效,也許對阮瞻也可以試試。

  “咦,我想起來了。”小夏討好的笑,差不多算諂媚了,“今天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件摩托黨的夾克,帥死了,我想你穿了一定好看。不然我送你一件?偶爾改變一下形象嘛!”

  阮瞻意外地看著她,好像認真地聽,實際上是沒有消一點氣,可他英俊冷靜的側臉卻讓那幾個女人看得心醉神迷。

  這時恰巧過來的劉鐵聽到小夏的話,忽然站住了,想起什麼似的說:“摩托車?!小夏姐,我想起來了,就是摩托車!”

  摩托車?劉鐵說的是禮物的事嗎?陶小春那麼大手筆,用摩托車當作臨別禮物!

  小夏很吃驚,連忙把劉鐵拉到角落,也不管阮瞻的火氣還旺不旺了,也不管自己和劉鐵的動作是否曖昧,心急地詢問他到底想起什麼。

  “我一直想把我表哥的那輛廢棄的摩托車修好,並改裝成更大馬力的,而且全部親手用淘來的舊零件實現這個願望,所以從上個學期我就在慢慢做這個事情。可是以前一直沒什麼進展,弄來弄去也只是個車架子。不過今年開學后,倪陽這小子不知從哪找來的門路找來很多零件,又天天來幫我,所以進度突飛猛進,兩周前剛剛完成。”劉鐵因想起自己的夢想有點興奮,可小夏卻急於知道和陶小春有關的細節。

  “這和陶小春有什麼關系?”

  “她說她有親戚是開修車場的,可以幫我找一只進口的化油器很便宜的賣給我,可是一直沒拿來,我現在的車用的是國產的化油器。小夏姐你不知道,不是我不支持國貨,是因為進口化油器的性能――算了,我跑題了。我是說,如果她真的離家出走,出走前還拿什麼東西給我,很可能是那個,她知道那是我最想要的,而且她也答應過。”

  “你在哪里改裝你的車?”小夏緊張地問。

  “學校最里面有個廢舊車庫知道嗎?就在西北角舊樓的后面。”劉鐵比划了一下,表示那個地方有多麼偏僻,“上學期我們找校長借了那里排過話劇,后來發現那里平時沒什麼人去,只存放了兩輛學校的三產淘汰下來的舊汽車,大概是等著賣而還沒賣到合適的價錢。我――我把車放到那里了,一有時間我就去那里擺弄一下。本來改裝好后我想去試車的,不過這一陣比較忙,學校又出了那麼多事,沒什麼心情,所以一直沒去成,你想隱陶小春會不會去過那里!”

  偏僻黑暗的車庫,封閉的空間,汽車和摩托車都會有后視鏡――

  小夏因為這個消息白了臉,她知道他們找對了方向,一定就是那個地方!

  她回過頭去向阮瞻示意有消息了,然后很鄭重的對劉鐵說:“答應我,這幾天你不要去那個地方。”

  “為什麼?陶小春她――”

  “也許那是她最后出現的地方,你會破坏了現場,影響找到她的機會。所以不要去,而且這消息也不要泄露出去,明白嗎?”

  “可是,有必要那麼神祕嗎?不報告警方嗎?”

  “這個我會處理的。”小夏不得已的透露一點消息,“這可能牽涉到謀殺,對手不知道是誰,所以你一定要置身事外,不然會影響到整個案子。答應我,不去那里。”

  看著小夏難得的嚴肅神情,劉鐵不由得點頭答應,但他突然又想起什麼,猶豫地說:“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有沒有必要和你說,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我腦海里,可是這件事我感覺不太好,我想也許會對你有些用處!”

  “什麼事?”

  “最近總有一個人來學校打聽那幾起――事件。”劉鐵不知怎麼說才好,“不象是警察,我覺得他有點怪。”

  “什麼樣子?”

  “四十多歲,皮膚很白,有點富態。其實長得很不錯,但是――怎麼說呢――讓人不舒服。”

  怪男人?這又是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1 PM
血腥瑪麗 第十九章 三個女鬼………………


  “怪人?”阮瞻皺眉,“他讓你緊張?”

  “不知道,就是聽到有這麼個人心里就感覺不舒服。”小夏莫名其妙的有點不安,“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比較敏銳,我怕他是張雪的爸爸請來的那些道士、和尚、陰陽師,這樣會讓你暴露的,得小心點!”

  “你認為他是來捉我的?”

  “這不是很明顯嗎?除了警察,只有張雪的父親在下大力氣追查‘邪惡術士’,我可不想你被發現。我聽說,張雪的父親報仇心切,下了‘江湖追殺令’,你如果被人捉到,不要妄圖經過司法程序,我也沒機會給你辯護,你的小命鐵定玩完!”

  “你還說倪陽的港台警匪劇看多了!”阮瞻失笑,心里有點奇怪的期許,“你怕我出事嗎?”

  “那當然,不然我不就沒有免費的‘法師’可以利用了嘛!”

  “就知道你勢利!”

  小夏笑,“開個玩笑的,你還當真。我的女朋友多的是,男性朋友就你和萬里兩個,要是你出了事,我憑白無故損失了百分之五十,這麼高的比例我承受不起,想想都覺得倒霉!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沒聽人說過嗎――諸葛一生惟謹慎,小心行得萬年船。小心一點總沒有錯,難道你比諸葛孔明還聰明?”

  “好吧,反正之前我也沒什麼馬腳露出來,以后你自己行動,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想的美,這件事你說了幫我就要幫到底。”小夏知道阮瞻只是說說而已,但還是很認真的提醒,“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卻要我一個人去面對凶惡的邪靈,沒有一點朋友間的覺悟!”

  “那你說要怎麼辦?”

  “辦法當然是有了。你想,我現在是校方的法律代表,我在學校里走動沒有人會懷疑,然后我就說這個案子太可怕,我要我的‘男朋友’陪著我來來去去的,誰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我很榮幸。”

  “大家是為了工作。”小夏一本正經地說:“至少裝到這件事平息就好。”

  她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幾個女人,她們好像在喝酒聊天,實際上是在注意她和阮瞻這里。他們現在站在樓梯上說話,剛好可以和酒吧里的人互相看到。她知道這情形有點鬼鬼祟祟,可是她更不敢明目張膽把阮瞻叫上樓去密談,那樣會提供給許多人彩色的豐富想象。

  人畢竟是社會動物,也要考慮一下影響。所謂人言可畏啊!

  “你說咱們現在就去看看,是不是顯得有點古怪?而且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它能力最強的時候吧?”

  “明天吧!應該先找到陶小春的――實體比較好。而且事先要打一點伏筆,一個法律代表不做法律方面的事務,反而去一個廢舊車庫不是很奇怪嗎?”阮瞻想了想,“這樣,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和劉鐵很熟悉,就說他拿他的摩托車向你獻寶,我身為你的‘男朋友’當然一起去了。”

  “這樣不好。”小夏反對,“首先我不想把劉鐵扯進這件事來,剛才我才要他答應這幾天別去車庫。另外,最重要的是,我和劉鐵都和你有關系,表面上看來好像只是巧合,但就怕有心人非要從這里找出什麼疏漏,這樣對你不利。”

  “如果有心人要找出我們的聯系,能牽扯的線索太多了,不必在意這一點。”阮瞻說,內心因為她對他的關心在意而溫暖,至少她比那個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還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說我們也沒有什麼把柄落在別人手里,。小心一點是對的,可是――有我在,別怕!”

  “要我去和劉鐵說嗎?”

  “我去說,你先上樓去吧。”

  小夏點點頭,獨自回到樓上阮瞻的、而現在屬於她的臥室。

  阮瞻的店地理位置很好,處在酒吧和寫字樓聚集的地方。入夜后,大門的正面很熱鬧,但背面就很僻靜了。而且他的酒吧不是那種很喧囂的類型,加之他把二樓的隔音做得很好,所以臥室基本上好像被隔離一樣,非常安靜舒適。小夏換過衣服后就舒服地躺在床上,關上燈讓自己陷入黑暗中,腦海中模糊的想著那個怪人的事,直到意識越來越昏沉,漸漸的進入睡眠狀態。

  當當當!

  寂靜的夜里忽然傳來清脆的叩窗聲。

  小夏瞬間驚醒,直瞪著眼睛盯著昏黑中的屋頂。有人敲窗?可這是酒吧的二樓,而且由於天氣有點熱,窗戶是大開著的。

  她屏息著不動,半響,沒有聲音。

  一定是作夢,她想著,全身放松下來。可正當她準備翻過身繼續睡時,一個女人輕顫的笑聲又響了起來,清晰得就像伏在她的耳邊。

  嘻嘻――

  “是誰?”她驚叫了一聲。

  “岳-小-夏,岳-小-夏,岳-小-夏!”

  下意識的,小夏差點回應,但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萬里所講的荒宅故事,急忙噤聲,跳下床來擰亮床頭燈。

  房間里只有她和她的影子,還有斷續的怪聲從窗邊傳來。

  沒有風,窗帘不動,小夏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停在窗邊,猶疑著是否拉開窗帘看一看。也許是自己最近神經衰弱造成的幻覺呢?或者是半夢半醒的錯覺?如果不弄清楚就去找阮瞻,不是太依賴別人了嗎?

  “你來啦!”窗帘后有個女人突然說。

  小夏嚇得倒退了一步,也恰在此時,夜風吹拂起窗帘,小夏的眼前若隱若現的浮現出三張一動不動、似笑非笑的血臉,倒掛在窗外一米處的半空!

  它們好像無法超過窗櫺,但卻執拗的守在窗外不動,無論從什麼角度,小夏都能從飄揚的窗帘縫隙中看到它們陰森的存在。

  她跳起來,逃一樣跑下樓去。

  “阮瞻!阮瞻!有鬼!有――”

  她的大叫使得全酒吧的人都抬起頭看著樓梯,眾人的注目也使她的叫聲嘎然而止,愣在當地,她求助地看著阮瞻。

  “岳小姐,又上網看鬼片了?膽子小就別看那個了嘛!”阮瞻看著她嚇白了的臉,冷靜的化解意外,“不敢關電腦?好吧,我幫你。”

  小夏含糊地答應了一聲,不安地拉了一下睡衣。幸好,款式保守。

  “小夏姐,什麼鬼片,哪天發給我看看,我不怕。”倪陽沒心沒肺地冒出來一句。

  才走到小夏身邊的阮瞻回過頭來,倪陽登時噤聲,小夏第一次發現阮瞻無形中的威嚴感。

  “這世上哪來的鬼。”他平靜的撒謊,“就算有,你沒聽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嗎?小子,嚇坏了這麼多可愛的女士,我唯你是問!”

  倪陽慌忙擺手,“我哪敢哪!這些姐姐妹妹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供著還來不及呢!”他做了個鬼臉,活潑俏皮的神情立即讓現場氣氛放松,恢復了小夏大叫有鬼前的境況。可他的鬼臉卻讓才受到驚嚇的小夏一哆嗦,阮瞻緊握了一下她冰涼的小手,把溫暖和安定傳遞給她。

  “你可以不用上去。”

  “不,我去。好像是那三個女鬼,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和它們――溝通一下,它們老這麼盯著我也不是辦法。”小夏咬咬牙,來了點‘憤怒勝恐懼’。

  “隨你吧。”他拉著她往樓上走,“我很懷疑是否有用。”

  “我怕的是它們見了你會跑,說不定現在已經跑了。”

  果然,小夏又一次猜對了。

  阮瞻走到窗邊,微微感覺到還未消散的鬼氣,可見這里確實有過三只女鬼且離去不久,並不是小夏疑神疑鬼。他皺皺眉,知道這麼一來就麻煩了。因為他的房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不但鬼怪無法進入,就連接近也要付出代價,可它們卻冒險來糾纏小夏,可見恨意之深。也就是說,就算血腥瑪麗的事完美結束,它們也會因為小夏從邪靈的手里解救出陶小春的靈魂而怨恨不已絕不罷休。只要小夏離開他的保護範圍,就可能被侵害,甚至死亡。

  如果不徹底解決這一問題,小夏會因為不確定的恐懼而一直跟著自己,那麼想和她保持距離的決定也沒辦法進行,所以原本她的事又一次‘必然的’成為了他的事!

  小夏見他沉默不語,忙問:“你不會不管我吧!”

  “這要拜陶小春的祖父母所賜,你不該攪進這趟混水。”

  “你看見的,不是我要攪進來,總是有各方面的因素把我不知不覺的逼進這個死角,這個也算冥冥中的天意嗎?”

  “不知道,這取決於你接受還是忍耐。”

  “我是被迫接受,而且正在忍耐”小夏委曲萬分,“還要想辦法解決。”

  “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化解它們的怨念,但相信我,這很難;二是用血木劍把它們斬得灰飛煙滅。”

  “用不著那麼狠吧!畢竟它們也是受害者。”

  “沒有第三條路。”阮瞻冷酷地說。

  小夏語結。

  每次說到解決問題的時候,阮瞻總是象個沒有感情的人,事實上自從他們認識以來,她就發現他對待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讓人摸不到頭腦。就像在這件事上,他才溫柔的拉著她的手安慰她,一轉眼又逼她做選擇,完全不考慮她又驚恐又不忍的心態。

  “我選第一條。”她不忍心讓那三個誤入歧途的女鬼落得更悲慘的下場,能不能化解怨念好歹也要試一下,而且這決定也包含了與阮瞻賭氣的任性意味。

  對此阮瞻並沒有意外。

  他走到書架旁邊,從上面拿下了三個卡通蜡燭的中的小馬,捏碎外面的封蜡,一張閃著紅色鐵蚸M黑色小點的金屬旗子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寶貝?”見識過蜡燭小兔里的血木劍的小夏好奇的湊了過來。

  “殘裂幡。”他簡短地說,用旗子鋒利的邊緣划破手指,然后默念早已荒疏的咒語,把一滴血珠彈在空中,眼看那血珠憑空消失。

  “那麼這又是什麼偉大的道術?”

  阮瞻不回答。

  道術?邪術?他分不清楚。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當年要強迫他學習這些東西,盡管父親也知道那些是禁忌的祕術,不宜流傳下來!難道只是因為他天生就有著強大的、他所痛恨力量,還是另有深意?

  這對他也是個謎。

  這時候,一陣不尋常的風吹來,把窗帘吹得獵獵作響。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2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章 終於找到了………………


  風來得太詭異,小夏躲到了阮瞻身后。

  “你干什麼,好歹通知我一聲,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它們還沒走遠,我把它們拘回來。”

  “拘?”

  “我只能試試。”阮瞻看看殘裂幡,它並沒有變大,這證明自己的能力是不夠的。如果他不是很小的時候就封印了能力,而是一直修煉的話,此時他的能力應該會使幡應變成一尺寬,三尺長,而且無論鬼魂在哪里都可以拘回來,不像現在必須趁它們還未遠離時才行,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把握。他連血木劍都不能完全掌握,動用殘裂嶓是太勉強了。


  “拘來干什麼?”

  “是你選的化解怨念這條路。”

  “就是說――談判?”

  “沒錯。它來了。”阮瞻向前走了幾步,拉開突然靜止不動的窗帘。小夏亦步亦趨地跟上,立即見到一團黑影在半空中無形的牢籠中掙扎。

  “只有一個?”她緊張地問。

  “你忘了我的RPG等級不高。”阮瞻自嘲。

  “這個時候別開玩笑!”

  “那好,我們來談判。”阮瞻恢復了他捉鬼時冷漠驕傲的態度,與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他抬頭看著半空,“別再來嚇人了,否則與你無益。”

  “是她!”女鬼一指在阮瞻身后探頭探腦的小夏,“是她要救我的仇人,不怪我!”

  “那個――我想我有必要說明一下。”因為阮瞻在,小夏不怎麼害怕,“陶小春的卑鄙行為害得你們很慘,當然罪大惡極。可是她死了,已經受到了懲罰。我們不是要幫她,不過是想辦法找到她的屍體而已――”

  “不許!”黑影打斷小夏的話,“我要讓她屍骨無存,她的魂困得不見天日,永不超生!”

  女鬼的凶惡樣子讓小夏瑟縮了一下,可是她的律師本性仍然讓她繼續辯論。

  “可是她的屍體早晚會被人發現,你明知道血腥瑪麗離不開學校的範圍,所以她也沒能力把陶小春藏得多麼隱祕,發現屍體只是時間問題。至於她被困起來的靈魂,我認為――應該拿回來接受制裁。我不知道你那個世界,但我想‘那邊’一定也有規則,而且可能更公正些,你不想親自控訴她的罪行,讓她受到公正的審判嗎?”

  阮瞻聽得直皺眉。這樣說在法庭上都不夠說服力,哪還能化解怨念!

  女鬼不出他所料,根本不理小夏的長篇大論,困獸一樣在半空中飄蕩,仿佛陷在泥沼里,出不來,又進不去,沒有出路,沒有解脫,只能發出陰沉惡毒的詛咒。

  恍惚間,小夏看著它轉來滾去的眼珠,突然想起錢莉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挖掉眼睛的人,對它怨恨之下的絕望產生了深深的憐憫。

  “你是錢莉?”她問:“你別這樣好嗎?你說如果劉鐵看到你這個樣子會怎麼想?他曾告訴過我,你是這世界上最善良最可愛最溫柔的女孩子。”

  嗯,這句說得好!阮瞻暗贊。

  “你這樣做對你有什麼益處?”看到忽然安靜下來的女鬼,小夏繼續說:“我知道你冤枉、你恨、你不甘心,要是我有一樣的遭遇可能比你還要不能容忍,可是你這一生已經無可挽回,無論你怎麼抗爭也不能重來,為什麼不放下怨恨去快樂的投胎?也許你投得快的話,十幾二十年后,你會再遇到正值壯年的劉鐵,還會再重續你的愛情。就算你運氣差,沒有機會好了,你還會有個新的人生,會遇到其它許許多多的人,可能會找到人間最大的幸福。可是你呢,留在這里做這種最沒有必要、沒有用處的報復行動,沉浸在怨恨里,又悲慘又寂寞,你又能得到什麼?靈魂的沒有著落還是一直持續的痛苦?如果執意不肯原諒,不肯寬恕,並且犯下其它的殺孽,連一點善念和慈悲都不留下,也許來生還會有最不幸的經曆,你這樣希望嗎?你的父母親朋會這樣希望嗎?劉鐵會這樣希望嗎?你以為你報復了陶小春,可實際上你在報復自己,否定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她對你做了這麼十惡不赦的事,你卻用這種后果來懲罰自己,你明明是要讓自己不見天日,永不超生!”

  女鬼依舊不動,看得出在內心掙扎,而阮瞻差不多要鼓掌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相信你聽過這句話。”阮瞻趁熱打鐵,“這個世界是有天理存在的,你別忙,慢慢等。也許人類無法明白,可是你是知道的,不會有什麼因為死亡逃脫了懲罰。”

  “對啊對啊,也許陶小春來世變豬,你可以吃它的肉,那不是很舒服很滿足的方法嗎?”

  “來生?”女鬼悶悶地反問,疑惑地盯著房間里的兩個人。

  小夏忍耐著頭皮發麻,猛點頭,但不知為什麼安靜的女鬼突然又狂暴起來。它開始拼命沖擊那看不見的束縛,猙獰的樣子嚇得小夏后退了一大步,撞上了阮瞻的胸膛,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才安心。

  終於,一陣旋風吹過,女鬼突然消失不見。

  “這――這是怎麼回事?”小夏見談判成果不保,懊惱萬分,“我哪句話惹到它,或者我不該提起豬,她是屬豬還是回民?我又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阮瞻拍拍她的肩,走過去把窗戶關上,拉上窗帘。“是我能力不足,只能困它這麼一會兒。”

  “那它是什麼意思,怨念消除了嗎?”

  “哪有這麼容易,看看再說吧。”至少她說動了它,他能看出女鬼在猶豫,沖天的怨氣減弱了。

  “你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

  “你剛才說――說不會有什麼因為死亡逃脫懲罰。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死亡只是開始。”

  死亡只是開始?!這是小夏所聽過的最冷酷的話。

  第二天中午,他們依照約定來到學校,劉鐵早就在門口的花壇邊等著了。看著劉鐵一臉的緊張,小夏取笑道:“你今天的戲不好,給自己暗戀的美女姐姐獻寶,總得有點殷勤的樣子,你這德性象上戰場,好歹笑一下嘛。”

  劉鐵勉強笑了一下。

  這也難怪他,上次設計套陶小春的話時有點好玩的感覺,后來開始懷疑這件事有內情,今天雖然還是不大明白,可老板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很嚴肅,所以他預感會有大事,大坏事。

  “別難為他,快走吧。”阮瞻說。

  他感覺有人盯著他們,環顧四周,除了三三兩兩的學生,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難道是他感覺有誤?可是他現在沒心情考慮這些,因為當他隨著劉鐵來到校園里最偏僻處的舊車庫,一下子就感到這里的不尋常。

  陰氣、死氣、邪氣,交織出森冷的氛圍,籠罩著這小小的廢舊車庫,使得照射在它上空的正午陽光也冷冷的,不見一分溫熱。

  吱呀一聲,沉重的門被艱難地拉開了,迎面扑來一股潮濕的霉味,好像這里是多年沒有人來過的洞穴,大開著鐵門象是一張闊口,嘲笑著來人。

  小夏冒失地往里就走,阮瞻一把把她拉在身后,當先進去。

  車庫里正如劉鐵所說,有兩輛小型舊貨車整齊的並排停在角落里,一眼看去只能看清楚前面的一輛,車身上蓋著厚厚的灰塵,感覺一百年也沒動過。靠近車庫的門邊有一輛酷得不得了的摩托車,還帶著汽油和油漆的味道,車邊的地上有一個小小的禮物盒子。

  此時直射進來的陽光恰巧照在摩托車那一對明亮的后視鏡上,發出刺目的光芒,晃得才進入這昏暗地帶的三人一時看不清東西。等他們繞過陽光的反射,這才看到在摩托車和貨車之間,有約十米長的空地,空地上触目驚心的橫亙著一條暗紫色的印跡,猙獰斷續的從摩托車一直拖到貨車處,象一條邪惡的蛇一樣爬著、引誘著,在第一輛車的車尾轉了個詭異的彎角,隱沒了。

  “這是什麼?”劉鐵指著印跡問:“上次我來的時候還沒有!”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回蕩,傳遞著驚恐不安的信息,讓小夏瑟縮地扯住阮瞻的衣袖。

  阮瞻不回答,心里明白那印跡意味著什麼,也明白血腥瑪麗在故意召顯著用意――那是血,背叛契約的人的血。

  “小夏,你先出去。”他看著血跡的轉彎處,幾乎可以肯定結果就在這里,不想嚇坏她。

  小夏搖頭。

  “乖一點,不然以后再不幫你,我說到做到。”

  小夏猶豫了一下,最終不敢挑戰阮瞻的堅決,聽話的到車庫外面去。

  阮瞻慢慢的走向隱沒在第一輛車后的那第二輛車,看見血跡在此處嘎然而止。這第二輛車的車身也布滿了厚厚的灰塵,灰塵上突兀地印著一只極美的手印,手指示威的指向車門,車窗玻璃的正中已經事先抹干凈了圓圓的一片地方。

  他微扯嘴角,臉上現出淡淡的冷笑,根本不在意它裝神弄鬼的嚇唬人,毫不遲疑地按照指示往車里看,不出所料的看到后座上有一塊大帆布蓋著一個人形的東西。

  而隨著他打開車門,屍身突然翻身坐起,沒有了眼珠的眼洞直瞪著來人,已經腐爛得沒有了嘴唇的嘴怪異的裂著,象惡意的笑!

  蛆蟲忙碌的爬來爬去,濃烈的屍臭扑面而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2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一章 誘餌………………


  劉鐵先是嚇得摔倒在地,隨后伏在地上開始劇烈嘔吐。

  阮瞻蹲下去,拉住他的衣領,“現在去報警,堅強點,象個男人!”他知道這年青人受了驚嚇,但這恐怖記憶要靠劉鐵自己才能戰勝,而他的態度也必須強硬。

  劉鐵點點頭,踉嗆著站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他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死屍,而且她居然還坐了起來,這場景他這一輩子也忘不掉。是陶小春嗎?是誰害得她這麼慘?!

  “我想你知道怎麼和警察說,是嗎?”阮瞻問。

  “我――我向小夏姐顯擺我的摩托車,帶你們來看,結果――結果發現――”他說不下去了。

  “那去吧。”阮瞻拍拍劉鐵的肩安慰,看著他倉皇地跑走,又轉過頭來觀察屍體。

  她還是直挺挺地坐著,因為屍體僵硬的關系呈現著緊張、怪異的角度。她脖子上纏繞的紅色繩子的一端拴在車把手上,雙腳被牢牢固定,這也是有人開車門,她就會坐起來的原因。

  剛才這情形太突然了,也確實嚇了他一跳,但隨后他的心中只有憤怒,因為血腥瑪麗這種惡作劇的態度讓他本來波瀾不驚的心相當惱火,油然而生一種非要打敗她,趕走她的欲望。

  背叛契約的報復而已,有必要弄得這麼繁雜這麼變態嗎?

  腐爛程度讓屍體散發出強烈的惡臭,也使人無法直接判斷她的死因,他掩住口鼻,想繞到另一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但在一瞄之下,他的心臟一緊。

  布滿灰塵的車上,那個美麗的手印憑空消失了。

  “阮瞻?”小夏柔軟的聲音中帶著驚嚇,顯然知道了大致的情形,“阮瞻?”她叫他。

  阮瞻快步從車后面走出來,“我在這兒,別過來!”

  小夏驚疑地點頭,飄散過來的屍臭讓她幾乎嘔吐,她想叫上阮瞻一起盡快離開,但突然發現了摩托車邊的小盒子。

  “那個就是什麼――化油器吧?陶小春送給劉鐵的離別禮物!”摩托車離大門很近,她走過去拿起盒子。

  現在她明白為什麼陶小春會出事了。

  她不會不知道血腥瑪麗出來的條件――黑暗、鏡子、獨自一人、相對封閉。可是做賊的人總會心虛,倉皇的人總會失誤,所以她才斷送了自己的生命。

  其實小夏根本沒有證據把她送上法庭,可她還是決定要逃走;其實白天來這麼偏僻的地方也不會被人注意到,但是怕被人發現的她選擇在晚上來到這里;她以為沒有鏡子就沒有問題,可是她沒想過劉鐵已經完成修車工作的大部分,包括車的后視鏡;而這里偏僻得不用關上大門也算得上相對封閉,於是一切條件都具備了,等待她的只有血腥瑪麗的報復。

  “為什麼拿那個盒子?”阮瞻走過來問。

  “我怕會把劉鐵牽扯進來,反正這是個無關緊要的證據。”小夏邊說邊打開了盒子,她要看看化油器是個什麼樣子。

  盒子里擺了一對轉動的東西,是血淋淋的鮮活眼珠!

  小夏大叫一聲,把盒子扔在地上。那對眼珠摔出來,骨碌碌地滾著,繞了一道詭異的弧線,又回到車邊原來的位置,但是卻仿佛嘲笑的盯著兩個人看!

  阮瞻及時扶住差點坐倒的小夏,迅速把抱到車庫外去,讓她沐浴在陽光下面。然后又走回車庫,隨手拿起一件廢棄的零件,“挑釁?”他揚起下巴,對那兩面亮得奇異、泛著白光的鏡子,傲慢又冷酷地說:“我阮瞻奉陪到底!”

  手起‘鐵’落,兩面鏡子可悲的粉碎,地上的眼珠也迅速枯萎。

  它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盯著旁人了!

  對付完警察的問詢,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加上劉鐵心神不定,酒吧只好閉店一天。而小夏則坐在一張桌子旁邊,面對著晚飯食不下咽。

  “多少吃一點,機會難得。”這是他親手做的,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享受過這種待遇,她又破了他的例。

  小夏勉強吃了一口,發現味道居然很好,只是她忘不了劉鐵那麼蒼白驚恐的臉,也忘不了她親眼看到的一幕,讓這頓美味失了成色。

  “我覺得現在我們象是腹背受敵。”小夏沮喪地說:“一邊是那三個女鬼的威逼,一邊是血腥瑪麗的挑釁,要怎麼辦?”

  這當然是個問題!

  阮瞻放下筷子。憑著今天那個大白天就失去蹤影的手印和受控制一樣的眼珠,證明了血腥瑪麗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但是他必須驅趕走它,不為其它,只因為它那種輕蔑的態度讓他動了真氣。惡鬼害人,有的為了報仇、有的為了怨念、有的為了修煉邪術、有的為了讓別人更悲慘以彌補自己的心理傷害,可血腥瑪麗明顯是為了自己的樂趣,僅僅是為了自己高興而已。

  為了自己的樂趣而禍亂人間的,他一概不能饒恕,以前不能,現在更不能,上大學時的事他失敗了,但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可是擺在他面前的有許多問題――首先,他去對付血腥瑪麗的時候,那三只怨氣不消的女鬼在一旁搗亂的話要怎麼辦?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一個人驅趕這個外國邪靈已經吉凶難料,是無暇照顧其它的。就算能設定結界,就怕斗法時間一長,女鬼也能攻破。誰能來幫他一把?小夏顯然不行,而能幫他的萬里卻還沒有回來!其次,就算他能兩邊兼顧,陶小春的魂魄要怎麼從血腥瑪麗手里解救出來也是個問題。他試過拘魂術了,顯然他並不能熟練掌控,看來要練一練才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在明,血腥瑪麗在暗,要怎樣才能讓它出來面對面地交鋒?

  自始至終,它只會出來面對女性,而他是如假包換的男人,就是說他就算在封閉的黑暗房間里照上一夜的鏡子,它也不會理睬他。用激將法?可能性也不大。從上次的張雪事件和這次的陶小春事件看得出它很聰明,挑釁但不會斗氣,只會潛伏在暗中,乘人不備而后置人死地。

  斗法他並不怕,縱然勝負難料他也可以不皺一下眉頭,可如果伺機而動的主動權掌握在血腥瑪麗的手里,他需要個人幫他把對手吸引出來!

  “你在想什麼?”一邊的小夏見阮瞻沉默不語,疑惑地問:“解決的方法嗎?”

  “誘餌!”阮瞻望著小夏,“我需要一個誘餌。”

  “誘餌?”

  “沒錯。幫我把血腥瑪麗引出來,然后我才好和它正面交鋒。”

  他這樣看她是什麼意思,難道――

  “你――你想讓我做誘餌?”小夏對這個主意有些驚恐。

  阮瞻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我並不這麼想,就當我沒說。還是先吃飯吧。”

  這不是個好主意!雖然一時間他只能想到這個解決辦法,但這太危險了。小夏的八字本來就輕,最近又總是被鬼嚇,膽子沒有增長,陽氣到又弱了些。把這樣的她送到陰險變態的血腥瑪麗那里去,和讓她送死沒有區別。

  “如果只能這樣,我去!”小夏突然果斷地說。

  阮瞻看著只是說說就白了臉的小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位這麼雙重性格的小姐,膽怯還是勇敢?冒失還是敏感?磨人還是可愛?他看著她又表現出她那種又脆弱又逞強的神態,在心底的最深處,不為人覺察的昇起一種憐惜的情緒,很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我說了這不是個好主意,我要再想想。”

  “可是我明白,要血腥瑪麗出來只有女人才可以,而你的事又不能暴露,所以只有我才可以做這件事。”

  “你不怕嗎?有可能會死人的。”

  “當然怕!怕得要死!”小夏老實的承認,“但件事又是我把你扯進來的,它那麼厲害,我知道你也會有危險,我憑什麼要置身事外?這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只要以后你讓我安靜點就行了。”

  “阮瞻!我在說正經事!”

  “我很正經。”他拍拍她握成拳頭的小手,“稍安勿躁,慌忙做出的決定總會有錯誤,你容我再考慮一下,一定有萬全之策。以血腥瑪麗的狡猾程度,必須一次解決它,否則它有了防備就會難上加難,而且它會更瘋狂的報復,所以我們要面面俱到,決不能出錯。”

  “可我實在想不出比我作誘餌更安全的人選,而且我還可以幫你,咱們可以打雙打。不然你就要去招聘一個或者誆一個女孩去做,前者會讓全世界都會知道你的祕密,后者也――太缺德了!”

  “幫我?雙打?”忽然有一個念頭閃過阮瞻的腦海。

  “當然。上次李景明的事我沒有幫你嗎?”小夏委很小人的重點強調,“別看不起人,我救了你的命!”雖然她很怕,但還是決定不逃避,不能讓阮瞻因為她的事獨自面對危險,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克服恐懼。

  “是啊,我很感謝。”阮瞻揚了揚嘴角,“我沒否認你的重大作用,我只是說再想想。你該知道,因為陶小春的事,現在校園里到處都是警察,我們即不容易混進去,血腥瑪麗也會老實幾天,在這期間我們做個詳細的計划不是更好嗎?小誘餌!”

  “別用這種語氣,讓我覺得會被人咬死。”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我不會讓你被咬死的。”

  “你保證?”

  “我保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3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二章 援兵………………


  接下來的幾天,阮瞻一直很神祕,而且非常忙碌,小夏卻只能閑在一邊。雖然她一直懷疑那三只女鬼每天呆在她的窗外,可是她即不敢看,疲勞最后也總是能戰勝恐懼。

  這天下午,她照例下班就往‘防鬼堡壘’跑,可是青天白日的竟然讓她遇到劫匪。奇怪的是那劫匪有些變態,對她的財物只是意思意思搶了一下,也沒搶到就跑掉了,倒是用刀把她的手臂划了一道傷口,鮮血直流。

  由於事出突然,那劫匪行動極快,又有人接應,所以街道上的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就跑得無影無蹤,只有嚇傻了的小夏手指著劫匪逃跑的方向說不出話。

  “你沒事吧?”身邊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響起,接著有什麼包住她的傷口。

  抽動的疼痛讓小夏幾乎叫起來。低頭一看,才發現有人用厚厚的紙巾按住她的傷口,而那個幫她的人竟是一個極為美麗而又身材惹火的紅衣女子。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疼?象無數根針在向她的肉里扎!

  “到醫院看看吧?”紅衣女子殷勤地問。

  小夏還沒回答,就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過來,一手摟住小夏的肩膀,一手小心地握住她傷手的手腕,讓她瞬時被包圍在溫暖安全里,“沒有我在身邊就不行是吧?又出狀況?”

  是萬里!

  見到一個月未見的萬里,小夏高興得想笑,可是傷口卻疼得她不住的吸氣,身體也控制不了的發抖。“你回來啦?”

  “是啊。”他仔細審視她手臂上的刀傷,“連時差還沒倒過來就跑到這兒來接你,想請你吃晚飯,卻見到你光榮負傷的可怕場景。”

  傷口的狀況讓他不由得皺眉。他雖然只是個心理醫生,但也學過簡單的醫療知識,這傷口血肉模糊,是什麼他沒見過的刀才會造成傷口有被撕咬過的痕跡?只恨他來晚了一分鐘,從遠處看到她遇襲,卻來不及救她。

  “現在去醫院。”他當機立斷。

  小夏點頭,疼得沒精力反對,離開前想起幫助過自己的紅衣女子,連忙道謝。

  “沒關系,舉手之勞。”女子客氣了兩句,目送萬里護送小夏離去后,小心翼翼地把按住過小夏傷口的紙巾塞入書包,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

  奇怪的是,紙巾上沒有任何血跡!

  她走到路邊停泊的車里,一直開到近郊最豪華最昂貴的別墅區,走進了其中一棟。

  “不費吹灰之力!”她得意洋洋地拿出紙巾,遞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那男人四十多歲,白凈清秀,微胖,儒雅的風度下有點不懷好意的感覺。

  他打開紙巾,里面現出兩條奇怪的小蟲。這小蟲鼓漲得渾圓,血紅血紅的,被他放在一個小玻璃瓶里輕輕一彈,就吐出了鮮紅的血液,而后發出一股焦臭味,消失不見。

  “不太多。”他搖晃了一下瓶子。

  “我雇的那個流氓膽子太小,還沒怎麼樣就跑掉了,他制造的傷口不大,你特制的吸血蛭發揮的空間有限。”紅衣女子說著坐到男人的懷里,“而且突然冒出來一個男人,跟岳小夏關系不錯的樣子。他一攪和,我的行動時間也不夠了。怎麼,不夠?你不就是畫飛鶴的眼睛用嘛!”

  “多弄點也許以后有用處。”男人的手不規矩的動來動去。

  “你太謹慎了,這世界上還有人斗得過你嗎?不過一個小酒吧的老板!”

  “這個你不懂,我的寶貝好好,那個男人不是尋常人。”

  “那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犯得著那麼費事嗎?一個傻瓜女人!”名叫好好的紅衣女子恨恨地說,心里沒來由的對小夏反感至極。

  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都那麼出色,那個酒吧老板如此,帶她去醫院的男人也是如此,還那麼溫柔呵護!她洪好好怎麼沒有那個好命?!

  “我不打無把握之仗,一定要讓飛鶴先偵察一下,近距離盤盤他的道行。上次我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讓那姓阮的有所覺察,所以我根本不能靠近,也不能試試他的身手。而那個姓岳的女人和他住在一起,不管他們是不是聯手在辦學校的事,但跟著她就能探他的底!”

  “你為麼用心,恐怕不是為了張富翁的事吧?”洪好好懷疑地說。

  中年男人高深莫測地笑笑,推開洪好好,從衣袋里掏出幾張畫滿符咒的黃紙,耐心的一張張折成紙鶴,然后用瓶子里小夏的血畫好了紙鶴的眼睛並念動咒語。

  “飛吧!”他把紙鶴往空中一扔,“找到血的源頭,看清他們的一舉一動。”

  幾只紙鶴的眼睛發出詭異的紅光,隨著中年男人手勢飛出房子,不為人注意的隱沒,一小時后紛紛停留在夜歸人酒吧門口,或者樹上,或者路燈上,或者街對面酒吧的屋檐上,正好看到剛從醫院回來的小夏和萬里進到里面去。

  此時的酒吧還不太忙,阮瞻正若有所思地坐在樓梯上,看到萬里拉著小夏進來,他的心豁然開朗,有了意外驚喜――現在不用為人手不足發愁了,援兵及時到了!

  “終於滾回來了。”他高興地站起來打招呼,但隨即發覺小夏的臉色不對,“你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

  “這位運氣好的小姐,在咱們這個治安良好的大城市,竟然光天化日遇到劫匪。”萬里開玩笑,盡量減輕突然襲擊帶給小夏的不安感,“小臂給划傷了,縫了十二針。幸虧你沒看到,醫生給她治療的時候,她一直叫疼,鬼哭狼嚎一般。”

  “你才鬼哭狼嚎!”小夏沒力氣打他,手臂上還是火燒火燎的疼,只踢了他一腳,“你們倆個人聊吧,我要上樓去換衣服。”

  看著她經過自己身邊,搖搖晃晃地往樓上走,阮瞻的心臟扭緊,一種不熟悉的感覺徘徊不去。

  “怎麼?心疼?”萬里坐到吧台邊上,“先給來點提神的,我還沒倒過來時差呢!”

  提神是嗎?好!

  阮瞻趁萬里不備,快速的虛空畫了幾筆,指向萬里。萬里立即像被針刺了一樣跳起來。

  “哎喲,你這是干什麼?”他撫著手背。

  “不是要提神嗎?看來效果不錯。”阮瞻走進吧台里,倒了一杯酒給萬里,“真的是搶劫?”

  “應該是吧!現在天色黑得晚,亮堂堂的還能有鬼魂?不過――她的傷口有些奇怪,不像刀傷,醫生也說象是被什麼東西咬的。”

  “咬傷?”

  “法醫鑒定學上稱為――先利器傷后撕裂傷,可能是由我們不知道的武器造成的。”萬里看著阮瞻蹙緊的眉頭說:“她最近惹的只有血腥瑪麗,它應該不會跑到公司樓下去咬她吧?也許真的是巧合。”

  “她全都告訴你了?”阮瞻暫時放下對搶劫事件的疑問,全付心思又回到自己正在籌划的事情上來。

  “說了一路,轉移一下疼痛感。事實上她很擔心,她覺得你們在腹背受敵。”

  “現在這個問題可以解決。”

  “明白明白,我這不是主動投誠來嗎?不管有沒有用,至少爭取個好態度,你有計划了嗎?”

  阮瞻向萬里使了個眼色,兩人離開顧客漸多的吧台,並排坐到樓梯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3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三章 聖物………………


  原來小夏還在為三只女鬼是不是在她窗外徘徊而坐立不安的時候,阮瞻則一直在為最后的驅魔行動做準備--他觀察警方的人員調度、制作必備的道具和符咒、選定最有利的地點、修煉他久已荒疏的法器、試著恢復一點因為自我封印而快生蚺F的靈力、制訂驅魔的計划,他甚至又拘來錢莉的魂魄,嘗試化解她的怨念。

  現在他的援兵萬里到了,他決定行動。

  大批警方人員已經撤離,雖然還有不少暗哨,但他選擇了周圍沒有布點子的籃球隊更衣室作為驅魔地點。由於那里特殊的環境,所以即不會驚動別人,小夏也可以更安全。

  “最好明晚就行動。”他把計划詳細地告訴萬里后說。

  “可是,我聽說張雪的父親不僅逼迫警方破案,還找了大批異人抓捕‘江湖術士’,你認為這是合適的時機嗎?”萬里有些憂慮阮瞻的處境。

  “不足為慮!那些和尚、道士、陰陽師、頂仙的人都是騙子,考慮到這件事會越拖越麻煩,我認為既然已經準備好了,而且這陣子行動不會被人注意到,應該速戰速決。”

  他沒告訴萬里,他在張富翁近郊的別墅,也就是專門給張雪修養的地方,看到了房子周圍以道術布的結界。很不簡單,讓他吃驚,能肯定張富翁所請的人中有一個真正的高手。

  但有道行的人接近他的時候,他一定會有所察覺,就像幾天前在車庫那樣,除非對方不用道術。所以只要小心不被盯上,驅魔后馬上收手應該不會被發現。

  “如果你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好了。誰讓你是大法師呢!”萬里模仿小夏的語氣,“不過我有點最新內幕,希望你考慮一下,說不定可以增加你的勝算。”

  “內幕?”

  “相信我,是非常有用的信息,所以我一下飛機就直接來報告了。”

  “我不相信,否則你這家伙怎麼不來‘直接’找我?!”

  “小夏什麼地方都比你可愛,我這麼選擇獻殷勤的對象是必然的。再說,這是她拜托我辦的事,我當然要先要向委托人匯報了。”

  阮瞻很意外,小夏並沒有和他提起這件事。這讓他有點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感覺上好像她對萬里更信任。

  萬里沒注意到他的感情變化,繼續說:“她很內疚又把你卷入危險,所以請我去梵帝崗做了點相關調查。功夫不負苦心人,我通過朋友找到了一位神父,他老人家在西方驅魔界可是非常有名的。雖然他本人並沒有驅逐過血腥瑪麗,但他卻了解其中的一些鮮為人知的細節。”

  “哦?是什麼?”阮瞻產生了興趣。

  “幻覺,她會利用鏡子制造幻覺。不僅有許多人是被嚇死的,就連驅魔的人有時也會陷入其中受到傷害,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而且它的報復心理非常非常強。”

  “這點我深有體會。”阮瞻想起陶小春事件,“所以我們必須一次成功!”

  “不,阿瞻。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它制造的幻覺,因為她會洞悉並利用人們心里最脆弱的部分,你一定要小心這一點。”這是他最擔心的,因為他知道阮瞻內心有許多不能触碰的地方。

  “另外,你看看這個。”萬里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展示里面的銀十字架,“別小看它,以為只是普通的裝飾品,實際上它是一件聖物。我說的是真的,據說有許多聖人級的人物使用過它,也給它注入過法力,要不是我無比誠懇,又有除魔衛道之心,根本就見不到這種寶物,更不用說借回來了。”

  阮瞻輕輕触摸了一下十字架,點點頭,“這個我相信,很有保護力。”他能看見上面隱隱散發的溫柔光芒,能肯定這的確是一件聖物。

  “我本來想借給小夏做防身用,誰讓她這回又得罪了外國邪靈了呢!可是――在你告訴我的計划里,好像你的危險是最大的,也許你拿著聖物會比較有用。”

  “不,還是送給小夏,我們三個中她是最弱的一環,可是任務卻是最關鍵的。不過我建議你不要把它放在盒子里,她最近都不敢打開封閉的物體。”他向萬里說起禮物盒子里那對會活動的眼珠,“我想這種心理障礙會持續一段時間,不過她已經很不錯了,雖然膽子小,但神經卻很堅韌,連番驚嚇也沒讓她崩潰。”

  萬里嘆了口氣,“她總是遇到這樣的事,也許是天意。”

  “聽說你是一名心理醫生,怎麼說起話來象一個和尚!”

  “老納確實是心理醫生,並且非常崇尚科學,但信仰還沒有確定,也承認靈異事件的存在。”萬里開玩笑地說,但隨即又想起他們的處境,馬上變輕松為擔心,“不過話說回來,小夏做誘餌不會出什麼事吧?”

  “這就是我選籃球隊更衣室做為行動地點的原因。”阮瞻抬頭看了看工作中的劉鐵,見他雖然已經平靜了,卻仍然郁郁寡歡,知道情緒的恢復不是一朝一昔的事。“那里只有男生出沒,所以沒有安排暗哨,有些什麼意外的話不會被注意到。最理想的是那里即不太大也不太小,出門左拐就是大廳,中間沒有任何鏡子,你們會很容易迅速離開。另外,那里的鏡子都是掛在更衣柜中的,劉鐵的更衣柜正好在進門后前排、最靠近通道的一側,這樣我就可以藏在衣柜的側面,而小夏一打開衣柜就會看到掛在衣柜門上的鏡子,這樣我離她不會超過一米,完全在我保護的範圍內。”

  這件事他絲毫沒有向劉鐵泄露,更衣柜的鑰匙是偷配的,粘在衣柜頂上、用來消除男更衣室陽氣的符咒也是他昨天夜里潛進去后做的,而且會在行動結束后銷毀。總之,他希望血腥瑪麗的事只是劉鐵生命中的一個噩夢,而他的祕密也不會再擴散。

  “可是她還是會看到可怕的場景啊!”萬里還是有點擔心。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該知道有男人在場,血腥瑪麗從不出現。可是如果我站在門外,就怕它都游蕩了一圈了,我還沒有發現。幸虧上次小夏和我說要打雙打,我才想到這個辦法。我們一起進去,然后我會封住我所有的氣息和呼吸,再用符咒鎮住我的磁場,讓血腥瑪麗誤以為只有小夏一個人。”

  “等它出來就由不得它了,是嗎?”

  “沒錯。可是這之后,如果那三個女鬼也來插一腳的話,小夏就得由你保護了。”

  “沒問題,我做護花使者最在行。”萬里神祕神祕兮兮地說:“可是你知道為什麼男人請不來血腥瑪麗嗎?”

  “別和我說它是因為容貌上的自卑感。”

  “不愧是大法師的腦袋,果然聰明。”萬里很夸張的贊嘆,“那位驅魔神父對我說,她原本是幾百年前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巫,使用鏡子行使巫術,那鏡子也是她的武器。但后來她被以邪惡之罪處以火刑,容貌盡毀。所以總是漂亮的女孩會召喚到它,而且它從不在男人面前現身。”

  “猜也猜得到。”

  “我擔心的是它能意識到我們這一次是要消滅它,所以不肯出來。”

  “首先我要提醒你,我們不是消滅它,那是我無法做到的。”阮瞻對這一點相當肯定,“我們只是先困住它,不讓它通過鏡子游蕩到校園的其它角落藏起來,然后制服它,逼它訂立永遠不回到這里的新契約,必要時封住它回來的通路,就算再有人請它也回不到這里。至於它會不會因為怕誘捕而死不出洞――這麼說吧,你如果見過它的陰險、傲慢和真正的報復,就不會有這種懷疑。”他想起陶小春的下場,非常火大。

  萬里拍拍他的肩,“那就干吧,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還是擔心你要動用那個招魂幡來救陶小春,你目前的能力不是不足以驅動它嗎?而且它又不像血木劍,遇邪逢魔就會自動有反應!”

  “是殘裂幡。”阮瞻認真的糾正,“前幾天我試過用它拘魂,雖然不大成功,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因為上次李景明的事,我的能力被釋放了一點,所以還是很有機會的。”

  “多大的機會?”這個他一定要問清楚,這可是關系到他老朋友的命!

  阮瞻苦笑了一下,“小夏沒和你抱怨過這幾天我忙得都沒時間滿足她的好奇心嗎?事實上我這幾天一直在練習。實話說,我從小到大都沒這麼用功過。”

  從封印力量的那天起,從沒想過再使用的,可是小夏竟然讓他違了誓。

  看著阮瞻的無可奈何,萬里直想發笑:“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完全活該,我不同情!”

  “就知道你這混蛋有異性沒人性。”阮瞻罵了一句,然后遲疑猶豫了好幾分鐘,還是問出了那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縈繞在心里的問題:“她的手沒問題吧?”

  “她?你問小夏?”萬里明知故問,“還好,假如不做重體力勞動的話,當然疼是免不了的。”

  這話讓阮瞻有些猶豫起來,也許明天就去驅魔並不是個好主意。她傷得不是時候,失血泄了她本來就不旺的陽氣。而且,她的手臂動一下不是會很疼嗎?可是這樣拖下去――

  “或許該去問問她的意見,看明天是不是適合行動。”

  “我去問,順便一起吃個飯。我訂了餐了,一會兒記得幫我簽收。”萬里站起來,臉上的疲憊已經遮掩不住,“說不定晚上我會睡在你的房間,我看我恐怕堅持不到回家就會睡倒了。”

  “我的房間?你是說倉庫?”

  萬里笑,“別用這麼幽怨的語氣,我說了不同情你。”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4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四章 準備………………


  夜歸人酒吧又暫停營業一天。

  酒吧開業兩年來從沒有過的情形,最近卻一再出現,這讓那些有‘特殊願望’的老主顧有點惱火,一致認為是有‘狐狸精’迷惑了英俊斯文的老板去單獨幽會。

  其實當天將近午夜的時候,‘狐狸精’正相當緊張地坐在阮瞻停泊在校園附近的吉普車里,逼迫自己壯起鼠膽去做可能會丟命的事,最可怕的是很可能會死於過度驚嚇。

  天陰得厲害,九月中少有的悶熱預示著風雨即來!

  “行動順序記住了嗎?”在黑暗中,憑借遠處路燈的微光看到小夏緊張又脆弱的臉,讓阮瞻有想要打發她立刻回去的沖動,只可惜他無法這樣做。

  小夏點點頭。

  “和你一起進去,不要和你說話,假裝只有我一個人。等你藏好后,打開第一排的一號更衣柜,看鏡子。”她咳了一聲,放松有些發抖的聲音,“它一出來,或者我特別害怕,就往后退一步,這樣就能看到你。然后――我就跑,不回頭,到門口找萬里。”

  “你忘了把這瓶符水潑在它身上,或者從鏡子里出來的任何東西上。”阮瞻溫柔的輕聲說,就怕嚇到已經緊張得不得了的小夏。

  這讓同樣坐在車后座上的萬里極為訝異,他從沒見過阮瞻這付樣子。

  “你不用打開瓶蓋,因為它遇到邪物會自動迸裂。”阮瞻繼續說,“還有桃木劍要拿好,遇到什麼千萬別客氣,直接砍過去。”

  小夏猛點頭。

  阮瞻看著小夏脖子上掛的地藏王菩薩的玉護身符和萬里借來的銀十字架,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特制的符水是困住血腥瑪麗的關鍵之物,而那兩把桃木劍是他費盡心力趕制的,他和小夏各一把。雖然外形不佳,一眼望去有點象寫滿了咒語的破木條,但造劍的時候,他把所有能動用的靈力和能煉化的符咒都傾注其上,期望會有更高的法力。

  特別是小夏那一把。

  血木劍是要交給萬里的,因為他負責擋住必然來搗亂的三只女鬼,沒有血木劍根本不行。之前雖然他們盡力去化解錢莉的怨念,但她的怨念也只是消減而沒有消滅。而且就算錢莉想通了,那兩個也必不會輕易放過阻止的機會。不過她們怨恨雖深,畢竟也是新鬼,所以只要萬里不產生懼意,血木劍遇邪后自然散發的那點能力,就足以對付她們,如果她們執迷不悟的要攻擊,就會被斬得灰飛煙滅。

  所以,盡管沒有血木劍在身,對付血腥瑪麗會有危險,他還是把它給了萬里拿著。

  “你不要我再復習一遍我的職責嗎?”萬里插嘴。

  阮瞻知道萬里是要傳達給小夏良好的信息,所以配合的點頭。

  “我就站在更衣室外三米的地方,這樣即不會讓血腥瑪麗感覺到門外有人,也可以讓小夏一出門就會見到我手持血木劍威風凜凜、一夫當關,萬鬼莫開的模樣。”

  他輕松隨便的語氣讓人覺得這一切不過是游戲,確實讓小夏放松了一點。

  阮瞻看看表,已經午夜十二點,是鬼怪們最活躍的時間,他們也該行動了。

  他划破中指,轉過身來面對小夏,“把傷手給我。”他說,握住她伸過來的柔軟的手,在她傷臂上的紗布上畫了一個鮮紅的血符咒。“如果你覺得黑暗,就把意念集中在紗布上,叫一聲我的名子,會感到明亮的。”

  “哇,你一驅魔就要用自己的血,不是太傷身體了嘛!”萬里依舊貧嘴貧舌。“這都要怪你平時不修煉,結果每次碰到大哥級的鬼物都要靠血咒提高自身的力量。”不是他要說這麼多廢話,而是他和阮瞻必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樣才能緩和氣氛。正所謂放松才能辦好事情!

  阮瞻不理他。

  他知道驅魔這種事總是會遇到意外,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后,以血腥瑪麗的陰險也不可能不防備,甚至布下陷阱。小夏身上有護身的東西,自己和萬里會拖住凶惡的對手,如果還有什麼防不勝防的狀況,只要在光明的地方,他相信神經堅韌的小夏會逢凶化吉。

  光明符,他有。可是小夏不會驅動它。所以,他只好把用自己的血制成的光明符和她外泄的血氣相連,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喂,你不給我暫時開天目嗎?”萬里又一次插嘴。

  “忘不了你。”阮瞻小心翼翼地放下小夏的傷手,“把你肩膀上那個沒用的擺設伸過來。”

  “你這樣攻擊一個知識分子,不嫌找錯方向了嗎?”萬里任由阮瞻蘸了符水的手在自己的眉心畫著,“話說回來,你確定這樣輕輕的亂畫一氣會有用?”

  “拿刀子刻也行!”

  “不要,你這是想毀我容。”萬里推開阮瞻的手,“你這是用牛的眼淚做的符水嗎?我聽說在眼皮上抹了牛的眼淚就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你又從哪里道聽途說來的?”阮瞻邊問邊把自己要用的東西挎在腰上,“就算有這種說法,也不是普通的牛和簡單的方法就可以做到的。”

  “不給我開天目嗎?”小夏問。

  “這不是什麼好事,會讓你看到可怕的東西。”萬里拍拍她的腦袋。

  “可是越是看不到的東西越可怕。我想要看到。阮瞻?”

  “進去再給你弄。”這里是學校的側門,正氣不旺,也許會遇到什麼無關的鬼魂,到了里面再給她施法,只讓她看今晚驅魔不得不看的東西為好。

  “現在把這個喝了。”他拿出一只礦泉水瓶,里面有些混濁的液體。

  “這是什麼?看起來很不衛生。!”萬里挑三揀四,“你不是用這種符水為我們施障眼法吧?”

  “要麼就喝,要麼被人發現后去向警方解釋為什麼半夜三更的跑到這里!”他可沒有能力再分神做障眼法了,這樣最有效也最省力氣。

  “好吧好吧。”萬里不情願地喝了一口,又遞給小夏,“你喝嗎?其實並沒什麼口感。”

  小夏也喝了一口,接著是阮瞻。

  阮瞻又看了一下表,“我們走吧。盡量別走路燈底下,雖然別人看不到我們,但我們還是會有影子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5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五章 正面交鋒(上)…………


  籃球館的后門。

  阮瞻在小夏的眉心畫畢符咒后,開始為自己施展復雜的法術,封住自己做為活人的一切氣息,包括每一個汗毛孔中的熱力和人類特有的磁場。

  萬里還沒什麼,小夏則緊張得心跳加速,摸摸腰上掛的桃木劍,又看看緊握在手中的小小符水瓶,一時有點懷疑這麼點水量夠不夠困住血腥瑪麗的。

  可是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只能隨著阮瞻的手勢和這兩個男人一起悄悄進入館內,誰也沒注意到有幾只眼珠紅得象螢火的紙鶴在夜風中無聲無息的跟著他們,直到被關到籃球館外,依舊盡責的繞館潛行,以尋找能看到阮瞻他們的玻璃窗。其中有一只就貼在大門的上沿玻璃上,呆呆地看著萬里停留在更衣室大門的不遠處持劍以待,而另兩個人則走了進去。

  ‘咔’的一聲,門輕輕的關上了。

  寂靜的黑暗之中,這聲音傳得又長又遠,仿佛延伸到無盡之處。而后,陰沉厚重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照得一整排更衣柜若隱若現,沉默著不懷好意的陰森。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雷響起,狂風大作,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小夏嚇得轉身鉆到阮瞻懷里,卻馬上感覺到她擁抱的是一根木頭、一塊鐵、一塊冰,沒有任何溫暖,閉了自身氣息的他真的如同死人一般。

  他死了也就會這樣了吧?!這想法讓小夏瞬時落淚。

  冰冷的大手抬起她的臉,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眼神似乎是在詢問。小夏搖搖頭,抹掉心中的揪痛和臉上的濕濡,借著路燈的微弱光線,毅然走向1號更衣柜。

  阮瞻象鬼魂一樣無聲息地走在她身邊,快她一步躲到衣柜的側面。

  小夏深吸了口氣,控制著發抖的手,拿出鑰匙打開了更衣柜的門。清脆的開鎖聲后,她幾乎一下子就看到一面半尺大小的普通圓鏡掛在門側。

  由於下意識地選擇了角度,小夏沒有立即照到它,只是從稍遠的側面看它靜靜地掛在那里,閃著淡淡的微光,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但卻又讓人感到千倍百倍的不詳。

  突然,鏡子歪了一下,把來人避無可避地被籠罩其中!

  小夏驚得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停止了流動,眼見自己的臉象從水下浮出一樣慢慢顯現在鏡子中。然后她的腦后又出現一張臉,只是一張臉――慘白、浮腫、雙眼血紅!

  她猛地回頭,空空如也。看鏡子,那張臉還在!再回頭,依然什麼也沒有。再看鏡子,鏡面突然漆黑一片,連自己的影子也照不出了,可她感覺那張白臉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這讓她差點抽出桃木劍砍自己的后腦。

  一聲嘆息從衣柜中傳出,幽怨婉轉,距離近得甚至讓小夏感到了輕拂的冷氣,然后鏡子又開始移動,脫離了門板,象有一只無形的手舉著它,隨著小夏后退的腳步漸漸逼近――

  不能再退了,否則隱蔽的阮瞻就會暴露!

  小夏咬緊牙關站立不動,見那只鏡子象是審視自己一般上下左右地變換角度照她,只當她靜止的行為是嚇呆了的結果。

  一聲輕蔑陰森的笑聲后,鏡子的中間橫過一條紅光,當紅光越來越寬,小夏驀然發現整個鏡子就是一只睜開了的眼睛,沒有瞳仁的紅色眼珠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你又來了,把你的臉給我!”一個粗啞低沉的聲音從鏡子中傳來,其突然性差點讓小夏驚跳。她聽不出是它男是女,也不知道為什麼它說的竟然是中文。

  “我――不給!”她發著抖回嘴。

  回答她的是短暫寂靜后,鏡子猛地向她砸來!

  她大驚之下摔倒在地,但卻急忙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符水瓶子用力扔出去,滿耳聽到玻璃的碎裂聲。

  還好,完成了阮瞻交待的事情!她模糊地想。

  然而,仿佛要打擊她一樣,又一聲輕蔑的笑聲響起,一團帶著焦臭味的黑影帶著要撕碎她的架式,從衣柜里鉆出,向她猛扑過來!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來不及拔桃木劍,但在黑影抓到她的一剎那,另一柄木劍挑開了黑氣。

  “跑!”只有一個字。

  小夏聞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跑出更衣室。

  門外,本該是有萬里把守的長長走廊,可是此刻的場景卻讓小夏迷惑。

  為什麼還是在更衣室中,而且是房間的深處,被兩排衣柜困在其中。前方有一條小通道,按常理走過去就會來到阮瞻的背后。

  又是噩夢嗎?

  眼前的情景在她的夢境里出現過,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她隨即明白這不是夢境,而是萬里所說的鬼打晼A是血腥瑪麗不想讓她逃脫!

  該怎麼辦?她不知道,似乎眼前只有這一條路,迫使她遲疑的挪動腳步。

  喀嚓,身后傳來開柜的聲音――

  她不敢回頭,只能往前走。可是接二連三的開柜聲陸續傳來,漸漸逼近她的位置,不停留地一直響到她前面去,仿佛一時間所有的更衣柜全打開了!

  伴隨著狂風暴雨,一波波潮濕寒冷的氣味扑面而來,象滾動的黑霧一樣把小夏重重包裹,讓她愈發看不真切,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柜子中出來,接著是‘扑通扑通’的聲音,好像是掉落在地上。

  她感覺后頸發麻,‘呯’的被絆倒在地,手臂處尖銳的疼痛傳來,提醒她傷口可能裂開,但同時也提醒她,阮瞻給她的那個光明符咒。


  她站起身,舉起手臂,大叫一聲阮瞻的名子,紗布上登時放射出光芒,雖然不很炫目,但也足以照亮她的周身。

  四周已經不是更衣室了,而是另一種擺滿柜子的場所,金屬柜子,縱向很長,冰冷寂靜,沒有人氣。

  停屍房!

  此刻,每一柜子都大開著,一具具屍體正掙扎著爬出!它們的死得各型各狀,但每一個都沒有臉,全身裹著白布,披頭散發,蠕動一樣向她靠近!

  把-臉-還-給-我!

  一個離小夏最近的屍體已經把它冰冷僵硬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心臟停跳,喘不過氣,一瞬間小夏經曆了所有的感覺。求生的本能使她揮出桃木劍,讓那個掐住她脖子的僵屍慘叫著倒地。

  然而它們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涌來,前仆后繼、連綿不休,逼得小夏高舉著一只手臂,另一只不停地亂揮亂砍。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更衣室的門邊。

  進去,是血腥瑪麗,她的出現會拖了阮瞻驅魔行動的后腿;不進,是那些不停攻擊的僵屍,就算砍倒它們,它們還會再爬起來,直到她精疲力竭的被吞噬;而且,她砍到它們時,感覺手被震得發麻,仿佛打在堅硬的物體上,這樣下去桃木劍早晚會斷。

  危急時刻,小夏的腦海里突然冒出萬里所講的那個荒宅故事。她現在不就是當年的萬里嗎?也許只有一層薄薄的黑霧蒙蔽了她的感官。

  “萬里!”她大叫一聲,同時向門的左方靠近,因為根據常識,這邊該是通道,雖然現在是停放屍體的冷柜。

  ‘霍次’一聲,一把劍突然穿過金屬柜體出現在小夏面前。

  是血木劍!小夏想也不想,伸手握住劍身,然后被一股外力帶得撞向柜子。

  她緊閉雙眼,聽天由命。

  但沒什麼撞擊的疼痛感,她踉蹌地被拉到走廊里來,身邊就是萬里!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5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六章 正面交鋒(中)


  同一時刻的另一空間,阮瞻和血腥瑪麗對峙著!

  聽到小夏叫萬里的名子,感覺到氣場變得平靜,阮瞻松了一口氣,知道小夏通過和萬里的配合找到了結界的出口。

  幸好,來之前他曾對她簡單‘培訓’了一下,並給了她那道光明符。更幸運的是,她雖然個性迷糊,但在重壓下反而會特別清醒,而且有很強的反抗力。

  “你還有援兵!”血腥瑪麗突然開口。此時的她是一個燒得焦干的人形骷髏,正和阮瞻互相牽制,誰也動不了。

  “對付你怎麼能不小心一點!”阮瞻冷冷的,但心里卻在慶幸沒有讓它抓到小夏為人質。

  “那又怎麼樣?你困得住我嗎?”它指著地上的符水瓶碎片,輕蔑之極,“我從不和男人斗法術,我要走了!不過,你叫那個女人小心報復!”

  “你走不了!”

  “是嗎?”它挑釁地向前走了一步,“你擋得住我嗎,漂亮男人?”

  “要比過了才知道!”

  話音未落,阮瞻趁著血腥瑪麗松懈的時機用手一指那面鏡子,只聽到‘啪’的一聲,又一瓶同樣的符水砸在鏡子上。鏡子沒破,但卻瞬時漆黑一片,不再反射任何光線。

  血腥瑪麗‘啊’的大叫,聲音里夾雜著憤怒與驚懼。

  “你――”它指著阮瞻,“是你自己送了自己的命!”

  阮瞻不回答,定定的站在那里,準備血腥瑪麗隨時攻擊。

  他既然知道它陰險、狡猾、報復心強,怎麼會只準備一套方案。就算它引誘小夏把符水洒在它的替身上,他也會有第二、第三次的打算。小夏只是為了引它出來才會出現,並不是為他打先鋒,他阮瞻是不會沒出息到讓女人擋在他身前的。

  現在,這鏡子封住了,血腥瑪麗已經沒有隱藏蹤跡的退路,只剩下制服它,然后訂立新契約。

  血腥瑪麗憤怒中見到阮瞻渾身戒備,忽然嘶嘎地笑了起來。

  “你還沒見過我的另一面吧?”它的聲音忽然變為甜美,並轉過身去。

  它的背面是另一個人。好像兩個只有前面身體的人背靠背粘在一起,無論怎麼轉身永遠是正面。這面的形體容貌美麗之極,雪白的祼體與另一面的焦黑形成詭異的對比。

  這大概就叫真正的‘人一面,鬼一面’。

  “不喜歡我的臉?”它用誘惑的聲音繼續說,“那我換一張。”

  隨著它的話音,它的臉迅速變幻著一張張不同種族和時代的少女面孔,而且每一個都掛著媚惑的笑容。它也慢慢走近阮瞻,卻又驀然停住,氣惱地盯著眼前那一柄指向它的木劍。這劍雖然樣子丑陋,沒有絕對制服它的力量,但靈力也不小,讓它一時不能輕舉妄動。

  “美人計沒有用。”阮瞻嘲諷地說,知道它在向自己施展法術,於是故意激怒它,“特別是我見識過你的本來面目。”

  血腥瑪麗停在那,並沒有想象中的狂怒,反而輕輕一笑,“你不喜歡我,我就給你更多的女人!”她手一揮,幾乎一瞬間,阮瞻的周圍站滿了人。

  不,是鬼魂。

  陰風陣陣,鬼語嘈雜,它們怪聲怪氣地嘻笑著向阮瞻靠近。而阮瞻的木劍還是指著血腥瑪麗,另一只手迅速虛空畫符,並‘啵’的吹了一口氣,在他的身后和身側撐起一個無形的保護罩,讓那些沒有感覺的魂體碰到后就立即慘叫著消失不見。

  “幻像對我是沒用的。”他逼視它,一點不退縮。

  “是嗎?那試試這個!”它忽然張開嘴,吐出一團黑氣,黑氣中有一個又紅又亮的眼睛。阮瞻用桃木劍去擋,可這畢竟不是血木劍,雖然劍身上附滿咒語,但還是只能阻擋紅眼,黑氣卻襲近他的面門。

  他只覺得一陣眩暈,再看周圍卻是空蕩蕩一片,全身仿佛置身於黑暗的半空中,上下左右都沒有著落。

  這種沒有坐標的感覺讓他一晃,險些摔倒。

  這是幻覺!他告訴自己,盡力忽視自己的感覺,拼命保持著平衡。他知道這看不透的帘幕背后是血腥瑪麗,這個鏡子巫婆沒有了鏡子就只能靠制造幻覺來折磨對手。而今天他最成功的就是開始就破坏了它使用的工具,不僅讓她困在這間屋子里不能逃離,更等同於毀了它的武器,消減了它強大的邪惡力量,讓自己可以有一搏的機會。

  忽然,他感到一種巨大的失重感,覺得自己在快速下墜,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這是幻覺,但血腥瑪麗超過他想象的實力讓這一切太過真實,終於使他東倒西歪,站立不穩。

  他感覺自己在下墜的過程中碰撞到許多物體,盡管他知道那只是更衣室里的衣柜和桌椅,可就是無法避開,也抓不住。腳下的深淵仿佛沒有盡頭,而他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知道這樣下去必死無疑,血腥瑪麗會在厭倦折磨人的樂趣后,賞給他一塊堅硬的土地或者石頭,這樣他就會被大腦傳遞的信息和虛幻感覺‘摔死’在這里,而它會不費一點力氣,並且利用天亮前的這段時光解除鏡子上的符水的法力,再次回到為所欲為的日子。

  他咬破舌尖,疼痛讓他清醒了一點,但在血腥瑪麗的強大幻術前卻沒有太大的效果,他知道他無法破解這麼高端的幻術,只能使用提前藏在衣服內清神咒了,那是他得到萬里的情報后做的防御功夫。

  清神咒只有一道,是父親留給他的。他還沒本事制作這種程度的符咒,也很想用自己的力量鏟除這個邪靈,所以本不想用它。可是目前除了這個,他甚至無法保住性命。

  然而他下的決心還是晚了一點,當他手按胸口、默念咒語時,已經看到怪石林立的地面迎面而來。貼在皮膚上的符咒在他的催動下燃燒起來,巨大痛楚及時傳遞給他的大腦,及時破除了幻覺的鉗制,但與此相對的,大腦也同時給了他重落在地的信息,讓他感到周身一震,猛得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血腥瑪麗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容,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阮瞻和被他在幻覺中撞得亂七八糟的柜子,感覺到他已經完全沒有氣息,輕蔑地笑了一下,“漂亮的男人,這就是和我做對的下場。以為我一定要這一面鏡子嗎?這里的鏡子不還多的是嘛!”

  說著它就離開原地,也不轉身,只是詭異的一半拖著另一半走。它打開一只柜子,卻發現里面沒有鏡子。打開另一只,仍然沒有。再找開,還是沒有!

  這時它才明白,阮瞻比它想的細致得多,已經提前做了各方面的準備,拿走了除1號柜外的所有鏡子。它要離開沒那麼容易,除非破解了原來那面鏡子的符咒。可它由於讓阮瞻這樣神經異常強韌的人陷入幻術,已經耗費了太多的精力。

  被人設計的結果讓它怒火中燒,沖到還伏在地上的阮瞻面前,想把他的‘屍體’也碎屍萬段。它轉到焦黑但法力更強的一面,伸出枯干的手指向阮瞻抓去。但斜刺里穿過一柄木劍,直逼它的眼珠,讓它停止動作。

  “你沒死!”它驚駭萬分,還沒有人類能夠破它的幻術。

  “我死了,不就沒人陪你玩了嗎?”阮瞻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剛才清神咒和血腥瑪麗的幻覺一起發揮了作用,萬幸的是清神咒的作用比幻覺早一點點。也正是這毫厘之差,讓他沒有‘摔死’而是‘摔傷’。

  他強忍疼痛,劍尖依舊直指這位鏡子巫婆的眼睛,另一手從腰包中拿出殘裂幡,驅動它變大,牢牢罩在它的頭頂。

  他一直只防御不出手,就是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它相差很遠,即使毀坏了鏡子,也沒有必勝把握,必須要掌握時機。

  等待時機的過程太凶險了,讓他差點死在幻術中,幸好及時使用了清神咒、幸好他一直緊握木劍不放手、幸好他的一口血全噴在了劍尖上,更幸好血腥瑪麗被氣得失去理智,自動暴露了弱點――它的眼睛在他面前,讓他有時間把殘裂幡也祭出來。雖然他現在渾身疼痛得快虛脫,但他卻獲得了一擊而中的機會!

  “別動!”他提醒意圖反擊的敵人,“沒錯,這柄劍法力不大,不過好在它對對準了你的命門,你的死穴,而且你如果亂來就會被拘到幡里,所以你沒機會了。”

  他邊說邊拿出幾張早準備好的真火咒,輕念驅動咒語后,把符咒順著劍尖指向血腥瑪麗,立即有一團火苗順著劍刃直線飛出去,在它的大叫聲中化成一個火圈把它圍在正中。

  它是死於火刑的,最怕的就是這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6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七章 正面交鋒(下)………


  “住手!停止!你要干什麼?!”焦黑的骷髏背著金發美女凄厲的叫著,在火焰中跳動躲避,說不出的詭異丑怪。

  阮瞻伸出兩指控制著火勢,“我要和你訂立契約。”他知道這些‘仙’們可能視人命如草薺,但絕對會遵守契約。

  “不,休想!”

  阮瞻放開手指,火又洶涌地燃燒起來。

  血腥瑪麗痛苦的在火中掙扎,倔強的不肯答應,但在阮瞻毫無同情的堅持,甚至還加了一把火的情況下,終於屈服。

  “我答應!我答應!”

  “我要你離開這里,永遠不再回來。”阮瞻又把火焰壓小,但不熄滅。他知道血腥瑪麗比他的能力強出很多,是他設計占了先手,而后又用生命的賭注抓住了它疏忽的好機會。他不能有一點放松,那樣會前功盡棄。

  好運氣不會一再光顧!

  “我答應,以撒旦之名。”血腥瑪麗用刻骨之恨的眼神盯著他,“但願你不去別的地方,但願你生活的地方不會有人請我出來,但願你死后靈魂不會游蕩,否則你會得到最凶狠的報復!我發誓!”

  “既然敢和你訂約,我會怕嗎?”阮瞻冷笑,隨手祭出一張符紙在鏡子上,讓鏡子慢慢恢復了明亮,並把火圈打開了一道缺口。

  血腥瑪麗擺脫了了鉗制,但發現幡上的力量還在擠壓它,猶豫良久,終於回到鏡子中,阮瞻不停頓的把火符封在其上,等它漸漸隱沒。

  “你很小心。”它又換成金發美女的那一面,用誘惑的語氣說。

  “你答應了離開,沒答應不殺我,我不得不小心。”現在它已經回到鏡子中,就將不會出來,他才相對安全。

  “你不要陶小春的魂魄了嗎?”

  “我自己拿。”阮瞻邊說邊把殘裂幡對準鏡子,並把寫有陶小春生辰八字的紙條引燃,扔在半空。不久,掛在門上的鏡子開始拼命的搖晃,連血腥瑪麗也阻止不了,直到一條灰影直竄出鏡面,隱入幡中。

  終於結束了!

  阮瞻收起殘裂幡,驟然放松后襲來的眩暈感覺差點讓他跌倒。

  “我不想和你永別,漂亮男人。”鏡子里的‘人’說:“求你看我一眼。”

  接近虛脫的阮瞻下意識的轉過頭――鏡子中,小夏笑靨如花的對著他。

  身體的傷害讓他的意志也軟弱起來,大吃一驚之下,瞬間感到周圍情形又開始變幻。

  鏡中人吃吃地笑起來,“只要我還沒正式離開,就算在鏡子中也能控制你!我說了不想和你永別,我要你代替陶小春,跟在我身邊永遠陪我!”

  鏡中的影像又變了。

  阮瞻盯著鏡子顯現出的場景――那是他是了不堪回首的以往,被遺棄的幼年、深夜里的跋涉、特殊的恩人、他的父親兼師父、世人的孤立、大學時代愛情的背叛和打擊、生命中來不及的拯救。

  他不知道血腥瑪麗是如何洞悉這一切的,他只覺得盡管他用盡氣力抵抗,但卻越來越無力。萬里說得對,它很會利用人類的心理弱點,現在的他就感到無力、無奈、想放棄、想逃避、想離開這一切,埋藏在深海里永遠不出來。

  “這個世界有什麼意思,跟我走吧!”

  是啊,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他的人生目標在哪里?哪本書時說的?多麼正確!

  “來吧!來吧!”有如海上女妖誘惑海員的聲音,令人無法抗拒。

  無意識中,他向鏡子走去。

  &&&&&&

  在阮瞻和鏡子巫婆斗法的同時,在籃球館的走廊里,小夏和萬里正背靠背站在一起,焦慮不安的在黑暗中等待。

  她拼命想聽到一絲蛛絲馬跡,卻毫無線索。“會不會出事?怎麼沒有一點動靜?”她壓低聲音問萬里,可盡管如此,她仍然覺得在這空曠黑暗之處,她的話音那麼突兀、不協調。

  “他們都不想讓外界介入這場爭斗,應該制造隔離的結界了吧?”

  “要不,咱們進去看看?”這寂靜實在讓她難以忍受。

  “各司其職,不要輕舉妄動!”萬里低聲說。其實按照最初的計划,他們是想等小夏出來后先把她送回去,然后他再回來來幫忙,反正女鬼要想搗亂的話,一時也沖不開結界。可是小夏堅決要同進退,這才一起等在這里的。“我們去了反而越幫越忙。放心,阿瞻會解決問題。剛才你遇到血腥瑪麗的結界,不是也能解決嗎?”

  小夏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萬里的后腰,怪他提起那種恐怖的記憶。不過,他這樣說讓她果然輕松了一點。可不是嗎?她可能對付過去的,阮瞻肯定也沒問題!

  一定、一定沒問題!可是她為什麼心驚肉跳的?!

  “我們可輕松了,那三個女鬼到現在也沒來。”萬里又說。其實他心里也很焦急,可是這種不良情緒傳遞給小夏只會徒增困擾,並沒有好處。

  “也許她們想通了。”

  “也許是因為天氣。老天幫我們,剛才那種雷雨的架式,簡直算是雷暴!”

  是啊!聽說過狐狸精怕打雷,鬼怪也應該怕這種力劈山河的氣勢吧!

  “可是,現在雨快停了――”小夏四處張望,黑暗中她目力不及的地方很大,她驀然覺得他們就象場地中心的靶子。

  忽然,一聲女人哭泣聲從角落里傳來――

  小夏舉起手中的桃木劍,更緊的貼緊萬里的背,“說曹操,曹操到。”她試圖象萬里一樣輕松,可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打顫,可見心理素質不是想好就好的。

  “沒錯,真不禁念叨!”萬里也聽到了聲音,面朝大門的他甚至看到了飄過來的黑影,“算啦,別麻煩老天爺他老人家了,我們自力更生吧!”

  大廳中,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冷風,夾雜著潮濕的空氣,帶著略微的腥味,接著是唰唰的聲音,好像無數的蟲子爬過枯葉,幾個黑影也慢慢顯現出來。

  “阿瞻提供假情報,這可不止三個!”面對著逼近的影子,萬里說。其實鬼魂要是想搞暗襲的話,他和小夏應該看不見這些的。幸好阮瞻給他們暫時開了天目,否則還真不好對付!小夏說得對,看不見的東西更可怕!

  小夏不說話,緊張地握緊劍柄,眼見著除了后方有萬里的保護,其余三方影影綽綽的多出了許多‘不明物體’。

  “小心!”她提醒死到臨頭也會開玩笑的萬里。

  “知道。”萬里認真的說,反手拍拍小夏的頭,“倚緊我,別怕!”說著一揮血木劍。血木劍上遇邪就會自動激發的紅光驟然加大,在他身前逼出一片空白之地。

  四周的影子瑟縮了一下,沒敢動,漸漸向小夏這邊靠近。

  “血木劍給你!”

  “不要!你拿著有大用處,我拿著會連我們自己也救不了!”

  聽說,如果人膽怯了,這種有靈性的寶貝劍也會發揮不出威力。她了解自己的老鼠膽子,就算有剛才那麼恐怖的情形墊底,她也會情不自禁的害怕。可萬里不同,他是那種天塌下來也談笑風生的人,所以血木劍放在他手里,會有更大的效用。而且,她還有中西兩件寶貝護身。

  “好吧,不過武器換不了,我們可以換方位――跟著我轉。”萬里指揮小夏與他換位置,雖然兩人的背還貼在一起,但方向卻轉了180度。

  可是,他們換,鬼影也換,就好像沒有風度的棋手,面對互相將死的情況,耍賴的反復挪動相同的棋子到相同的位置一樣,惹得萬里竟然在這麼恐怖的場景笑了起來。

  “你正經一點。”小夏說,其實心里也很好笑,剛才緊張恐懼的心態消失無蹤。打鬼沒有恐懼感而產生喜劇效果的,萬里大概是第一個,可以開山立派了。

  “我很正經呀!可是這樣轉來轉去是很奇怪嘛!”萬里說:“要不大家還是談一談吧!”他是心理醫生,談話最拿手。再說,他雖然沒有天生的能力,但與鬼打交道的經驗還算豐富,所以漸漸看出周圍的影子只是幻象,其實不過只有三個鬼魂。

  這就是阮瞻說的‘最坏的打算’,三個女鬼沒有一個化解了怨氣。可是這怨氣是必須化解的,否則就必須消滅她們,不能讓她們再為禍人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09 PM
血腥瑪麗 第二十八章 閻王債………………


  “各位。”萬里把劍尖往下垂了一點,表示誠意,“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而來,不過各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該知道一句話,不放過別人就是不放過自己。”

  沒人理他,連雨也停了,靜得令人不安,特別是明知道周圍有許多聽眾的情況下。

  萬里只好繼續說下去:“對一件已經發生並且無可回的事呢,基本上有兩種態度可以選擇,一是接受,一是反抗。看來你們選擇的是反抗,想讓罪魁禍首嘗嘗你們的痛苦滋味。這不錯,很不錯,要是我也可能這麼做,可是――代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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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邊的黑影猶豫了一下,萬里馬上就知道那一定是怨念已經大大消減的錢莉。他轉過身,面對錢莉,決定以她做為突破口。畢竟人類是群居動物,有很強的從眾性,一點可帶動一片。

  “事實上,我們並不幫陶小春,而是幫你們,幫大家,讓所有人不再受到血腥瑪麗的殘害。沒錯,引誘陷害你們的是陶小春,可走在奪取你們一切的又是誰?為什麼要放過它,就因為它強大就要屈服,這是什麼反抗?!現在,一位法力高強的大法師正在制服它、驅逐它、為受害的人討公道,你們竟還要去阻止,這是變相的幫它,會讓更多的人受害,不僅是比陶小春更坏的幫凶,還為自己造了殺孽之罪,值得嗎?”他不僅亂叫阮瞻為‘大法師’,還悄悄地拉著小夏往錢莉的方向湊了湊,心想如果非要動手不可,至少可以把她轉移到錢莉的方向,就算錢莉也來攻擊,但肯定不會太堅定。

  果然,錢莉又退了一步,“可是我不甘心!”她憤慨中帶著無盡的傷心和冤枉。

  “會有公道的,相信我!”萬里換了一種溫和的調子說:“她也失去了生命,而且大法師會把她的靈魂拿回來,讓她在咱們這里接受更公正的處罰!如果她一直在血腥瑪麗手里,也許根本不會有什麼罪受,也許它只是想要個仆人才拘了陶小春的魂魄!而你們呢?什麼公道也得不到,只有永世不停的飲恨,也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放手吧,退一步海闊天空,抱著無法挽回的痛苦沒有任何用處,有時候退就是進哪!”

  錢莉影子上的黑氣又淡了一些,“可能重來嗎?”她喃喃自語。

  “當然能!”萬里趁熱打鐵,但他確實也是想和平解決這件事,畢竟錢莉也是可憐的受害者,“重新開始還是灰飛煙滅,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別受他的蠱惑,他不會為你好,只是爭取時間。這世界上沒有公道!”黑氣最重的一個影子狂喊,完全失去理智,“我們不要公道,也不管別人死活,只要玉石俱焚!”她說著就朝小夏猛得扑過來。

  萬里連忙把還在傻傻發呆的小夏轉到錢莉的一側,揮著血木劍直刺過去。快到小夏只聽到一聲仿佛從地下傳來的慘叫,還是沒看到灰飛煙滅是怎樣的可怖情形。

  萬里指著另一個氣極了的黑影,“別逼我動手,別讓你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最后證明也毀掉!我不想這麼做!”

  “人死了,難道連腦子也死了!”小夏又惋惜又生氣,“你看不見執著於惡念的下場嗎?為什麼不給自己一條路?”

  “是啊!”錢莉突然開口,但她和小夏同一陣線顯得格外的古怪,“他們說的對,不要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我們去投胎,重新開始,這樣不依不饒是沒有用的!”

  “不!”遲疑了一下后,那個女鬼恨恨地說,還是不肯放棄。

  “可是我們過不了那個劍,只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已。我不想再傻了!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多麼愚蠢,做人是這樣,做鬼也沒有長進!走吧!”

  女鬼放聲大哭,那聲音讓小夏恨不得把耳朵揪下來,頭一次明白鬼嚎的可怕。

  “這樣吧!”萬里搭腔,晃晃手中的劍,“你們今天是別想從我這里過去的,也不要想傷人,但是我知道你想不通,所以你可以先回去想想。如果真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如果陶小春真的沒受到懲罰,你再來找我。”

  他一番話不僅聽愣了女鬼們,連小夏也啼笑皆非。心想這個人做心理輔導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真是奇之怪哉!沒想到攔截行動、人鬼大戰,到他這里竟然成了交流大會。

  “你?”女鬼沒想到他這樣說,有點疑惑。

  “沒錯,找我,我想你會知道我的地址。”萬里很誠懇也很確定,“我並不怕你,我也相信你不會來找我,因為你會想通,而且會得到公道!現在,趁大法師還沒出來,你們快走吧!他法力高強,又不象我這麼好說話。”他胡吹大氣。

  “法力高強?他現在快被血腥瑪麗帶走了。”錢莉語調輕蔑地說。

  “你說什麼?”小夏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你又不在現場,也破不了結界!”

  不知怎麼,小夏感覺錢莉聽到萬里的話,笑了一下。

  “我能看到,你死了就會明白為什麼了。”

  “快走!”萬里嚴肅起來,生怕阮瞻中了幻術,拉著小夏闖進更衣室。

  一跑到里面,他們在大廳中早已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就憑借更衣室外的路燈清清楚楚看到里面亂得象經過地震,而阮瞻正神情呆滯的把手但向鏡子。鏡子中也有一雙手伸出,似乎要把他拉進去。

  “阿瞻,不要!”萬里大喝一聲,揮起血木劍砍向那雙美手。

  但他的能力不足以發揮血木劍的威力,那雙手沒有縮回,只把被砍得鮮血迸流,眼看著就要把阮瞻拉進去了。小夏焦急之下來不及細想,伸手扯下那個銀十字架,用力向鏡面扔去!

  ‘啪’地一聲脆響,鏡子裂開一道縫隙,伴隨著一個女人的痛苦尖叫越傳越遠而恢復了正常。

  只是一面鏡子,普通的鏡子而已。

  阮瞻一激淩,眼神迅速清澈,但隨即就歪倒在萬里身上。

  “阿瞻,你怎麼樣?”萬里扶住他,焦急萬分。

  “沒事。”阮瞻看了被剛才的情景嚇坏的小夏,“我中了它的幻術,而且摔傷了。”

  “幻術?還摔傷?嚴不嚴重?”萬里又問。

  “看來這次要去醫院了。”阮瞻虛弱地笑了一下,“陰謀詭計雖然取勝,不過也要付出代價。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

  萬里答應著,把阮瞻推到小夏身上,弄得小夏一踉蹌,連忙抱住阮瞻的腰。

  “我得收拾東西,不能留下證據。”他舉舉手中已經恢復原狀,但一直在抖動的金屬小幡,知道里面胡陶小春的魂魄,不敢讓小夏拿。

  “還有十字架。”他在路燈昏黃的余光下找了一下,撿起那個已經發黑的寶貝,“我的老天,怎麼這樣了,還要還的!”

  小夏不理他。

  “你沒事吧?”阮瞻盡量把重量從小夏身上移開,但發覺她一直在發抖。

  “沒事。”小夏用力地笑,逼自己不去想今晚兩次差點失去他的感覺,“你又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哈哈!”

  “是哦,老兄,這可是閻王債,難還呀!”萬里又把阮瞻扶過來,“出去就給我解開障眼法,不然會有人看到沒有駕駛員的汽車開動。”

  “啰嗦1阮瞻斥了一句,一起離開這里。


  他們經過籃球館大門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只紙鶴。那只紙鶴早就被雨水泡爛了,只剩下一灘白乎乎的殘渣,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什麼。

  

  T大的籃球隊更衣室第二天被人發現有人闖入過,有血跡、有打斗的痕跡,但是沒損失什麼東西,除了摔坏了幾件柜子。而血腥瑪麗的事當然沒有任何進展,成了本市的又一個懸案,只有幾個人知道一切都會平安了,只等人們漸漸淡忘此事。

  但是這個不用擔心,因為人類最是健忘。

  陶小春的魂魄被阮瞻放了回去,去了哪里,小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那個一直不甘心的女鬼沒有來找萬里,可以證明她一定是得到了公道。但小夏還是在錢莉的父母來帶回她的靈柩時,好心的帶著劉鐵和倪陽送了她最后一程,她想錢莉一定會得到一些安慰。

  而阮瞻在醫院住了一星期之久,之后他就突然失蹤了,沒留下什麼話,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給我們留下了幾個月的薪水。”劉鐵、倪陽說,“大概過幾個月就會回來,讓我們以后還來這里做招待。啊,老板真夠意思,還有預付薪水給我們!”

  “這混蛋,給我留下了他那個破酒吧的鑰匙。”萬里恨恨的,“他這是讓我做苦力,平時沒事就幫他關照一下。好在店面是他買下來的,不是租的,哪天我一氣,就把他的房產給賣了!小夏,他給了你什麼?”

  “那把劍。”小夏也氣。

  “不是那一把吧?”萬里驚訝地問,血木劍可是阮瞻的寶貝之一。

  “是啊,他是想用這個報我的救命之恩。哪有這麼容易的事,閻王債好還嗎?!這個我先拿著,見了他找他要保管費。”

  而在這個城市近郊的別墅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美麗嬌艷的女人也正在談論阮瞻。

  “沒看清?”洪好好問。

  “我該用防水咒的。”男人有點惱火,“老天幫他,才一開始就來了場大雨。”

  “那怎麼辦?”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有機會探到他的底。”

  “張富翁那里怎麼辦?”

  “告訴他,害他女兒的妖孽我已經除了!你去把剩余的錢結了。”

  “你倒會撿便宜!”

  “你懂什麼,還沒完哪!”

  男人陰險又志在必得的笑著!

  

  阮瞻去了哪里?岳小夏會放過他嗎?洪好好身邊的中年男人是誰?這里面有什麼陰謀?請看《驅魔人》第三篇————落花洞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1 PM
《驅魔人》第三篇 落花洞女 第一章 女人花


  嚴肅靜默的會議室里,悠揚的鋼琴聲突然響起。

  當意識到是自己這里發出的聲響,並且全會議室的人都在注視著自己時,本來昏昏欲睡的小夏‘霍’地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把關掉手機,但是慌亂中又把文件和水杯帶到了地上,制造出更大的混亂。

  “對不起對不起。”她向被潑了一身水的小王道歉,連忙掏出紙巾擦人家濕了一大片的西裝。

  “我自己來。”小王接過紙巾,然后用極低的聲音說:“又忘了關手機啦?早提醒過你了,馬虎的姐姐!”

  是啊!在事務所里誰都知道,主任潘老大最恨人家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打進來,特別是周一早上的例會。那是他老人家對上一個星期進行總結,對本星期時行展望外加訓話的時候,當然不喜歡被人打斷。他還保持著當年做老師時的習慣,雖然不至於變態得讓犯規者抄寫卷宗一百遍,但一篇不少於兩千字的檢討是少不了的。

  對於寫檢討,小夏是很有心得的,她怕的只是主任的殺人目光,真的很凌厲!碰巧她今天運氣不好,主任因為上周一位優秀律師的失誤正處於遷怒中。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聲音小小的,連頭也敢抬,採取一種低頭認罪的態度,訕訕地縮回椅子上。

  主任沒理她,只是嘆了一口氣,對她丟三落四的個性完全投降。但當他準備接著剛才的話題再講下去的時候,小夏的手機再一次響了。

  小夏嚇了一大跳,一看之下才知道剛才自己只是掛掉電話,並沒有徹底關掉手機。

  “對不起對不起!”她又鞠躬又道歉,差一點跪地求饒,“我剛才沒――沒關好!”

  要不干脆從十九樓上扔下去得了,手機這種東西哪是方便人類,明明人類才是它的奴隸,讓人連一該安寧也得不到。還是阮瞻好,根本就不用手機,想要消失的時候可以擺脫任何人的騷擾,瀟洒得冒泡。

  “你接一下吧。”主任突然說。

  “不不不,我馬上就關機。”

  “還是接一下。”主任命令,皺皺眉頭。

  他不喜歡在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打擾是為了讓大家專心一件事情,這樣才有效率,但他並不是不通情達理,這電話打得那麼急,也許有急事。

  “如果是公事就罷了,如果是私事――我會扣你紀律分數。”

  小夏看著主任嚴肅的臉,猶豫了一下,終究不敢違抗聖命,跑到會議室外去接電話。

  寫檢查她不怕,她電腦里就存了一篇情詞並茂、文採頗佳的檢討,只要打印一份並簽上她的大名就行。反正從讀書時主任就這麼懲罰她,她也習慣了。可是扣紀律分數就虧大了,那涉及到獎金的問題,本來她的勝訴率就低,收入在事務所里處於低水平,再扣資金的話,那不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嘛!

  “哪一位?”小夏沒好氣地問。

  “我是顧與方。”女人的聲音。

  “顧與方?”小夏覺得這個名子有點耳熟,但一時沒想起來。

  “我們在夜歸人酒吧認識的,不夸張地說,你第一次去酒吧還是我帶你進去的。”女人說,“我是阿瞻的老主顧。”

  “哦,原來是顧姐!”小夏這才想起來。

  她不就是小夏在夜歸人酒吧認識的第一個人,嘴上說是來酒吧是修養身心,實際上總想著把阮瞻釣回家去,當她一輩子的玩具鴨子,用特殊方法‘修養身心’的那個色女嘛!可是,她們之間的關系也僅是泛泛,她打來電話有什麼事,難道是想找阮瞻?別說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訴她,堅決不讓阮瞻被無辜摧殘。

  大小是一條生命,能行善還是日行一善的好,阿彌陀佛!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她懷疑地問,打定主意和她玩太極。

  “我――我想請你幫個忙。”電話那邊的顧與方語氣萎靡不振而且帶著三分疑慮,“我有一點法律上的問題――很嚴重!我想請你幫我辦理――取保候審。”最后那幾個字有如蚊蟲鳴叫。

  “什麼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以大聲一點嗎?”

  “幫我辦理一下取保候審!”

  “取保候審?出了什麼事?”這下小夏可好奇了,什麼事要鬧到取保候審這麼嚴重?!

  在她的意識中,顧與方是個很了不得的女人,精明強悍、世故圓滑、明智、練達、成功,為人處世的段位不知比她強出多少倍。在她面前,自己就象摔打了半天還會掉渣的土包子,她不去算計別人,別人已經偷笑了,還能出什麼事!

  除非是經濟問題、偷稅漏稅什麼的。跟這些案子比起來,她寧願去打刑事案,雖然經濟案件對律師本人的金錢利益是最大的。但是她連自己每個月的薪水都弄不太清楚,還是別去害人為好。

  “可我不擅長打經濟案!”

  “不是經濟案件。”顧與方支支吾吾,但還是不得不說,“是刑事案。”

  刑事案?這怎麼可能?而且可以取保候審,應該不是太嚴重!可是――

  “小夏――我沒人可以找,也不想驚動公司律師,只能找你了!”

  “可是我――我手頭還有一件案子,恐怕沒空――”

  “就當姐姐我求求你了。”顧與方不等她說完就哀求,都帶上了哭腔。

  小夏猶豫了一下,對方脆弱的語調讓她不可避免的心軟了,只好挫敗的把打太極改為打少林拳。畢竟她的工作就是幫人解決法律方面的問題,而且她也確實好奇顧與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吧,告訴我你在哪,我這就過去。”小夏答應,在聽清地址后就掛掉電話,自己先卑鄙地高興了一下――這可算是公事,她的紀律分數不會被扣,她的獎金保住了。

  “主任!”她敲了一下門后進去報告,“有一個客戶要我提供訴前法律服務,法律咨詢和辦理取保候審。”她故意說得專業一點,“要我馬上去嗎?”

  “去吧。”主任這種工作狂人不出她預料地答應,“工作最重要,你要好好干!”

  “放心,決不辜負領導關懷。”她走過去拿自己的東西,強自忍耐著喜悅,背著主任對小王做鬼臉。

  什麼叫因禍得福?這就叫因禍得福!她不僅沒有因為開會時接電話而被懲罰,還不用再聽主任像唐三藏一樣的啰哩巴索、嘰嘰歪歪的長篇大論,不知道有多麼幸運!


  可當她把顧與方保出來,才知道天下並沒有便宜的事,占便宜就是上當的古語說的多麼的正確,自己又得面對一件罕見的奇怪事情。

  原來顧與方參加了一個名叫‘花會’的私人的聚會,或者說是是私人組織更恰當些。會員有十幾個,全部是白骨精(白領、骨干,精英分子)中的白骨精,也就是富有漂亮的大齡單身女子。

  不知被什麼思想洗的腦,這些本來集美麗、聰明、理智、成功、高學曆於一身的女人,都被這個組織蠱惑得堅信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許給神的女人。

  沒有男人是她們的歸宿、可以給予她們愛情,只有神才能讓她們臣服,讓她們心甘情願的奉獻!

  出事前一天晚上,據說到了給神獻祭的日子,所以在場的十幾個女人,親眼看著一個自願報名者嫁給神,也就是被另一個‘會員’,也是下一個祭品用木橛釘入心臟。

  奇怪的是,現場本該血流成河的,可是地板上卻竟然只有一個妖異的紅印。

  而當趕來的法醫一碰屍體,屍體立即成了一堆粉末。

  這件事發生在周五的晚上,會員趙小英的別墅里。趙小英是本市的風雲人物,所以她的別墅雖然在鄉下,卻又大又豪華,很有些貴族風味。

  她們舉行完儀式后,莫名其妙的全都睡了過去,事后除了從顧與方的血液進發現了毒品成份,其它人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象是被集體催眠。

  直到周六的晚上,有一個窮星四起的小偷光顧了這幢漆黑安靜得象沒有人的房子,發現地下室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身著紅衣的女人。他嚇坏了,以為是碰到了殺人事件,因為怕惹火上身才慌忙報警。

  等這些女士清醒了過來以后,警方以極高的效率問訊並弄清楚了基本事實,並確定了對案件中不同嫌疑人的不同強制手段。而顧與方屬於被檢察機關決定批捕,但允許取保候審的一類。

  由於這是一樁奇案,涉案者又都是有些影響的人物,所以警方決定先不向外界透露,而顧與方也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這才委托了平時不怎麼太熟悉的小夏做她的法律代理人。

  為了這個取保候審,小夏著實忙碌了一陣,又是按顧與方提供的信息找保證人,交納保證金,又是辦理相關法律事務,然后把被保出的顧與方送回了家,跟她說明取保候審的注意事項。

  “我們得約個時間談談。”小夏看著這位高貴優雅已完全被疲憊慌張所代替的當事人,沒想過她即涉案又涉毒,“我只是為你提供了法律咨詢,辦理相關法律事務,但進入訴訟程序后是不是做你的律師,我要聽聽你的具體情況以后才能決定。”

  對於這件事,她是很認真的。無論如何,她和顧與方相識一場,也算是有緣人,而這件事恐怕不那麼好解決,能幫還是幫她一把吧!

  “你明天下午三點來,行嗎?我得先把公司的事交待一下。”顧與方想了一想后和小夏約定。然后再也不理正要離開的小夏,突然不合時宜地唱起歌來,眼神奇異的明亮,很神經質,讓小夏莫名其妙的從底開始發冷,半天才聽清她唱的是什麼。

  是梅艷芳的《女人花》。

  溫柔憂傷的調子在這豪華公寓的寂寞空氣中久久不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1 PM
落花洞女 第二章 傳說………………


  ‘花會’從其性質和功能上講,很有可能被定為非法邪教組織――這是小夏研究過有限資料后得出的結論。

  這就讓她比較好奇了,要說是無知村婦就罷了,可她們全都是被社會和經曆淬打得無堅不摧的女人,見識過多少事面,抗擊過多少風浪,怎麼會被洗腦得如此徹底,怎麼能相信這些荒誕不經的鬼話?!

  許給神的女人?

  這個世界已經烏煙瘴氣,汙染得連人都鄙視了,神怎麼會降臨這里,還會娶上一大票連殺人放火做起來也不皺眉頭的女人!她實在想不通!

  不過在她看來,‘有困難找萬里’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所以她請他吃午飯。聽了她簡單的陳述,萬里絲毫沒有訝異。

  “你不奇怪嗎?”她問。

  “我為什麼奇怪?”

  “可是,她們都是――很有學問、很精明、很強很強的人呀,怎麼會上當?!”

  “沒聽人說過嘛,越強的人反而越脆弱,不然為什麼越發達的地方越是有更多的人出現心理問題?再說,腦袋精明不一定心理健康,也許她們外表的光鮮掩蓋了內心的虛弱,人的心理活動是相當復雜的一件事。”

  “自知之明,她們總該有吧?”

  “自知之明?沒聽說過,我只知道自我感覺良好。”

  “那這是怎麼回事?”小夏有點發急。

  “常言說得好,無欲則剛。可人都是有欲求的,執念、貪心、強求,都有可能讓人一葉障目,看不清事情本來的面目,只看自己想看的,陷入別人的圈套。好多邪教組織都是這樣採取精神控制的,而且越是所謂的上流人物越是容易迷惑其中。”

  “是嗎?那我和顧與方見面時要小心了,再讓她把我帶溝里多冤枉呀!”小夏嘆了口氣,“要是阮瞻在有多好,可以讓他看看顧與方臉上有沒有黑氣,就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你當那個混蛋是萬能的嗎?”萬里失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夏,“你想他了,是嗎?”

  “沒有!”小夏失口否認,但臉卻不爭氣的漲紅了,“我只是想讓他還我的人情債。”

  她不願意想阮瞻,可是他的影子就是在她心里纏繞,一絲一絲,不緊不慢,直到彌漫了滿胸腔的寂寞和牽扯,每當她一靜下來就讓他的身影沖進腦海里去,提醒她,有這樣一個男人曾經就在她身邊。

  可他這一走就是兩個月,季節從初秋到了初冬,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好像人間蒸發,讓她在午夜夢回時,會疑惑是不是真的認識過這麼一個人,還是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留給她的血木劍,她放在哪里也不能放心,總是隨身攜帶。她知道那是他的寶貝,絕對不能弄丟,如果萬一她被小偷光顧,而那小偷又喜歡這個可愛的兔寶寶蜡燭而把它拿走,那不是糟大糕了嘛!

  她想,他的寶貝在她這里,他總有一天會回來拿的吧!

  “還你的閻王債嗎?”

  “要你管,你跑題了。”

  “好吧好吧,我們說正經事。”萬里轉移話題,“你說的這件事,倒讓我想起一個傳說。”

  “什麼傳說?”

  “落花洞女。”見小夏一臉不知所謂,萬里解釋給她聽,“我和我前妻蜜月旅行時,去的是張家界,在那里聽人講過湘西的四大傳說,其中之一就是落花洞女。湘西的落花洞女是說部落里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適婚的年齡沒有找到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就得了一種類似憂郁症的病,進入了一種痴迷的狀態。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個女孩子已經把自己許給了神,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里,不再為任何世俗的男子動心,只小心保護自己的美麗嫻靜,等待著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娶她。當那個日子到來時,女孩便會含笑而逝。部落里的人們也認為她去和樹神、井神結婚了,不但不為之辦喪禮,還要辦婚禮,以示新婚之喜。”

  小夏聽得津津有味,見萬里停下來,催促他說:“然后咧?”

  “沒有然后,就只是個傳說而已。我是不相信的,可當地人有很多堅信不疑。我想你這個案子與這個傳說很相似哦,不過具體是不是利用這個來進行的精神控制要等你細細盤問過顧與方才得知。”

  “可是――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小夏還是不能理解,“被人騙財騙色騙婚,我都可以理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可她們說的是許給神哪!偉大的神!太夸張了!”

  “外國的統計數據我不知道,不過據咱們中國自己的心理學研究,東方女人都有渴望被征服的心理,而且到了一定年齡都有待嫁的心態,無論多麼成功也是一樣。當這種心態變成‘我一定要在多少多少歲以前把自己嫁出去’,變成一種恐慌,就往往會犯很大的錯誤。當然也可能被某些居心叵測的精神控制高手所利用,給她們錯誤的心理指向,讓她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如果有人再用迷信思想宣傳一下,甚至把迷信包上科學的外衣,弄出點幻像什麼的,就更會令這些自認崇尚事實的人上鉤、入扣。你知道,有很多成功的人還具備另一種氣質――固執,覺得自己不會犯錯。所以,獲得了她們的認知,她們就會比一般人更會深信不疑。”

  “好可憐!”小夏感嘆。她也是女人,能明白愛情就是女人的全部精神食糧,無論什麼人利用這麼神聖的感情都不能夠原諒。

  “放心,你要想嫁人,又找不到別人,我可以娶你的。”

  “那我要婚前財產公證。”好家伙!這個男人太注重自己的生活質量,一年到頭,總鬧著去旅行,又沒有計划,走到哪算哪,把錢都花光光。

  “要不怎麼說不能娶女律師呢,太會算計了。”

  兩人為這玩笑相視而笑。

  “不過這樣利用人的感情真的很可惡。”萬里扯回話題,“我以前聽過一個案例,雖然不是邪教組織的,但是證明了女性的感情如果得不到滿足的話,很容易走火入魔。好多年前有個電影‘廊橋遺夢’記得吧?”

  小夏點點頭,知道那是一個講述中年人愛情故事的電影,很美好、很感人。

  “有一個中年女人看了那個電影很多很多遍,又買了很多本同期的書,整天沉溺其中,后來發展為認為自己就是電影中的女主角,到處和別人說,其實那就是她的故事。這就是典型的由於感情生活不如意,造成的偏執型妄想症。”

  “能治好嗎?”小夏善良的心對此很是同情。

  “嚴重的話,比較困難。”萬里實話實說,“而且,你剛才和我說顧與方參與的有可能是邪教組織,那就會更不好對付。你知道人都有從眾心理,如果有幾個人深信不疑,就可能帶動更多的人,產生雪球效應,越滾越大。到后來,假的和真的一樣,所有人都信仰不已,那才是更可怕的。”

  “她們這個‘花會’從表面證據上看就是這樣,法律上說是――組織和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或者利用迷信蒙騙他人,並致人死亡。所以這回顧與方倒大霉了,除非查清她也是被害者。”

  “你說紅花會?反清復明的那個?”

  “是花會!”小夏打了萬里一下,叫他正經一點。

  “無論它是什麼‘會’,你是要幫顧與方的吧?”萬里開始擔心,“這件事這麼邪門,你別又惹上什麼靈異事件。”

  “好歹算是熟人,怎麼好意思放任不管。”

  “你還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小夏不說話,想起手臂上那條淡淡的傷疤,又心想如果她有了危險,阮瞻會回來嗎?

  “算了,還是我陪你去找顧與方吧?”萬里無可奈何,“你約了她幾點?”

  “下午三點。”

  萬里看了看手表,“不能安排明天嗎?我下午有預約病人!”

  “不用你陪我去啦,她又不是妖魔鬼怪。如果真有事的話,我肯定會求你幫忙的。”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拜托,這是我的工作。難道我真廢物到連工作也做不好?放心放心,隨時電話聯系。”

  小夏邊說邊叫過招待結賬,突然感覺被人盯著,轉頭間看見對面的桌子上有一只紅眼睛紙鶴,鶴頭直直的對著他們。雖然不過是一只折紙物品罷了,但它的眼睛卻象活的一樣,讓她打了個冷戰,極不舒服。

  “怎麼了?”萬里問。

  小夏以行動代替語言,站起來拿過紙鶴,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一只紙鶴又招你啦?”萬里對她的孩子氣行為很好笑。

  “我就是看它不順眼,不行嗎?”小夏抬起腳,看那紙鶴雖然被她踩得黑乎乎的變了形,但眼睛依舊有生命一般地看它,上去又用力一踢,把它踢到角落看不到的地方了。

  而在那套近郊的別墅里,洪好好正和一個中年男人看著桌子上一個水盆,水面清楚地映出小夏和萬里在餐館的一幕。

  “她要攪進來!”洪好好厭惡地說,心里沒來由地對小夏產生憎恨。

  “正是我要的。”中年男人輕輕地冷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2 PM
落花洞女 第三章 娛樂城


  顧與方不肯說出花會的內幕。

  她越是這樣,小夏越是覺得這個組織一定有問題,不然不可能這麼神祕。

  “那麼我只能說對不起了,你去找別的律師吧,我幫不上忙。”

  “不,我不願意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顧與方叫住起身要走的小夏,“要多少律師費你說,姐姐不會皺一下眉頭,可無論如何,這次你一定要幫姐姐一個忙,我不會忘了妹妹你的好處。”

  看著顧姐又哀求又倨傲的神態,小夏暗自連吸了三口氣,才壓制住自己的火冒三丈。這些有錢人是怎麼回事,不能造福人類就算了,還要用金錢強奸社會!

  “顧姐,我認為這不是錢的問題。”小夏用不客氣的目光看著對方,“是你不配合,讓我真的無能為力。當然你有錢,可以請到不用事實就可以打贏官司的名牌律師,要知道雖然我們律師事務所很有名,可我卻是不入流的。”

  “我只想要你做我的律師。”

  “那我的建議是,你去長空律師事務所,如果我們所接受了你的案子又派給我,我就無法拒絕,但我肯定是打不贏的。”當她打聽花會的事是好奇嗎?還不是為了幫她!

  “小夏,你別氣。”顧姐看到小夏的不悅,連忙挽回局勢。她是真的不願意事件擴散,會影響她的聲譽,所以才會忍耐小夏的,“我們姐妹投緣,我只相信你,難道真的狠心不幫我嗎?”

  “不是我不幫忙,是你什麼也不肯透露,要我怎麼幫?”小夏被顧姐拉得坐下,“這麼說吧,你們這個私人組織是很有可能被定性為非法邪教組織的,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因為出了命案,按照刑法的規定,主要負責人是要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會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麼嚴重?這可是她自己要死的啊!”

  “因為有可能是被迷信蒙騙的,所以責任人會受到懲處,不是說獻祭給神嗎?再說你們有十幾個人親眼目睹都沒有制止,也沒有救助,有間接故意的嫌疑。”

  “七年?”顧姐顯然沒想到會這樣嚴重,“出來時我都四十五歲了!”

  小夏見她意志動搖,連忙窮追猛打。

  “如果有利用迷信奸淫婦女、詐騙財物情節,結果要加個‘更’字。有這樣的事嗎?”

  “奸淫婦女、詐騙財物?”顧姐的臉難得的紅了一下,“那個――會員是自願的呢?”

  我的媽呀!真有這種事?!小夏心里暗叫,為什麼邪教的招式都是一樣的?

  “因為是利用迷信達到目的,所以不管自不自願,都歸於此類。”她猶豫了一下,“就是說花會里有男人?”為什麼出事那天沒有男人的蹤跡?

  顧姐立即噤聲。

  沒錯,有男人!小夏立即斷定。

  “這麼說吧,你告訴我事實,我幫你,否則免談。你知道,以我們的職業紀律,我是不會說出你的隱私的。”

  “我入會時發誓不說出來的。”顧姐猶豫,“否則我會很麻煩。你知道,誓是不能亂發的,他們很有些異能――不會放過我的。你不相信這個嗎?”

  “這世界這麼大,什麼奇怪的、不可思議的事沒有?”小夏想到自己的經曆,感覺出顧姐對這個花會又愛又怕,決定不逼她,“但是我也確信,早晚警察也會問出來,即使不是從你這里。而且,警方現在封鎖消息,但以后一定會曝光,畢竟破獲邪教組織是大快人心的,所以你不會瞞過人的。”

  “那我怎麼辦?”

  看著顧姐驚慌無措的臉,小夏暗自嘆了口氣。多麼精明成功的女人,現在竟然連基本的判斷力都喪失了。

  “找個好律師,盡量做為受害者出現在這個案子中,這是我唯一的忠告。”她站起來,“對不起,現在我真的要走了。”

  顧姐不動,完全沒有送客的意思,正當小夏準備自行離開時,她突然說:“不管是不是曝光,我還是想讓你做我的律師。也許你不是最棒的,但我只信任你。”

  “那你明天去長空律師事務所辦理手續吧。”

  “我不是要強迫你做。”顧姐解釋,“我只能說,我是在‘女人花’娛樂城接触到了花會的,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女人花?奇怪的名子!可是她岳小夏怎麼會認識這麼狡猾的人?自己不願意違背入會的誓言,怕遭到報復,卻透露給她一點線索,還非要她做律師,明擺著讓她去調查事實,做擋箭牌,而自己卻撇清關系,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轉過身,本想諷刺兩句,但看到顧與方哀求和無助的眼神,憔悴得象老了十歲的容顏,心軟、不擅於拒絕別人的個性又冒了出來。

  “無論如何你都要去事務所,因為律師是不能私下接案子的。”她認命了,反正她生來就是為了辦理奇怪的事,而且能為民除害也不錯,這種邪教鏟除一個是一個。

顧與方給小夏的‘女人花’娛樂城的地址讓她有些疑惑,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里應該是很紅的一家夜總會,她曾經和朋友光顧過,在阮瞻沒有失蹤之前還在。

  但當她來到地方,卻發現已經物是人非,沒想到才兩個月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世界。風格和依舊熙攘的人群雖然沒有變,但感覺和里面的人徹底不一樣了。

  她並沒有想一下子就能查出什麼,只是先來看看,探探路,結果發現這里聘請了很多新的侍應生,連男還女都有,外形都相當出色。尤其男招待,全部是美少年,所以這里的成年女客明顯增多,讓她不得不猜測,這里有可能添加了一項新‘業務’。

  由於她是單身前來,所以立即有一位小帥哥過來服務。她想如果這里有‘那個’,她這種年青漂亮的女客應該比較受歡迎吧。可是她現在卻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帶萬里來,否則她現在也不會那麼緊張了。

  “這兒的老板換人了?”她隨便點了一杯飲料,問那個侍應。

  “是啊,聽說是兩個月前換的。不過我才來一個多月,並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回事。”美少年以為她會是個客人,干脆坐下來和她聊。

  “他是什麼人,我是說你老板。”

  “聽說是香港過來的,不過我沒見過,好像還沒來過這里。”

  “那這里誰負責?”

  “文哥和武哥啊!”美少年向一邊努努嘴,小夏立即看到兩個面貌相似的人在大廳的一角和幾個人熱烈的交談。看那樣子並非善類,不過感覺上沒讓小夏覺得他們會和邪教掛上勾。

  “小姐怎麼稱呼?想要找老板嗎?”

  “我――姓萬。”小夏給自己冠上萬里的姓氏,“我不找老板,我只是好奇,我兩個月前來還是另一番景象呢!”

  “是啊,世界變化快嘛!行了,萬姐姐,別管別的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給你點杯酒吧!”

  “啊?那個――”

  小夏支吾著,不知該怎麼擺脫這個過分熱情的小招待,正為難時,剛巧看見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女人醉得走不動路,由一個俊美過人的年青男人扶著走了出去。男人的相貌不是一般二般的出眾,漂亮得能氣死美女,還帶著些妖異的氣質,他的離去讓旁邊幾個女客一臉遺憾。

  “他是我們這里的明星服務員。”看見小夏也在注意那個招待,身邊的美少年連忙說:“可是我也是最佳招待之一呢!”說著他湊近小夏,並開始用膝蓋碰著小夏的腿挑逗她,嚇得小夏猛地站起來。

  “洗手間!”她尷尬地說:“我想去洗手間。”

  美少年終於看出這位不是他所想的人,失望地指了指右邊。

  小夏逃似地跑走。

  在廁所的小隔間里,她正懊惱著不該不帶萬里來,卻聽見兩個在鏡子前梳妝的女人的對話。

  一個說:“喂,這里原來干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做,很來錢不是嗎?”

  另一個神祕地說:“你不知道嗎?聽說這里鬧鬼,老板實在受不了,才不做的。”

  “別胡說,那現在的老板怎麼接手的?還做得更紅火!”

  “真的,聽說前些日子這里鬧得很凶呢!”

  “那你還來?”

  “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再說,聽說新老板有高人指點,破了這里的穢氣,所以才平安無事,財源滾滾的。”

  “怎麼回事?”

  “這是不是五岔路口嗎?大部分人覺得人氣旺,生意好。但另一方面,據說這里是路眼,會擋著游魂野鬼的路,所以總有誤闖入的。這店后面又是一棟大廈堵著,好多鬼迷了路,就鬧騰唄。”

  “我說門前怎麼添了兩只大石獅子呢,原來是辟邪的。”

  “可不是,聽說這里還改了風水,在街左邊建的那個石頭八卦就是引路碑。”

  “哦,所以沒事了吧?”

  “可能吧。算了,補好你的妝沒有,說著說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走吧,說不定還有什麼臟東西呢!”

  “行了,這就走。”

  門‘咣’的一聲關上了。

  一剎那,小夏意識到這里只剩下了自己,一種被包圍的感覺驀然襲來。

  她連忙跑出隔間,發現外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不禁笑自己疑神疑鬼。但是當她打開水管想洗手,卻發現斷水了,水管只發出空空的抽動聲,可她明明聽到剛才那兩個女人用水洗手的聲音。這讓她又緊張起來,也不講究衛生了,決定立刻離開。

  她拉了一下洗手間的門,意外的沒有打開。她再拉,還是不開,好像外面被人鎖住了,任憑她用盡力氣無濟於事。

  “有人嗎?”她用力敲了幾下門,大叫。

  “沒有。”一個聲音慢吞吞地回答。

  小夏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3 PM
落花洞女 第四章 半夜鬼敲門


  “是誰?”她壯著膽子問,向后退了幾步。

  沒人回答。

  “把門打開,我要出去!”她聽到自己的嗓音抖索著。

  還是沒人回答。

  她遲疑了一下,一手握住包包中暗藏著血木劍的蜡燭小兔,一手去轉動門把手。隨著把手的轉動,門發出輕脆的彈簧聲,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門外空空如也,只有舞池里斑駁燈光的余尾照射在狹窄的走廊里,搭配著仿佛很遙遠的音樂聲,顯得有些落寞的美麗。

  忽然,一個奇形怪狀的影子出現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頭發,陰晴不定的臉色,嚇得小夏叫了一聲,差點把包掉在地上。

  “閃開點,歐巴桑!”來人推開小夏,徑直走了進去。

  原來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太妹,奇裝異服和不時變換的彩色燈光讓她看起來象活鬼一樣可怕,並不是真的鬼怪。可是她也太可氣了,不僅沒有禮貌,還叫她這樣的漂亮姐姐歐巴桑,這樣算來,以顧與方的年紀不是得馬上入土才能對得起這些新新人類的邏輯?!

  小夏放松下來,也許是門卡住了,而自己接受了剛才那兩個女人胡說八道的心理暗示,產生了幻覺,萬里常說這是自己最大的心理缺點。

  她這樣想著就邁步跨出洗手間,然后當她才一轉身,就覺得身后有一陣冷風逼近她耳朵,清晰地聽到那個慢吞吞的聲音在她身后說:“剛才門外沒人。”

  這不是幻覺!

  小夏頭皮發麻,想也不想的跑出走廊,一口氣穿越了整個擁擠的舞池才敢回頭,肯定了一下周圍的全是真正的人類,‘它’並沒有追來。

  但這時,她卻又感到身邊的人都靜了下來,全部看著一個方向,讓她一時間心臟緊縮,誤以為出現了什麼異常。隨即發現異常的並不是有鬼怪吃人,而是因為有一個人站在了舞台上。

  那是個女歌手,二十六、七歲的年紀,長著一張極其美麗嬌艷的臉,身著一件性感紅裙,酥胸半露、風情萬種,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夏看著她,突然有點恍惚的感覺,覺得在哪里見過面,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女歌手已經唱了起來――

  愛情不過是一場惱人的游戲,根本就不稀奇,男人也只是用來消遣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

  歌手幾乎冷漠的站在那兒唱著,沒有任何取悅觀眾的姿態,但歌曲中那種輕浮、性感、二分輕蔑、三分嘲弄還帶著五分引誘的歌,卻被她唱出了天皇巨星也不會唱出的精髓和味道,仿佛她天生就是顛倒眾生,卻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女神。這讓小夏贊嘆不已,也讓在場的男人們如痴如醉,完全不介意歌手倨傲甚至不耐煩的態度。

  一曲歌畢,面對如潮的掌聲,歌手向台下的觀眾微微點頭致意,當她黑如無底的漂亮眼睛看到小夏時,小夏突然想起她是誰。

  是她在路遇劫匪時,用紙巾幫她止過血的好心路人!

  在這里遇到熟人讓小夏一陣興奮,她揮手想引起歌手的注意,但歌手的目光卻在場中一掃而過,轉身離開了。

  “她每天只唱一首,唱完就走。”有一個人在小夏后面說,嚇了小夏一跳。一轉頭,發現是那個招待過她的美少年。“可是有大批的男人每天都來捧這幾分鐘的場。”

  “她唱得是很好。”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總會讓人又仰視又迷戀,莫名其妙的吸引,心甘情願的中毒!

  “好多人還想給她出唱片,想捧她做明星,她也不肯。”美少年語氣里充滿崇拜,“她誰也不理,她說男人全是賤骨頭,得不到的最珍惜。”他這樣描述著,也不想想小夏只是個陌生人,也忘了自己也是‘男人’。

  “就是說想見她很難嘍?”

  “是啊!”美少年點頭,訝異於小夏眼中的熱切。

  小夏從他的目光里讀出了潛台詞,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算了,我要走了。”

  “萬姐姐不在坐一會兒啦?”美少年有些舍不得這個秀氣又溫和的客人,“還不到十點。”

  小夏搖搖頭,拿了一張鈔票塞在他手里當小費,心里遺憾這個良家少年有可能就這麼毀了,但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獨自離開。

  她知道這個‘女人花’娛樂城一定有問題,並不只是因為她遇到的邪異事件,而是她覺得進入這個地方就有一種奇怪的被吞噬的感覺,而走出來就如逃出生天。雖然其它的人可能都渾然不覺,但她一向是極其敏感的,而可怕的是,事實證明她每次都是正確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到家里,一直都在想娛樂城的事情。衛生間的遭遇讓她心驚肉跳,所以她在睡前把門窗都檢查了一遍,又把蜡燭小兔小心的擺放在床頭桌上,才熄滅了燈縮進被子里。

  由於她住在十二樓,所以窗帘只是半掩著,初冬灰蒙蒙的月光照在她的床上,慢慢地讓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根本沒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只紙鶴正貼在玻璃上緊盯她的一舉一動,就連陽台和廚房玻璃上也各趴著一只。

  當當當――

  三聲鐘表的報時聲突然響起,刺穿了小夏的深眠,讓她驀然驚醒。

  哪里來的聲音,鐘表?可是她的表是不報時的。即便報時,此時不是午夜三點嗎?難道是做夢?

  鈴――

  沒等她的意識清醒,刺耳的電話鈴聲又急促地響起,震得小夏快速從床上坐起,抓起電話:“喂,是誰?知道現在幾點嗎?”她火大的問:“怎麼不說話?”

  電話那頭寂靜無聲,但小夏卻突然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覺得有什麼順著電話線傳遞了過來,近在咫尺的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她壯著膽子問。

  十一月初的天氣,又沒到集中供暖的日子,本來已經冷得很,此刻就更覺得有一股寒意從地面和椈戴G近,使小夏渾身抑制不住的發抖。

  “究竟有什麼事?”電話那頭的沉默已經到達了她忍耐的極限。

  “門外有人。”她在娛樂城的洗手間聽過的那個聲音慢吞吞地說,近得仿佛在她的耳邊,她甚至聽到了細微的吹氣聲。

  小夏嚇得立即掛掉電話,但還沒等她回過神,咚咚咚的敲門聲立即傳入她的耳鼓,震得她差點叫出來。

  她下意識地退回到還殘留著她體溫的床上,逃避一樣地緊縮進去,但那敲門聲卻一聲急似一聲,即使她用被子蒙頭,也依然清晰地傳到她的耳朵里,如同擂在她的心上,駭得她全身發麻。

  她不知道這聲音在如此寂靜的冬夜里有沒有被鄰居聽到,她只聽到這半夜敲門聲后,有一個尖利的聲音機械地問:“里面有人嗎?里面有人嗎?”

  小夏不敢回答。

  可是她聽到鎖得好好的防盜門和屋門一層層吱呀著打開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慢慢地客廳走著,伴隨著摸索聲,仿佛是找著什麼,然后直直的向她的臥室走來。

  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她不敢大動,只勉強從被窩里露出頭來,緊盯著那扇薄薄的門。那腳步聲在門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敲了起來。

  “里面有人嗎?”尖利的聲音繼續問,並不住的用力敲,使得門一直顫動,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驚恐中,小夏突然意識到臥室的門是沒上鎖的,而既然房子的大門可以被它輕易地打開,那麼門外的東西可以隨時進到里面來,只不過它在‘禮貌’的打個招呼,她藏在床上也只是坐以待斃。

  她哆嗦著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著找到床頭桌上的蜡燭小兔,又全身縮回被窩里,用力捏碎外層的封蜡,捧起那把依舊又小又舊的木劍。她知道這木劍連阮瞻都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是辟邪的神物,只要她不怕,木劍逢魔后自動產生的強大的摧毀力,就可以使她安然無恙。

  不怕!不怕!見過好幾次鬼了,有什麼好怕!她鼓勵自己,可最讓她無奈的是,她的老鼠膽無論如何也不能大一點,完全屬於越見鬼就越怕的類型!

  這時,又一道門開的聲音傳來,接著是腳步聲。

  小夏屏住呼吸,全身戒備,感覺有什麼徑直來到她的床邊,站了好一會兒,好像與她的沉默對峙。而當她就要失去殘存的勇氣時,一只透過厚棉被都能感到寒冷的手拍拍她的被子,依舊尖聲問:“里面有人嗎?”

  小夏驚叫一聲,‘霍’地跳起來,手中的血木劍也驀然變大,但慌亂中她沒有拿住,木劍直接掉到地板上,泛著美麗的紅光。

  房間里什麼也沒有,只有寂靜著不詳的空氣。小夏幾乎扑倒在地,抓住血木劍一通亂揮,但伴隨著她的氣喘的只有她的氣喘。

  她慢慢往門邊走,看到客廳里也黑漆漆的一片。按動日光燈的開關,沒有電。而房門卻大開著,冷風直直地灌進來,一張白紙在風中滴溜溜地在她的沙發前打著轉。她一咬牙,硬著頭皮走過去,舉劍就砍。

  劍還未到,白紙就詭異的順風倒卷出去,什麼也沒有了。同時,小夏感到身邊有一陣冷風吹過,就象是有看不見的東西從她身邊走過去。

  她嚇坏了,轉回臥室里去,揮劍砍著空氣中暗暗隱藏的危險氣息,一直從最里面砍到客廳的大門口,感覺房間里不正常的因子消失后就死命關上門,然后跑回去坐在床上,血木劍還是緊握在手中。

  “阮瞻!”她輕輕地叫他的名子,渾身哆嗦著,感覺寂寞和無助象潮水一樣淹沒了她的心。

  如果他在就好了,如果他在她就什麼也不怕!

  從來不知道是這麼需要他的,直到他突然離開她才深刻地覺察到,幾乎一瞬間就在渾渾噩噩間明了,原來依賴他已經成了那樣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他現在在哪里?他還會回來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3 PM
落花洞女 第五章 入會


  天亮后,小夏發現自己傷風了,是昨晚連凍帶嚇的結果。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以造訪當事人的名義從事務所中溜出來找顧與方。

  “那個娛樂城有問題!”小夏開門見山,“不僅表面上就有違法亂紀、涉黃涉毒的行為,內情也透著古怪。”

  顧與方不說話,給小夏來個悶聲大發財。

  “我昨天在那里遇到鬼了,而且他們還追到我家里,上演了一出半夜鬼敲門。”小夏被頭疼和鼻塞折磨得把驚嚇變為了憤怒,不由得提高聲音把她的遭遇說了一遍。

  顧與方白了臉,喃喃自語道:“我說了他們有異能的。”

  “可你卻誑我去頂雷?我幫你,你卻陷害我!”

  “不是,我沒想害你。我只是――我想你也許――我不知道你遇到那個。”

  “那麼你現在至少可以把事實真相說給我聽!”

  “不是我不說,我入會真的發了血誓的。”顧與方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我說過――如果違誓的話,我會――”她說不下去了,下意識撫著自己的四肢。

  顧與方的神情把恐懼也傳染給了小夏,登時讓她的氣勢矮了下去,本來理直氣壯的,語氣卻象是道歉,“那好,我不逼你。可是我也不能幫你了,並不是斗氣,而是我也很怕。你什麼也不告訴我,讓我好像暴露在狼群下的羊,至少我得能反抗,保得住小命才能幫別人。”阮瞻不在她身邊,她沒有任何把握,什麼時候已經那麼依賴他了,她自己從沒有意識到。

  “不行,你一定要幫我!求你了!”顧與方驀然從魂游狀態下驚醒,猛地抓住小夏的手臂,指甲甚至刺穿了小夏的薄毛衣,仿佛小夏是她整個世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知道再去相信誰,也不能再透露什麼給另一個人!我會遭報應的!一定會的!說不定現在――”她的嘴唇哆嗦著,“或許,我說不說也沒有關系了,反正最后每個人都會死。”

  她放開小夏,失魂落魄地慢慢坐下,顯得那麼絕望和膽怯。

  小夏忍不住走過去拍她的肩膀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也許警方會解決這件事情。你也不用現在做決定,反正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審察起訴,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想想。”

  顧與方苦笑著搖頭,“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了。”

  她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拉小夏坐得離她近一些,好像要尋找勇氣。

  “我只是很寂寞,所以才入了這個花會。”她喃喃地說著,決定從束縛中解脫,告訴小夏一部分事實,至少不要進了監獄,“其實,我是最新的會員,只入會了一個月,是從阿瞻的店關了后才參加的。”她瞄了一眼周圍,感覺有人盯著她,卻又說不清方向。

  “阮瞻?這和他有什麼關系。”這個名子讓小夏的心臟少跳了一下。

  “這和他沒關系,只是他走了而已。”

  “怎麼聽起來象個怨婦!”小夏咕噥了一聲,對這件暗戀事件有點不能相信。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你,我一直對阿瞻懷有好感,一直想和他發展出不一樣的感情,可對他那種男人,又不能追得太緊,所以我只是日復一日的去他那里坐坐,期望會有機會。但是兩年來,他對我即沒有太好也沒有太坏,和對其它人一樣。如果我夠聰明,早就知道這根本是不能燃燒的火種,應該離開,可是我卻讓自己越陷越深。”

  “夜歸人里的女人對他有好感的可多了,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小夏的聲音又低了一度。

  “他不好嗎?”顧與方反問:“姐姐我見識過太多的男人了,相信我的眼光,他是這世界上少有的極品男人了,溫柔中帶著強悍,有擔當,冷靜穩重,有成年女性最看重的安全感。”

  “要命的是他還那麼帥!”小夏的聲音繼續低,幾乎是耳語了,可顧與方還是聽見了。

  “沒錯,這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可卻也是我進入花會的主要原因。”

  小夏想起了娛樂城里的美少年,一下子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與方對此很了然,她知道在小夏的心中完全不能認同她的行為。小夏是那種雖然生活在時尚的國際化都市,做著上流的工作,但卻是在保守家庭里接受了相當嚴格的家教的保守女子,當然不能接受她的生活方式。

  但她也並不覺得自己就是敗坏社會風氣,一個女人在這個社會要贏得巨大的成功,沒有一個是容易的,特別是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她已閱盡千帆,並且有錢、有能力、也有需要,當然有權享受經濟生活提供的一切物質用品,包括男人。

  她沒有家,沒有孩子,誰願意每天砍殺了一天后,還有去面對空蕩蕩的四壁。如果不是阮瞻出現在她生活里的話,她也許會一直這麼快樂又寂寞的生活下去,雖然沒心沒肺,至少輕松。

  遇到阮瞻后,她忽然有了要安穩過日子的打算,但任憑她用盡對付男人的手段,他始終不動如山。而當他連個招呼也不打的突然失蹤,她才明白,她費了兩年的心力,竟然連一個能道聲別的朋友也算不上。

  原來,她一直想停靠的港灣是一個美麗的海市蜃樓,好像永遠在那,但她永遠也到接近不了!

  絕望嗎?說不上!她這種女人,原本早就把愛情的幻像打得粉碎。可是她的心一直空到沒有了底,急於找什麼填補上,所以她才來到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女人花’娛樂城。

  一到地方她就知道,這里正是她這種女人的銷金窟,比起‘夜歸人’酒吧的簡單,這里卻是應有盡有,而且聰明得能讓有心人一下就能感覺到,又能讓官方調查不出。

  小夏說那里有一個俊美無雙的男招待,帶有妖異的氣息,十分引人注目。但她不知道,真正的‘妖異’只在這里停留了一個月就消失了,以后只有在花會里才能再見到他們。

  而且,是在夢里!

  朔日,朔月、朔星,三個孿生的兄弟,柔弱年少的臉,比成年男子還要強壯的身體,冷漠又誘惑的眼神,混合出一種說不出的致使吸引。她第一次來娛樂城就在豪華包間里見到了這三兄弟中的老二,之后她就被他牢牢地網在其中。

  朔月握著她的手給她看手相,微涼的肌膚、略嫌僵硬的手指,卻只是撫弄她的手就勾起她最內心深處的情欲。

  他挑逗她卻不不滿足她,也不要她的錢,只是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她命中注定是神的女人,而他是花神的三個分身中的一個,就是來找花神的新娘。

  她當然不會相信,以為這只是個噱頭,是個吸引客人的小花招。可他如此認真,說如果不相信,就回家去,把所有的門窗鎖緊,而他會在午夜三點與她在夢中相見。

  為了好玩,她照做了,但是她直瞪著眼睛到了二點五十九分仍然沒有睡意。當她以為這終究不過是一個玩笑時,卻毫無預兆的陷入昏睡。

  在夢中,她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是一片花海圍繞的一間用黑色石子徹成的房子,里面等著朔月。他們熱烈的纏綿,瘋狂地索求,那一夜讓她得到了做女人以來最大的快樂。他說:他給她三次相見的機會,如果她同意,他就會選一天來娶她。如果她不同意,他就再不會來。而且,花神是不可能有一位新娘的,當她決定做神的女人時,就去參加一個花會的組織,神會把她們一一帶走。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渾身赤裸的躺在床上,精疲力竭但異常滿足。房間所有的門窗都還關得好好的,借了大樓保安的監視錄像也沒發現任何人出入。

  但她相信一定發生過事情,而不是她的幻覺。因為她的身體這樣告訴她;因為在浴室的鏡子上寫著:我還會來!那字體血紅,是用她的血寫就,卻並不是她的字跡;因為她的右胸上有個深到流血的牙齒印跡,那種角度不可能是自己發瘋咬的。

  開始時,她對這一切幸福中帶著一絲恐懼,甚至懷疑有鬼怪作祟,重金請了一位法師來給她看氣色,有沒有被鬼物所纏。這位法師據說是本市最大的富翁張群曾經聘請過的,有很強的法力。但法師說她沒有邪氣,反而有神氣聖光,一個勁的追問她最近有無奇遇。

  她當然是隱瞞,事實上她也只是讓法師看她的氣色,沒有讓法師去她家驅魔,因為她舍不下朔月,才相聚一次他就讓她陷入情欲中無法自拔。如果她不能有愛情,至少還可以享受身體。

  朔月許諾的三次相會,總會在她等得最煩躁不安的時候就會到來,然后是極致的快樂。在他第三次離去后,果然不再回來,而她已經完全被他征服,根本不能沒有他。所以她願意做神的新娘,按照他事先留下的地址加入了花會。

  她世故的頭腦曾經讓她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不相信所發生的事,但最后各種幻像和神跡卻慢慢讓她對此深信不疑。這世界如此大,誰能知道更多的事情,而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和認知。

  她就是許給神的女人!

  在花會里,她像其它十幾個女人一樣,貢獻了大筆的金錢,但她不在乎;她這樣獨立甚至囂張的女人在這里會卻像妃子被皇帝召見一樣,她也不在乎;當她的身體日漸衰弱,意識到做神的新娘意味著生理的死亡,她還是不在乎,而花神也沒有讓她失望過,讓她和其它人一樣,堅信之中充滿崇拜,甚至當她們得到神示,到了獻祭的時刻后,她們中最狂熱的一個立刻爭著要做第一個新娘。

  多麼美麗的夢啊!

  如果‘婚禮’那天她照舊陷入昏睡,那麼這個夢想還會持續下去,直到她死!可是她那天早早的用葯過量,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清醒過來,看到了她這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

  她聰明的保持假昏睡,看到了一切,忍耐著不敢出聲,就算一切平靜也依然象別人一樣宛如死亡的躺著不動,直到那個不長眼的小偷闖進來,然后帶來了警察才算解脫。

  她希望有高人能夠破解這個案子中的祕密,而她自己不必坐牢,所以她要告訴小夏她入會的事情,但不能說出入會后的情節,因為背叛意味著她會死去。

  因為她看到了事實的恐怖真相!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4 PM
落花洞女 第六章 海豹人


  別墅內。

  洪好好揉揉僵硬的脖子,看看仍然興致勃勃盯著水盆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道:“還有必要這麼盯著她嗎?飛鶴報廢了一大堆,她那下賤的血也用得差不多了!”

  “你不懂。”男人頭也不抬,“要找到阮瞻,岳小夏是最好的誘餌。”

  “我倒不相信了,他不是兩個月沒回來?”

  “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花招,不過他會回來的。道界的異寶血木劍在這里,有道行的人都不會舍得下!再說,他把劍放在她手里,說明她對他很重要,所以他不會丟下她不管。說不定他就在附近徘徊,我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罷了。”男人笑,但聲音聽來象哮喘,“必要時我會來點狠的。”

  “昨晚的鬼敲門還不夠狠?”洪好好擺了個撩人的姿勢,試圖引起男人的注意,但最后發現沒有任何效果,於是有點氣急敗坏,“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有偷窺的癖好!”

  “偷窺不好嗎?探聽情報就是偷窺!血腥瑪麗的事件我雖然沒有探到阮瞻的底,現在至少我知道原來傳說中的血木劍竟然在他的手里。”

  “為什麼不直接把岳小夏抓來算了,反正那寶貝劍在她手上,你派去什麼也沒有用,除非你自己親自出馬。”

  “慢來,慢來,不要急!”男人似乎終於注意到洪好好的存在,伸臂把她拉在懷里,“抓了她只能触犯世間的刑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不一定會把消息傳遞到姓阮的那里,我會用其它的方法。”

  “那她呢!”洪好好指指水盆中顧與方的臉,“雖然聽不見她說什麼,但猜也猜得到她在泄花會的底!”

  “不,她沒有全說出去,不然岳小夏不會那樣一付表情,新奇、害羞、尷尬,卻沒有一點驚恐。”

  “那她一定是在說她的身體享受嘍?”洪好好嬌笑,“那麼就不用在意她啦?”

  “不,除掉她!”

  “真麻煩!”

  “那還不是你不小心?”男人溫柔地說,但語氣里卻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威脅,讓洪好好立時噤聲。

  “我――我沒想到她會磕葯過量,后來又莫名其妙的清醒過來,根本沒中迷離咒!你知道,你的迷離咒能穿棖z壁,中者進入完全真實的預設夢境,但是不能讓神志不清的人中咒――”

  “不用解釋了,去做。”男人又恢復了常態,“顧與方發過血誓不是嗎?”

小夏才要上床睡覺,就被急速的敲門聲嚇了一跳。夜色已深,她怕吵到鄰居,連忙跑過去,從門上的透視鏡中,她看見來人是顧與方。

  “這麼晚了,你有事?”她才開了一條門縫,顧與方就擠了進來,身體柔軟得象半液體。這讓小夏感到有點古怪,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顧與方打斷。

  “有人追殺我!”她的臉驚恐得不正常的白,可眼神卻奇異的亮。

  “是誰?花會里的人?你報警了沒有?”

  “沒有用的!晚了,晚了!”

  “那我們趕快報警!”小夏意識到事情也許很嚴重,跑到客廳去拔打110報警電話,顧與方慢慢地跟在她后面,一直喃喃自語著:晚了!晚了!

  電話接通了,那邊立即就有個很美的女聲說:“要報警嗎?請問你是哪里?”

  “有人被追殺,我這里是――”小夏驀然住嘴,因為她聽到電話那一端的女人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讓她立刻從心底生出一種恐懼。難道她拔的不是報警電話?

  “是嗎?好可憐,可是她必須死,你也一樣!真對不起!”

  “你是誰?”小夏大聲問。

  電話那頭半天沒人回話,然后突然傳來女人的低泣聲。

  小夏一驚,‘呯’地摔掉電話,幾乎算是扔掉的,好像手中的電話燙手一樣。才一轉頭,卻發現顧與方緊挨著她,幾乎臉貼臉,駭得她往后跳了一大步。


  “晚了!晚了!”她依舊不停地念叨這句話。

  “不晚,我們可以自救!對了,是什麼人追你?”

  “海豹人。”

  “海豹?”小夏訝異地看著顧與方,心想她不是被嚇瘋了吧?她說的是那種圓圓胖胖的可愛動物,還是牛氣哄哄的美國海豹陸戰隊?

  “就是四肢全被砍下來,只剩下肢干,是對越反擊戰時越軍對待我軍俘虜時的手段。”顧與方熱心的解釋,但渾身上下透著不對勁。

  “這種人沒了手腳,只能爬呀爬的,象這樣!”她說著就突然象碎裂的雕像一樣倒塌下去,小夏只覺得眼前一花,哪里還有顧與方的蹤影。

  “救我!救我!”身后有人凄厲的喊。

  小夏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眼見顧與方東倒西歪地坐在客廳正中的地毯上,一會哭,一會笑的變幻著臉色,四肢早已脫離了身體,只剩下肢干古怪地蠕動著,慢慢向她爬來。

  “救我!”她忽然騰空立起來,直貼著小夏的臉。

  小夏大叫一聲,眼前一黑。

  然而,她卻驚醒過來。

  一瞬間,她不能分辨這是夢境還是真實事件,幾秒鐘后才明白剛才只是噩夢而已,但她同時感到房間里有著不同尋常的陰森感,急忙抓住擺放在枕邊的血木劍。

  血木劍自從鬼敲門事件后就不能再回復原來的小巧形態了,因為那需要用法力才能把它封印在蜡燭中,所以小夏只好買了個很高級的釣杆,打了個蝴蝶結送給主任。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她至少可以用釣杆的盒子藏好血木劍以方便隨身攜帶。

  現在血木劍依舊是烏沉沉的,沒有發出什麼光芒,證明房間里並沒有什麼邪物,即使有,也肯定已經不在了。

  其實遭遇了鬼敲門后,她本來打算住到阮瞻的店里,反正就算他的人不在,他在房子內外排的陣法還在,而且萬里是有鑰匙的。

  但恍然間,她突然明白了阮瞻交給萬里鑰匙的用意――他不是要萬里幫他時常照顧一下店面,他是把這個‘防鬼堡壘’做她的備用,如果她再不幸的遇到邪祟,就可以到那里躲避,這樣他即使遠在天邊也會安心。

  這想法,讓小夏從心底生出一種復雜的感覺,安慰、憤怒、傷心、絕望、和與他永遠可能不再相見的牽掛,這都讓她斷然決定不去他提供的安全之地,也沒有向萬里透露任何信息。

  可能有點傻,可是她固執地想:他既然可以放棄一切悄然離開,那麼她的死活也不用他來操心,她也不受他的恩惠!

  畢竟他們之間什麼關系也沒有,甚至算不上朋友!

  可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她這樣讓自己陷於恐懼之中,只是是想知道,當她遇到無法抵擋的、禍及生命的危機時,阮瞻會不會出現,這才是她內心最真實的願望。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在乎她,所以她選擇了如此任性的賭博!

  不要怕!

  她鼓勵著自己、逼迫自己從溫暖的床上下來,摸著黑在整個房子里走了一遍。血木劍沒有任何反應,證明房間里並沒有什麼異常,可她就是感到強烈的不安和驚悚,而經過太多的事后,她相信自己的心靈感應。

  難道是顧與方出了事?!

  念及此,她慌忙拔通了萬里的電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5 PM
落花洞女 第七章 示威一樣的謀殺


  “喂?”電話里傳來萬里迷迷糊糊的聲音,“是人還是鬼,現在才凌晨兩點。”

  “是我,小夏。”

  “出什麼事了?”萬里登時清醒。他知道小夏的內心是很溫柔體貼的,決不會無緣無故的半夜打擾他。

  “我想――顧與方可能出事了。我不確定,可是我想最好去看一看。對不起,可是你知道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我――”

  “等著我,馬上到!你千萬別單獨行動。!萬里打斷小夏的解釋,立即起床穿衣,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小夏家。

  “你為什麼抱著個釣杆盒子?”

  “是血木劍!”小夏回答他,聲音有點抖。

  “你把它祭出來干什麼了?”

  “回來告訴你。”

  “好吧,不過你要穿暖一點,今天夜里有點冷。”他貼心的囑咐,望著她脆弱又逞強的臉,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憐惜感,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這麼奸詐地看我干嘛?”小夏感到萬里有點奇怪。

  “我是想以后就用這種目光我的女病人,你覺得還有些魅力嗎?”

  “你不是最怕醫患之戀嗎?”

  “我都習慣了。你會愛上我嗎?”

  “我會吐。”小夏言不由衷地說,實際上她知道萬里是很吸引女人的,“你是要我和去看看顧與方,還是半夜里討論你的魅力?”被他一攪合,她有點不那麼怕了。

  “我是想討論的,不過我知道你想去看顧與方。”萬里收斂起心情,“我們走吧。”

  在路上,他不敢問為什麼小夏會覺得顧與方會出事,怕增加她的不安感,但當他們到達顧與方所住的豪華公寓時,從很遠就看見漆黑一片的大廈里,只有一盞燈不詳地刺眼明亮,幾乎一時就在心中確定那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可是,盡職的保安人員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無論如何不肯讓他們進去,也不肯打電話到上面去問,最后還是巧舌如簧的萬里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保安才同意和他們一起上去看一下。

  一梯兩戶的超大戶型,一出電梯就看到左邊這一戶的大門虛掩著,光線挑釁一樣地傾泄出來,也讓人聞到了一股血腥氣,雖然很淡,但在冬夜里卻顯得特別清楚。

  這時保安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緊張了起來。

  “你在這兒保護女士。”萬里嚴肅地吩咐。

  保安巴不得做這種相對安全的工作,忙不迭的點頭,堅守在小夏身側。

  萬里慢慢走過去,輕輕推開大門,循著血腥味謹慎地搜尋。諾大的客廳里,擺滿了鮮花,然而鮮花后面是足以讓萬里僵在當地的情景。

  有一個女人倚在沙發上,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進來的人。

  她笑著,不過不是自然的笑容,而是有人用濃裝畫在她呈現死灰狀態的臉上,眼斂上彎彎笑眼,超越本來唇形的口紅笑印,小丑一樣的笑貌臉。

  她身著紅衣,但卻是自己的鮮血染就,而且四肢早已離體,就工整的並排擺在茶幾上,腳上穿著配套的紅鞋,手腕上套著首飾。

  他覺得自己膽子是很大的,而且見識過許多‘不同凡響’的情形,但現場如此的詭異還是讓他的心里發毛,倒退了一步。

  他鎮定了一下心緒,感覺殺手可能已經離開,決定不破坏現場,還是應當報警。但就在這時,安靜至極的房間,突然有個女人‘扑哧’笑了一聲,接著女屍轟然倒下,面朝上落在沙發前的地面上,眼睛嘩的睜開,往上翻著白,死盯著萬里。

  “無論你是誰,別對我搞怪。”萬里成功的掩飾住內心的巨跳,“省省吧,我並不怕。”說著他轉身離開。

  “去報警,這里出了凶殺案。”他對著坐立不安的保安說。

  保安飛也似的跑開了。

  “怎麼回事?”小夏明知道自己的夢境已經預言了事件,仍然忍不住問,“是海豹人嗎?”

  萬里訝異地看著小夏,“你怎麼知道?”

  “我一個小時前夢到了這個,可惜沒夢到凶手。”

  看著小夏驚得雪白的臉,萬里突然很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阮瞻一樣的能力。

  “去住阿瞻的房子吧?”對付完警察的問訊並聽完小夏講解的前因后果后,萬里建議。

  “不去。”

  “為什麼?生阿瞻的氣?!”

  “不是。”小夏撒謊,“那里沒人住,地方又那麼大,空蕩蕩的反而害怕。”

  “我陪你去住?”

  “更不行了,你還嫌我的名聲不夠坏?以前風傳我是和酒吧的老板同居,然后不到兩個月我又找了‘新男人’,去住‘舊情人’的房子。”

  “你就是太保守,現在的時尚女郎在婚前有一、兩個同居男友算得了什麼?”萬里開玩笑。

  “要是我也解放身體,就算我死了,我爸也會追到陰曹地府拿刀再殺我一次,我還是保留小命吧!不說這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隨時候命!”

  “我看你和剛才那位刑警隊長很熟悉的樣子,能不能幫我側面打探一下顧與方的直接死因?”

  “你想干什麼?”萬里警覺地皺眉,“你只是律師不是警察,她死了,你的義務也就完了,別和我說你又要摻和進這件事來,我不能答應。”

  “只是一個小小的忙,很小很小。”小夏用食指比了一下,“她太可憐了!”

  萬里嘆了口氣,“這世界上可憐人很多,你是管不過來的。小夏,有時候人的心腸要練習的硬一點,而且要學會拒絕別人,不然你沒辦法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就這一次,我保證就這一次!”小夏毫無誠意的發誓。

  其實,在她的心里有一種抱歉的心態,具體為了什麼,也說不上來。或者是因為顧與方對阮瞻的感情,雖然愛情是雙方的,阮瞻沒有義務接受,可小夏隱隱覺得阮瞻是為了不再使用自己的能力才離開的,而逼迫他的正是自己,所以她對顧與方在寂寞之下進入花會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還因為,她知道顧與方一定是因為泄露了花會的消息才被殺人滅口,自己還是一樣有責任。現在顧與方死了,她有義務為她討還公道!

  而且她在內心自私的想過,如果她為這個案子陷入凶險,阮瞻是會感覺到並且迅速回來的吧?

  “我不相信你!”萬里不留情的戳穿小夏的誓言。

  “真的不幫?”

  “不幫!”

  “求你也沒用?”

  “沒用!”

  “那我自己想辦法,總行了吧?”

  “好好好,我幫我幫,你不要輕舉妄動聽到了沒有?”萬里挫敗地望著小夏的笑臉,“你就是吃定我不忍心放下你不管!”

  “就知道你心腸好!”小夏拍拍萬里的胳膊,“你去辦這件事,我去工商局查查女人花娛樂城的事,晚上我請你吃大餐。”然后不等萬里反對,就搶先離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5 PM
落花洞女 第八章 忌妒的力量


  然而,搜集來的證據並沒有什麼實質性,對此小夏是早有覺悟的。花會如果是邪教組織,不可能沒有嚴密的措施來防止追查,她只是有了線索就要排查,這是早在學校時,就在潘老大的壓迫下養成的習慣。

  從警方得來的消息,顧與方死於毒品過量,死后被人砍掉了四肢,並惡意擺成那種造型,由此可以肯定是謀殺。但殺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從大廈入口和電梯里的錄像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出入,更沒有從陽台或窗戶進入的痕跡,顯然又是一起類似於密室謀殺案的懸案。

  而且除了顧與方死亡外,其余的花會會員還沒有人吐露其中的內幕,可見這類的邪教蠱惑人心之深。相反,顧與方的死,對其它人來講反而產生了強大的威懾力,更沒有人願意坦白。不過在小夏看來,無論多麼強的精神控制,其建立在虛假之上的蠱惑力會漸漸消失,只是時間要相對長一些。

  根據顧與方的話,這些富婆每個人都捐獻了大筆金錢給花會,可是她從工商機關的記錄中找不到其中的任何漏洞,也沒有調查財務狀況的權限,只能把她所知道的報告了警方,做了一回好市民。但她知道,從這里調查也是不容易的,表面賬目一定會請高人做假,如果資金流入境外就更難上加難。

  但是對破獲這起邪教案,小夏還是很有信心,畢竟警方也不是白吃飯的。問題是時間,一定不會短期解決這件事,這讓她心底發急,因為她覺得顧與方一定會死不瞑目,不想讓殺手逍遙法外太久。

  “至少,讓我去看看她吧?”小夏又纏萬里。

  這是最后一次為顧與方做點什麼事了吧!現在她沒有一點線索,也沒有什麼權限和能力,只有把一切拜托給警方,算是完全脫離了這個案子。那麼起碼,她要和顧與方道個別,為了自己也為了阮瞻,相信他要是在的話也會這樣做。

  畢竟顧與方是他們的熟人,阮瞻雖然總是刻意和別人保持距離,但他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你看她干什麼?停屍房又冷又恐怖!”萬里理解小夏把顧與方的死歸咎於自己逼問花會內幕的結果,“你已經盡了力了,這不干你的事!”

  “只是看看吧。”小夏有點傷感,“她也沒什麼親人,來奔喪的人也忙著爭財產,就算送她一程。”

  “喂,她才做完屍檢,離上路還早。”

  “那要是我求你呢?我只想親口向她說一聲對不起,畢竟我沒能幫得了她。”

  “不能這樣說。你知道,屍檢報告說她的各臟器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不是她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狀況,而且不象是毒品造成的,她的毒癮應該是最近才染上的。這說明,她的身上還有其它的祕密,與那個邪教組織有關,她的死並不簡單,也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很笨,什麼也做不了!”

  “得了,你是律師又不是警察,破案這種事根本不該你管。你要做的只是穿得美美的,坐在法庭上合法的攻擊別人,人家還要付給你錢。”萬里逗笑了小夏,不過他知道她還是不暢快,“好吧,再幫你一次,不過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想讓我自己去,我還不敢去呢!”小夏感激的對萬里笑笑。

  她為什麼運氣這麼好,遇到了這麼好的男人,還做了最好的朋友!

  然而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去往公安醫院停屍房的時候,那里的門卻無人自開,等房門無聲無息的關好后,洪好好揭下了貼在衣襟上的隱身符,直接走到停放屍體的7號冷柜前,‘霍次’一聲打開柜門,拉出滑動板,露出顧與方死灰青白的臉孔。

  她靜靜的躺著,四肢已經縫合好,但偏要有人打擾她的安寧。

  “聽著!”洪好好默念了什麼后,把一根鋼針刺在顧與方的頭頂正中,沒入一半,使她雖然還僵直不動,卻突然張開凝血的眼睛瞪著頭頂上方的來人,“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怪不到我。是你自己違背了自己的血誓,受到懲罰本就應該,也沒什麼好的抱怨的。再說,我能殺了你,也能讓你永不超生,所以你是沒辦法翻身的。可是你想想,你到今天這一步,最初的源頭在哪里――是岳小夏。是她引誘你透露了花會的消息,你死了,她白賺一筆律師費。她是真正的吸血鬼!而且若不是她,你完全有可能追到那個姓阮的男人,可你知道他為什麼離開你嗎?因為岳小夏引誘他,讓他愛上了她,可她卻還裝無辜。那個男人離開這里就是為了回老家籌備他們的婚禮,而岳小夏什麼都沒和你說,還引誘你說出你的真感情,然后拿你的失敗當作笑料,拿你的錢當作禮金,你甘心嗎?”洪好好亂編一通,眼見著顧與方大瞪的眼睛不停地翻轉。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要找對了人。”洪好好繼續蠱惑,“如果不是岳小夏的出現,你很有機會和阮瞻日久生情,過著你計划中的生活。可是她出現了,搶了你的心上人,逼你背叛花會。而她呢,會和阮瞻雙宿雙飛,而且她目前正在接手你的遺產糾紛,會再賺上一大筆,也許還會用這筆錢去度蜜月呢!目前你還沒有入土,魂魄沒有歸位,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看不過眼才告訴你。你該知道害了你的不是別人,是岳小夏,是她害你孤寂的凶死,你要放過她嗎?難道不報仇嗎?你呆在陰冷黑暗的冥界,而她卻風流快活,你真的可以忍受嗎?!”

  洪好好不留情地刺著顧與方生前的痛處,眼看她的眼角淌出血淚。

  她知道她已經成功的開啟顧與方的怨念,伸手掰開顧與方咬得死緊的嘴角,塞進去一張團成一團的符咒,“我給你力量,讓你完成心願,我會幫你的,就在今天。”她念著不押韻的咒語,然后把拉出的滑動板推進去,關上冷柜的門。

  當她若無其事的離去時,聽到七號柜中傳來急迫的敲擊聲,不由得露出冷笑,“女人的妒忌真是了不得的力量,才這麼一點時間就起作用了!”她輕蔑地說著,然后重新貼好隱身符,躲在停屍房外的長走廊中等待機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6 PM
落花洞女 第九章 僵屍(上)


  萬里和小夏辦理完手續,和管理員一起走到這間公安醫院最后側的停屍房。一想起顧與方如花的生命如今卻凋謝破敗的停放在冷柜里,小夏不由得有幾分傷感,默不作聲的走在兩個男人的身側。

  隱身在長走廊中的洪好好見幾個人走近,連忙祭起事先準備好的透明符咒,在不知不覺間,立即讓本來走得好好的管理員頹然倒地,同時在小夏和他們之間隔起了一道結界。

  小夏對此一無所知,依舊沉默地往前走。走廊的最盡頭有一盞小紅燈,有氣無力的閃亮著,象黑暗中搖晃的鬼眼。

  而另一方面,萬里倉促地扶住突然倒地的管理員,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轉頭卻發現小夏的腳步沒有停下的跡象,“小夏,等等。”他喊,可是小夏還是聽不到一樣,一直往里走。

  一瞬間,萬里突然感到非常不對勁,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不對,這不是正常的空間,太安靜了!管理員突然人事不醒也很詭異,難道又出了什麼事?難道他們被那個邪教算計了?!

  他放下管理員,急忙去追小夏,卻發現無論他怎麼跑,小夏仍然沒有任何反應,走得越來越遠。他和她明明近在咫尺,卻象是隔了千山萬水。

  “小夏,小夏,別過去!”他急了,拼命大喊,徒勞地伸出手,可是沒有效果,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小夏一直走到那盞紅燈那里,又不知怎麼打開停屍房的門,毫無防備地走了進去。

  鐵門惡意地在她身后慢慢關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小夏縴細的背景就象走進妖魔的嘴里一樣,被黑暗吞噬。

  他們的目標是小夏!

  這認知讓他額頭的冷汗滾落。因為該死的紳士風度,小夏原本一直隨身攜帶的血木劍現在正背在他肩膀上,如果真有什麼是針對小夏而來,她就危險了!

  萬里大急,沒頭蒼蠅一樣拼命往前跑,完全散失理智,好久后卻驀然發現還停留在原地。

  “媽的,又鬼打晼A還真方便,每次都來這一招!”他狂怒地咒罵。

  “因為這一招管用啊!”一個女人回答。

  萬里一驚,因為他沒看到人,只覺得身邊有冷風吹過,好像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一樣。他猛力一抓,卻抓了個空。

  女人咯咯嬌笑著,“你抓不到我的,帥哥!”

  萬里追了幾步,還是沒有前進的感覺。

  “你是那個什麼花會的吧?到底要怎樣?”他逼迫自己冷靜。

  “你不用管我是誰,過十分鐘就會煙消雲散,等著給岳小夏收屍吧!”

  “不要,你們快放了她,萬事好商量!”

  女人根本不理他,那嬌美卻刺耳的冷笑漸行漸遠,萬里急得連青筋也迸了出來。

  “小夏最好沒事,不然我和你們花會沒完!”他憤怒地大叫,卻束手無策。

  冷靜!冷靜!必須盡快想出法子!不然小夏一定凶多吉少!

  他急得在原地打轉,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但心中卻亂成一團,平時精明的腦子此刻卻什麼主意也想不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急躁地走來走去,無意中把背在身上的釣魚杆盒子甩到了暀W,發出‘當’的一聲響。這驀然讓他心里一凜,意識到血木劍就在他手上,暗罵自己慌亂之下竟然失去了判斷,忘了血木劍可以斬斷這些陰邪的禁制,上次在血腥瑪麗事件中也是靠它才救出的小夏。所謂關心則亂,他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想到這里,他連忙把劍從盒子里拿出來,對著面前的看不見的椏r力一揮。

  紅光過處,無形的結界破碎,周圍的空間瞬時正常。他根本顧不得去追那個隱身女人,也顧不上依然昏迷的管理員,只是在他身上拿到鑰匙,飛快地跑到停屍房門前。

  門鎖得好好著的,象沒開過一樣。他不明白小夏是怎麼進去的,只慌忙打開鎖,然后用力推。

  然而,門打不開,死死的關閉著,好像里面已經反鎖上了。

  “小夏,危險!把門打開!”他狂喊。

  沒有任何回音,只有死亡的冷寂,逼得他只能去拼命的拉那扇阻隔著生死界限的鐵門。

  門里。

  小夏也意識到情況不對。

  她剛才明明是和萬里在一起的,同行的還有停屍房的管理員。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什麼時候變成獨自一個的,也沒意識到如何進的停屍房。當她感到不同尋常的寒意時,驀然發現自己單獨呆在這里,面前是兩大排冷凍存屍柜,而身后的門緊緊關著,怎麼也拉不開了。

  這讓她感到一陣恐慌,可是這里不一樣的靜,又讓她不敢喊叫。

  萬里在哪里?管理員呢?

  死寂一片,只有她的呼吸是突兀的,在空蕩蕩的空間時傳播著驚恐。她盡量屏息,還是能聽氣喘和如擂鼓的心跳聲。

  噓――

  忽然,角落里發出聲音,在一排冷柜的盡頭伸出了一只女人的手,並頻頻向她招喚,讓她幾乎嚇暈過去。

  她不動,那只手就越揮越急,后來仿佛生氣一般指著她。

  小夏全部的意識只有一個字――逃!

  她轉身去拉門,可哪里還有門,她的身后只是一面晹茪w。她慌亂地在棜惜W摸索,試圖找到那看不見的機關,但根本一無所獲。另一方面,催命般的,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不緊不慢地,但卻向她靠近。

  她驀然扭頭,滿眼看見兩條漂亮的女人腿從另一個通道向她走過來!

  只是腿!大腿上端血肉模糊,因為沒有其它肢體,所以左右腿顛倒著,不和諧的歪斜著,腳下的紅色高跟鞋踢噠的發著聲響。

  這是夢境,象顧與方遇害的那天一樣!而且她是好心來看顧與方的,她應該不會害自己。必須醒過來!她背抵著那打不開的鐵門,拼命提醒自己,用指甲用力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尖銳的疼痛讓她意識到這不是夢。

  那麼這一定是幻覺!因為這地方很熟悉,在血腥瑪麗的事件中她遇到過,只要站著不動,她的護身符就會保佑她。不動就好!

  一步,兩步,三步――當那雙腿越來越近,她沒有了‘以身試幻’的勇氣,驚恐地向另一端通道跑去,避無可避地沖向那只招喚的手。

  手后面依然什麼也沒有,只是手!

  “我是海豹人,沒有四肢的。”一個聲音陰森的在她身后響起,她條件反射一樣轉過身子,沒看到任何東西,只有那雙斷腿和斷手憑空消失。

  果然是幻像,早知道她就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跑到里面來,這樣也不會被逼到死角。

  絲拉――

  指甲刮金屬的聲音從一個柜子中傳來,驚得小夏的心臟緊縮,嚇呆在那兒。然后隨著吱呀呀的一聲長響,象是呻吟一樣,七號柜慢慢慢慢地打開,現出躺在滑動板上的顧與方。

  此刻的小夏已經驚恐得沒有了思緒能力,站在那里呆了好一會兒,直到恢復了意識,才嘗試輕輕挪動腳步,想從打開的柜子邊上繞過去。然而她才走了一步,顧與方的頭突然‘嘎叭’一聲擰轉了九十度,張著眼睛瞪她。

  小夏與死屍的眼睛對視,只覺得一股寒意直滲入心底。

  “你騙我!”顧與方的嘴唇不動,卻發出了聲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6 PM
落花洞女 第十章 僵屍(下)


  小夏倒吸一口冷氣,轉身就跑,但身后的顧與方也迅速跳下,腳步沉重的追了出來。

  “阮瞻,救我!”小夏大叫,顧不得強烈的回聲更讓人產生驚悸感,顧不得是不是會驚醒其它的亡靈,也沒意識到自己危險中叫的是誰,只是一邊拼命跑一邊拼命叫,但回答她的只有身后漸近的單一腳步。

  是僵屍!顧與方變成僵屍了!小夏在跑了一整圈后摔倒在地,終於發現了顧與方跳著追她的事實。她慌忙爬起來,卻發現已被逼在晲丑C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里了嗎?難道阮瞻真的不來救她嗎?每一次他都會及時趕到,這一次他為什麼要拋下她不管!

  小夏動不了,但不死心的望著對面那扇緊閉的門。

  顧與方慢慢跳過來,卻不動手,只是盯著小夏――青灰無血色的嘴唇,血紅的眼睛,沒有表情的臉,但卻傳遞給小夏強烈的恨意。

  “我得不到的誰也得不到!”它忽然輕聲細語的、一字一句地說。

  “你――”

  還沒等小夏說出一個字,顧與方突然伸出手臂,掐住小夏縴細的脖子,無法形容的冰寒登時讓她的皮膚起了反應,窒息感直逼過來。

  但此時,她感覺護身符散發出一種暖意,使僵屍象燙到一樣放開了她。一得到自由,她趁機再跑,可是在這封閉的環境中她逃無可逃,被僵屍一把從后面抓住脖子,護身符的繩子被扯斷,唯一保護她的東西順著她的衣領掉落到地上。

  那是奶奶留給她的唯一東西,不能丟掉!

  她滿腦子這種意識,想扑過去搶救玉質的護身符,但卻被鐵鉗一樣的鬼手一下子拖了回去,她只勉強看到護身符竟然沒有摔坏,然后就被扭轉了過去面對僵屍。

  求生的意念讓小夏拼命拉扯脖子上的禁錮,但對方明明是縫合的手臂卻不動如山,只發出空空的拍打聲。

  “不能這麼死,一定會有人救她的!”

  她心里模糊地想,頑強地掙扎,覺得時間仿佛停頓了。就在意識就要喪失的時候,終於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后看見萬里提著血木劍沖了進來,對著背對著他的僵屍揮劍就砍。

  然而僵屍並沒有倒下,而是發出一聲尖叫后跳轉過來面對萬里。

  萬里覺得手臂發麻,感覺砍在了堅硬的實物上,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不是魂體,而是僵屍,所以血木劍只能驚嚇它一下,卻不能有實際效果。

  新死的人怎麼成為的僵屍?他有點疑惑,不過當他憑借停屍房昏黃的光線,看到顧與方頭上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時,終於明白了情況,腦海中竄入了大學時代和阮瞻的共同經曆。

  他平靜下來,慢慢往后退,引著顧與方一步步跳過來。

  幾分鐘前,他站在門口束手無策,急得沒有能力思考,只是在一瞬間想到小夏不可能自己鎖上大門,這可能又是另一種禁制,所以他在沒有辦法之下,冒著血木劍會斷的風險用力砍鐵門,一下子破了這個聰明又陰險的結界,推開了根本沒有上鎖的大門。

  “起來,快跑!”他大叫正在劇烈的咳嗽小夏,看著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但面前的僵屍好像與他所知道的不同,並不只是簡單的殺人機器,而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馬上放下他不管,又轉回到小夏那里去。

  弱點在下肢――萬里想起阮瞻以前的話,所以從后面扑倒過去,用盡力氣把它拉得面朝下摔倒,然后按住它。但他知道僵屍的力氣大得驚人,自己不可能長時間控制它,連忙叫小夏。

  “小夏,拔掉它頭上的針。”

  小夏此時也看到了顧與方頭上的異物,緊張地跑了過去。她猶豫了一下,咬牙伸出手來,但僵屍的頭卻突然以極大的幅度左扭右擺,不讓她下手,最后竟然從脖頸上脫落,迅速的滾開。

  此時,它的身體還在掙扎,萬里不能放松,小夏只好壯著膽追上去。

  那頭像一個有意識的足球一樣,外面纏著密麻的黑色長發,不停地滾動躲避,白臉黑發交替著顯現,並發出女人嚶嚶的哭泣聲,讓小夏的心理承受著巨大的驚恐和打擊,幾次都抓不住。

  “它在攻擊你的感覺,別理它!”

  “可是我不行!”

  “你行的,小夏,你得幫我!你一定行!”萬里看不到拐角處的情形,只能一直鼓勵她,而他也快壓不住了。

  小夏知道那邊情況緊急,所以盡管心臟一直在哆嗦,還是快走幾步,一腳踩住斷頭的長發。

  “你騙我!你騙我!”斷頭忽然尖叫起來,反過臉來想咬小夏的腳,小夏駭得連忙松開,它又滾落到一邊去。

  “小夏,快一點!”萬里在另一側通道大叫。

  小夏逼迫自己邁動發軟的雙腿,再一次追上去踩住斷頭的長發,拼著被咬的風險,終於以它落口之前,險險地拔掉了那根控制她的鋼針。

  同時,那邊被萬里壓住的身體也剎那平靜下來。

  萬里坐在地上喘粗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卻累得他快站不起來。不過他還很佩服自己,沒想過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看來平時沒有白當‘賤人’(健美的人的簡稱)。

  “真不是人干的活!”他低咒一聲,勉力爬起來找小夏。只見小夏呆呆地站在那,手里還握著那根鋼針。

  “放松!放松――”他輕輕地拍小夏的背,掰開她由於緊握而發白的手指,取下鋼針,小心的放到錢包里,“好歹說一句話來聽聽!”他摟住她的肩。

  “我冷!”小夏夢游一樣地蹦出兩個字。

  “當然了,這里是冷庫嘛!”他蹲下身,又挪動小夏仍然保持踩踏動作的僵硬的腳,拎著斷頭到殘屍那邊,然后把屍體又擺放回去,還對齊頭顱。做完這個,他累得幾乎虛脫。

  “要不人們都說死沉死沉呢!真是重!其實她要活著,我可能隨便就能抱兩個。”他知道小夏跟在他身后,一直試圖傳達給她輕松的信息。

  “可是她的頭無緣無故掉了,而我們才看過她,會不會惹麻煩?”小夏終於恢復思維能力,一邊說一邊跑去撿起掉在地上護身符,細細撫摩。

  還好,這有靈力的護身符分毫未損,只是不似以前那般瑩白,隱隱透著黑色。她把它小心的放在口袋里,準備等‘某人’回來給驅驅邪氣。

  “就說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掉了,反正這件案子本來就涉及到邪教,不可思議是正常的。”萬里低下頭,仔細觀察顧與方的嘴。“小夏,你來看,她為什麼笑的時候,嘴唇會撇成這樣?”

  “你再不正經,我永遠不理你!”

  “我再正經不過。”萬里說著扳動死屍的嘴,在小夏的驚異中掏出一團沒有濕透的黃紙,“幸好死人不再分泌唾液,否則會爛透的,就沒有證據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張半濕的紙包在了一張干凈的紙巾里,心想一定要抓回阮瞻那個混蛋來問問這是個什麼咒,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控制的僵屍。

  “什麼證據?”

  “邪教的證據,我想這就是控制顧與方變成僵屍的根本,還有那根鋼針。算了,我們還是先出去,這個慢慢再說,目前最緊要的是要演一出戲。”他拉著小夏離開停屍房,鎖好大門,再把鑰匙重新放回仍舊昏迷的管理員身上。

  “一會兒要顯得驚訝一點。”他囑咐小夏,然后用血木劍在管理員眉心一指,隨著紅光一閃,管理員身上的禁制解開了。

  “喂,你小心,怎麼突然倒下,絆著了?”他夸張地扶起管理員問。

  小夏在一邊接到萬里塞過來的血木劍,連忙把它裝回盒子里。

  “沒絆到,就是忽然有點頭暈。”管理員很納悶。

  “啊,大吉大利!在這種地方工作,難免,哈哈――那我們快去快回,我也不願意呆在這兒。”

  “是啊是啊!”管理員答應著,連忙帶他們進到冷庫,所幸自己也並沒有什麼不適。

  然而屍體的狀況卻讓他們大吃一驚,尤其萬里更是夸張。

  “她的頭――怎麼掉了?!”他叫得嚇了其它兩人一跳。

  小夏沒有演戲天份,只好保持沉默。

  “還第一次出現這種怪事呢!”管理停屍房的人雖然都是很膽大的人,不過這時也白了臉,“聽說這女人死得就很凶,不會出邪事吧?”

  “我們快離開!”萬里‘當機立斷’,“出去后再研究這件事,這里讓我后背發冷!”他催促管理員離開,一轉頭又向小夏做鬼臉,全沒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柜頂的一只快要報廢的紙鶴反射給郊外的一棟別墅里。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7 PM
落花洞女 第十一章 夢殺術


  洪好好才一回來,就看到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陰冷地望著她。

  “怎麼了?”她不安地問,男人的神態讓她不敢使用平時慣用的撒嬌手段,“那邊不順利嗎?我沒敢耽擱,馬上就回來了。”

  “你又出了疏漏!”

  “什麼――疏漏?”

  “你讓他們找到了線索。”

  “我不是――是你說把鋼針露出一半的。”她解釋著,看到那個飛鶴反射情報用的水盆滾落到遠處,地面上有未干的水漬,顯然這里的主人才發過脾氣。

  “那是為了讓他們能及時救出岳小夏,引出阮瞻之前,我不能失去誘餌。”男人說:“僵屍是嚇唬他們的,我說的是那張符咒。”

  “符咒?出了什麼事。”

  “我讓你塞在屍體的咽喉里的,你一定是嫌臟,所以只草草地塞到口腔里,不僅讓僵屍的實力打折,而且被他們發現了。”

  “我沒有,我――”

  “你說,要怎麼辦?”男人輕笑了一下,卻傳遞出殘忍的氣息。

  “對不起,下一次不會了。”洪好好連忙求饒。

  “沒有下一次了。”男人笑咪咪地站起來。

  洪好好大驚失色,“不,我一定不會再出錯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她跪倒在男人腳下,抱著他的腿,“別殺我,我要跟著你!我還有用的!求你,別殺我!”

  男人伸出手,洪好好驚恐得面容扭曲,沒有了往常半分的嬌媚傲慢,也沒有一點反抗的表示,象是動物遇到了它的天敵,只能哆嗦著等著被咬到口中。

  男人貌似極輕拍了拍她的頭,但手掌上暗含的力量卻讓她的臉色變得赤紅,“起來,我又沒說要殺你,但是你連續失誤會讓我們處於很被動的地位,我不能不說你一句。起來吧。”

  洪好好的驚恐大於身體的痛楚,她猶豫的看著男人,在接触到他陰冷的眼神后,連忙站直,“謝謝你再給我機會。”

  “我做這麼多事,就是想探到阮瞻的底,雖然現在了解了一點,畢竟還沒把他引出來。可是你先是讓顧與方知道了底細,結果讓警方抓到了花會的線,現在讓岳小夏和他的朋友發現了符咒,這樣一來,我們在這里就呆不下去了,必須做好離開的準備,所以我說沒有下一次了。”

  “是。”洪好好唯唯諾諾的小聲答應,頭也不敢抬,“錢早就匯到境外了,新的、合適的宿主也已經找好,只要警方追查到我們身上,只要馬上了結花會,就會安全脫身。對不起。”

  “嗯,這件事做的還可以。”男人稱贊,但語氣中殊無溫度,“別吵我,我要想一想。”

  他坐回沙發上,閉目養神。

  在血腥瑪麗的案子中,他是無意間發現了有阮瞻這樣一個人存在。開始時,他只是好奇是什麼人竟然身存真的道術,而不是騙錢的混子。而隨后,他漸漸感到這個人不簡單。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身懷異能?會對他今后的計划構成威脅嗎?和‘那個人’有關系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他對阮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就象野獸聞到了血腥一樣興奮莫名。但是他謹慎的個性讓他想弄清阮瞻的真實背景,這才對岳小夏窮追猛打。

  在他看來,阮瞻對這個女律師有著不同尋常的態度,而血木劍的出現證實了這一點。雖然阮瞻失蹤了兩個月之久,他還是相信他會回來,因為血木劍在這兒,那個女人在這兒。

  阮瞻是異人,會和他心中重要的人有極強的心理感應。也就是說,如果這個人有了危險,他就會感覺得到,所以他幾次三番恐嚇岳小夏,不僅僅是為了逼她不再介入對花會的調查而已,還為了要讓阮瞻現身。

  可惜,這女人的八字雖然輕,但運道卻極高,總是能化險為夷。就算這一次他動用了僵屍,她還是可以有另一個朋友幫她擺脫。

  那個叫萬里的男人雖然是普通人,不過卻陽氣極旺,膽子大,正氣又足,是能鎮位壓場的那種人,相當難得。

  而阮瞻還是沒有出現,這證明他推測他在附近的觀點是錯誤的。他真的離開很遠,看來必須動用夢殺術才有可能讓他感覺到這里發生的事情。

  現在他不再介意是否摸清阮瞻的底,而是想讓阮瞻出現,在他可了解的範圍內。他想知道阮瞻究竟是誰?為此他只好冒一點險。

  看得到才能控制得了。一想到阮瞻在這世界的某一個他不知道的角落生存,不知何時會突然回到他的周圍,他就感到極度不安,但同時又極度感到興奮。

  “明天去給我找這個人來。”男人知道洪好好還在等待指示,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麼交給她。

  “好。可是――叫這個人有什麼用?”

  “我想明天岳小夏會住到酒吧去了吧?”男人胸有成竹,“要想在晚上找她,只有去那里。但是那地方有個陣法,從外圍就能感覺到八卦的罡氣,我要下點功夫才能讓岳小夏入瓮。”

  “什麼陣法困得住你?”洪好好討好地說。

  “不用拍馬屁,我的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冒險。可是――”男人奸詐地笑,“那個陣法對付得了靈體,卻對付不了人。姓阮的小子畢竟年青,不懂得人才是世界上最難防的啊!”

  “把這個人叫到這里來嗎?”

  “不,你交待他辦事就行了。上次我已經讓他潛入酒吧,錄下了那里的布局。我已經研究過了,你只要告訴他,二樓的轉角處有一盆桃樹盆栽,讓他在那上面做一下手腳。”

  “那是陣眼嗎?挪到哪里去?”

  “笨!挪動在人們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東西會被注意,誰知道阮瞻在離開前有沒有教過萬里什麼防範方法?讓他把這瓶東西倒到盆栽里就行了。”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瓶子,里面有黑紅的液體。

  “這是什麼?”洪好好忍不住好奇,但想起剛才受到的懲罰,不禁連忙噤聲。

  男人笑笑,又一次伸臂把洪好好攬在懷里,“這是我的血和岳小夏和血混合在一起,還有一些符水,這樣我才能讓她入我的夢啊。小笨蛋,什麼事都想插上一腳。”他溫柔的摸索著懷中人的腿,神情和剛才的陰狠判若兩人。

  洪好好顯然習慣了男人的喜怒無常,見他又重新露出對自己的興趣,趁機又回到她妖媚迷人的老路數,“人家就是不如你聰明,所以才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呀!可是,這次施術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如果成功的話,我會很高興,如果不成功,你就會高興了。”

  “我有什麼高興?”

  “因為岳小夏會死。你不是一直很恨她嗎?”

  “這就奇怪了,我為什麼恨她?”

  “因為她討人喜歡,特別是討那兩個男人的喜歡,不是嗎?”

  洪好好想反駁,但一見到男人那雙能看透人心的可怕眼睛,掩飾地轉開了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8 PM
落花洞女 第十二章 喝一口吧


  滴答。

  一聲清晰的水滴聲敲碎了小夏的夢境。

  她醒來,有一瞬間的疑惑。這里是哪?

  恍惚中她記起,僵屍事件后,萬里一定要讓她住到阮瞻的‘防鬼堡壘’來。起初她倔強著不肯,不是不怕,是因為她心里為了阮瞻在賭氣,因為他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也沒有回來。雖然她知道這種想法有多麼的不講理,也知道阮瞻對她沒有任何義務,可是她就是拗不過自己的心。但是后來萬里威脅她如果不照辦,綁也要把她綁來,她才勉強同意。

  她不是怕暴力,她是不忍拂萬里的好意,不想由於自己任性,卻讓別人擔心。

  可是為什麼現在她會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四壁是粗糙的土晼A周圍是簡陋的家具,自己的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床,頭頂有一個古舊的天窗。

  天窗的玻璃破了,還結了蛛網,不知道是月光還是日光的幽暗光線傾泄了下來,斑駁地照在小夏的臉上,讓她一時不能適應,用手擋住眼睛,這樣正好使天窗上漏下來的水滴在她手上。

  她閉上眼睛,輕嘆了一口氣。

  這是現實還是夢境?她又一次分不清楚。如果是夢境的話,她擰疼了自己的手臂,卻依然不醒;如果是真實的世界,為什麼記不起何時來到這里?到山村來做自助旅行?律師協會組織的普法宣傳?為什麼沒有一點印象?!

  滴答。

  又一滴水滴落在她手上。她煩躁地順手擦了一下,卻感覺這水滴有股怪味和奇異的手感。睜開眼睛看看,天窗上什麼也沒有,而手上的痕跡顏色很深,在昏暗中看不太真切。

  “難道是汙水?”她自言自語。

  “是血。”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驚得忽地坐起來。

  木柵欄一樣的門外,站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子,仔細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額前過長的頭發遮掩住眼睛,使臉上的神色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兩臂直直的平舉,也不知道是拿著什麼東西。小夏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總是感覺他一直就在那兒似的,就象這突然出現的破敗小屋一樣。

  “你是誰?這兒是哪里?”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小夏連忙詢問。

  小男孩不說話,只笑了一下。小夏看到他的嘴很大,給整張臉帶來怪異的感覺。

  “你能告訴我嗎?”她又問,有點害怕,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對勁。

  小男孩不說話,伸手指指小夏的身后,轉身跑開了,沒有腳步聲。

  小夏的寒毛倒豎。

  她的身后有什麼嗎?剛才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你要喝嗎?”象是回答她的疑問,身后一個聲音突然問。

  小夏猛地轉頭,見一個紅衣的吊死鬼不知何時掛在天窗下的橫梁上。她象一件破布一樣隨風搖晃著,臉色死灰,沒有了嘴唇,露出一口黑色的牙齒,右手拿著一把刀割著左手的手腕,黑色的粘稠液體順著她風干得如枯木一樣的手指滴落下來。

  “喝一口吧!”她向小夏伸出手腕,傷口宛如一張歪斜的血口,翻著腐爛的邊對著小夏笑,血腥和惡臭直扑過來。

  難道剛才滴在自己手上的就是這個東西?!

  “不要嗎?”女鬼突然向下俯沖,嚇得小夏夏倒退了好幾步,轉身就跑。

  門外,是黑色的長長走廊,通道兩側全是關著的房門的空屋,腳下的木板吱吱咯咯的響,似乎隨時都會塌陷,讓小夏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逃。

  “很好喝的。”不等她猶豫,她的耳側無聲無息地伸過來那只流著黑血的手,‘殷勤’地邀請著,讓她只能慌不擇路的朝一端的黑暗跑去。

  盡頭,是一段向下延伸的樓梯,急於逃離的心讓她想也不想的沖下去。

  一層、一層――仿佛深得沒有底,她只能拼命地跑。好幾次,她看到那個出現在她房門前的小男孩從對面跑過來,胳膊依然直舉著,但卻不等她問上一句,就在她面前‘刷的’沖過去。而且更可怕的是,跑著跑著,她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有什麼一直在上上下下地走動,樓梯上不止她一個!

  這感覺讓她心虛到極,於是當那個小男孩再一次沖過她身邊時,死命抓住他的胳膊。

  “等等,我――”

  可是,他的胳膊讓她扯斷了。手中,只是一小扎亂草。

  她疑惑間,小男孩生氣了,“快把胳膊給我!”他怒氣沖沖的盯著小夏,超大的嘴象個大洞。

  小夏嚇得連忙把手中的亂草丟給他,但小男孩卻一把扔在地上,“坏了,我不要了。我要你的!”他往前緊逼一步,兩個沒有光線反射的圓眼睛怒瞪著小夏,“要不,把你的身體給我!”他說著又向前跳了一步。

  “我――不是故意的。”

  “不行,給我!”

  “不給!”小夏用力推開逼近的小男孩,繼續開跑,從不知道小孩子也可以這樣可怕的。

  “給我給我給我!”身后一連串的尖叫,迫得她一直向下跑個不停。突然她的面前一閃,她發現那個紅衣吊死鬼堵在一個樓梯的轉角處,使她緊急煞車。

  “喝一口吧,很好喝的。”女鬼伸著涌著黑血的手湊到她面前,傷口象裂開笑的嘴。

  “把你的身體給我!”小男孩也追到了,從后面猛推一把。

  為了躲避他們,小夏只好往樓梯的扶手上倚。可是這樓太破敗了,腐爛的木頭讓她從這無邊的黑樓上直接摔了下去!

  疼痛――疼痛――

  小夏周身象被摔散了一樣,疼得她懷疑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手掌都擦出了血痕。可是她依然是呆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並沒有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

  難道這根本不是個夢,是無法結束的?!

  她驚恐的四處觀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破舊的院子中,對面一棟歪斜的黑樓,仿佛就是剛才那有著沒完沒了樓梯的那一棟。院子正中有一架石磨,一頭被擋住頭臉的灰色小毛驢正懶洋洋地拖著磨慢慢走。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見太陽,也沒有風,滿院子只有石磨‘吱呀呀’旋轉的單調聲音。還有,讓人感覺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的私語聲!

  是誰在說話?

  小夏循聲望去,見自己身后有一排石凳,上面坐著好幾個身著紅衣的長發女人。她們仿佛是游客在觀看小毛驢拉磨似的,一邊好奇地指點著看,一邊熱切地低聲交談,似乎沒沒有注意到小夏的存在。

  小夏只感覺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根本不敢出聲,知道自己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必須要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她必死無疑。

  因為那些女人――都沒有臉!

  白白的一塊平板,覆蓋著亂發。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8 PM
落花洞女 第十三章 石磨


  怎麼辦?她不知道!只能慢慢地往后蹭,力圖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一步,兩步,三步,眼看就能退出院子,卻感覺背后突然出現一個柔軟的東西攔在她的腰上。意外使她大叫出聲,讓那些沒有臉的女人受驚一樣,通通轉過頭來‘看’她。

  一群沒有臉的女人,卻盯著她,這讓小夏完全被嚇呆。

  但攔住她的東西不給她發愣的時間,用一股奇大的力量把她甩到了石凳上。慌張之中,小夏轉頭一看,看見一個獨臂的小稻草人,一只手橫直的平舉,超大的嘴,兩顆石子做的眼睛,呆板又惡意的表情,另一只被扯掉的手臂扔在地上。

  他呆呆的立在院門旁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卻剛好把小夏攔住了,正是那個小男孩。

  小夏被火燙到一樣想站起來,卻發現她被牢牢粘在石凳上面。她拼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而那些女人則依然劉刷刷地側過頭來‘好奇的望著’她。

  “下一個。”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

  這讓小夏驚上加驚,不知道還有多少詭異的事等著她!她四處張望,但只其聲不見其面。

  一個女人聞言乖乖地站起來,慢慢的走向石磨,然后一跳,不知怎麼一下落在磨盤正中的圓洞上,立即隱沒其中,最后淹沒進去的頭還對著小夏點了一下。

  小毛驢得得得的又走起來,吱咯的石磨聲也接著傳來,綿延不停。此時的小夏根本沒辦法思考,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切。漸漸的,她忽然覺得這聲音象咀嚼碎骨的聲音和喊疼的呻吟。

  她感到毛骨悚然,眼看著這些沒有臉的女人一個一個機械地投身到石磨那里去,象是自動走進妖魔的口腹,而在石磨四周的水槽里則慢慢裝滿濃腥的鮮血,讓她幾乎嘔吐!

  “只剩下你一下了!”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

  小夏驚恐地坐直身體,四處尋找,驀然發現那聲音竟然來自那頭小毛驢。

  “我在叫你!”小毛驢又說。它把頭伸進血水槽中,滿滿吸了一口血,抬起臉來時,變成了毛驢的身體,卻長著一張男人的臉!

  白凈、微胖、眉清目秀但是不懷好意!

  “來吧,沒人會來救你!”他向她點點頭,她立即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拖向磨盤。她想抓住石凳,但剛才粘住她的力量全變成了推力,讓她避無可避的被扔到磨盤上。

  從外面看,這只是個普通的石磨,但只有坐在這上面,才看到這是一個巨大的深洞,無數只女人的手在上面漂浮著,這時全集中過來抓小夏的手腳。她想掙扎,卻突然感到無力,只能被拉扯著,眼看著就要被吞沒。

  絕望中,她最后喊:“阮瞻,救我!”

  “看來你對他沒那麼重要!”人臉毛驢冷笑著。

  可話音未落,在對面的黑樓跑出一個人來。

  “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來人大聲念著,然后隨手一指。

  登時,一道紅光形成了一個風的漩渦急速的轉了起來,巨大的離心力把所有物體全甩了出去,石磨、黑樓、稻草人,還有小夏。

  “阮瞻!”小夏大叫那個男人的名子,想伸手抓住他,卻根本不能靠近,眼見著離他越來越遠,一下子驚醒過來。

  她渾身冷汗的躺在床上,寒夜里更顯冰冷。是夢嗎?她遲疑了一下,打開了床頭燈,溫暖的黃光下,自己的手腕和腳腕上全是抓傷和淤傷,雙掌的擦傷也在,渾身傳來真實的疼痛。

  不是夢吧?不然不可能連肉體也受到傷害。但是為什麼她又回到了床上?!

  夢境與現實,分不清楚也罷,可是阮瞻呢?為什麼他會出現,卻又讓她抓不住?她這樣想著,想著剛才他看向自己的關切眼神,想著她無論如何拼命也碰不到他的手,淚水涌了上來。

  終究是個夢吧?

  鋼琴聲響了起來。

  很優美,但因為是在深夜,卻顯得特別突兀!讓還沒有從驚嚇中完全恢復的小夏驚得從床上跳起來,對著床頭的手機發愣。

  她又忘了關機了,會是誰打給她?為什麼睡在隔壁倉庫的萬里還不醒,要叫他嗎?她猶豫著,但那頭打電話的人仿佛一定要她接聽才肯罷手,鋼琴聲一直響個不停。

  她狠下心,抓起電話,看了一下顯示屏,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

  “是誰?”她緊張地問。

  “是我,阮瞻。”平靜的聲音傳來。

  小夏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在她生活中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個夢。他出現了!終於!

  “你在哭嗎?”他問。

  “沒有!”小夏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淚水,“我只是有點傷風。”

  “好吧,那麼趕快回到床上去。”他溫柔地說。

  這讓小夏有一瞬間的迷惑,他從來沒有對待自己這麼好過,而他又怎麼知道她在干什麼?

  “剛從那個噩夢醒來,又在半夜三更接電話,你一定是跳下床來了。”仿佛知道小夏的心思一樣,阮瞻主動解釋,“會受涼的,你上床坐好,聽我慢慢對你說。”

  小夏乖乖地回到床上去,蓋好被子。聽著他的聲音,知道他就在電話那頭,她感到徹底安全了,哽咽著長出了一口氣。

  “你一定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這個這麼真實的噩夢,而且我為什麼會出現是嗎?”他說。

  “嗯。”

  “這其實不算真正的夢,而是有人施法讓你的魂魄離體,進入他創造的幻界之中。所以你在夢里受的傷也會體現在現實中的肉體上,你――沒事吧?”

  “沒有。”小夏搖搖頭,“可是你怎麼知道的那個夢,還進入其中?”

  阮瞻遲疑了一下,“這是一種很高端的術法,不過因為很損陰德,所以屬於禁忌之術。我不知道你又得罪了誰,不過這不是個簡單的人。而我之所以能進入其中,是因為我對這種術法非常敏感,即使遠隔萬里也能感覺到,我只想救人,開始並不知道是你。”

  小夏聽到他這麼說,心底有一點小小的失望。

  她並不知道,阮瞻離開這個城市就是為了躲避她,但是卻做得極不成功,因為和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才進入了這個夢中,他撒謊也是為了避免更深的糾葛。

  “你現在是住在我那里吧?”阮瞻岔開話題。

  “嗯。”

  “那里一定被人動過手腳,不安全了。血木劍在你手邊嗎?”

  “在。”小夏撫了撫枕邊的木劍。

  “那麼你就拿著劍呆在那里別動,不要再睡覺,等到天亮。”

  “好。”小夏答應,“你――會回來嗎?”

  “會。”

  “什麼時候?”

  “最遲明天晚飯時就會到。”

  “不騙人?”

  “不騙人!”

  “你保證?”

  “我保證!”

  聽到他這麼回答,小夏完全安下心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9 PM
落花洞女 第十四章 阮瞻歸來


  而阮瞻的心卻一直無法平靜,又是煩惱又是后怕。

  煩惱的是,他之所以離開過了兩年多的穩定生活,就是想重新導回漸漸脫軌的心情,回歸以往的平靜。可是即使他四處旅行,寄情山水,小夏的影子總是會不經意的竄到他的心里,攪得他不得安寧。因為這件事,他開始有些相信命運了,也許他上一世欠了她的,這一世注定要還!

  后怕的是,幸虧他心里想著她,讓他對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否則如果晚到一步,他就會永遠失去她了!

  夢殺術?!

  什麼人會對小夏使用這麼陰毒的招數?如果不是他感應到小夏而及時趕到,她就會死在這個局里,而且在肉體上沒有任何的痕跡,靈魂也永遠無法轉生。因為如果沒有有法術的人在夢境沒有結束前施以外力救助,被施術者會永遠困在那個恐怖的夢境中,無法停止也無法逃脫。

  這是禁忌的術法,相當高端,需要很高的法力,若非有極大的理由,是不會用它的,連他也只是以前聽父親說過,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而已。聽父親說,施術的人在夢境中也是危險的,外力介入的人有可能會從夢境中的狀況推測出施術者的祕密,如果有心,就能給他最大的打擊。

  因為夢境是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和真實,任他是誰也無法在夢境中偽裝自己,所以也就會暴露弱點,而施術者是夢殺術的一部分,即使這個幻界是他制造,也無法置身事外。

  那麼,從在剛才的情境中,要怎麼找出施術者是誰?而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明天吧,明天他會回到他原來的、但又變樣的生活中,找出這個祕密。

  明天,他也會再見到小夏,那個讓他失去平靜卻也讓他的內心充盈,讓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悸卻又必須保持距離的人。

  &&&&&&

  第二天一整天,小夏都坐立不安。晚飯的時候,她等的人還沒有來,讓她幾乎都要絕望了。

  說是晚飯,實際上對於兩個在廚藝方面等同弱智的人而言,只是買來的速食食品,外加隨便炒一炒的清菜。

  “要是阮瞻在就好了。”萬里咕噥了一句,對著那一盤他炒的黑乎乎的‘菜’皺眉。

  小夏聽到他提起阮瞻的名子,心里一跳,下意識地看看門外。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學校食堂的飯菜根本沒法吃,想去飯館改善伙食吧?又口袋空空。那時候,阮瞻偶爾會在宿舍開個伙,我每次都能順著香味追過去蹭飯,他怎麼躲也躲不開,后來我干脆搬到和他同宿舍去住,嘿嘿――”回想起以往,萬里興高採烈,“這個死家伙,每天擺酷裝大尾巴狼,本來就很吸引女生注意了,后來又被發現兩下子做飯的手藝,簡直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被女生公認為第一校草,連我這麼英俊逼人才華橫溢都被他比下去。那時候我們學校如果有個活動什麼的,男生先去打聽他去不去,如果他去,大家就要有被女生冷落的心理準備。喂,你東張西望的干什麼,不吃我的菜嗎?”

  “不會食物中毒嗎?”小夏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拔了一下那顏色奇異的東西。

  “我說在外面訂餐,你又不肯。”萬里發現小夏的不對勁,“你不是要等什麼人吧?”

  小夏猶豫了一下,不是她不告訴萬里,她只是很想把阮瞻要回來的消息當作一個祕密,在心里期盼著、甜蜜著,直到胸口漲滿著說不出的情緒。這些能和萬里說嗎?他是她的好朋友,可不是她的閨中密友。

  “實際上,昨天晚上我又被人設計了。”小夏不再隱瞞事情,“而且――阮瞻打電話來,說他今天會回來。”

  “怎麼回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叫醒我?”萬里驚訝。

  “我也想啊,可是當時我陷在幻覺里出不來,醒后又不能確定昨晚的經曆是真是幻。我怕你以為我這是神經錯亂的先兆,犯了你的職業病,硬要給我穿那種可怕的束身衣。”她開玩笑,試圖放松不安定的心情,但她說的也是真話,昨夜的事情確實令她有不真實的感覺,除非那個人回來。

  “放心,我永遠不會那麼對你的。”萬里看著小夏流轉的眼波,忽然覺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很是美麗,“阮瞻也會回來,假如他這麼說,就一定會做到。”

  “那我們等他吃晚飯好嗎?”

  “還是我請你們出去吃吧,誰要吃萬里做的垃圾食品。”門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夏和萬里循聲向門口望去,見阮瞻風塵仆仆地站在那里,人黑了一點,不過他一進到店里,立即讓人覺得空間溫暖了起來。

  “你這混蛋,跑到哪里去了?”萬里站著不動,語氣里不歡迎,但渾身上下透著喜悅,“我還以為你被印度大妞搶去作便宜新郎了呢。怎樣,新娘美嗎?”

  “一邊想去吧你。”阮瞻邊說邊走了進來,“看來你也活得很好,沒死。”

  “我死了你還能看見我嗎?”

  “我能。”

  “是啊,我倒忘了你是能溝通陰陽的大法師了。”萬里走過去搶過阮瞻簡單的行李,“我幫你拿上去,你既然說了要請客,只要準備好大把的鈔票請我們吃一頓就行了,這次我要吃一頓超大的餐,撐死不論。”

  “怕你?!到時候你要撐不死,我用封言符讓你一輩子不能多嘴多舌。”

  “你看,他威脅我!”萬里轉向一直不開口的小夏,“他明知道我愛說話,偏偏用這個嚇唬我。他這算個什麼罪,乘人之危罪?你幫我跟他辯,這里交給你啦。”他說著就跑上樓去。

  他這一走,屋子里的氣氛頓時曖昧起來,阮瞻慢慢走到小夏旁邊。

  “你還好嗎?”他隨口客套著,瞄了小夏一眼。見她孤伶伶地坐在吧台前面,被空曠的空間映襯得特別嬌弱,心臟微扭了一下。

  不自覺的,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略帶憔悴的臉,但卻在空中停頓了一秒,及時改為拿掉她手上一直握著的筷子,“你膽子也太大了,敢吃他做的東西。”

  “我今天回來的晚,他已經做好了,還差點燒了你的廚房。”

  “沒關系,我會讓他陪的。”

  兩人相視笑了一下,四目相對,卻再也說不話來。

  不該是這樣的!小夏心想。

  她以為她會興高採烈的歡迎他,甚至來個朋友間久別的擁抱,沒想到自己會緊張成這個樣子,不僅找不出話說,心也跳得亂了。就算以前兩個人的相處,她也從來沒對他客氣過,總是一付不識好歹的德行,對他死賴活挨。怎麼因為他離開了一段,自已對他的感覺就完全變了?不行,一定要恢復正常,這樣別別扭扭,以后還怎麼合作?!

  她跳下高凳,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沒料到一跳下來就離得他近了,幾乎撞在他胸膛上,讓她瞬時覺得臉孔發燒,急忙轉過身去。

  幸好萬里下來的快,解救了小夏的窘迫,然后他們一起出去就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但整個晚上小夏都不大多話,在一旁看著阮瞻和萬里斗嘴不止,雖然互相攻擊,但卻隱含著深厚的友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19 PM
落花洞女 第十五章 再訪娛樂城


  晚飯回來,他們坐在小夏的房間里討論最近發生的事情。聽完小夏和萬里仔細的敘述,阮瞻蹙緊了眉頭。

  看來這件事情不簡單。它不象他們合作的前兩件事,不過是因為被害人招惹了邪祟,小夏偏巧或多或少誤入其中,才被恐嚇和阻攔。而小夏又執意要幫這些人,也才繼續了他們的驅魔行為。

  但是這一次,小夏的牽扯並不深。如果說現在顧與方沒有死,對方以傷害小夏來脅迫她退出的話,還勉強可信,但顧與方死后,警方已經完全介入,小夏想追查花會也根本沒有線索,相當於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了,為什麼會出現有人使用術法控制僵屍襲擊她的事?還有昨夜的夢殺術?

  假設小夏所遇到的所有事被證實是一個人做的,那麼幾乎可以肯定和那個邪教有關。

  可是這些都是高端的法術,對施術者本身也會造成一定的影響,甚至暴露身份。對一個已經完全不構成的威脅的人使用這些是沒有必要的,是損人不利已之舉,所以決不可能是任意而為那麼簡單,一定有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你不是說有證據嗎?”他問萬里。

  “哦,這里。”萬里拿出一個紙袋,把那根鋼針和有點模糊的符咒擺出來。

  阮瞻仔細地看著,認真的神態讓小夏大氣也不敢出。

  “呼吸,呼吸。”萬里拍拍她,“他這不是做航天飛機,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動,你這樣會憋死的。”

  “當時鋼針只沒入頭頂一半嗎?”阮瞻打斷萬里。

  “是一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制服她。幸虧當時沒人看見,我趴在女屍的身上嘿啾嘿啾,看起來很變態的。”

  阮瞻不說話。他內心有種感覺,隱隱覺得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人操控一樣,而且這個人總是計划性,有針對性,對他們的活動內容又了如指掌,真正十分難對付。

  “怎麼樣?”急性子的小夏忍不住問。

  “其它的要看看再說,但是僵屍事件和昨晚的夢殺術肯定是一個人做的。”

  “能看出門派嗎?”小夏很好奇,“武俠小說不都有門派嗎?”

  “你當他真是大師嗎?”萬里插嘴,“他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神棍,哪有那麼正宗。”

  阮瞻對他的挖苦不以為意,他對小夏點點頭,“不是每個人畫的符咒都能有用,有法力的人才能讓符咒上的靈力生效,法力越高,符咒的靈力也就越大。而且每個有道術的人都有自己的風格,外行人看不出來,但內行人就有所感覺,就象人的字體一樣。”

  “如果是一個人做的,那麼會和花會有關嗎?”

  “從昨晚的那個幻界和畫符咒的手法上看,這是一個人做的,很可能與花會有關,但還要再調查看看。”

  “這個花會很邪,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比如密室殺人案是怎麼做的、顧與方的內臟器官為什麼有衰竭的情況,為什麼當天那個所謂的祭品會變成粉末狀,這不符合科學規律。那三個叫朔什麼的兄弟是什麼人?那個不曾露面的投資老板是不是幕后黑手?”萬里說。

  “還有――引顧與方對花會深信不疑的那些事情,我是說她的那些夢境,是否也是你說的那個夢殺術?”小夏問。

  “你是說她的春夢和她的夢中情人?”萬里搭腔,“這次是真的‘夢中’情人。”

  “我不認為那是夢殺術。”阮瞻說:“我想他們這樣引誘顧與方,大概對其它人也是如此,而這種術法是很耗廢精力的,不可能常用。”

  “就是說另有‘神奇’嘍?”萬里問。

  “可能,不過我們還是先去娛樂城看看,所有的事不都是從那里起的嗎?”他沒說他感覺到那個幕后的人並不是要殺小夏,否則以他能夠發動夢殺術的實力,根本就不會出現鋼針沒有完全沒入僵屍頭頂的低能錯誤,那個人是想讓人救走小夏的。

  他是誰?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目的?

  “也好,現在正是夜游神出沒的時機,我們正好可以去那里看看。”萬里贊成。

  &&&&&&

  遠遠看去,女人花娛樂城在一片霓虹中也顯得格外惹眼,不過在阮瞻看來,燈火中隱隱中透著妖邪之氣,難怪小夏會說進入其中就有被吞噬的感覺。

  因為以前有鬧鬼和風水一說,所以他先去外面看了看那個傳說中的石頭八卦,很漂亮地做成指路碑的形狀,不過不知怎麼被磕坏了一塊。

  很無意的感覺,仿佛是自然的損坏,沒人會注意到,可阮瞻在那里流連了好久,才走近娛樂城里去。

  里面,依然是平凡的喧囂、擁擠的人群、豪華但無特色的裝飾,沒有任何與眾不同之處。

  他們坐了一會兒,阮瞻突然說:“走吧。”

  “走?可是我們才剛來呀!”萬里反對,“我知道你最怕吵,可是既然來了,就多呆一會兒吧,我要看看小夏說的那個美人歌手。”

  “就知道看美人!”小夏白了萬里一眼,“既然沒什麼好調查的,我同意回去。”

  “你是怕那個美少年又要為你提供服務吧?”萬里努努嘴。小夏順勢望去,見以前的那個招待在向她招手,嚇得躲到阮瞻的后面。

  “那麼那個美人什麼時候唱,你不是說她只唱一首嗎?”阮瞻重新又坐了下來。

  “你也要看?”

  “他當然要看。來,我教你一個魔鬼原則――只要是男人就喜歡漂亮女人,無論他是八歲和八十歲都一樣。”萬里把小夏從阮瞻背后扯出來,“只要有美人在男人的視線範圍內出現,每個人都會意識的到。現在告訴我,美人什麼時候出場?”

  小夏看看表,“馬上就會出場了,還忘了告訴你們,這個人我認識。”

  “哦,真的?”萬里來了興致。

  “假如你真的如你所吹噓的那樣目光如矩的話,你也該認識。”小夏說:“就是上一次我白天遇到劫匪時,那個曾經幫我止過血的好心路人。”

  “真的,我為什麼沒印象?一定是太關心你的傷勢了,所以錯失了機會,可惜!不過今天一定要彌補一下。”

  “那倒要看看了。”這次是阮瞻感興趣了,“什麼人和小夏這麼有緣。”

  “看吧,已經出場了。”見他們一副渴望的急切模樣,小夏撅了撅嘴,有點不高興,可那邊的歌手已經上場,照舊是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阮瞻默默地盯著歌手看,但目光並不象別人一樣充滿欣賞,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玩味和探究,一曲歌畢,連眼珠也沒動一動。

  “能問一下那位小姐的芳名嗎?”他拉住一位侍應,把小費塞在他手里,指了指台上的人。

  “洪好好,洪小姐。”

  “可以約她見一面嗎?”

  “恐怕不行,先生。洪小姐什麼客人也不見的。”

  阮瞻點點頭,毫不糾纏,轉過頭來對萬里說:“那我們也走吧!”

  “好啊,走吧,反正見識過美人了嘛!不虛此行。”萬里笑著掩飾心里的疑惑,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要安安靜靜地想一想,“如果把女人比作衣服,那一件是彩貂皮大衣,我們的小夏也就是純綿白襯衣。”

  小夏氣得差點踢他一腳。

  “咦?為什麼發脾氣?”

  “你是學心理學的,還用我告訴你?”她氣鼓鼓地率先離開。

  看著小夏徑自離去的背景,萬里笑,“果然在一個女人面前永遠也不要夸獎另一個女人。”

  “你知道還逗她生氣?”

  “沒見到她自從一來到這里就很緊張嗎?恐懼沒有任何好處,可憤怒有時可以激發勇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0 PM
落花洞女 第十六章 不眠夜


  “我們來討論一下案情。”小夏一回到家,就忙著問問題。

  對於阮瞻在娛樂城對洪好好表現出來的興趣,她心里酸溜溜的,所以這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可是后來她想,自己和阮瞻之間的定位是很模糊的,比朋友親近,也比朋友疏遠,也許她不該吃干醋。再說,她還不能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怎樣的,心里非常混亂,是愛?還是僅僅是依賴而已。既然這樣,不如還是先合作把工作做好。

  至於這到底算是什麼工作,她也說不清,只覺得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看看能不能為民除害。

  “用得著這麼正式嘛,小白襯衣。”萬里開玩笑,但在收到小夏飛遞過來的一對衛生球眼后,連忙看向阮瞻。

  “我們之前可以從他施法的手段上,確定控制僵屍和用夢殺術襲擊小夏的是同一個人。”阮瞻直入主題,“但那個娛樂城在表面看來非常非常正常。”

  “表面?”萬里也嚴肅起來。

  “欲蓋彌彰,懂嗎?”

  “你發現了什麼?”小夏問。

  “就是什麼也沒發現。”阮瞻微扯了扯嘴角,“不過,里面的氣場很亂。怎麼說呢,就象新搬過的家一樣,隱約有生澀感,看著不通順。還有,門口的石頭八卦好似無意崩坏了一點,碴口是新的,不影響整體,實際上是破坏了整個格局。”

  “就是說娛樂城又要鬧――好兄弟了?”小夏白了臉。

  “恰恰相反。”

  “什麼意思?”

  “意思是,那外表是個八卦,實際上並不是。大家都知道八卦的樣子,但很少有人仔細研究過八卦圖案中的細小差別,而立石碑的人利用了這一點。那石碑乍看上去是八卦的樣子,實際上是暗藏了陰祈文,所以不但不能辟邪,反而會逼得過路魂魄不得不進入房子里面。”

  “這種商業競爭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萬里輕斥一聲,“聽說那里以前非常紅火,你看會不會是有人眼熱金錢的利益。”

  “動機不重要,可疑的是他為什麼要改動那里的設置,如果說他就是昨晚動用夢殺術的人就可以解釋了。”阮瞻說。

  “你剛才說有新搬家的感覺,意思是他可能猜到我們會去追查,所以改動了其中的風水。可是,我沒見里面有什麼變動呀!”小夏納悶。

  “他能控制新死的人成為僵屍,能啟動夢殺術,這樣高段位的人做起事來當然可以不被注意到。”阮瞻說,“其實風水陣法一說,只要隨意發動一兩件關鍵的小物件就可以改動全局,非常不容易發覺,要不是我們先前就有預感和目標,我也發現不了什麼。”

  “這麼說說娛樂城可能是花會的前台。”萬里看看阮瞻。

  阮瞻點點頭。但他心里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似的,那疑惑就在心里飄浮著一絲不安,卻抓不住。

  “斷定花會和娛樂城有關聯並沒有什麼難的,相信警方綜合各種信息后也會注意到這一點,問題是其中的細節。”阮瞻皺緊了眉頭,“第一,花會是借娛樂城的殼還是本身就是后台人物;第二,花會只是為了斂財聚色,還是有什麼其它目的?第三,那三個神祕的兄弟是誰?第四,為什麼那個祭品新娘會化成灰燼,完全背離物理規律;第五,他們為什麼盯住小夏不放,即使她完全與這個案子無關了?”

  “別忘了顧與方的密室謀殺案,還有她告訴小夏的那些神跡是怎麼回事?”萬里補充。

  “那很簡單。”阮瞻說:“實際上有隱身符就可以辦到。你不是也隱身過嗎?”

  “隱了身就可以瞞過高科技的監視設備,而顧與方家的大門口是監視器的死角,根本什麼也照不到。啊,這麼說倒是很方便的,就象那個混帳的鬼打晼C”萬里又想起在公安醫院停屍房的事,有點無奈,“不過她家的門沒有損坏的痕跡,難道是和她熟悉的人作的案,騙她自己開的門。”

  “那就沒辦法解釋朔月和她的浪漫夜了。”阮瞻說:“一定有其它方法進門,比如穿棖N。”

  “那個――”

  “我不會。”阮瞻知道萬里要問什麼,干脆直接回答他,“其余的部分就是謀殺細節了,與我們無關。小夏,你能復印一份娛樂城在工商局的注冊資料嗎?”

  “為什麼要那個?你看到那個――毛驢了?”小夏想起那個噩夢仍然有點后怕。

  阮瞻點頭。

  沒錯,他看到了那個人面毛驢,可惜還沒等他進一步探那個人的底,幻界就破碎了,那個人一定是不想讓他猜測到夢境所反應出來的內心世界。

  “可是,如果娛樂城的幕后老板就是花會的主使,他也不一定親自露面對付小夏,就象血腥瑪麗中的張群大富翁,他不就雇傭了許多法師嗎?”萬里說。

  “還是看看吧,啟動夢殺術的那個人給我的感覺不象是被雇傭的。”阮瞻又仔細回憶那個夢,努力揣測夢境顯示出各種的信號,期望可以了解那個人的動機,但卻一時想不出。

  “算了,今天晚了,先去睡吧。”

  “你要睡哪里?你的房間被小夏占了,你的倉庫被我占了,看來我只好委曲一下,和你一起睡了。”萬里說。

  “我寧願睡街上。”

  “我管你去死!”萬里站起來,“走吧,小夏,就讓他去看著星星睡覺,凍死他!”

  小夏看了阮瞻一眼,站起來走向樓梯,但走了一半又轉了回來,“你給看看這個。”她把發黑的護身符拿出來,“上次遇到僵屍的時候變成這樣了。”

  “好,我會盡快讓它回到以前的樣子。而且你放心,就算這里的陣法被破坏后還沒有重新布好,有我在,也不會有事的,安心睡吧。”他看著小夏略嫌不安的神情保證著。

  小夏和萬里走后,阮瞻就把燈全部關掉,獨自坐在黑暗中,他總覺得這件事好像不對針對小夏的,但小夏又會有極大的危險,這讓讓他迷惑不解也不能安心。

  那個夢境究竟意味著什麼呢?黑樓、女人、石磨、稻草人、血肉――

  他還摸不清事件事情的脈胳,覺得胸中有一團亂麻,抓不住頭緒。萬里說那天遇到僵屍時完全不能思考,明顯的關心則亂,他現在不也是這樣嗎?

  他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后就悄悄走上樓去,潛入了小夏的房間。

  也許是太累了,小夏睡得很沉,抱著棉被團成一團,就象嬰兒在母體中一樣。阮瞻在月光中望著她的睡相,想起她每回看書,總是要先看看結尾,有大團圓結局的書她才會看。這從心理學角度上,明顯證明她是個最缺乏安全感的人,卻偏偏總是介入這些古怪的事,還總是要打抱不平。

  真是個矛盾又混亂的女人啊!

  阮瞻想著,不由得在心里昇起一股很溫柔的情緒,想要把她掩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讓她受傷害。

  他走向窗邊,坐下,安心的守護著。他這里的防御陣法還沒有恢復,他怕什麼人再來一次高端的法術來對付小夏,不得已只好親自守在她身邊。

  這一切,安穩睡著的小夏並不知情。第二天一早她下樓來準備去上班時,看見阮瞻正在吧台里面擦杯子,一副要準備開業的樣子。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4 PM
落花洞女 第十七章 美女的聲音


  中午的時候,萬里就回來了。

  “這是小夏讓我帶給你的。”他遞給阮瞻一張紙。

  阮瞻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怎麼?”

  “是一個人。”阮瞻說,“啟動夢殺術的人和娛樂城的法人是同一個人。”

  “就是說花會並不是以娛樂城為殼,而根本就是同一個組織。”

  “可以肯定。”他說著又拿起復印的文本看了一下,上面的注冊日期引起了他的注意,“娛樂城轉手到――楊幕友――手里才兩個月?”那個笑容帶著陰冷的男人原來叫楊幕友。

  “是啊,在你玩失蹤之后才換人做的。小夏不是說原來的老板因為那里鬧鬼才不做的嗎?”萬里說,“可是照你昨天的說法,好像是楊――”

  “楊幕友。”

  “對,是楊幕友為了占領那個地方故意操縱鬼魂去鬧的。”

  “我走之后才換人的?”阮瞻考慮的是這個問題,這和他有什麼關系嗎?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小夏告訴過你了。不過就算這個地方早就換人做了,你也不會知道,反正你一向不大理會別人的事。”

  “才兩個月,發展得可真快!”

  “是啊,就象突然冒出來的一樣,想想還真有點詭異。”萬里有三分嘆服,“這個人可真是個玩人的高手,真能蠱惑人心,這麼短的時間讓那麼多精明的女人全部產生了徹底的精神崇拜。”

  “他利用了那些女人的空虛寂寞而已,所以那三個兄弟才是關鍵。”

  “是啊?可是那三個人仿佛人間蒸發,要怎麼找到?”

  “暫時沒有線索,而且我還要想一想。現在你完成了小夏的托付,可以注滾回去當你的無良醫生了。”

  “我並不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這只是順便帶給你。”萬里突然嚴肅起來,“我想單獨找你說個事,不想讓小夏也知道。”

  “什麼事?”阮瞻習慣性的皺眉。他知道萬里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可辦正事從不馬虎,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認真,“你發現了什麼?”

  “洪好好。”

  “洪好好?這個女人有問題嗎?”

  “別和我裝,你應該已經發現了,不然你昨天怎麼會對她那麼有興趣,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嗎?她雖然很美,可是還不至於讓你目不轉睛。”

  “我只是覺得她不正常,也有那種新房子的生澀感覺。”阮瞻回憶起昨晚的事,總覺得洪好好身上的氣場不對,“具體的情況我沒有任何發現,你看出什麼了嗎?”

  如果真有什麼,就是這個女人隱藏得太好,或者她身后的人太高明。

  “我沒有‘看’出什麼,我是‘聽’出什麼。她的聲音我聽到過,就在那天僵屍襲擊的事件中,她就是那個在停屍房門口設置結界的人。”萬里拋出他的發現。

  這意外的線索讓阮瞻愣了一下,心中驀然有一絲光亮閃現,照出了一團亂麻的頭緒,他看著萬里,“你能肯定嗎?”

  “昨晚不能,現在我敢肯定。”他昨晚聽到洪好好的歌聲后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感覺,但一時又抓不住,害得他整晚睡不踏實,直到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了這個覺悟,又經過一早上在心中反復描摹,這才可以確定的。

  “你該知道,人的聽覺比視覺更不容易出錯。”他說。

  阮瞻點頭,心里一部分混沌不解的事情猛然串了起來。

  “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說明她也是花會中的人,而且說不定是楊幕友的得力干將,還有些法術。”他當機立斷,“今晚我去跟蹤她。”

  “直接去找楊幕友嗎?”萬里有些擔心,“聽你說話的意思,那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不,我先會探探他的底。”阮瞻說,“實話對你說,在夢殺術中我們打了個照面,沒交手,不過我覺得硬碰硬我可能不一定會贏。”

  聽他說不是要馬上去拼命,萬里松了一口氣,“又是大佬級?怎麼你一出道遇到的都是這樣的高手,從來沒有隨隨便便捉幾只小鬼來讓我看看。非要我們看你狼狽不堪,不能道骨仙風英姿颯爽一次讓人看得流點口水嗎?”

  “你這混蛋說得倒輕松,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小白襯衣多麼會闖禍。”

  “我的小白襯衣?好像她比較喜歡你。”

  萬里的話讓本來轉身走開的阮瞻定在那,“別胡說八道!”他的心跳可疑地少跳一拍,“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她,而且我想你知道她多麼賴皮。”

  “但願我是胡說八道。”萬里小聲咕噥,“好了,我要說的也只是這一句,又不敢講電話,怕人竊聽。”

  “快滾吧。”

  “我是要滾去上班的,不像某些神棍,隨便唬弄唬弄人就可以賺到大把錢。”萬里不忘了攻擊阮瞻,“你好歹也要擺點神棍的樣子,把你房子里被人破掉的防鬼陣修修好吧。”

  “已經弄好了,費了我一上午的功夫,楊幕友用了個個相當聰明的做法。”

  “果然是他。”

  “不是他是誰?他就是要破了這里的阻礙好實施夢殺術。”阮瞻邊說邊指了指手邊的那盆桃樹盆栽,花盆里的桃花正妖異的開著。

  “這本來是我的防御陣的陣眼,而且桃樹是最辟邪之物,沒想到他用奇怪的東西澆了花,把花變成了妖物,你聞聞。”

  萬里湊近了鼻子,“有血腥氣。”

  “看來你比狗不差。”阮瞻一本正經,“我想他一定混了他的血和小夏的血,再加了什麼符水,這樣好讓輕而易舉的讓小夏入他的夢。”

  “他哪來的小夏的血?”萬里疑惑,低頭深思。

  漸漸的,一個想法在他腦海里形成,讓他大吃一驚,“難道上一次血腥瑪麗的事還沒結束時,他們就盯上小夏了?所以小夏會遇到劫匪,而且剛好洪好好就在附近,還好心的幫她止血?”

  “那一點血怎麼夠用!你還記得她的傷口象是被什麼咬過嗎?有一種陰毒的道術,可以用屍蟲制成吸血蛭的,我猜洪好好一定是用裹有這種特制吸血蛭的東西幫小夏止血,實際上是吸她的血。”說到這兒,阮瞻想起當時的情況,心中微微刺痛,“那種東西見了血就會使勁往肉里鉆,難怪她疼得那麼厲害。”

  “你早知道這個方法也不說!”

  “我是早就知道,不過現在才想到,這還是你剛才提供的線索提醒了我。”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因由就可以讓人想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所謂的一理通百理明,就像洪好好一露出水面,很多事情就可以理解了一樣。

  “如果他們對小夏早有圖謀,那麼無論顧與方有沒有事,他們也會找上門來!”萬里說。

  “沒錯,但他們肯定也有其它目的,不然不會弄個什麼花會了。問題是,他們為什麼會找小夏?”

  “這是個問題。不然晚上我和你一起去。”萬里提議。

  “不,你留下,誰知道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這里的防御陣法雖然恢復了,但他還是有點不安。

  “好吧,我們一人盯一邊。”萬里同意,“那我上班去了。我想你最好計划一下,最好這事先不讓小夏知道。”

  “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5 PM
落花洞女 第十八章 大火


  小夏因為幫主任查閱卷宗,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一進門,她只看到萬里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讀一本書。

  “阮瞻呢?”

  “他去超市買東西。”萬里頭也不抬。

  “可是他的車還在外面。”小夏往門外看看。今天的天氣很不正常,十一月中的時節,竟然下起了冬雨,感覺很濕冷,如果被淋到,一定會生病的。

  “又不遠,十分鐘的路,他用腿的。”

  “帶雨傘了嗎?”

  “啊?”萬里終於抬頭,“下雨了嗎?我還以為會下雪。放心啦,他又不傻,會等雨停了再回來。”他說著也跑到門邊去看天氣,“不過,冬雨好像不容易停,那這就難說了,他晚上還有事要做,說不定會冒雨跑回來。”

  “你去接接他好不好?”

  “不行。”萬里對小夏的提議很意外,“兩個大男人接來接去,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我們是斷臂,嚴重破坏我的形象。還有,他為此愛上我怎麼辦?”

  小夏氣結,“不聽你胡說八道,我自己去好了。”

  “你?不用了吧?這點小雨不會淋死人的。”

  “他是我們唯一的大法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家沒好日子過。”小夏邊說邊跑到樓上去,然后拿了傘就又跑出門。

  她不想讓阮瞻生病,是為了更好的利用他,還是心疼他,她根本也弄不清楚。

  萬里看著小夏來去匆匆,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對著仿佛還在動蕩的氣息沉默半晌,然后自言自語道:“這下阿瞻要交槍了,這死丫頭正打到他的弱點。”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想起自己和阮瞻一起度過的童年時光。

  那時候每逢雨季,雨后的學校門口都站滿了學生家長,拿著雨傘接自己的孩子回家。而阮瞻的父親雖然收養了他,但是對他很嚴肅冷漠,從來沒到學校接過他。每當此時,阮瞻就獨自淋雨離開,根本不知道避雨,也不跑,就那麼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就算誰要和他一起撐傘,他也倔強的拒絕。為此,鎮上的人更是傳言阮瞻有多麼古怪。

  他小時候也不理解,還為這個賭過氣,心想大家好朋友嘛,還分什麼彼此。可是在阮瞻從小到大的唯一一次酒醉后,他才知道,原來阮瞻那麼羡慕有人可以在雨中等他,那麼渴望有個人在下雨的時候能接他一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他卻從來沒享受過這麼普通的溫暖!

  現在那個迷糊卻又體貼的小夏冒冒失失地跑去了,成就了阿瞻人生中的第一次,恐怕會讓他冰冷的心都會為她融化。想來多麼可笑,那麼多女人想要捕獲阮瞻的心,可沒人想過只要這麼一件小事就可以做到。

  他這樣想著就再也靜不下心來看書,跑到店門口的屋檐下面張望,可是早已不見了小夏的蹤影。

  因為小夏是快跑著去的,生怕趕不及,結果從很遠就看到阮瞻提著一袋東西,正想也不想地往外走,“停步!”她大喊了一聲,嚇了包括阮瞻在內的許多人一跳。

  奔跑讓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腳軟得要一手抓住阮瞻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常識?”她大聲責備,也不管周圍有沒人看著,“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馬上走,這種天氣淋雨鐵定會生病的。”

  阮瞻愣在那兒,一時間有些茫然。他看著小夏努力平復呼吸,手里還握著那把雨傘,聽著她用那種和最親近的人說話時才有的語氣埋怨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心里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耶?又不走了?我又怎麼招你了,因為我教育你不要淋雨?幼稚的男人!”小夏不理解阮瞻的沉默,粗魯地拉過他的胳膊,“站近一點,早知道拿兩把傘來,總跟你在一起,連我也傻了。咦,干嘛站著不動,真的發脾氣了嗎?”

  “――――”

  “喂,怎麼了?有什麼事?”

  “沒有。”阮瞻微笑,喉嚨上下滾動了好幾下,終於開口,“我們走吧。”

  他上前環住小夏的肩膀,把她帶向自己的胸口,這讓小夏一瞬間身體僵直,覺得兩人這樣站在一把傘下有點過於親密。可是還沒等她確定這樣是否得當,就覺得眼前有一件白色的東西俯沖向她,在她面前一尺處扑掉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輕叫了一聲,驀然發現躺在自己腳下的是一只紙鶴,慘白的身體,血紅的眼睛。

  “又是這個東西,真討厭,現在流行折這個嗎?”她踢了一腳,但沒把已經淋濕的紙鶴踢遠。

  這不速之客讓阮瞻眉頭一下子蹙緊,在紙鶴身上瞄了一眼,然后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幾不可見地張望了一下,確定並沒有另一只在附近,“從日本傳來的吧,可能是祝福的意思,別管它,還是先回去。”

  他擁著小夏的肩膀,小心的跨過紙鶴的屍體,腦海中涌現出一絲抓不住的感覺,“你常見到這個嗎?”

  “最近常常有。”

  “在哪里見到?”

  “你對這個有興趣?”小夏有點好奇。

  “沒有,閑聊而已。也許我也學會折紙鶴,為你祈求平安啊!”

  “不要!”小夏斷然拒絕,其反應讓阮瞻感覺到她的不安,“我不喜歡這個,它的那對紅眼讓我感覺不舒服。你要是送我,我會丟到你臉上,別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你不喜歡就不送,可是你可能是神經過敏!”

  這只紙鶴應該是被妖術控制著飛在空中,因為雨才落下來的吧!這里面一定有問題,他要好好想一想。

  “反正我討厭這個,一定是不知哪里的死小孩趕流行,每天折又四處丟。我有一次在我家陽台上看到過,在公司的窗戶邊見到過,還有和萬里吃飯時也見到過,好像跟我有仇,陰魂不散的總跟著我。”

  “別怕,不過是一張紙。”他柔聲安慰她,把她的肩膀更緊的擁向自己,體味著這難得的溫馨時光。

  而小夏並沒注意到阮瞻與往日不同的表現,仍然訴說著那紙鶴對她造成的困擾。這樣一直走到店門口時,阮瞻突然停住,“我喜歡白襯衣。”他對她說。

  “啊?”小夏一時沒聽清楚。

  “我是說――純綿白襯衣比貂皮大衣好。”阮瞻又說了一遍,然后不等小夏再說什麼,就走回店里去,直到晚些時候開車去進行他的跟蹤任務,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麼晚了,他出去干什麼?”小夏狐疑地問萬里。

  想著阮瞻剛才說的話,她心里美滋玆的,可這會她又覺得這兩個男人好像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你嫁給他啦?”萬里反問。

  “喂,你外星來的?聽不懂中國話,怎麼前言不搭后語?”

  “既然不是他老婆,你管他去哪兒?也許參加神棍大會,也許是去泡妞。上樓去睡覺,睡眠不足容易長皺紋。”

  “不說就不說,很稀罕嗎?我不過是想問問是不是和花會的案子有關,你當我那麼八卦?你們男人最會互相之間打掩護,不理你了!”

  萬里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夏見問不出什麼,萬里又一副有事的樣子,干脆獨自上樓去。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想著要怎麼樣才能知道阮瞻神神祕祕的在做些什麼。可直到接近午夜的時候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而阮瞻也沒有回來,萬里則根本沒有上樓,她自己卻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迷夢之中,她覺得有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和響動,一時間沒有體會出是什麼,但當這感覺越來越深,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嗶啵的聲音和煙火的氣味――

  難道是起火了?!

  她急忙跳下床,赤腳跑到樓梯口,看到一樓已經漸成火海,火海的邊緣,萬里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被煙嗆昏還是睡得人事不知。

  “萬里,醒醒!著火了!”她邊大叫邊奔下樓去,對著萬里一通猛搖,可萬里依然不醒,好像死過去一樣。

  “萬里!你怎麼了?快醒醒!”她再叫,他還是不動。

  她焦急地四處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只見此時火勢更旺了,把大門迎面的那個不知用什麼材質的透明管子擺成的隱形八卦燒得碎裂,發出‘啪’地一聲爆響,嚇得小夏下意識得抱住頭。

  而之后,隨著它完全被燒毀,小夏驀然覺得時空變了一樣。還是一樣的地方,但感覺就是不對了。她周身起了一絲寒意,在這火場中竟然出現了寒意。她看到火苗妖異的扭動,象人的手一樣撫摸著周圍的物體,所到之處,火勢更加快的蔓延。在門邊的火焰正當中,幾團突然出現的黑乎乎的人影直立了起來,擺成打拳擊的姿勢。

  是燒死的人!

  這認知讓小夏嚇得緊拉信萬里的手,雖然他還是不醒。她接触過這樣的案子,燒死的人都會成為這樣的緊縮的姿勢,鑒定學上稱之為斗拳狀。

  這些焦黑人影發出長長的呻吟聲,正不懷好意地從火焰中鉆出來,向著他們挪動!很慢,象在掙扎著突破無形的界限,但已經越來越靠近。

  護身符阮瞻還沒有還給她,血木劍還在樓上,她幾乎是擺在惡鬼身邊的口糧。她想跑,可是她不能扔下萬里不顧。

  “萬里,快醒醒。”她拼命地叫他,最后不得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狠狠地咬下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6 PM
落花洞女 第十九章 脫身


  劇烈的疼痛使萬里從深度昏睡中驀然醒來,他下意識地跳起來,甩脫手,把猝不及防的小夏摔倒在地,頭撞在樓梯邊。

  “怎麼了?”混沌中,他有一瞬間的閃神,但隨后就發現了房子內緊急的情況,一時愣住了。

  “別看了,快跑!”小夏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額頭上已經滲出血的傷口,拉著萬里往樓上跑。

  在這關鍵的時刻時刻,她還算清醒,看到大火已經封住了出門的路,已經燃向后門的火,隨時都可能讓廚房的煤氣罐爆炸,最可怕的是,那些燒死的鬼魂已經從火焰中心掙脫出來,直追向他們,從樓上逃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她拉著萬里拼盡全力跑,妖異如手的火苗和扭曲的黑影在后面緊追,直到她跑進房間,抓起放在枕邊的血木劍反身一揮。

  隨著已經逼近的黑影象尖叫著碎屑一樣四散,萬里相當配合的把門‘當’地一聲關上,把危險的一切暫時關在外面。

  “把血木劍給我!”萬里急切地說。

  他雖然還不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在自己不知怎麼失去知覺這一段時間里,發生了可怕的事情。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必須先逃離。

  “不,你不能用它。”小夏拒絕,把已經泛起紅色光芒的血木劍抱在懷里,“它雖然能斬妖除魔,可是畢竟是木頭的,會燒坏!”

  “我不會用它碰火的!”

  萬里這麼說,小夏迅速信任了他,把血木劍遞了過去。

  “這里逃不出去,窗外有鐵柵欄,跟我走。”他一手把血木劍護在懷里,只留著劍尖上散發的自然劍氣威懾著四周,一手拉住小夏的手,“相信我。”

  “我相信。”小夏毫不猶豫地點頭,跟著萬里又沖出房門,越過通道兩側被血木劍的光芒逼得不敢上前的黑影,跑到萬里住的倉庫里去。

  倉庫里,一排排的酒架,還有散亂堆放的雜物,在黑漆漆的夜里給了小夏極大的壓迫感。她慌亂地站在那,看萬里急速把血木劍插在靠近門的一個架子上,擋住門外想追進來的東西,一邊不知從哪拿出一條繩索。

  “過來!”他一把扯過小夏,把繩子的一端牢牢拴在窗子中間的鋼條上,另一端在小夏的腰上綁了幾個死結,“從這里下去。不要怕,這個高度只相當於民房的三樓,就是跳下去也不會摔死,頂多摔掉胳膊腿什麼的,何況還有這條繩子。”

  “好。”小夏答應,雖然她還是很怕,但明白此刻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你呢?”

  “我把血木劍扔給你,我再爬下來。”萬里扭頭看了看已經嗶啵作響,馬上就會燒毀的門,而濃煙已經順著門縫灌了進來,因為劍鎮在那,才沒有其它東西立刻闖進,“到時候輪到你保護我了,用劍指著上面就行了。明白嗎?我們的順序是你――血木劍――然后是我。”

  “你背著劍不好嗎?”小夏擔心血木劍一扔下樓,會有邪物跳出來對付萬里。

  “那玩意雖說是寶物,但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只小木條,以我的體形搞不好會弄斷。與其讓那個阮神棍殺了我,還不如我冒點險。”

  “你這個人,這都什麼時候了――”

  “好好,不多說了!”萬里握住小夏的腰,幫她坐到窗台邊上,“現在我放下繩子,你別怕。”

  小夏點點頭,咬牙等著被懸在半空的一刻,但萬里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忽然伸手摸摸她額頭的傷口,手法有些重,讓小夏額頭上傳來一陣刺痛。

  “摔疼了吧?”他問,聲音有些奇怪。

  小夏剛要責怪他這個時候還婆婆媽媽,一種認知卻讓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萬里的雙手還握在她的腰上,那麼她臉上正在摩挲的手又是什麼?!

  她駭得倒吸一口氣,剛要提醒萬里什麼,突然又看到黑暗處的酒架上一眨一眨地閃動著許多雙眼睛,鑲嵌在焦黑扭曲的人形上,好像躲在那里很久,然而不等她開口,繩子一松,直接從窗口掉下去,在半空中又驟然停止,自身的重力讓她覺得腰部被繩索勒得巨痛。

  一定是他們跑到她的房間時,這些燒死的鬼魂已經躲到這里來了,所以血木劍只是擺在那里,能鎮得住外面的鬼魂,卻無法驅趕里面已經隱藏的。

  一想到這些,她立即掙扎著抬頭望向窗口,大叫萬里小心,可是卻發現沒發出任何聲響,好像嘴被什麼冰冷的粘膜生生堵住了,四肢也被牢牢捉住。不好的感覺襲來,她只得慢慢轉過頭去。

  身后,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女人伏在她的背上,雙手雙腳緊緊地抱著她,好像是讓她背著。

  “妹妹,我來找你了!”

  是顧與方。

  小夏全身冷汗,絕望地看向上方的萬里,見他的臉還是朝向自己,焦急的神情好像是看不到自己一樣,而她卻看得見他,還有――他身后伸出的另兩個頭,面目模糊,但卻盯著她!

  萬里!小心!

  她心里大叫,多麼想能和他有心靈感應,就像自己和阮瞻一樣。可是,她只看到他想要掙扎著從窗台上起身,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接著人往后一仰,沒了蹤影。

  ‘嘭’地一聲,煤氣罐爆炸了,不知哪來的氣浪推得小夏在半空中如碎布一樣飄蕩,身后還背著一個女鬼。而萬里,生死未卜。

  “妹妹,把阿瞻還給我吧!”

  冰寒僵硬的手指摸索到小夏的脖頸,把繩索一圈圈地纏上,並慢慢收緊。

  “為什麼?”她艱難地問。

  “我要用你的身體和阿瞻在一起啊!”她陰測測地笑,“有人答應我的,只要你死!只要你死!只要你死!”

  恨意一波波襲入小夏的腦海,同時新鮮的空氣完全阻隔在她的喉嚨之外,慢慢的,慢慢地,直到她窒息、昏迷!

  一陣汽車刺耳的轟鳴聲傳來,一個男人從車上飛快地跳下來,伸手在空中划著符咒……思神煉液,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

  顧與文的鬼魂大叫一聲,就要往小夏的身體里鉆,而小夏因為失去知覺而根本無從反抗。

  “相識一場,別逼我!”阮瞻大急,伸手一指。

  女鬼慘叫著,但仍然不肯罷休,阮瞻只恨自己不能跳到高處,把小夏從上面解救下來,又不能直接施法阻止女鬼,生怕可能讓昏迷中的小夏的魂魄也受其害。

  眼看著顧與方就在進入小夏的身體,萬里的身影突然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窗口,伸出手朝顧與方一揮。一線美麗的紅光飛下來,顧與方登時尖叫一聲,象一件衣服一樣從小夏身上剝落。

  “把繩子弄斷!”阮瞻喊。

  萬里的影子一閃而回,然后繩子迅速起火,小夏一下落到阮瞻的懷里。

  “小夏,小夏!”巨大的沖力讓阮瞻也摔倒在地,但他細心地沒讓她受到碰撞。他爬起來,解掉小夏脖子上的繩索,“你醒醒,別嚇我!小夏!”

  他急切撫著她的臉,可她還是閉著眼睛。

  “你這樣抱著她,只會讓她更加窒息。放開!”萬里用另一條繩子爬了下來,“急躁只會讓你忘記必要的醫療常識!”

  他推開阮瞻,把小夏放平放在地上,開始施救。過了一會兒,小夏終於喘出了一口氣。而此時,警笛大作,消防隊趕來了。

“幸好是尼龍繩子,要不然哪能一燒就斷。”萬里噓了一口氣,“我從來沒象現在這麼感激過化工制品。”

  阮瞻沒回答,倚在醫院的暀W,凝視著昏睡中的小夏。他今天晚上感到了恐懼,當看到她象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掛在半空中時,他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害怕就此失去她。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我的急救技術十分完美。給我說說,你怎麼急時趕到,要不是你那個什麼什麼急急如律令,我還擺脫不了那幾個燒死鬼呢。”他看看自己手上的燙傷,想起那種冰冷又灼熱的感覺,可不想再試第二次了。

  “你的狗命真硬!”

  “那也得謝謝你這個神棍那麼一叫,當時除了顧與方執念那麼深的人――不是,是鬼,才能還不逃跑,其余的早就作鳥獸散了。”

  “是我的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阮瞻懊惱萬分,“洪好好今天比平時回去的要晚,然后就在城里兜圈子。我突然想起,既然那個幕后人楊幕友是個設計人的高手,而且他要是針對小夏的話,那麼他肯定會監視她,我想他大概也能猜到,既然我和他打過照面,就會從注冊登記上查出他的線索。”

  “就是說,他料定你會去跟蹤洪好好,所以故意引誘你去。”萬里接著道:“那麼他也一定料到了,我認出了洪好好的聲音,至少是對她產生了懷疑,不然也不會用她作餌釣你。”

  “沒錯,幸好我靈機一動,想到這個,否則――”

  “沒有否則,你不是想到了嗎?雖然有點晚。”萬里打斷他,“意外總是有的,要看你怎麼克服,你的心理學白念了,還是一碰到小夏就亂了。”

  “少廢話,你那里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啊!”萬里聳聳肩,“比咱們以前對付的弱多了,不過我沒想到他們提前一步藏到里面,一時又被他們拖著夠不到血木劍。后來你一聲大喝,它們一松,我就有機會了。”

  阮瞻沒說話,心想幸虧有萬里這樣陽氣極枉又膽大包天的人,才能和鬼打了一陣架,然后還飛扔血木劍嚇退顧與方,並能冷靜地用酒和火燒斷繩子,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我還搶救了你的包。”仿佛猜到阮瞻的心聲,萬里表功,“還好你的這件行李還沒拆開,不然我還要幫你收拾,你包里的寶貝――”

  “噓。”看到小夏動了一下,阮瞻阻止萬里,但見小夏只是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她就是這點好,從來不會擔心很久,內心十分樂觀。對了,對那場火你怎麼想,我可是在現場聞到汽油味了,這肯定不是鬼做的。還有,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燒黑的鐵鏈,門被反鎖了。”

  “這是人與鬼合作,除了楊幕友,誰有這個本領和財力。”

  “真丟人,我睡得太死了,不然沒有這麼驚險。”萬里有點自責,雖然他對自己如此昏睡也有點疑問。

  “不怪你,你一定是無意間中了什麼符咒,才會那樣。”

  “看來你那還不完善,以后要裝個什麼防盜的裝備,防一下坏人,再防點符咒。你看,讓人先來放火,然后等燒坏了那個八卦陣角,再讓鬼上陣。大哥,看來咱們真是遇到高人了。”

  “我還有重要發現。”阮瞻突然說。

  “是那神祕的三兄弟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7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章 目標


  “不是。到目前為止,那還是個謎。”阮瞻說:“我突然覺得楊幕友搞那麼多事,可能不是為了小夏。”

  “怎麼說?”

  “今晚小夏去接我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只紙鶴。不是一般的紙鶴,而是被妖術控制的會飛的紙鶴。”

  “會飛的?那我沒見過,不過我有一次和小夏吃飯時確實也看到了一只,在鄰桌上。小夏對那個反應很過度,差不多算厭惡。那又是什麼,楊幕友搞出來的?”

  “很可能。”阮瞻又習慣性地皺眉,“有很事讓人覺得沒有理由,或者很勉強。但如果換一個角度想,就覺得道理順了過來。你想想,我們在驅逐血腥瑪麗的那件事時,出門時你踩了一團爛紙,你還說‘紙也那麼硬,硌了你的腳。’記得嗎?”

  這事發生在兩個月之前,萬里一時沒想起來,但因為那天記憶深刻,所以經阮瞻提醒才模糊記起,仿佛是有那麼一件事。

  “那也是紙鶴嗎?爛成那樣你也認得出?好吧,就當那是紙鶴,也就是說這只紙鶴至少兩個月來就一直反復出現在小夏身邊,或者說是我們身邊。”萬里問。

  “不只是一只,應該是一批。”

  “那有什麼用?”

  “就是說這只紙鶴至少兩個月來就一直反復出現在小夏身邊,或者說是我們身邊。”萬里問,“那有什麼用?”

  “沒覺得那紙鶴有什麼不同嗎?比如它的眼睛?”

  萬里想了一下,“你這麼說還真有一點,那眼睛紅得妖異,是有點奇怪。”

  “你再想想,前幾天我那里的陣眼被破,用的是小夏的血,我們推測是洪好好利用搶劫弄到的,可是現在仔細推敲起來,他們也太有后眼了,能預想到有那麼一天,才提前傷害小夏的嗎?”

  “這是有點太神奇了,除非――”

  “除非他們要她的血有其它用處,比如用來畫紙鶴的眼睛。”

  “這又是什麼妖術?”萬里有點吃驚。

  “我曾聽說過,有一種祕技,可以用別人的血來跟蹤血主的行跡。所以,他們一定是利用這個來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麼神奇?千萬別讓美國人知道,不然會利用為間諜活動的。”萬里什麼時候也不忘了開玩笑,“可是他們為什麼跟蹤小夏呢?”

  “或者他們想監視的並不是小夏,畢竟小夏的身世單純,與他們沒有任何聯系。即使是有花會的事件,小夏對他們也夠不成威脅。我猜,他們找上她,是因為她比較好對付,如果對上你我,並不是那麼容易擺平。而她總是和我們在一起,盯著她就等於盯上我們。”

  “那一定是為了盯你,”萬里說:“他是神棍,你也是,共通點不是出來了嗎?”

  阮瞻望望病床依然昏睡的人,心里一陣內疚。這一次並不是她為他帶來了麻煩,而是他連累了她,而且差點讓她死去,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盯上。

  他也是在看到小夏生命垂危時,腦海中突然產生了這個念頭。

  他們跟蹤她,卻不傷害她,當他離開時,他們對她的恐嚇變本加厲,但仍然保留她的生命,甚至不惜動用夢殺術。而在那個局里,他感覺楊幕友是在拖時間等待什麼一樣。當他一出現,對方對待小夏的態度就不同了,完全是要致她於死地,好像她沒有了價值。

  這一切,唯一的區別只要於他是否出現,明顯小夏只是引他的餌。

  可是楊幕友為什麼要引他出來?

  “算了,既然知道了目標在哪,其余的事慢慢再想。”萬里打斷阮瞻的思緒,“你該知道有時過份執著於一件事情反而陷在其中找不到出路。我們還是先解決民生問題,明早小夏出院后,我們住在哪里?我那兒是鬼屋,她是絕對不去的,你的房子又成了灰燼,看來只能住她那里了。我認為以目前的狀況,我們不宜分開。”

  “如果我親自去找楊幕友呢?你說他會不會放過小夏?”阮瞻抱有一絲希望,但馬上又被萬里打碎。

  “你就別做夢了!”

第二天,他們都搬去了小夏那里,並且得知了另一個不好的消息。

  就在他們被楊幕友設計的時候,花會的其它成員一夜之間全部死去。對外的消息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通過萬里在警局的關系,他們得知這一共十個個女人死的時候非常奇怪,只要一碰就全部變成了一灘黑灰,與當天獻祭時的情形一樣,這現象無法用科學解釋,無論遇害者在哪里,是不是被警方限制了自由,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線索就出了事。

  “我覺得那三兄弟出現了。”阮瞻斷定,“這一局我們輸得慘,幾乎全部在人家的掌控中。”

  “可是沒有線索,要怎麼查?”萬里說,“這件事最奇異就是為什麼那些女人會成為灰燼,地上還有一團血印。如果說是燃燒所致,你該知道要成為完全的粉末是要有嚴格的物理條件的,根本不可能。還有,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要從那些女人身上得到什麼?如果那三兄弟出現,他們是凶手嗎?又是怎麼辦到的?就算是鬼,也不能做到這樣吧。難道是殺人滅口?”

  “肯定是殺人滅口,不過這件事警方管不了,是有道術很高的人在操縱。”阮瞻瞄了下一直不吭聲的小夏,“我們自己來,不然他怕是沒完沒了。”

  “要怎麼做,你說吧。這件事我也要管,他們對待那些女人也太狠了!”萬里說,“我想你是需要幫手的。”

  阮瞻點頭。

  他知道萬里從小就是熱心腸的人,多話,喜歡幫助人,做心理醫生是對了,可是他已長成一個大男人了,還總有點要兼濟天下的理想,可笑但也難得。

  “你要怎麼做?”小夏出聲。

  “以邪到邪吧。”阮瞻站起來,“我準備一下,今晚我們用招魂術,問問那些冤死的鬼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咦,這個好,比較直觀。”萬里贊成,“招誰的魂,要怎麼招?”

  “先試試招花會受害者的魂,在顧與方的家進行。”

  “試?”小夏抓住阮瞻語氣中的不確定。

  “只能試一下,不是我招不來,只怕有人先下手為強,拘了她們去,或者干脆――”阮瞻沒說下去,但其余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實在不行,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萬里替阮瞻回答小夏,故意一臉高深莫測,“可是為什麼要在顧與方的家?她要害小夏呀,那里陰氣不是太重了嗎?”

  “正是要用那里的陰氣和怨氣。”阮瞻說,“小夏也一起來,不過不用怕。”

  雖然目標指向了楊幕友,但其中還有解不開的謎,如果一切是他控制,他組織了個花會是為了什麼,肯定不只是為了錢和淫樂那麼簡單。而在事實清楚之前,小夏不能單獨呆著,這太危險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8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一章 招魂


濃重的陰雲,讓夜更加漆黑,甚至沒有一絲月光,而冬雨也依舊下個不停。

  在一幢豪華的住宅大廈里,正呆在一樓大廳巡視的管理員,忽然感到一陣冷風吹過,仿佛有什麼從自己面前走過去,沙沙沙的,但卻沒看到任何實物,只聽到一聲輕微的碰撞和一個女子的輕囈聲。

  考慮到那位姓顧的女房主凶死的情況,管理員意識到有鬼出現,嚇得一動不敢動,眼見著停在一樓的電梯無人自關,而后指示燈閃亮著,一直到凶案所在的那一層。

  “看來你的功力又高了,隱身符連影子也一起隱掉。”空無一‘人’的電梯里,萬里說,“你不懂,小夏。符咒的威力與畫符的人的法力有關,就好像一個人越有錢,他開的支票可以越大數額是一樣的。”他見小夏一臉疑惑,主動解釋。別人看不到他們,可是他們相互之間是看得到的。

  “真不明白為什麼美國佬要花那麼多美金研究隱形科技,只要給上阮大神棍一個億,讓他教大家修一修道不是全解決了?”他接著說。

  “那只是一種利用八卦方位和人類視覺盲點的辦法,也可以有科學解釋。”阮瞻邊說邊跨出電梯,發現這一層沒有一點人氣,估計凶案后那一戶居民也搬離了。能住在這里的都算得上是富翁,肯定會有別的房產,不會象工薪階層一樣,即使害怕也要忍耐。

  這里早就被警方封了,所以他蹲下身去,撬那個門鎖。金屬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突出。

  “你不去做賊真是可惜。”萬里見阮瞻打開了門,還能使封條完好無損,由衷道:“可惜明天這里又會有鬧鬼的傳說了,並不知道是你大顯身手。”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阮瞻回了一句嘴,伸手拉住小夏微微發抖的手溜進房門去。

  一進入顧家超大客廳的正中央,他立即停了下來,借助手電的微光開始用步子測量最合適的方位,萬里則幫他把一些雜物擺好,有符咒、花會所有人員的生辰八字,一點他們生前用品的碎屑,還有血木劍和殘裂幡。

  這些都是萬里弄來的,為了使阮瞻招魂的效率更高更省力而提前做的功課。

  小夏見他們忙碌著,只能靜靜地站在一邊,心想既然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要添亂。一轉頭,看見暀W有一張花卉的巨型圖片。即使在熒光棒的微弱光線中,也能看清圖片上是大朵的艷麗菊花,應該是美麗的,卻讓小夏感到張牙舞爪,花心就象是一張深不見底的嘴,花瓣像是向她招手,呼喚她也進入其中。

  她感到頭皮發麻,只得背過身去,不再看這圖片,心想這是自己疑神疑鬼造成的吧!

  可是,她沒看到,當她才一轉身,圖片上的花微開了開,似咧開了嘴,邪笑著。

  “好了,現在正好亥時,我們開始吧。”阮瞻輕聲說,但還是嚇了被那幅圖片弄得不安的小夏一跳。

  “站在我身后,別太近。”阮瞻囑咐,“萬里站在你身后。”

  “不就是一字長蛇陣嘛。”萬里插嘴,“血木劍我拿著嗎?”

  “是你拿著,但不要祭出來,除非它們要害人。”

  “我完全了解,快開始吧,我還趕著回去看球賽。”萬里催促,語氣輕松得象是來這里買東西那麼簡單。

  阮瞻不理他,開始自己的操作。先是用帶來的特殊容器,把那些寫有生辰八字的紙條焚毀,接著是他們生前用品的碎屑,然后默念咒語,用殘裂幡鋒利的邊緣划破手指,把血珠彈向空中,等著金屬幡變得一尺大小。

  殘裂幡發出嗡嗡的聲音,象是輕彈金屬制品后的回音,但這聲音響了一分鐘之久,周圍也沒有任何變化。

  “沒來嗎?”萬里問。

  阮瞻搖了搖頭。

  “可憐的女人們!”萬里嘆了一口氣,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是錯了一步而已,只是這一步,結果不僅屍骨無存,而且連魂魄也無存。

  阮瞻沉默了一會兒,又拿出一張寫了字的紙條,把剛才的程序又做了一遍,這一次依舊是等了好久沒有動靜。然而正當他們以為不會有收獲時,突然密閉的房間里吹來一陣冷風,說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莫名其妙就鉆了進來。

  小夏一激凌,下意識地向阮瞻靠近,被萬里一把抓住。只見阮瞻關掉手電,慢慢走向落地長窗,拉開窗帘。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陣風吹動了他的頭發,同時一股寒意浸入了房間內的空氣,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隨風而入,而此時窗玻璃還沒有打開。那陣風吹到大廳正中,忽然消失,然后地上開始出現一塊塊的東西,看不清是什麼,卻在抖索著移動。

  小夏只感到腳下軟軟的,有什麼在推她,低頭一看,是一雙斷手。這駭得她跳起來,捂住自己的嘴才沒叫出來,萬里連忙上前一步,卻又一不小心踢開了一顆頭,讓它發出吭赤吭赤的呻吟。

  “別傷害他!”阮瞻阻止要拿出血木劍的萬里,“只是殘魂,表現為殘肢罷了。”

  他邊說邊走過去,虛空畫符,伸指向這些碎塊,仿佛很用力一樣的繃緊手臂。地上的碎塊顫抖著,想聚但又聚不上,一直過了好幾分鐘,直到聽到阮瞻粗重的喘息,才慢慢地象水一樣匯聚一處,化成一個七扭八歪的人形。

  “這是誰?”萬里問,雖然他看不清‘它’的面目,但肯定不是個女鬼。

  “是女人花娛樂城的前老板。”

  “前老板?難道不是商業行為,而是謀殺?!”

  “是商業行為,只不過這位――”阮瞻指了指那團黑影,“他在辦理手續時無意間發現了一點祕密,結果被殺人滅口。”

  “被肢解嗎?”小夏不敢看連在一起的殘魂,但仍忍不住問。

  “不是,是很‘正常’的死亡,至少外表看來是如此的。”阮瞻說:“不過有人猜到我們要招魂打聽花會的事,所以又要殺鬼滅口。”

  “那個――他好像沒有――”

  “魂飛魄散?”阮瞻說出萬里的疑問,“他死於兩個月之前,不是新死的鬼,有點鬼力,可能那個人疏忽了這一點,所以對他做得並沒有完全成功,使他幸運地留下一點機會。”

  “可他為什麼不說話?”萬里斜睨了一眼,“不會也是成鬼后心理變態,完全不合作吧,我們遇到這樣的事可不少。”

  “他說不了話,那個人用邪術震得他只剩下這縷魂魄了,我費盡心機也只能幫他聚形而已,只有我去探一下。”

  他說著就走過去,口中念了一句什麼,然后直鉆進那團模糊的房黑影里,讓小夏看得心驚肉跳,感覺那黑影是長在他身上一樣,連他也看起來如同妖魔。

  “這個人生前做生意不知道老不老實,不過做鬼倒是蠻禮貌的。”萬里分散小夏的注意力,輕聲耳語,“阿瞻說過,一般的鬼魂是不會平白無故進入活人居住的房子的,這叫做非請勿入。看他剛才了嗎?明明被阿瞻拘了來,可還是不進門,要等阿瞻去門邊叫他。”

  “可是我剛才感覺我腳底下,他的手是真實的。”

  “靈異鬼怪的事對人類而言也不過就是感覺,有什麼奇怪。”

  小夏點點頭,眼睛又望著阮瞻。在桌上熒光棒的微光下,看到阮瞻很辛苦的樣子,身體有一點發抖,然后慢慢地彎下來,最后跪倒在地,而那團黑影象水一樣涌出他的身體,滲入椈壑亢囓═ㄗㄐC

  “你怎麼樣?”小夏跑過去,焦急地問,只覺得他渾身冰冷,好像整個人都脫了力。

  “還站得起來嗎?”萬里從另一邊扶住阮瞻,沒有想到他進入一個殘魂的體內探尋祕密會有這麼吃力,“他去了哪里?”

  “回他的地方去,藏起來,慢慢聚集天地之氣,期望可以轉世投胎。”阮瞻在兩人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不過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回去再告訴你們。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走之前,你不是說要檢查一下這個屋子,看有沒有警方未注意到的線索嗎?”萬里把阮瞻拖到沙發上,“你坐在這兒,我來搜索好了。嘿嘿,這可是顧與方坐過的地方。”

  阮瞻費力地抬起手,一個符畫了一半,萬里立刻閃人,“好好好,我不廢話,我先去檢查廁所和廚房,風水上說這兩個地方接水,是相對的陰地。而且很多證據容易殘留在這些地方,我就從這里開始。”

  “我來幫忙。”小夏不想無所事事,於是自告奮勇。

  “好吧,那我們先來檢查她的臥室,那里也該有廁所。”萬里說。

  阮瞻沉吟了一下,“你要拿著手電,還要打開房門,讓我能看到你。”

  “知道,有事我會叫你。”

  “得了吧,不如叫我。”萬里揮揮手中的血木劍,“他先是為拼接殘魂耗了精力,然后又化身探測器累得虛脫,不會比現在的我厲害。不然,這劍你來拿著。”

  小夏堅決拒絕。

  她知道這件事自始至終總是出意外,現在萬里是來尋找新證據的,雖然警方已經搜查過一遍了,可是他們是從捉鬼驅魔的角度看這個問題,也許會有特殊的發現。相較於那兩個男人而言,她是最弱的一環,事實上他們是不放心她才帶她來到這里,而她當然明白由強者保持最強的姿態才是最有效的資源配置。

  萬里不是婆媽的人,所以也不再和她爭執,兩人一起進入顧與方的臥室。

  她的臥室很大,是那種豪華的古典歐式風格,貴族氣但也黑暗、繁復,尤其是在手電筒那種猶疑不定的光線下,顯得有點鬼影重重。

  “我去廁所。”萬里說,不知怎麼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小夏目送他進入房間一頭的廁所,自己則用手電照著檢查房間。

  她是第一次進到這里,發現暀W掛了許多顧與方的大型照片,很自戀的樣子。不過此刻在小夏看來,總覺得照片里的人是活的,她無論走到哪里都覺得照片里的人齊刷刷地盯著她。

  她強忍著心悸認真地尋找著可能的證據,發現抽屜里有一幅水粉畫,畫上是一片美麗的花田,中間有一間黑色的石屋。這讓小夏想起,這可能是顧與方對她說過的地方,她和朔月幽會之所。而且看樣子有點象她本人畫的。

  “一會兒要拿給阮瞻看看是不是有用。”她心里想著,就慢慢地走向另一扇門,輕輕打開。

  門后的情景讓她吃了一驚。

  這就是有錢人的衣櫥嗎?竟然巨大到象一間另外的房間,里面滿滿地掛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乍看下會以為是站滿了人。

  小夏有點怕,本想離開,但鬼使神差地,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樣,走了進去。

  她一直往里走,手電晃動的光線,準確地打到了一件衣服上。那衣服掛反了,顯得和其它的衣服極不協調。這讓小夏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把它扭轉過來,但一低眼間,卻發現這衣服下面更不協調的放了一對白鞋。

  有問題!她腦海中閃過這樣的意識,急忙縮回手。

  這時,那件衣服自己扭轉了過來。

  黑暗中,也能感覺得到它那麼鮮紅,油光水滑、質地細密,一股刺鼻的腥氣和淡淡地護膚品味交疊在一起,令人作嘔。

  小夏驚恐地盯著它――那一件滿是鮮血的人皮制成的衣服。

  或者說,是顧與方化作的衣服。她的頭反折過來貼著衣服的里襯,正對著她笑。她的胳膊就是兩只衣袖,正在對小夏伸了過來。

  “妹妹,穿上我吧,很美麗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28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二章 附身


  小L想逃離,可是那衣袖已經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感覺濕冷粘滑的皮衣順著自己的雙臂往上爬。她拼命掙扎,但卻一動也不能動,想喊,又出不了聲。轉過頭去,那一大堆的衣服已經層層疊疊把她圍困在中央,一點縫隙也沒有留下。

  鮮紅的皮衣慢慢慢慢地溜上她的身體,把她包裹其中,象第二層皮膚一下貼緊她。小夏只感到一陣昏眩,然后她的眼神變了,變得輕佻嫵媚,志得意滿又心機沉沒。她蹲下身,脫掉自己的鞋子套上那對白鞋,拔開面前的衣服,走了出來。

  “真好看!”她站在門邊輕撫著自己的身體和臉龐,滿面陶醉。

  萬里才從廁所里出來,看到的就是‘小夏’這幅樣子。

  “你怎麼了,換什麼衣服?”他打量了一下,發現這身衣服非常貼身,完全暴露了小夏的嬌美身材,有一點不對勁但又襯得她極其性感。

  “沒什麼啊,反正她那麼多衣服,扔在這里也是浪費,這一件我又太喜歡了。”她說著又去慢慢撫摸身上的衣服。

  萬里愣愣地看了她幾秒鐘,“提醒你,以后這種動作不要在男人面前做。”他走向她,“誘惑效果太震撼了。”

  離小夏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萬里手中的血木劍突然一震,因為他沒有防備,所以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萬里心里一緊,拾起劍,但見它並沒有發出紅色光芒,有點奇怪。

  “可能是你沒拿好,你不是被震撼了嘛!”小夏嬌笑一聲,“行了,我們去找阿瞻吧。”

  阿瞻?小夏從沒這麼叫過阮瞻,這又增添了萬里的狐疑。他納悶地看看血木劍,又看看娉婷而出的小夏背影,只得跟了過去。

  客廳里,阮瞻並沒在在沙發前坐著,而是在一只魚缸前面用熒光棒照著游動的魚,見兩人出來了,忙不露痕跡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入口袋中。

  “有發現嗎?”他問。

  萬里搖搖頭,擔心地看了小夏一眼,可阮瞻好像完全沒看見一樣,根本不理他,只是凝視了

  小夏好一會兒才出聲。

  “我們走吧,其余的地方我已經大致看過了,並沒有什麼發現。”他向小夏伸出手。

  “好啊!”小夏很高興地答應,然后走過去,一只手抱住阮瞻的腰,整個人都快掛在了阮瞻身上,而阮瞻仍然是沒有任何疑惑,只是溫柔地對小夏笑笑,就擁著她離開。

  他就沒看出小夏有什麼不對勁?萬里心想,站在那兒足愣了有一分鐘,才追了上去。

  光線無法照到的晲丑A紅光一閃,一只紙鶴歪斜地蹲在那里。

  

  他們回到家里后,萬里的疑惑好像已經不存在一樣,照舊看完了他的還剩半場的球賽,然后才睡去,此時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

  ‘小夏’躡手躡腳地從臥室里出來,摸黑走向沉睡在沙發上的阮瞻,依舊穿著那身紅色皮衣。雖然房間內漆黑一片,可是她的眼睛卻亮得象兩盞小燈,發著綠油油的光芒。她輕輕走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象是飄過去一樣。

  她呆呆站在阮瞻面前好一會,又走向在大門附近打地鋪的萬里,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向萬里的頭頂抓去,原本美麗的小手此刻卻是五指如抓的鬼手。

  一剎那間,萬里的頭頂突然冒出一道白光,把那鬼手狠狠地彈回去。

  “果然陽氣旺到鬼怪勿近。”‘小夏’恨恨地低聲道,從衣袋中拿出一張符紙,放在萬里的口鼻上,讓萬里的鼾聲立刻停止,宛如死去一樣沒了聲息。

  她發出微微冷笑,接著又回到阮瞻身邊,斂起眼中的邪異綠光,蹲下身,迷醉地看著他,又一次伸出手。不過這一次卻還是那只柔軟的小手,輕輕撫在阮瞻的臉上。

  阮瞻睡得很沉,並沒有反應,

  “跟我走吧,我會比任何人都更愛你!”她喃喃自語,手依舊撫摩著,臉上露出微笑,但是怪異得如同肌肉被牽拉著。接著,她的手慢慢向下,直到阮瞻的胸口,用力下挖。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阮瞻‘及時’醒來,抓住那只在他身上游移的小手,發覺入手冰涼。

  “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很愛很愛。”

  “很愛很愛是什麼程度。”

  “就是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那麼和我走吧!”

  ‘小夏’膩聲說著,眼中的仇恨和陰狠一閃而逝。她誘惑地望著阮瞻,感覺他的一只手抓住自己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已經環上了她的腰,並從腰際一直撫摸到她的脖頸。她以為這是在索吻,於是俯下身去吻他。可還沒碰到那讓她朝思暮想的嘴唇,就感覺脈門和頸椎處的玉枕穴一陣巨痛,不由得發現一聲尖叫。

  “這是誰半夜三更的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另一個聲音傳來,萬里翻身而起。

  “你――”

  “是我!”萬里把那張符紙扔在地上,揮揮手中的血木劍“我有這個寶貝保護,這點小伎倆怎傷我分毫。”他說著把劍指向‘小夏’,讓她又尖叫一聲。

  “能不能不讓她雞貓子喊叫,會招來警察的。”萬里皺眉。

  “放心,我設置了結界。”

  “那你們就站起來吧,這樣的姿態太刺激了點。”

  此刻,阮瞻還躺在沙發上,‘小夏’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從旁邊看來就象是緊緊抱在一起。

  “不用。”阮瞻仍然不動,實際上他是不能動,因為他正控制著附在小夏身上的鬼魂,“你把我剛才給你的符咒貼在她的印堂上。”

  “收到。”萬里答應,一手舉著血木劍,一手拿出那張符咒。

  “你們要干什麼?”鬼魂驚恐的尖叫。

  “把小夏還給我們。”萬里嚴肅的回答,伸手把符咒貼在‘小夏’的印堂處,平時嬉笑溫和的臉此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隨著符咒的貼上,阮瞻同時用力一扯,那件皮衣像是一層皮膚一樣被撕裂了下來,鬼魂和小夏同時發出一聲慘叫。

  “噓――噓,我知道你很疼,可是忍耐一點。”阮瞻坐起來,把已經還原的小夏抱在懷里,安慰著,雖然她還是醒不過來,疼得渾身抽搐。

  而那件鬼魂皮衣,則被隨手丟開,在地下如同水母一樣的軟體動物似的東突西撞,看得萬里頭皮發麻,當它溜過他腳面時,他只得跳上沙發站著。

  “喂,你管管這個,它跑出去會嚇死人的。”

  “它出不去!”阮瞻輕輕放下小夏,站了起來,默念幾聲,伸手一指,地上爬來爬去的人皮被定在那里,雖然扭曲不止,但卻不能亂動了,象掉落在地上的一幅恐怖畫。

  “你們怎麼做到的?”它恨恨地問,“那個人保證過會順利,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一上小夏的身我們就知道了,我們深知她是什麼樣的人,並不是你占了她的皮囊就可以的。”萬里說,“我們在討論足球時,就制訂了對付你的計划。”

  顧與方想起,他們在看球時,說到什麼球衣的顏色不好,襯得球員象不認識一樣。而且阮瞻還在一張紙上畫過什麼,說是球員的外文名子是如此寫法。原來,他們只是在計划捉她,把那個女人從她的控制中解放。

  “阿瞻,你又騙我!”她仇恨地大叫。地上的人皮卷了又攤平,攤平又卷起,顯得十分痛苦。

  她忍受靈魂的煎熬,死后的遺體被剝皮的悲慘,還要潛伏在自己的皮上被制成衣服,只為了要殺死她的仇人,帶走她的所愛,結果一切成空。她從沒有想過,她一心念著的、她認識兩年多的,竟然是一個有法力的男人!

  “我從沒騙過你,也沒有義務接受你什麼。”阮瞻冷漠地說,但也帶著三分不忍。

  從小夏一變樣子,他就知道有什麼附在她的身上,雖然顧與方身后的人,很高明的隱藏了它身上的鬼氣,連血木劍也只是有點反應,而不能發出光芒,但他就是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是心靈的感應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時他的力量沒有恢復,而顧與方還在警惕中,如果弄得不好會傷害到小夏。所以,他才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

  而萬里,雖然疑惑他的行為,但二人從小到大的友誼讓他們彼此太了解了。因此,只要稍微暗示,兩人就可以很好的溝通。

  “顧與方,相識一場,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

  “不用你放過,可惜我兩次都沒能殺了她!”她的怨氣彌漫著。

  “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你,我不要任何人,你明白嗎?你答應我回頭,我再放過你一次。”阮瞻舉起血木劍,但仍沒有忍心刺下。

  人皮衣服聽了阮瞻的話安靜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了起來,平攤在地上的頭顫動不已,“不,我不會放過她,決不!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

  阮瞻嘆了口氣,舉起血木劍。

  “再殺死我一次吧,來呀!”顧與方大叫,“你以為你的心上人會好起來嗎?她早就被白鞋吸走了魂魄,這時候不知在哪里受煎熬呢!哈哈哈哈――”

  阮瞻白了臉,“拿殘裂幡來。”他對萬里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0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三章 餓鬼道


  “原來這就是他的底限。”楊幕友舒出了一口氣。

  “我就說他沒那麼大能力啦,偏你那麼小心。”洪好好膩在楊幕友的身上,兩人還一起看著水盆,“他這是干什麼?”她指著水盆中阮瞻的樣子問。

  “他想把岳小夏的魂領回去,可是我拘回來的魂魄,哪能讓他拿得回去。”楊幕友冷笑。

  “他還沒除了顧與方嗎?這樣會不會讓顧與方泄了我們的底?”

  “這就是所謂‘好人’的弱點,總是念在情份上不能對威脅自己的東西斬草除根,其實這不過是弱者的行為,強者總是會不擇手段的。”楊幕友摟住洪好好,“不過,顧與方是不會泄我們的底的,她被仇恨和忌妒完全控制了,岳小夏不死,阮瞻不愛她,她是不會罷休的。”

  “可她也真是笨,有了岳小夏的皮囊也騙不了那兩個臭男人,裝也裝不像!”洪好好輕蔑地說。

  “被情緒控制的,不管是人是鬼,都會喪失基本的判斷力,何況那兩個男人都很精明,怎麼會不露出破綻?”他說著又低頭看水盆。

  水盆映照出阮瞻終究沒有用血木劍滅了顧與方,而是把她拘在殘裂幡里,然后頹然坐下,一臉擔憂。接著水面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又一只飛鶴報銷了。”洪好好說。

  “沒關系,這就是顧與方的好處,要沒有她差點勒死岳小夏,讓岳小夏住了一晚上醫院,我們也不能從護士那里買到她的血,也就不能再繼續跟蹤她了。這世界就是這樣,只有懂得利用人和鬼,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才能成功啊。”

  “所以人家就是愛你一個啊!”洪好好不失時機地撒嬌,“可是,這件事她就沒有辦好。”

  “她太急切了,我早就知道她不行,她不過是我手里的一顆廢子,用來試試阮瞻要有多大能耐。”楊幕友輕輕搖了搖頭,“這小子不簡單,他目前雖然能力不足,可是有心機,能忍耐,有眼力和感覺,這是我道中人最重要的素質。你看他早就看出岳小夏被附體,可是因為當時沒有必勝的把握,就隱藏住自己的意圖,還能計划演義得那麼真實周密,實在是了不起。而且,我看得出來,他的能力是被封印的,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不過這樣一來就必須除掉他了,否則誰知道哪一天他會跳出來和我作對。”

  到時候他的能力大起來,還不知是什麼情形。他感覺阮瞻就象他肉里的刺,目前雖然不會威脅他,可是讓他很疼,而且坐立不安。這感覺如此之強烈,讓他對阮瞻的興趣大於一切。

  “怎麼除掉他?”洪好好問,心里有點不舍。

  這麼好的男人,不是她的就算了,卻還要殺了,而且肯定會連魂魄也不會被放過,真是可惜。

  “除掉他不容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楊幕友陰沉地說,“沒有弱點和欲望的人是不容易對付的,所謂無欲則剛。可是他有弱點,那就是岳小夏,他想保護她,那就是他的欲望,這樣他就永遠處於下風了。”

  “岳小夏真要留下嗎?”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了,我不管你為什麼恨她,可是你要知道這里誰說了算。她是我的第十三個,我沒有時間再去找別人了,你要清楚這一點。”

  洪好好見楊幕友的神態嚴厲起來,連忙點頭。可是她心里並不同意他的說詞,要找第十三個人還不簡單嘛?她知道他其實只是想傷害阮瞻最重要的人,這樣他才快樂,他從來都是在別人最痛的地方下手。

  “你把她的魂放在哪里了?”楊幕友打斷洪好好的遐想。

  “哦,我放在――餓鬼道了。”洪好好偷望了楊幕友一眼,“是不是把她招回來?”

  楊幕友笑了起來,“有那麼討厭她嗎?這麼狠的事都做得出來。好吧,讓你任性一次,好好整整她。那個丫頭雖然弱,不過還特別韌,應該不會那麼輕易死。不過你別過火,否則你知道會受到什麼懲罰。”

  “好的。”洪好好低聲咕噥了一句,“我不知道她還這麼有用。”

  “就算阮瞻已經回來了,她也不是沒用了,還是個有用的餌,看到那天顧與方要勒死她時阮瞻的表情,就會明白她多麼有價值。”


醫院還是住宅樓?小夏弄不清楚。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會夢到空蕩蕩地大樓,是幼年時有什麼陰影嗎?但她此刻清楚地知道她現在不是在作夢,從那個人皮衣服貼上她的身體起,她就覺得自己被什麼吸到了地下。然而她並沒有什麼窒息和沉重的壓迫感,只覺得就是黑,四周是無邊無際地黑暗,只有一小方天地是灰蒙蒙的。

  從一開始,她就站在這個寂靜得無法形容的大樓外,不知道是怎麼來到這里的。這幢大樓的樣子古怪,就像地鐵脫軌后沖出地面,一層層盤旋在一棵老樹上,那個扭曲的樹洞就是電梯口。

  她在電梯口正猶豫著,突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象是皮膚被人活活扯了下來,那疼痛無法形容,如同萬箭穿身,她開口大叫,卻發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等那疼痛漸漸消失,她才發現最讓她感到恐懼的是那種沒有坐標的感覺,四周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直立還是橫平。

  唯一的不同只有那個怪樓,她只得猶疑著走了進去。

  電梯相當寬大,布滿灰塵,有點像倉庫。她還沒找到操作按鈕在哪里,電梯的門突然關上了,並開始自動向上,突然的啟動讓小夏一個沒站穩,向后倚倒。

  ‘啵’,后背傳來一聲被擠壓后的破裂聲,駭得小夏立即站直。她后背上的触覺告訴她,她擠在一個帶著香燭味的僵硬物體上,但她剛才明明看到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敢扭頭,但在適應黑暗后,還是看見黑暗中有許多亮閃閃地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她。

  “等了她那麼久!”一個聲間抱怨,接著傳來許多竊竊私語聲。這認知告訴她,原來電梯里不止是她一個。

  小夏的冷汗滑落,一動也不敢動,只僵直的站在那里,感覺有什麼好奇的扯她身上的衣服和頭發,一對對的眼睛仍然看著她。她只祈求這電梯有停的時候,然而她忍耐了很久,電梯才咣的一聲停住。

  刺目的光線自打開的門外傳來,讓她有一瞬間的失明感,但不等她適應,有一只手在她身后猛地一推,她立即被摔出電梯門外。

  “餓鬼道到了。”一個平平的聲音宣布。

  餓鬼道?什麼地方?難道她已經死了?阮瞻就任她這麼死去嗎?她想著,爬起來看周圍的環境,滿目見到的卻是醫院的氣氛。

  但是這是那種衛生奇差的醫院,到處都是葯水和腐肉的臭味。燈光昏暗、沒有一點的聲響,也沒有人走動,但又奇怪的顯得特別忙碌。

  這忙碌感來自於走廊兩側坐得滿滿的、奇形怪狀的人,都是男人,只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好像是護士。那些人都低著頭,互相之間即不說話,也沒意識到小夏的到來,護士更是背身站著,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最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她站了好一會兒,沒人理會她,這讓她覺得如果她不動就會這麼一直站下去,所以她只得打算去問問那個護士是怎麼回事,因為只有她看來還正常。但才一抬腳,就發出一聲極大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里余音不止,就象在最空曠的地方走動一樣。

  這嚇了小夏一跳,可那些人還是原來的樣子。小夏只得咬緊牙關一步步走上去,每一聲都發出沉悶地踢踏之聲。

  她忍耐著這刺耳的折磨,慢慢接近白衣女子。

  就在她就要靠近護士的時候,發現一個男人伸長了腿站在坐在那里,擋住了小夏的去路,她想繞開他,他卻突然動了一下,然后慢慢抬頭看向小夏的方向。

  一見他的樣子,小夏驚得往后退了一步,差點被另一個人絆倒。眼見那個男人循著她的方向伸長了脖子,用力的嗅。

  他沒有眼珠,沒有耳朵,臉上的肉腐爛著,蛆蟲在他的眼洞和耳朵上爬來爬去,但小夏看得出他正一臉陶醉地翕動差不多爛掉的鼻子對著小夏聞。

  “有食物了!”他興奮的大叫一聲。

  小夏嚇得說不出話,只見本來如蜡像一樣不動的其它人,也紛紛爬起來,興奮地對著她的方向吸氣。

  “有新鮮的食物了!”又一個人大叫,然后許多人不顧一切的朝小夏扑來,伸出漆黑的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1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四章 黑色石頭


  就在無數只黑手將要抓住她的時候,小夏快速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俯下身去,險險避開。她跪倒在地,強忍著胸口的巨大恐懼和惡心感,硬是從鬼群中往外擠。

  那些鬼怪的腿有些已經腐爛了,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有些根本就是白骨,有些則好像是虛浮的擺設,讓小夏在往外擠的過程中推斷了很多。而隨著腿部的折斷,上面的身體也轟然倒地,向爬行中的小夏砸了過來,讓她不得不左躲右閃。

  那些恐怖的鬼臉摔倒時都正對著她,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興奮,一樣的大張著黑洞一樣的嘴,露出黑牙,採取著咬噬的姿態,其中還有幾個連頭都摔掉了,卻還掙扎著向她滾動,貪婪地吸著她的氣息。

  小夏拼命地爬,好幾次差點被倒下來的鬼撕咬個正著,嚇得她沒有心力去判斷自己的行為是對是錯,只是一心要逃開這里。漸漸的,她發現,這些鬼怪都是一樣的,眼框里沒有眼珠,耳朵也都爛了,只有鼻子和嘴是存在的。他們正是憑借她的氣味來追尋她的位置,或者,因為只剩下這兩項功能,所以還特別敏銳。

  她也許可以隱藏聲音,甚至隱藏形體,卻不能隱藏自己的氣味!正因為如此,他們如附骨之蛆一樣緊追她不放!

  因為小夏在地上鉆來鉆去,所以那些沒有視覺和聽覺的鬼怪想抓住她時總是慢了半拍,可當她艱難地爬出越聚越多的鬼群時,卻發現那些鬼怪也都趴在了地上,與她平行的來抓她。但他們爬得比她快得多,差不多是貼在地面上亂竄,好像密密麻麻的一地巨大的黑色老鼠。

  她站起身來就跑,也不辯東南西北,只覺得走廊像迷宮一樣大而無緒,沒有一個房間,兩側全是窗戶,窗外黑漆漆的。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可盡管她每次跑的地方都不一樣,鬼怪們也還能追上來,只不過隨著她繞來繞去的瘋跑,數目已經不太密集,開始稀落。但這也使她無論跑到哪里,都能遇到一、兩個,漸漸地堵死了她所有的通路。

  她是他們的食物,他們是想吃了她!

  這認知讓她有著巨大的恐慌,還不如要殺了她更讓她輕松。她慌亂地跑到一個十字的樓道口,發現自己被徹底地圍住,四面八方全是流著口水的鬼怪。她覺得自己就象被猛獸圍獵的小動物,茫然、驚恐,但無路可逃。

  沒有辦法之下,她只好拼命想打開窗子,心想寧願摔死也決不被吃掉。可是那窗子已經蛈漱F,根本打不開,而圍在她身邊的餓鬼已經慢慢縮小了圈子。之所以還不動手,是因為大家都爭著要吃第一口。

  他們推搡著、擁擠著,喉嚨中發出‘呵呵呵’地吞咽聲,慢慢逼近她。這讓小夏的驚恐無法形容,那種即將被扯碎、被撕咬、變成一塊塊被吞入肚子里絕望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怕――

  ‘啪’地一聲脆響,讓小夏尖叫一聲,抱住頭。

  “這邊!”一個女人平直的聲音叫。

  小夏一轉頭,看見窗子的玻璃碎了,一只蒼白且極瘦的女人的手垂在那里,向她做出拉的姿勢。

  “快點!”那聲音依舊平直著催促。

  外面空氣的氣息,讓精神全集中在小夏身上的餓鬼們意識到了什麼,開始躁動並不顧一切地朝小夏扑了過來,這讓小夏沒有機會猶豫,只得把手伸了出去,讓那只手把她從窗戶拉了出去。

  “啊!”小夏大叫一聲,因為有一只餓鬼抓住了她的一只腳,讓她懸在半空,即出不去,也下不來。窗外拉她的人加大了力氣,屋內的鬼不肯放手,小夏被拉扯得幾乎要斷成兩截。而那鬼還迷醉地摸索她的腳,張口就要咬下去。

  她下意識地拼命說蹬踢,‘咔’地一下,鬼的頭一歪,掉了,脖腔上冒出的密密麻麻的螞蟻。

  一瞬間的松懈,使小夏唰地被拉出了窗外,逃離了餓鬼們的掌握。她喘著粗氣,發現自己是坐在樹冠上,下面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急忙拉緊樹干。

  身后有摸索的聲音,她知道是那個救她的人。

  “謝謝你。”她說著,並扭過頭去。

  那個護士模樣的人側對著蹲著,護士赗下,一縷黑發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她的手上正在削著一根木棒,一下一下,很用力,越削越尖。

  “你的力氣真大!”小夏看著她異常消瘦的身材,想起剛才她從外面拉她時的感覺,現在又看她不費吹灰之力的用一柄小手術刀削那麼粗的木頭,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在做什麼?”她問。

  “知道這里為什麼叫餓鬼道嗎?”護士答非所問。聲音平平的,沒有一點調子。

  “為――什麼?”

  “因為呆在這里的鬼,每天感到無法忍受的飢餓,無論來了什麼,也會被吃得不剩下渣子,沒有一個例外。”

  “那你為什麼――救我?”小夏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我不是要救你,我是要獨自享用你。”她說著扭過頭來,‘幸福’地笑著,也一樣沒有眼珠和耳朵,一樣有昆蟲在臉上的爛肉中進進出出。

  “我用這個。”她舉舉手中的尖木,“用這個刺入你的心臟,用來澆在我存了多年的白飯上面吃,然后把你掛在誰也到不了樹頂上風干,慢慢地吃肉。”

  她說著向小夏伸出了手,小夏閃身避開,縱身跳了下去。

  她寧願死!

  恍惚之中,她感覺看到了洪好好的臉,然后一陣劇痛,讓她昏死了過去。

阮瞻站在小夏的床邊,用手指輕輕撫她皺緊的眉頭。他知道她的魂魄不在體內,感覺不到他的安慰,可想到她正經曆的折磨,不禁心痛如絞。

  他站了一會兒,就毅然轉身離開。他明白如果魂魄長時間不回本體的話,她有可能永遠了醒不過來,所以他沒有時間心疼,必須做點什麼。

  他來到客廳的時候,萬里正好開門進來。

  “怎麼樣?”他急切地問。瞞了周圍一眼,確定一下並沒有什麼監視他們。

  萬里搖搖頭,“楊幕友不在本市,或者說沒有入境紀錄,從正當渠道是找不到他的,連洪好好也失蹤了。目前我們是有力使不上,無從下嘴,就算你打算跟他拼命也找不到他。你那怎麼樣,研究出什麼嗎?”

  阮瞻從口袋里掏出那天從顧與方家的魚缸里拿到的東西,放到桌上。那是一顆小小的扁圓形石頭,漆黑發亮,油光水滑。

  “還真漂亮,這就是那天你從顧與方家順來的?”萬里拿起石頭看看,贊嘆了一聲,“不是寶石吧?哎呀――”他話還沒說完,就感到手心一陣發麻,又刺又痒的感覺讓他立即放下那顆石頭,“它活了,會咬人。”

  “看看他的正面,很光滑。”阮瞻拿起石頭給萬里看,然后又翻轉過來,“可他的背面還很粗糙。”

  “難道剛才是扎了我的手,而不是咬我?”

  阮瞻不說話,突然拿出一把刀,在手上用力一滑,立即有鮮血涌了上來。他把血滴在石頭粗糙的一面,石頭馬上動了一下,有了生命一樣,然后把血全吸了進去,一絲不露,好像幾秒鐘前並沒有任何東西滴在上面過。

  萬里吃驚地看著這一切,眼見那石頭哆嗦著,粗糙的表面慢慢變得光滑,最后又靜止不動。

  “這個――這個――”他抬頭看看阮瞻,尋求答案。

  “沒錯,這就是關鍵所在。那天你們進入顧與方臥室的時候,我無意間覺得魚缸處有妖異之感,結果正巧看到一條小魚不小心碰到了這塊石頭,立即被吸附在上面,直到死。”

  “直到死那麼狠?那這算石頭還是妖怪!”萬里用手指拔弄了一下石頭,感覺它確實有生命一樣,“什麼構造的礦物,拿去科研機構檢查一下吧。”

  “你要想找麻煩就拿去。”阮瞻說,“反正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冊古書,是關於鬼怪故事的演義之作,上面記載說有一種石頭會吸人的精血,而且會完全吸干。我曾以為那是傳說,可是目前看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猜――那條小魚怎麼樣了?”

  “不會變成黑灰了吧?”萬里隨口說。

  “答對。”

  萬里愣住了,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這就是那些女人的屍體完全背離物理定律的原因?”萬里驚詫萬分,“他――我是說楊幕友是從哪里弄來的這種可怕的石頭。”

  “這世界繽紛萬象,人類又能知道多少?”阮瞻把石頭小心的包起來,“我不明白他利用石頭吸取這些女人的精血是干什麼用的?”

  “不是道家的那個什麼採陰補陽吧?”

  “這是邪術,與真正的道家術沒有什麼關系――”

  他說到一半就就停住,同時萬里也感到了那陣眩暈感。

  “怎麼了?地震?”

  “不是!”阮瞻咬著牙齒,“他攻過來了。”他說在跑去了小夏的房間。

  床上空空如也,小夏不知去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1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五章 扭曲的空間


  花海。

  奼紫繽紛的花海正中央有一個黑色石屋,顯得特別醒目,和顧與方所說的夢境一模一樣。

  可是小夏真切地感到自己即不是作夢,也不是靈魂出竅,而是真實的人走在真實的地方。顧與方當時大概也不是作夢,而是由於她正迷惑於她的夢中情人,一時分不清楚罷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自己為什麼會從自家的床上一下就來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當時她剛剛醒來,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回到了體內,而且聽到阮瞻和萬里在客廳說話。但她才下了床想去找們,就感到一陣眩暈,而后就被吸到這個地方來。

  與她在餓鬼道所經曆的相同的是,這里也是四周一片黑暗,沒有坐標的感覺,只有中間的景色是灰蒙蒙的,是唯一看得見的東西。

  沒有選擇,小夏只得向石屋走過去。既然要引她來,那麼她只能面對,逃避沒有任何作用!

  她發現自己是赤著腳的,因為柔嫩的腳心被地上的花草刺得生疼。這使她明白,這可能並不是什麼花海,不過是幻象罷了。哪有花草在風的吹拂下一動不動,而且開得那麼妖異並散發著陣陣腥味的?

  她慢慢靠近石屋的側面,蹲在唯一的一扇窗子下,猶豫著是否要進去,或者還是先偷看一下再說。就在這時,她聽到了石屋內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撕拉――撕拉――撕拉――

  小夏慢慢起身,借著垂在窗戶上的藤蔓的掩護,偷偷往屋內看去。

  石屋之大,差點讓她驚咦出聲,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它的內部有那麼巨大的空間,雖說不算寬闊,可是縱深方面竟然長到只能隱約看得見對面的椈嚏C

  一個男人背對著窗子站著,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脫掉了,但是並沒有裸露,因為他身上古古怪怪的纏滿了一層層的布條,乍看下就像一具活的木乃伊一樣,撕拉聲就來自於他解開自己身上的繃帶時所發生的聲響。

  小夏驚訝地看著這個場景,見他不緊不慢、動作舒緩地做著這件事,仿佛是在享受其中的過程,直到身上的布條全部揭開,他轉過身來。

  楊幕友!

  小夏認出了那張臉,可是她卻沒看到正常的男人裸體,只有一團團的腐肉,象爛掉的菜一樣往外翻卷著。這讓她必須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驚叫出來。

  楊幕友好像並不知道小夏的存在,他彎下身,打開一只木箱,從里面拿出一團新的、紅黃相間的布條。那布條的顏色如此鮮艷,讓楊幕友愛憐的細細撫摩,然后他找到其中的一端,又一圈圈纏在身上。

  做完這些,他站直身體,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閉目養神。小夏只見到纏在他身上的布條的顏色慢慢變得越來越淺,最后成為灰白色,和先前他所揭掉的那些布條的顏色一模一樣。到這時,他又開始揭掉它。

  他開始不厭其煩地重復那纏了揭,揭了又纏的程序,算上一開始的那一次,共十二次之多。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夏驚奇地發現,楊幕友身上的皮膚漸漸變得好了起來,從可怖的腐爛狀態變成了只有皮膚破損而已。

  她站在門外動不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強烈地感覺那些布條是被血和其它濕濡的東西浸過的!也就是說楊幕友在身體來吸取和吞食這些東西!

  他究竟是人還是妖怪?這是療傷還是邪術?

  皮膚上突然傳來刺痒的感覺,小夏下意識地用手去拂,以為是垂下的藤蔓。可是,才拂走一條,就感覺有更多的東西爬到自己身上。

  轉頭一看,哪里是藤蔓,是一叢叢黑色的長發,從屋檐一直垂到了地上,此刻正一波波地過來抓她。而她的身上,已經纏繞了很多,這讓一股酥麻的不適感從她的心底一直傳到頭頂。

  “第十三個來啦!”耳邊響起楊幕友的聲音,近得象是貼在耳邊。

  小夏大吃一驚,但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被那些長發抓了起來,從窗口一下丟到石屋里去。她只感覺身子一落地,身下的小石子就發出吱吱咯咯地聲音,象是歡笑,又象是哭泣,接著她就感覺被什麼東西咬著皮膚,嚇得她立即跳起來。又不敢赤腳站在上面,慌不擇路地跳上已經合上的木箱。

  可她才一跳上木箱,就覺得有什麼從里面掀木箱的蓋子,差點把她從上面掀下來。她驚恐地用力跳了好幾下,好不容易讓木箱的蓋子安靜下來,里面又傳出‘咚咚咚’的敲擊聲。

  這明明是空的箱子,為什麼會有東西在里面折騰不止?!

  小夏又慌亂地用力踩了幾下,楊幕友在一旁饒有興味的看著,不明白這麼個女人怎麼會讓那個沉郁內斂的際瞻愛到心坎里去,在他看來這種行為白痴又可笑,“還沒有人敢站在我的索魂箱上的。”

  “什麼臭東西?”小夏站在那,干脆不怕了。雖然腳下的木箱一直顫動著,擂鼓一樣的敲擊聲也根本沒停過。

  “哦,那是關鬼魂的箱子,里面的人都是我吃了的。”他笑咪咪地說,神色輕松至極,就像在說吃了幾顆蘋果那麼簡單。

  小夏卻聽得白了臉,“吃了?你吃人?你――不是要吃了我吧?”

  “確切地說,不能說是‘吃’了你,只不過是要你的精血而已。”

  “精血?”小夏想起花會中的會員死后那一碰就成為黑灰的屍體,“難道這就是你要開辦花會的原因?”

  “死到臨頭,你不必知道這個。”

  “正因為死到臨頭,所以我要死個明白,難道你還怕治不了我,我出去給你傳揚嗎?還是你怕了阮瞻?”

  楊幕友瞇起了眼睛,使屋內的溫度立刻冷了起來,充滿著殺意,可小夏豁出去了,反而產生了股勇氣。她挺直脊背站在木箱上,甚至使勁跺了一下腳,讓里面的魂魄安靜,“你要了我的精和血,至少付一點價錢。”

  “啊,還真有點蠻勁,怪不得!”楊幕友又換回笑咪咪的臉色,“你在對我使用激將法,可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做得很成功。我非常生氣,因為我根本不怕什麼阮瞻。”

  “告訴我花會的事,我閉上眼等著你吃。”

  楊幕友不說話,好奇地看了小夏一眼,“你是個有膽色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要打擊姓阮的小子,我還真有心要放過你呢!”

  “不用你假好心,告訴我你怎麼做到的。”

  “看來你有朝聞道,夕死足矣的偉大胸懷。”楊幕友嘲笑,“這沒有什麼的,不過是我尋找食物的地方。我想要很多的錢,為了我的計划;我還需要十三個女人的精血,為了我能恢復原狀;我不願意一個一個地找,所以弄這樣一個會道門,不是很容易很方便嗎?”

  “可是,那些女人都成了粉末,有必要吃得那麼干凈嘛?”

  “請你不要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這是道術。”他指指地上的小圓石,“這些從上古時就存在的妖石能吞噬一切,何況人呢!”

  “是妖術吧?或者你根本不是人!”小夏氣坏了,完全處於憤怒勝恐懼的狀態,恨不得對著他白白嫩嫩的胖臉打上一巴掌“你又怎麼能做得到?”

  楊幕友臉色一寒,隨即冷笑,“你有本事,惹得我兩次生氣。好吧,干脆和你說個明白。你們這些低級的人只知道鬼打晼A知道隱身符,根本不知道,真正的道術可以把時空扭曲,從一個地方直接來到另一個相隔遙遠之地。我只要施施法,還有什麼地方不能去,還有什麼耳目不能掩?”

  原來!原來這就是她的眩暈感的來源,是她從一個地方突然跨到另一個地方的理由,也是楊幕友殺人的方法。有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麼地方是他去不了的,還有什麼不能被他掩人耳目?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難得這麼大方,可以都告訴你。”他看看窗外,“但在要天空徹底變紅之前。那時候,你要變成我的一部分了。”

  他尖聲冷笑,聽得小夏心頭狂跳,轉眼一看,灰色的天空已經漸漸發出紅褐色。

  “姓阮的小子來不了了,這里是遠隔千里之外的山區,他不會扭曲時空,趕不及救你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2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六章 朔月


  “為什麼要那麼對待顧與方?”小夏問,心里雖然緊張,但表面仍然鎮定地拖延時間,她不相信阮瞻會放棄她,“因為她入會時發過血誓?還是怕她泄露花會的祕密?”

  “沒那麼復雜,只是因為獻祭的時間到了。每個人的生辰八字不一樣,為了更好地發揮‘葯效’,獻祭的時候會有不同,你當我幼稚到要報復她?我沒那個閑功夫!如果你覺得她慘,我只能說她是我手中的棋,為了不同的目的,她必須如此。死有什麼,永遠的黑暗而已!既然她早晚會死,不如對我有用一點。”

  小夏聽他說得那麼大言不慚、輕描淡寫又心安理得,氣不打一處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其它人的存在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供她利用的棋子!徹頭徹尾的沒有人性,沒有絲毫對生命的尊重。

  “既然死並沒有什麼可怕,你為什麼不去死!”她直白地沖出一句。

  “因為我是強者,所以我可以叫別人死,死后還要充分利用,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道理。弱者該死,不應該被保護。”

  “你這是混蛋邏輯!”

  楊幕友聳聳肩,“可惜你也是這個混蛋邏輯中的一環。我收集了生辰八字和命定屬性不同的精血,儲存在這我用祕術特制的裹身布中,讓這些寶貝精華不至散落和損失,還要象酒一樣窖藏到最佳滋味,以便我在合適的時間享用。而今天,恰好是最合適的時機。至於你,你是第十三個,八字超輕,命格屬陰,是最好的補充之用,也不必挑日子的。”

  “原來我只是添頭。”小夏自嘲。

  曾經以為,那些女人只是無意中進入這個倒霉的花會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她們是因為生辰八字合適作這個男人的‘葯物’,而且又非常有錢,符合了他雙方面的要求,這才被拉入這個陷阱。這個人做每一件事都有陰謀,如果被選定的女人不參加花會,他也會用其它方引她們上勾,甚至施以暴力。不過利用花會的話,會比較輕松地獲得他所想要的東西。他還真是會充分利用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起決定性作用的添頭。”楊幕友又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好像在等待吃晚飯的時間。小夏也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里的天空變化要比正常世界快得多。如果照這個速度,她可能等不阮瞻來救她。

  恐慌的感覺,她已經麻木了,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脫離不了被吃掉的命運,雖說被吃的方式是不同的。一種是被生吞活剝,一種是被這怪石頭咬得成為飛灰,融在布條上,然后給那個楊幕友吸收到身體里去。

  “你還有時間問兩個問題。”他輕聲細語的提醒。

  “我和這件事沒有必然的關系,你為什麼揪住我不放?”小夏問。

  “你們已經猜到了,不是嗎?你來問我這個真是浪費時間!我的目標只是阮瞻而已,你不過是個餌,顧與方也是個餌,我一直為了釣阮瞻那條大魚啊!”

  “他和你有仇?”

  “正相反,我們有淵源。不過你不要問,就算你快要死,我們的關系我也不會對你說的。”

  “你不會想要對付他吧?”小夏突然擔心起來,“他沒有傷害過別人,你為什麼要針對他?”她站在這個男人面前,覺得他又陰險、又殘忍,邪術又高,深怕阮瞻不是他的對手,在這生死關頭,竟然擔憂起阮瞻的生死。

  “有些人做事是只憑喜好的,並沒有為什麼。”

  “你弄了個這樣的邪教不會是為了他吧?”

  “他還沒那麼重要!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只不過順便用來對付他一下,兩全其美,對顧與方下手也是因為她和你們都有關系。只要你死,他的心必亂,必定會盲目地來報仇,我會給他線索,但也是陷阱,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保住性命!你看我並不是一個坏人,在你死前滿足了你那麼多疑問。”

  “你哪里是好心,你分明想讓我死前更加絕望而已。可是我告訴你,他可能不是這世界上最強的法師,可卻是最強的男人,你無論如何是傷害不了他的。你以為我會求你嗎?不,我相信他一定會打敗你!”

  楊幕友哈哈大笑,好像聽到了這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話,連眼淚也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小夏有點惱火。

  “我笑世界上怎麼有你這樣的傻姑娘,明明是你們被玩得連東南西北也找不到,竟然還說大話!你明知道我和他在道術上的差距不是嗎?喜歡他是吧?小丫頭,可惜愛情並不能使人強大,那在電影里才會出現。”他還是笑,但帶來催命的信息,“現在,最后一個問題。”

  “那麼――你要怎樣吃掉我?”小夏想盡量鎮定,可是當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害怕,更何況一向膽小的小夏。她之所以還能問出那些疑問,和楊幕友周旋,都是因為企盼著阮瞻會來救她。可如今,她已經放棄努力。

  “記得朔家三兄弟嗎?”

  “朔――”小夏聽到這人名子,向后退了一步,差點跌下箱子。

  “沒錯,我在享用你的精血之前,會需要先採陰補陽,調和你的‘葯性’,然后再進行最后的獻祭。”楊幕友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會動你,可是你要在朔家三兄弟間選一個。他們可都是我精心準備的美男,也是讓那些女人乖乖上勾的利器!你當我搞那麼多事僅僅是為了引誘那些富婆上當嗎?當然是為了中和她們身上的‘葯用’功能啊。”

  “你――你不能這麼做,這太下流齷齪了。你要殺要剮隨便好了,我不要什麼男人,強奸戲碼也不必了。”小夏嚇坏了,死已經好慘了,還要被那個嗎?

  “我也不想多事,可這是必備的前期準備。你也許會喜歡的,每個女人都喜歡我提供的完美情人。”楊幕友一臉假同情,然后打了個響指,“你們出來吧。”

  黑暗中看不清盡頭的縱深處,三個男人走了出來。一模一樣的身材和樣貌,一模一樣的那種誘惑但又妖異的氣質,黝黑健壯,帥是帥極了,如果平時遇到,小夏說不定會流口水,可如今她卻驚恐萬狀。眼看那幾個男人就要走過來了,小夏不得已跳下木箱,忍著腳心被咬噬的惡心感,奪路而逃。

  可是一瞬間,一個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速度之快,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一秒鐘前還離她有至少30米遠,才一眨眼就站到她身邊,還發出咚地一聲巨響,象是什麼重物落地。

  因為朔氏三兄弟長得一模一樣,小夏認不出他是哪個,只當他的手伸向她時,她尖叫一聲,回頭往反方向再跑。可是這一邊也有人攔住了,小夏這才發現這三個男人對他採取了合圍之勢。

  “離我遠點,娘娘腔!”她憤怒又驚恐地大叫,眼睛不停的搜尋這個石屋,看有沒有其它通路或者是武器,讓她可以跑,可以自衛,甚至自殺。然而沒有任何東西能救她,只有楊幕友陰冷地、淫邪地笑著。

  “你要哪一個?”他輕浮地問。

  “你去死吧!我哪一個也不要!”小夏不肯服輸。

  “那好吧,我給你指定一個。嗯――哪一個好呢?朔月,就朔月吧,顧與方迷戀他到不可自拔,你應該也會喜歡。”

  “想得美!而且你也吃不到新鮮活食了。”小夏大聲回答,然而看準一個空當,跳起來拼命向石椇畦h。

  與其受侮辱,不如魚死網破!

  然而在半空中,一條僵硬的手臂攔在她的腰上,生生從背后把她抱了回來。她用盡力氣掙扎,卻絲毫不能挪動分毫,“放開我!你這混蛋,幫凶!該滾進地獄里永世不得超生的下流坯子!”

  她憤怒、反抗、不肯就範,但她只聽到楊幕友得意的冷笑,感到身后的朔月把頭湊近了她的耳朵,那種僵硬冰冷,不似人類的寒意立即侵襲到她的全身。

  完了,她要徹底毀在這里了!她絕望地想,眼淚奪眶而出。

  “別哭,小白襯衣!”身后的朔月發出了阮瞻的溫柔聲音,說出了只有他們之間才知道的話,同時松開了一直攔在她腰上的手臂。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3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七章 峰回路轉(上)


  小夏一瞬間僵住了。她很想扑進他懷里,卻又怕露出破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

  她很確定眼前的男人就是阮瞻,雖然他的面目是那個妖異的少年,可是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重要的是他給她的感覺,都告訴她眼前的人就是心里的人。

  “帶她走。”楊幕友下命令。

  ‘朔月’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就把好像嚇傻了的小夏扛在肩上向黑暗中走去。

  小夏不說話,因為從她這個角度剛好看見‘朔月’單手結著法印,這就證明他要進攻了,所以她屏息不語,暗中注意周圍的環境,看一會能不能幫上忙,至少要逃得快,不做拖累。

  ‘朔月’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當就要從楊幕友身邊走過時,突然把手上結的印打向楊幕友,發出‘嗞’的一聲響。


  楊幕友顯然沒有料到這個,胸口上著實挨了一下,慘叫一聲,象是折疊的東西一樣,忽然打成幾折伏在地上,各個關節都扭曲成怪異的角度,看得小夏心頭發麻。

  ‘朔月’快速踢開腳下的石子,露出下面的光祼土地,放下小夏,然后不知從哪里祭出小巧可愛的血木劍,讓它變得正常並散發著美麗的紅光,直指著試圖立起來的楊幕友。

  “別動!”他冷冷地命令。

  “阮瞻?”楊幕友一下子就看出眼前的朔月並不是那個自己控制的傀儡,一定是出了岔子了。

  “正是我!你不是一心想逼我出來嗎?我來了,雖然不是你期望的時候。”阮瞻平靜地回答,“叫你的爪牙別動,我想你知道這柄劍下的魂體會怎麼樣。”他說著,血木劍又逼近了些。雖然楊幕友又恢復成人形,卻只能躺在地上不動。

  他聞言愣了一下,然后向朔日和朔星兩兄弟使了個眼色,那本來要沖上來的兩個人立即退后。

  “小夏,把我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阮瞻又說。

  小夏不多話,立即照辦。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她的護身符,她二話沒說,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哦,終於拿回這寶貝護身符了?”楊幕友被阮瞻指著動不了,不過嘴里依舊廢話連篇。

  “她早就可以拿回來,可是為了被你‘捉住’,不得不先放在我這里。”

  聽了這話,楊幕友蒼白的臉差不多變成了青色,“原來她是來臥底的,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飛鶴的祕密,一切都是反間計。”

  阮瞻給他來個默認。其實他是多麼不願意實施這個危險的計划啊!

  當那個雨夜小夏去接他的時候,他已經認出那紙鶴是作偵察之用的東西,可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決定先不揭破這件事,先埋下了這個伏筆。后來小夏遇到差點被勒死的事后,他才在確認沒被監視的情況下,和萬里與小夏討論了整件事情。

  當時小夏就認為,楊幕友一定是拿自己做餌來引誘阮瞻,雖然不知道他組織花會的目的是什麼,但是這樣被動挨打下去早晚會被玩死。所以她說最好的防守是進攻,只要她假裝被捉住,去做敵人內部的間諜,這樣就能引出楊幕友,也能打探到整個事實。

  他和萬里對此是堅決反對的,可小夏是如此堅持,而他們確實也沒有更好的方法,這才制訂了這個計划。為了能和小夏保持聯系,他分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在她的身上,但那絲毫幫不了她,只是能親自感受到她遭受的一系列恐嚇與危難。

  他心疼,可是又沒有辦法,只期望這一切快點結束。

  “在顧與方家招魂聚魂的一幕也是演給我看的一出好戲嘍?”楊幕友又問。

  “沒錯。不過沒料到你那個人皮衣服。”

  附體事件是個意外,讓他擔心良久,幸好楊幕友因為要利用小夏而沒有傷她性命,只是折磨她而已。而且當時他的魂魄不全,那一出戲讓他幾乎耗盡了力氣,但也正是如此,才讓楊幕友錯估了他的實力。而前一刻抱住小夏的時候,他收回了他的殘余魂魄,終於又回到完整的自己。

  所以,他剛才突襲的時候,雖然楊幕友立刻就做出了反應,但因為意識中對他的能力有較低的錯誤判斷,所以還是被他一招擊倒。

  “我就說嘛,我不可能出現打不滅魂魄的低級失誤!”楊幕友得意地說,氣得小夏恨能上去踢他兩腳。

  “可惜你有更大的失誤。”阮瞻打擊他。

  果然楊幕友從笑容中又變了臉色,其轉換之快不是常人能有的情緒。

  “以你的年齡和功力,你不可能會時空轉換,怎麼找過來的?”

  “我不願意告訴你,除非你告訴我,我們有什麼淵源。”

  “我不會說的,除非我死。”

  “那我們沒有話說了。”阮瞻說,不露出任何表情,但心里卻大叫好險。如果不是他放了自己的魂魄在小夏的身上,他就不能趁那個扭曲的時空界關閉之前來到這里,等他按照正常空間順序跟上來,小夏早就成了一捧黑灰,這是他不能承受的打擊。

  “我猜你來到這里后,一定趁我不備,或者說趁我的疏忽找了那三個兄弟,捉住落單的朔月,然后滅了他,自己移魂到他的體內,那麼你的肉身呢?”

  “不勞你費心。”

  “好吧,我猜是在萬里的手里,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出現,他是一招浮棋對嗎?”

  “洪好好也沒有出現,她不也是你的浮棋嗎?”

  “嗯,不錯,咱們果然是棋逢對手。”楊幕友點了點頭,由衷的贊嘆。他想借機找點空檔,但發現阮瞻的手臂直直的對著自己,並沒有半分松懈,一點機會也沒有。他被血木劍威脅著無法動彈,朔氏兄弟也就是死棋。

  “這很不公平哪!剛才你的小女人將死的時候,我回答了她很多問題,你躲在朔月的身體里聽了個明明白白,而今卻什麼也不對我說,讓我死不瞑目嗎?”

  “你真的都說了嗎?”阮瞻冷笑,“先不用說我們的淵源,顧與方死得那麼慘,你真的說了實話嗎?如果單單只是因為她到了獻祭的時間,有必要做得那麼變態嗎?你不僅利用她的身體作為你的補品,還要用她來對付小夏,更因為你要懲罰她。不是為了她違背了入會誓言,甚至不是為了她在第一個女人獻祭的過程中,因為保持清醒而看到了你攫取女人精血的全過程,而是為了她在和朔月幽會的時候,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夢中,而偷拿了這里的一塊石頭!”

  他說著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拋到地上,那個小圓石立即長了腳一樣滾進了石堆里不見了。

  “這個死女人,至死也不肯說出這石頭在哪里,我只好慢慢對付她。不過,正是因為她的脾氣太倔強,剛好利用她的執念來對你的小女朋友。”

  “你不是人嗎?”小夏想起顧與方的慘狀,怒火中燒。

  “你說對了,他根本就不是人。”阮瞻接過話來,“他是多年前的死靈,想要借屍還魂。他選了這個將死的楊幕友,附在他的身上,搖身一變,成了個香港富商。可惜這個香港富商死時已經破產,而且借屍還魂的邪術需要大量屬陰的精血來培養,否則就不能轉變成真正的人,就象剛才他甚至不能控制這具軀體的骨頭,變得象個折疊的彈簧椅子,所以他不得不組織花會還斂財。還有那個洪好好,也絕對和他是一路來的。”

  小夏非常驚訝,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怪不得阮瞻總說洪好好象新裝修的房子,有生澀感,或許是她的功力沒有楊幕友高,所以更加明顯罷了。

  “你好得很,小子!我太低估你!”楊幕友咬牙切齒地說,被人暴露了真實的身份讓他惱怒異常,“今天我要是不死,你將是我永遠的仇敵,我會讓你永遠不得安寧!”

  “別這樣說,你根本就有沒活過。”

  一旁的小夏看到這里已經開始明白事情的大致脈絡,而且明白了阮瞻為什麼來這里這麼久,還是一直不動手,而是在這兒和楊幕友斗嘴。

  這個楊幕友一定有著超強的實力,盡管他受了傷,阮瞻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還有兩個一言不發的奇怪男人在旁邊虎視眈眈,所以他在試圖激怒他。

  她看現場靜了下來,有一触即發的局面,而阮瞻背在身后的左手對她動了動手指,意為讓她迅速從大門跑出去,於是向門邊蹭了蹭。

  “他是怎麼吸取精血的?”她問,想放松屋內的氣氛,好找機會開溜。

  “知道這邪石的另一項功用嗎?”阮瞻很配合的向楊幕友的方位挪了一下,騰出更大的空間給小夏,“它能被雕刻成人形,只要放入適當的魂魄,他就像人一樣可以活動,除了肌肉僵硬一點以外,沒有任何破綻。傳聞古代的人死了至親之人,實在舍不得,就找到有相當法力的道士,花巨金買來這種石頭,雕刻成深愛之人的相貌,放入死去親人的魂魄,這樣他就象又活過來一樣。可是這種事極為稀少,只在傳聞中才有,而且據說這樣活過來的人是不能親近的,否則它會吸干親近之人的精血。現在明白了嗎?他不知從哪里找到這種邪石,雕刻了三個美男,放入生前好色之人的靈魂,然后讓他們去勾引女人,讓他們在與女人歡好之時自然吸取精血,事后再用邪術讓他們象吸血的水蛭一樣把精血釋放在他的裹屍布中,供他食用。什麼採陰補陽,那是他說得好聽,他不過是在吃這些石人嘔吐的東西罷了。”

  “你住嘴!”楊幕友完全憤怒了。這麼陰險狡詐的人,當被完全揭穿底細時竟似乎喪失理智一樣,想要不顧一切的站立起來。

  “跑!”阮瞻大喝一聲,小夏頭也不回地趕在兩個石人扑過來之前,沖出了石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3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轉(中)


  因為要幫小夏阻擋住那兩個石人的追擊,阮瞻不得已把血木劍倒到左手指向他們,當他再把劍倒回右手重新對著楊幕友時,楊幕友已經如同牽線木偶一樣‘忽’地立了起來。

  “你的血木劍對我沒有用,它只能對付魂體,卻無法對付實質性的東西!”楊幕友說。

  “是嗎?”阮瞻揚揚眉,“那你為什麼不立刻離開,為什麼不敢讓你的狗咬我?”

  “你――你真的以為你結的手印把我粘在了這具皮囊里了嗎?”

  “你的法力高深,我不指望那個。”阮瞻沒有一點猶豫,“可是我也不是要打傷你的皮囊,只要打傷你的魂根就可以了。如果你沒事,也不怕血木劍的話,為什麼魂魄不從里面出來,立即棄這皮囊而去?”

  “我在等,你不也在等嗎?”

  “你在等著逃,我在等著殺你,這不一樣。”

  “有什麼區別?我不看一時之成敗,可是你要知道,你樹立了一生的敵人,很強悍的敵人!”

  “怕你我就不來了!”阮瞻毫不畏懼,寸土不讓。

  楊幕友陰險地一笑,“那麼我們動手之前,我先給你分析一下局勢。沒錯,你是打傷了我的魂根,讓我的超強實力如今比你還不如。可是這里共有四個人,你是一對三。如果你用你的法寶血木劍傷我的話,那兩個人就會乘機攻擊你。他們雖是鬼魂附體,可卻是石頭的體質,力量大且不容易摧毀。好吧,就算你也是靈魂附在石人身上,那麼一對二你又有何勝算?”

  “我就是賭你自私自利,賭你急著魂魄離體,要找個陰暗處為你的魂根療傷。因為你知道受傷的時間越長,對你的法力越有損害,所以我只要盯死你就可以了。”

  “那麼你看,我躲在這具皮囊里不出來,讓那哥兒倆先攻擊你怎樣?等把你殺死后我再去療傷,雖然損害會很大,勝於在這里干耗。”

  “如果可以的話,你早就這麼做了。你既然知道血木劍,就該知道如果用劍的人法力達到一定水準,它就是比鋼鐵還要堅硬,可以刺穿任何東西,包括肉身,甚至石頭!”

  “你自信你有那個功力嗎?”

  阮瞻扯了扯嘴角,神態即輕蔑又強悍,“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們就賭一把,怎麼樣,你敢嗎?”

  心里有個重要的人是弱點,可也是很大的優勢,因為這可以讓你不顧一切要保護她,提昇你的勇氣和力量。楊幕友不同,他心里只有自己,只愛惜自己,雖然看似沒有弱點,但也讓他膽怯,不敢放手一搏,這樣才給了落於下風的阮瞻以機會。

  “好,那我們等好了。你打定注意要耗損我的功力,等我最弱的時候你才放手一擊,可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嗎?你以為那個凡夫俗子的萬里能擋住我的人毀了你的肉身嗎?你沒有了肉身不就和死了一樣嗎?難道一輩子附在這個石頭里?岳小夏進入了這個陰地能夠平安嗎?這可是我的地盤!我的魂根雖然受了傷,可是你們也並不好過。怎麼樣,考慮一下,我們兩下罷手。只要你答應,我保證你們三人平安離開。”

  “這樣你好去療傷,挽回你受損的功力,然后再找其它機會殺了我們?”阮瞻冷冷地說。

  他心里再明白不過,如果這一次不滅了這個死靈,以后他們將會日夜不寧,至少要耗到他的魂根損坏到一定程度,他們才有喘息之機。

  “都是修道之人,你為什麼不相認我?”

  “不用廢話,這就是一場豪賭,每一個人都是棋子,你我也一樣。”阮瞻實際上是很擔心小夏和萬里的,可是表面上他依然鎮定如恆,“我們互相制衡在這里,誰也動不了,可是我一個人壓制住了最會興風作浪的一只棋和兩個厲害的走狗,你說哪一方占優?如果真的敗給你,我們也只有各安天命。”

  “你忍心你的清秀佳人香消玉殞香?”

  “她不會有事。”阮瞻遲疑了一下,緩緩地說。

  他不得不把她丟到一邊去獨自面對各種危險和驚嚇的境況,雖然他那麼心疼,可是如果不這麼做,等楊幕友恢復了法力而他的能力還不能釋放,她會死得更慘!

  “不能和解嗎?”

  “絕對不能!”

  楊幕友終於說不出話來,因為這一番唇槍舌劍表明了他所有的弱點。

  他臉色鐵青,身子像一根叉在地上的木棍一樣東搖西晃,卻在血木劍的威脅下不敢稍動,即不敢魂魄離體被血木劍追殺,也不敢控制肉身離開,因為他不敢賭阮瞻的功力究竟為何,怕萬一他能使血木劍化為利器,刺穿他的外殼而傷及他的魂魄。

  他們就這樣對峙著。楊幕友思慮的是如何才能脫身,以圖以后報復,而阮瞻鎮靜的外表下,卻在擔心著其它兩個人的安全。

   小夏不知道阮瞻讓她跑出來干什麼,她只是遵照他的吩咐。她知道自己沒有法力,陽氣又弱,如果硬呆在那里,只會給他帶來麻煩。

  她站在那片花海里想了一下,認為阮瞻一定是想要她與萬里會合的,可是萬里在哪里?當時的情景那麼混亂,她不能和他交流,也擔心著他以一敵三的自身安全。

  他的魂魄不會被抓走煉化吧?不過至少一定要保住他的肉身,這樣他才有希望。她這樣想著,去想去找找萬里看,卻發現眼前的景色變了。

  原來是一處花海的,此時卻是一片密林中的大片空地,小夏就站在空地的正中,黑色石屋的方向是她身后的一個小山包,周圍堆滿了奇形怪狀的石頭。

  不知不覺的,此時已是夜深時分,慘白的月光照射下來,更襯得周遭氣氛的詭異和陰森。小夏向密林看了一眼,發現這里樹木大多長得張牙舞爪,在月光下顯得鬼影重重,其中還有點點的綠光閃過。

  只是是磷火而已!小夏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萬里應該在哪里,不過她想,既然他保護著的阮瞻的肉身,應該是在個隱蔽的地方,所以她鼓足勇氣向左邊樹木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赤裸的腳心刺痛著,她知道那是碎沙石和草根;腳面上涼涼地划過一陣酥麻,她知道那是不知名的小蟲;她同樣知道進入這麼原始荒僻的密林可能會有更多蛇蟲鼠蟻甚至猛獸等著她,她怕的要命,可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做,因為她相信阮瞻和萬里一定需要人幫忙。

  一陣冷風吹過,周圍的樹木野草被吹得沙沙作響,林中更是傳來類似嗚咽的鳥叫,讓小夏更加驚懼。她停了一會兒,繼續向前走,忽然腳下一窒,被什麼東西絆倒在地,低頭一看,是一條野藤。

  她松了一口氣,但那條野藤突然慢慢變化成一只蒼白的手,在她的腳腕上摸索起來。

  她嚇得大叫一聲,聲音在這空地上顯得特別凄厲,可是她也顧不得了,只隨手亂抓,當抓到了一塊尖石后,想也不想地砸了下去。

  她砸得十分用力,加上怪手的質感就象枯木一樣,所以一下用就尖石把它釘在了地上。怪手掙扎著,發出老鼠一樣的吱叫聲,小夏則站起來就跑,一直跑到密林的邊緣才聽不到怪手的叫聲,確定它沒有追來。

  可是雖然如此,她發現她跑錯方向了,為了逃走她一直跑到小山包的對面,可她本來是要到左邊的。她猶豫了一下,決定為了避開那只怪手只好先從這里進樹林,然后再繞回到左邊,正好排查一下萬里不在這個方向。

  樹林中的枯葉比空地上的要厚,踩在上面沙沙作響,仿佛后面有什麼跟著她一樣。她不敢回頭看個究竟,但見月光下除了自己影子和斑駁的樹影,並沒有其它。

  這讓她安心了一點,可走了沒幾步就又有什麼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僵在那一會,逼迫自己回頭望去,這才發現是樹枝掛到了她,連忙把樹枝拉開。這樹林讓她分外緊張,她想快點找到萬里,所以加快了腳步。但總是有樹枝掛到她,她不耐煩的一次次把樹枝拉開,眼看著前方的樹木漸漸稀疏,好像要走出樹林,上了山路了,還沒有萬里的蹤跡,可以肯定他不在這個方向。這時,她又被掛到了。

  她煩亂地用力向后一抹,樹枝彈開了,但幾乎同時又搭上她手臂,她再抹,卻感覺到這樹枝的触感冰冷細滑,不是木質的溫暖粗糙。

  她習慣性地向地面的影子望去,還只是她一個人。

  “鬼是沒有影子的。”她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下意識的,她抱頭蹲在地上,這樣正巧看到一雙腳慢慢挪動到了她前面。繡花鞋,卻是白色的,鞋頭破了洞,伸出了一根趾骨,突兀地支在那兒。

  腳,沒有沾地!

  她握住胸口的護身符,死不抬頭,但面前的腳卻向后退了一步,慢慢地,一顆頭垂了下來,是它彎下身來看她。

  長黑發,骷髏頭,眼洞里一閃一閃的磷光。

  “我是鬼,沒有影子!”她咧嘴一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4 PM
落花洞女 第二十九章 峰回路轉(下)


  小夏突然舉起護身符,大叫一聲,“南無地藏王菩薩!”

  話音才落,那女鬼的衣服突然起火,尖嘯著飄到山路那邊去。小夏見狀也慌忙向相反的方向跑開,當她累得再也跑不動時發現――她迷路了。

  她是那種所謂的都市女郎,沒有東南西北的方向感,在大城市中還經常迷路,何況是在這不知處在何方的密林之中。她知道亂跑只會更麻煩,誰知道還會遇到什麼,而她又不能干耗在這里等待天明,所以她必須使自己保持冷靜。

  用力想,一定有方法解困的!

  依靠星星?可是這里的樹木遮天蔽日,連月光也是趁隙洒落,根本看不到星星,就算看得到,她也不知道北斗星在哪里。各種指示方向的設備、儀器,甚至一只手表她都沒有。

  她急得團團轉,差點用頭撞樹,卻在此時突然被密林深處閃爍的磷光敲醒了內心深處的一個主意。

  這里是密林,不是荒墳場,這麼多的磷光除了動物的屍骨所散發外,恐怕也死過不少人。而且從她剛才的遭遇看,這里絕對有鬼。再從她發麻的頭皮來判斷,有可能還不一止一只。

  所以,既然這里沒有人,也許她可以求助鬼。

  她想起以前一個朋友們說起的招鬼術,在午夜時分,在一條沒有人的路上(最好是濕氣較重的地方),面對著自己的黑影向前走,每走一步就念一次自己的名字,當你走到13步時,就會發現地上有兩個黑影,一個是你自己的而另外一個就是你招來的鬼,這個鬼會幫你一個忙但是也會請你幫一個忙。

  她相信鬼有好有坏,而且這個游戲也說,你招來的可能是善良的鬼或者是厲鬼,如果招到前者你會實現願望,如果是后者――只能自求多福了。

  目前的情況完全符合招鬼的條件,或許她應該試一試。

  這個念頭讓她很害怕,她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是想來想去又沒有別的辦法,她也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好歹死馬當做活馬醫!至少,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咬咬牙,她哆嗦著著開始了儀式,當她完成這些步驟時,她的冷汗也隨之滑落,緊張地向地上看去,隱約的光線中,並沒有除她之外的影子。

  是沒請到嗎?還是這個方法根本是胡鬧的!不得已,她又試了一遍,結果依然如此。

  鬼是沒有影子的!

  她想起剛才那個女鬼的話,覺得后背傳來一陣寒意,慢慢轉過身去。

  什麼也沒有,四周靜得只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當她再轉回身來,卻覺得面前的樹叢中有些異樣――磷光不再是一閃一逝的,而是明亮起來。

  她一瞬間的念頭就是想跑,但最終還是咬緊牙關慢慢走進樹林深處。她循著那陰森的綠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感覺它飄飄忽忽的沒有固定的方位,象在引誘又象在試探。

  可無論它怎麼飄,小夏就是緊跟不放。她不知道是這是福是禍,完全是一場賭博!

  突然,那綠光向小夏直沖過來,駭得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還是慣性地向前沖,結果在距它三寸的地方才收住腳。

  幾乎是面對面的,她盯著眼前的意外,驀然發現那並不是磷光,而是一對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是一個飄在半空中的干癟瘦小的老太婆,正面無表情的對著她,嘴里還一動一動的似乎在嚼著什麼東西。

  小夏嚇坏了,根本動不了,只見這老太婆忽然伸出雞爪子一樣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好嬌嫩啊!”她迷醉嘆氣,手慢慢下滑,但才一到小夏的脖子,就被護身符上散發的黃光震了開去。

  “您是被我招喚出來的嗎?”小夏終於鼓起勇氣問。

  “不是你,我只是出來逛逛。”嘶啞低沉地聲音平直緩慢地回答,“別跟著我,快回去吧,這不是你呆的地方,會死無全屍的。”

  原來只是巧合,那個什麼招鬼儀式根本是杜撰的。可是眼前這個老太婆並無惡意的意思,看來她真的運氣大好,遇到了善良的鬼怪。

  然而正在她遲疑的時候,老太婆的正面突然變成了背面,也沒見她轉身,一付要離開的樣子,讓小夏慌亂中無睱細想,上去就去拉她的胳膊,一拉之下扑了個空,直接摔到地上。

  “我是鬼,沒有實體。”老太婆說。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需要幫忙。做為回報,我也會完成你一個願望。”

  老太婆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我是說真的。”小夏急急地解釋,“我雖然沒有能力,可是我的朋友是能通靈的法師,他可以完成您的願望。如果我騙您的話――您半夜去掐死我好了!”

  “你是外地人吧?”老太婆終於說話,“你不懂的,鬼魂如果沒有適當的容器來裝,是不能離死地很遠的,否則就會散了。”

  “那――那您可以扣押我,直到我的朋友幫了您!不過我現在必須先要去幫他!”

  老太婆又不說話了。半晌,她才重新開口。

  “這里有一個法力很高的鬼,我不敢惹他!”她仍然不緊不慢地說,“可是――你們或許把我的屍骨移到另一個地方,哪怕是后山的荒墳堆也好。”

  “我們可以做到的!”小夏連忙答應,“您的――住處在哪里,我們辦完了今天的事就去做!”

  “我沒有墳,因為我生前得罪了人。他把我的屍骨埋在山路中間,就在拐的直直的那個轉角,旁邊有一塊象是猴子的大石頭那里。他要我死后不能轉生,還要人千萬人踩踏我!”她說著說著神態開始猙獰起來,嚇得小夏連忙阻止她。

  “我明白了!我發誓一定會做到,把您的貴體移到一個風水寶地。”

  “風水寶地就不必了,只要不再讓那麼多人從我身上踩過去!好疼啊,真的是好疼啊,幾百年了!”

  “好好,我答應,可是您現在要幫幫我!我要找到一個人,一個男人,就在這密林里,我相信他就在這兒!”

  “人啊!”老太婆俯下身子,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讓小夏不由得聯想起餓鬼道的事。只見她吸了吸小夏,又迎著各個方向又吸了一遍,“走吧,這邊,有生人的味道!”

  她說著向左前方飄去,小夏連忙跟上,但她又突然停住,“你會幫我的吧?”她問。

  “我絕對絕對會幫,如果我不死,我的朋友不死,我一定會遵守諾言!”

  “那好。走吧!”

  她不再說話,只是在前方飄動,小夏則緊緊地跟著,生怕錯漏了一步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老太婆忽然停住了。

  “前面一直走就是了,不會有錯。可是那個人陽氣太旺,我只是普通的鬼,不敢靠近。”

  “謝謝你。我也一定說到做到!在山路急拐角的地方,有一個猴子模樣的大――”

  小夏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婆突然面露恐懼之色,剎時就沒了蹤影。這讓小夏莫名其妙又驚恐萬分,她的身后有什麼嗎?會讓鬼也會害怕!

  她驀地回轉身來四處張望,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雖然她的全身寒意凜凜,可是真的沒有什麼。她咬咬牙,再也顧不得許多,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跑,只覺得腳步越來越沉重,跑得越來越費力,但也終於看到前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萬里!”她叫了一聲,咕咚一聲摔倒在地,累得幾乎爬不起來。

  此時的萬里正在約定的地點焦急地等待,小夏的叫聲嚇了他一跳。他循聲望去,見小夏坐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才想上去扶她,卻發現她的背上多了個東西――

  一個女鬼,她的背上背著一個女鬼!一身紅衣,長發披散,畫了一臉的油彩,鮮艷的恐怖。

  幸虧阮瞻給他暫時開了開目,不然他怎麼能看得到!他站著這里半天了,各式各樣的鬼走來走去的看了好幾只,也沒見過這麼凶的。他大約了解這個女鬼的目的,當下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只對小夏伸出手。

  “小夏,到這邊來!”

  小夏答應了一聲,但行動起來卻頗為費力,感覺站不起來一樣,“我累死了,你拉我一下。”

  “我守著他的臭肉身,不能離開半步。”他一手拔開草叢,赫然看見阮瞻的身體躺地里面。

  小夏還沒有答話,就覺得身邊冷風一閃,背上一輕,眼見一團紅影現了出來,手中寒光閃閃的直扑向阮瞻的身體。

  “不要!”她下意識地大喊,幾乎一瞬間就明白,有個女鬼附在自己身上跟了來,所以她才覺得寒冷和沉重。她是想要害阮瞻,要毀坏他的肉身,一定是楊幕友的走狗洪好好!

  那邊的萬里仿佛給這意外嚇得不輕,竟然一跤坐倒,在小夏焦急成分的眼光中,壓倒了身側的另一片野草。

  野草中有一件東西立在那兒,一尺多大,在月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它的上面掛了一張符咒,萬里倒下的時候,順手扯掉了那張符咒。於是它開始嗡嗡地響了起來,並形成了一股氣流,卷得周圍的野草都向一個方向倒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5 PM
落花洞女 第三十章 混戰


  女鬼根本沒有料到形勢的急轉直下,驚恐地吱叫了一聲,被吸去了殘裂幡那里。但她顯然有些法力,竟然沒有被吸進去,在半空中扭轉掙扎,發出現刺耳的尖叫。

  “這個造型還是比較動感的!”萬里望著半空中的女鬼,迅速走到阮瞻肉身的前面,此時小夏也已經爬了起來,跑到這邊來。

  “放過我放過我!求你們放過我!”女鬼開始哀求。

  “我可沒有惹你,是你來害我們。不可有害人之心,人和鬼都是一樣,不然要倒霉的。”萬里說:“我只能給你這個忠告!”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放過我!相識一場――啊!”女鬼又被殘裂幡吸得靠近了一分。

  “你誰呀你?”

  “她是洪好好。”小夏回答。

  “洪好好?那個美人?”萬里認真地看了一下,“這反差也太大了吧。那件是貂皮大衣,這一件是乞丐服,而且好像一輩子沒洗過!這樣你也認得出?”

  “女人的直覺,沒錯的――啊,不好――”隨著小夏的驚叫,只見洪好好突然裂成兩段,一小半被吸入了幡中,一大半慘叫著從空中消失。

  “她跑了!”

  “她跑了一部分!”萬里糾正。

  他走過去摸摸殘裂幡,“看來只憑他的符咒控制還是不行,可惜我們都沒法力。想想阿瞻真可憐,和我們這兩個大笨蛋合作,總也幫不上他!”

  “現在他那邊很危險,必須去幫他!”

  “我去,你留在這里看著他的身體,有這個幡在這里,而且也沒了符咒鎮著,沒有鬼魂敢靠近你們,但也必須有人守著。”

  “好。”小夏干脆地答應。

  萬里放心地點點頭。他就是喜歡小夏這點,雖然是個女人,但決不拖泥帶水,從不在危急關頭婆婆媽媽。假設這是個她和情人只能活下一個的場合,如果那個男人已經拖住敵人,希望她離開,她不會哭哭啼啼的要死在一塊,而是立即就走,然后拼命復仇,復仇后再殉情的人。

  “你不會趁他昏迷時非禮他吧!”萬里從草叢中拿出一根相當結實的木棍,把從殘裂幡上拿上的符咒貼在上面。這是他等待的時候找的,因為他想也許會有打斗,而這個符咒也有靈力,浪費了可惜。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貧嘴!還不快去!”

  “我這叫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萬里看了小夏一眼,正色道:“我真的走了,你自己小心。如果天亮后我們還不回來,你一直迎著太陽走,就會找到出山的路。”

  “別和我說這個,我不聽!我要等你們來一起走!”小夏堅定地回答。

阮瞻和楊幕友還在對峙,原來的石屋,已經變成了石洞的原貌,一地的黑色石子也並不是鋪滿地面,只有稀落的幾顆。

  他已經很疲勞了,從精神和身體都是如此,可他依然不動如恆,而楊幕友也流下了汗水。他知道楊幕友的功力損失很快,心里必定焦急,所以目前的形勢隨時會變化。他只是擔心小夏和萬里兩人會怎麼樣,尤其小夏。

  他來時觀察過這片地方,是山陰背后的一片荒墳場,雖然楊幕友沒料到他們會追來,而沒有布下什麼陷阱,但這地方自然的凶險也是很駭人的。之前,他和萬里簡單的計划過,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告訴小夏什麼,只能是希望小夏能和萬里順利會合。

  ‘叭嗒’一聲傳來,讓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四個人都是一驚,不約而同的向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洞口先是伸出一雙女人的手,抓在石壁上,然后洪好好臉色慘白,痛苦萬狀的爬了進來。

  只一眼,阮瞻就看出洪好好的魂魄受損嚴重,已經缺失了相當一部分,以至不能支撐整個本不屬於她的軀體,就象癱瘓在床的人那樣爬著回來,同樣又不能以魂體的狀態存在,否則沒有楊幕友的幫助就會消散。

  這麼說,洪好好果然去偷襲了自己的肉身。可是沒有法力的萬里無法摧動殘裂幡發揮更大的功用,只憑自己留下的符咒摧動的幡力吸收了她的一部分,而她的殘魂一定立即回附到不遠處的她的皮囊里,然后跑了回來。

  不過這也夠了,洪好好傷得不輕,看來短期內無法再作惡了。

  “對不起,我沒辦到!”洪好好爬了過來,捉住一樣像掛線木偶一樣的楊幕友的腿,“他有個會招魂的幡在那里,我差點回不來。”

  “沒用的東西,做什麼也不成!”楊幕友氣急敗坏,因為這招棋他又輸了。他知道洪好好一定是用魂體襲擊的,所損害了‘她的’美貌,“這個時候還要顧及到你的色相!”

  “不是,就算用實體,他那個幡力量之大――”洪好好一邊辯解一邊努力上爬,想捉住楊幕友的腰。

  楊幕友氣惱地想把洪好好推開,但突然靈機一動,馬上換了一幅和氣的樣子,伸手拉住了她手,“是我思慮不周,剛才只顧得傳音讓你去毀他的肉身,忘了他還有其它法寶。”

  他又轉向阮瞻,決定刺他一下,“說話回來,你父親不是應該給你留下三件法寶嗎?血木劍、殘裂幡,還有破滅印對嗎?為什麼只帶來兩個?”

  聽到楊幕友說到父親留給自己的三件遺物,特別是從來沒有拿出來過的破滅印,阮瞻吃了一驚,“你究竟是誰?”他震驚地問,略閃了神。

  可是,楊幕友要的就是這個時機。阮瞻稍一松勁,他就立即行動,猛地拉起洪好好推到阮瞻的身上,同時招喚那兩個石人也扑了過來。

  一瞬間的風雲突變,打破了原來危險的平衡。好在阮瞻的應變極快,血木劍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洪好好。他沒有猶豫,血木劍也沒有辜負他,真的如同鋼鐵一樣鋒利地刺入了洪好好的身體,然后劍中又出現了一道他沒未見過的紅光,利箭一樣疾射出去,把脫離楊幕友的身體的和脫離洪好好身體的兩團灰影的尾部牢牢釘在地上。

  “好小子,你的功力果然又增加了!”楊幕友掙扎不起,不由得破口大罵。

  這麼硬碰硬,對於阮瞻而言只是一種勇氣,他自己也不知道情急之下,他封印的能力可以又釋放出來一部分。這讓他也有些單個,所以洪好好的屍身一倒,竟然帶得血木劍脫離了他的手。他立即搶過去去抓劍柄,只覺得后頸一緊,朔日和朔星兩兄弟已經背后拉住他往后拖。

  他是新附在這石人上的,自然不如那兩兄弟純熟,一下就落了下風。

  一時間,石洞內怪聲四起,阮瞻和兩個石人的打斗、洪好好的魂魄絕望的哭泣、楊幕友的魂魄為了擺脫血木劍光箭的鉗制而掙扎時的怪叫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詭異和混亂。不要說人,就是鬼怪也沒有一只敢靠近。

  “好熱鬧啊!”萬里突然跳了進來。

  “快去阻止那個人!”楊幕友大叫一聲,“不能讓他拿到血木劍!我不然我們都死定了!”

  聞言,本來圍攻阮瞻的兄弟倆即刻分出一個向萬里扑去,迎頭就是一擊。萬里嚇了一跳,沒料到這麼魁梧的‘人’來得那麼快,下意識地用手中的木棒一擋。‘咔’地一聲,木棒斷為兩截,要不是萬里閃得快,腦袋也會不保。

  “他是石頭人,小心!”阮瞻喊。他心里明白,萬里若來,小夏盡然無恙,登時勇氣倍增。

  隨著阮瞻的喊聲,萬里又險險避過一擊,“怪不得能應付那麼多金元欲孽的女人,原來是石頭人那麼強!”萬里說著,用貼有符咒的那段刺了石人的心臟部位一下,那石人立即被火燙到一樣向后跳了一步,正巧碰到還插在洪好好身上的血木劍,一下就把附身里面的魂魄彈了出來,竟然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石頭雕成的人體,沒了魂魄的支撐,轟然倒塌,裂成碎石把血木劍和洪好好的肉身都壓在了下面。

  “還真是皮囊色相,紅粉骷髏!”萬里怕那個魂體偷襲阮瞻,不敢馬上去找出血木劍,只是用符咒木棒與他繼續周旋,“誰能想到,美少年竟然是惡心猥瑣的老漢!阿瞻,為什麼你目前也是附體之勢,怎麼血木劍不彈開你。”

  “因為我是――”阮瞻漸漸適應那個石頭軀體,一拳打倒對手,“它的主人,笨蛋!”

  阮瞻一等石人被打得暫不能起身,馬上去碎石中尋找血木劍的蹤影。因為他看到楊幕友已經在地上拘成了一個綠色的圓圈,只差一個缺口就可以合成了,知道他要借道術遁去,恨不得馬上去阻止。因為他知道,鬼力高強的死靈已經很可怕了,何況他生前極有可能是個有高超道術的人,這樣就會更可怕!

  今天他借著小夏的臥底計划,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傷了他的魂根,可能會讓他許久無法恢復,無法作惡,但能滅了他是最好的。否則他就也要進入修煉過程中,學著釋放被封印多年的靈力,因為以他目前的力量,硬碰硬的話遠不是這個死靈的對手!

  他以這付軀體的力量猛挖碎石,發現才一會兒功夫,這黑石的貪婪習性因為碎裂變得更加厲害,已經把附近所有的各種石頭和活著的昆蟲、小動物全吸了過來,無意中把血木劍埋得更深。而這石頭因為只是異物而非魂體,讓血木劍也無可奈何,只是發出陣陣抖動呼叫主人。

  他拼命地挖,身后的石人卻又爬了起來,再一次從背后扼住他的喉嚨。眼見血木劍的劍柄就在那里,可就差了這麼幾寸,終究無法夠到。而楊幕友那邊的遁圈已經就要完成!

  “如果再有人來幫忙就好了!”萬里胡說八道了一句。

  但突然窗口外有個女聲應了一句。接著,一團扭曲的紅色東西飄了進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8 PM
落花洞女 第三十一章 悲傷的覺悟


  那東西飄到萬里面前,懸在半空,突然展開了。

  是那件人皮衣服――顧與方。

  她只是薄薄的一片在空中抖動的樣子讓萬里頭皮發麻,他膽子奇大,可就是一見了顧與方這幅模樣就受不了。

  “她也是你的伏兵,怎麼不告訴我!”萬里在打斗中也不忘埋怨。

  “她不是!”阮瞻又一次打倒石人,但那石人竟然趴在地上去抱他的腿,再一次阻止了他。

  他沒有想讓顧與方做伏兵的,他只是不忍心。相識了兩年,他不是不知道她對自己有意,可自己死水一般的心從沒有為她動過分毫。盡管如此,他還是感激她對他的情,始終下不了手去毀滅她。所以他帶她來,封了她的氣息,讓她呆在石屋的窗戶,也就是洞口旁邊的天然裂縫處,親自了解害她的究竟是誰。

  他想讓她覺悟,不再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愛和強烈的妒忌,等待新的人生!

  “顧與方,你還不借機奪了你心上人的魂魄,這樣他就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了。”楊幕友在準備遠遁的時候,仍不忘陷害阮瞻。

  人皮衣服猶豫了一下,慢慢飄向正在打斗的兩個石人。她看著阮瞻那張朔月的臉,知道里面是她念了兩年的男人的靈魂,扁成一片的臉皮露出了極度悲傷的表情,就你畫中的人在動著眉眼,雖然沒有鬼淚,但流露著無盡的悲哀與絕望。

  她終於明白了,她要抓住的是抓不住的,她所憎恨的,實際上是與她不相干的,她所依賴的,只是要利用她的。她自認精明,實則是最傻的!

  “我最親愛的,跟我走吧,我會比任何人都愛你!”她喃喃地說著,慢慢貼在了阮瞻身上,就像伸出雙手擁抱他一樣。

  “真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你怎麼就不覺悟!”萬里急得大叫,眼見人皮衣服把阮瞻裹得越來越緊,限制了他的行動,自己卻被老鬼著纏著,不能幫忙。

  一邊的楊幕友哈哈大笑,反身繼續拘他的遁圈。可這時,人皮衣服卻滑下了阮瞻的身體,裹上另一個石人。

  這一次,她可不是慢慢縮緊了,而是突然就用上了極大的力量,就連不易摧毀的石人都慘叫一聲。

  人皮纏著石頭,怨魂纏著惡鬼,無法形容的掙扎扭動、激烈纏斗,然后發出‘嘭’的一聲巨響,石頭和人皮都裂成碎塊,怨魂和惡鬼也都消散開,一付同歸於盡的場面!

  與此同時,阮瞻已經抓起血木劍,對著從遁圈逃出的兩人,直刺了過去。然而終究晚了一步,只聽到楊幕友的慘叫遠遠的傳來,兩團灰魂卻沒了蹤影。

  阮瞻猶豫了一下。他知道他如今去追楊幕友還來得及,可等他消滅了這一對死靈回來,顧與方就會灰飛煙滅。一瞬間的躊躇,還是讓他選擇了先救人。至於以后的威脅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他先用血木劍一劍消滅了準備逃脫的老鬼,然后把劍交給萬里拿著,自己虛空畫符,口中默念咒語――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

  他的雙手用力地聚著,仿佛有極大的力量往外拉,而他拼命地往回收一樣,由於身體不屬於自己就更加費力。但他倔強的擰著一肌勁,發誓一定要救回顧與方。

  散在四處如熒火一樣的微光在空中飄蕩著,被各種氣流吹得亂舞,象是要絕望地離開,又象是充滿了留戀,一會兒飛回,一會兒又遠走。

  “回來!給自己一個機會!”萬里在一旁幫不上忙,只好大喊一聲,做他擅長的心理工作,“你打拼了一生,卻在死的時候要逃!”

  他盯著空中的散魂,見它們仍然雜亂無章的跳動,恨不能把它們抓在一起,一邊的阮瞻則依舊執拗地向內聚力。

  半晌,散魂終於飛舞的規律了起來,最后聚在了一起。阮瞻伸手握住那個虛無的光暈,長出了一口氣,努力站穩。

  “把衣服脫下來!”他對萬里說。

  “為什麼是我脫?”萬里反問,但手下並沒有閑著,把外套脫了下來。

  他和阮瞻相交多年,當然也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魂魄沒有容器是不能長期飄在外面的,除非是惡靈或者是有法術的。

  阮瞻不說話,把魂魄壓制在那件衣服里。

  “你看著這里,我去追楊幕友!”說完不等萬里回答,就竄了出去。

  他知道楊幕友受了重傷,法力大減,也許會有追擊的機會,所以急忙趕出來,循著那漸漸淡去的鬼氣一路追下去。這是他第一次感謝自己可以溝通陰陽,能見人所不能見。

  差不多都快出了密林時,終於覺察到了地面上的一絲綠光。他兩三步追上,用力把血木劍插入地里,感覺劍身抖個不停,聽到楊幕友的慘叫和怒罵,然后遁光又遠了去。

  他可真能逃!

  阮瞻竟然有點佩服楊幕友了。雖然血木劍兩次都沒有打正他,但也確實掃到了,可他竟然只傷而不死,看來真的是法力和道術俱佳,可惜卻去做了惡事!

  一條小溪擋在他面前,他眼著遁光就在水底。小溪清且淺,在已經發白的天空下看得很清楚。他抬腳就要走進水中,卻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力往后仰,幾乎一跤跌倒。

  這個人真是陰險!

  他追擊得太急,差點忘了他現在是石體,而且這種怪石有一種奇怪的特性,非常怕水和火,而自然界最是水火無情,所以它才會稀少到只在傳說中才出現,不知道楊幕友是怎麼弄到的。

  遇到火,它會被完全焚化;遇到水,它就會吸滿了水,直到沉重得無法動彈!然后會象植物一樣腐爛。

  楊幕友竟然在逃跑的時候還不忘把他引入陷阱!

  遁光在水下停留了一會兒,見阮瞻沒有上當,又向著小溪的對面去了。阮瞻見狀忙找了個較窄的地方,一躍而過,緊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又一處山洞。

  山洞黑且深,有許多屍骨,有動物的,但更多的是人類的,散發著潮濕發霉的味道和陣陣惡臭。可阮瞻顧不了這些,深入到了最深處,

  “你非要殺死我不可嗎?”被逼到角落的兩條灰影哆嗦著。

  阮瞻愣了一下。

  他並沒有想過這些,他只是一直和這死靈斗,不想讓它傷害別人,傷害小夏。現在它這一問,讓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它和他一定有淵源,也許會解開父親離世之迷!真的要殺了它,永遠無法知曉曾經的祕密嗎?

  “我還知道你的身世,你是五歲那年被個鬼送到從你父親那里的,是嗎?”

  “你到底是誰?”阮瞻象被刺了一下一樣,塵封多年不願提及的往事又回到心頭。

  “放過我,你會有機會知道的!”楊幕友突然笑起來,然后在阮瞻的震驚中,和洪好好一起象水一樣滲下了地面。阮瞻這才看到地上原來是有一條裂縫的,一定是這天性謹慎的死靈事先安排好的。而且,在他們消失后,又涌上了幾個魂魄,驚恐萬狀的看著他。

  如果他用盡力氣使用血木劍刺下去的話,他是有機會滅了楊幕友的。可是他想知道太多的事情,又不想傷害這幾個看來被楊幕友囚困多年,如今用來當擋箭牌的鬼魂。

  他小時候是被一只善良的鬼救了命的,他怎麼能對無辜的鬼魂下得了手!這個楊幕友太了解他,可他對他一無所知!

  他撿起了一塊人的腿骨,嘆了口氣。

  “來吧!”他對那幾個鬼魂說,“我帶你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當他拿著這根附了鬼魂的骨頭回到山洞時,萬里已經把洞里的黑石一塊不落的堆在了一起,正一臉戒懼地蹲

“我的老天,你可回來了!對著妖魔鬼怪我都不怕,可這――”他站起來,指指衣服,“讓我渾身發麻到不知怎麼辦才好!”

  阮瞻走過去,把衣服里的魂魄取出來,也附在骨頭上。

  “衣服拿去。”他把那件外套遞給萬里,萬里卻跳到一邊去。

  “扔掉扔掉,我寧願凍死!話說回來,誰最后WIN了。”

  “楊幕友,他還是逃了。”

  “可惜,這麼危險的計划能堅持到這里,卻沒有個完美的結局。”萬里拍拍阮瞻的肩,也不仔細追問,“不過沒關系,我們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下次可以早做準備。玩的就是心跳嘛!”

  阮瞻搖搖頭,“他傷得夠戧,暫時不會出來。但是,看來我要逐漸修煉了,不然他有備而來的話,我們都會死得很慘。”

  萬里沒料到阮瞻會這麼說,聽過后並沒有害怕,反而有一點興奮。他一直反對阮瞻自我封印的,那讓他的靈力全部袘k,相當可惜。

  “這也不錯啊,省得你每天無所事事。你這個――”他指指阮瞻手里的骨頭,“你要把他們怎麼辦?”

  “明天出山后,找個安靜聚氣的地方,置幾座空墳,讓他們有個安身之所。至於顧與方,她恐怕有苦度一些時光,但是會好起來的。”

  萬里點點頭,有些莫名的傷感。顧與方他也有過幾面之緣,太剛強和自傲的女子,竟落個如此下場,幸好她最后終於覺悟了,也給自己贏得了獲救的機會,縱然只是鬼魂而已。

  “不過,這個楊幕友真的不好對付,這種絕對的偷襲都能讓他逃掉!我奇怪的是那兩個石頭人,或者說是鬼魂,為什麼對他那麼言聽計從?他不說讓他們罷手,他們有多麼害怕也不停止。”

  阮瞻皺皺眉,“事實上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法術並不純正,有些外國邪術的味道。我猜,他控制其它鬼魂的方法也是一樣,不過我沒研究過,目前還不太清楚。”

  “連這個都沖出國門了?”萬里訝異,“比中國足球強啊!”

  “別在這兒廢話了,快了結這兒事回去吧,小夏會急死的。”阮瞻說看了看天色,“這些石頭怕火,一把火把這里燒掉,但不要引起山火。”

  “可是這沒有火啊。”

  “把你的手拿來。”

  “干什麼?”萬里邊問邊傻傻伸出手,阮瞻撿起一塊尖石,毫不留情的用力一划,萬里的手登時出血,讓茫然不知的萬里叫了一下,差點把手抽回來。

  “我現在是石頭身體,沒有血,只好用你的。”阮瞻沒有誠意的解釋。然后在一片枯葉上畫下火符,扔在石堆上,立刻火起。

  明明是石頭,本不應該起火的,此刻不但燒得極旺,而且還發出了吱咯的叫聲,碎石在火堆中掙扎推擠,有生命一樣。

  “你怎麼辦?”萬里指指阮瞻依附的石身。

  “我這就離開,記得把這個帶回去。”阮瞻把骨頭遞給萬里,他一會兒靈魂出竅的時候是拿不了任何東西的。

  “好,你別耽誤了。天一大亮,你就出不去了。”

  阮瞻點點頭,往火堆中縱身一跳,同時靈魂出體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7:39 PM
落花洞女 第三十二章 沒有結局的結局


  小夏看著天色漸亮,那兩個男人還是沒有回來,心中焦急萬分,但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一直守在阮瞻的身邊,看他安靜的躺在那兒,覺得即使是他不說一句話,只要呆在她身邊,她也感覺到安全和平和。

  她伸出手,摸摸他緊鎖的眉頭,心疼他在魂魄離體的時候,也那麼心事重重;還有他的眼睛,平時看人的時候總有一點疏離和矜持,可溫柔起來的時候,會讓人的心都會少跳好幾下;他的鼻子,看來那麼高傲、拒人千里之外――

  她的手指輕輕划向他的嘴唇,輕輕撫摩著,心里突然想起睡美人的故事。

  如果她吻他一下,他也會醒來吧!

  她這樣想著,猶豫著,然后鼓足勇氣慢慢俯下身去吻他,可在距離只有一寸的時候,阮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們倆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小夏才意識到自己在干什麼,驀地坐直身體,扭轉頭去掩飾自己的臉紅。

  “那個――我只是――看你有沒有――醒。”她結結巴巴地說。

  “我知道。”阮瞻有風度的裝作不知,“穿上這個。”他說。

  小夏轉過頭來,臉上的潮紅還沒有退卻,就又被感動了。原來阮瞻才一醒來,就把自己的外套和鞋子脫下來給她。

  從人皮衣服附體那件事后,她就一直處於昏沉狀態。因為是和兩個男人在一起,所以即使阮瞻把皮衣扯下來,也沒人給她換過衣服,只是除去了外套和鞋子,然后她就被扭曲的時空帶到了這里。

  這里好像是溫暖的南方,並不是十分寒冷,但獨自呆了一夜的她還是有些發涼,尤其是赤著的雙腳。這一切,當她因為緊張還沒有意識到時,阮瞻先看到了。

  “拿著,快穿上。”

  “那你呢?”

  “一會兒萬里回來,我搶他的。”阮瞻難得的開了個玩笑。這讓小夏的心驀然放松,也不婆婆媽媽,高高興興地穿上了阮瞻的衣服和鞋子。

  他的鞋,她穿起來太大了,讓她好笑,可是他的衣服還帶著他的體溫,象是被擁抱著一樣,不禁又讓她有點羞澀。為了轉移自己不正常的心緒,她把老太婆鬼的事告訴了阮瞻。

  “放心,我們會完成她的心願。”阮瞻正色說。

他們三個人回到家已經是三天以后了。

  那個扭曲的時空,竟然把他們帶到了千里之外。幸好阮瞻和萬里的身上都帶了現金,他們才可以冒充是去山里探險的旅行者,因為在山里迷了路,才弄成這樣一幅狼狽樣子。之后,他們在山腳下的小鎮略作了下調整,然后又偷偷回到山上,在阮瞻看好的隱藏在山上的風水地建了幾座空墳,把那幾個鬼魂、老太婆和顧與方都安置好,這才乘飛機回到家里。

  連番的驚嚇,讓小夏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修養了一段時間;阮瞻也忙於辦理火災保險的理賠,然后整修自己的酒吧,準備重新開業;最忙的要屬萬里,又要當心理醫生,又要去學校當客坐教授,還要應付女病人和女學生的脈脈含情。

  聖誕節那天,阮瞻的酒吧終於重新開業,劉鐵和倪陽兩個小子也回來了,萬里和小夏更是當然去湊了熱鬧。

  小夏找個機會,借著酒勁問阮瞻,“那天――你說你不喜歡貂皮大衣,喜歡小白襯衣是什麼意思?”

  阮瞻手上的活窒了一窒,但沒有抬頭,“意思是妥帖、舒服,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小夏問。

  阮瞻的回答和她想像的不一樣。當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心里所有的美好猜測與甜蜜全都碎了。

  原來!原來只是朋友而已!

  她尷尬地又坐了一會就傷心地離開了,但她並不知道,在她失望地離去后,阮瞻幾乎想立即追出去把她抱在懷里,永遠不再放開,可是理智讓他沒做任何表示。

  他是個有祕密的人,來路不明的人,也可能是不詳的人,他不能拖累她!他很喜歡她,遠遠超過了朋友的界限,可惜他不能!

  而在溫暖的南方,一個著名的,也是貴得嚇死人的療養勝地里,大富翁張群和他的女兒張雪正在父慈女孝的共同度過聖誕節,可是兩人的臉上都帶著久病的憔悴模樣。

  他們是一個多月前來到這里的,當時這父女倆不知得的什麼病,幾乎都不成人樣了。而且他們也很古怪,不讓醫生幫忙,也不讓護士靠近,說有自己的家庭醫生和偏方的治療手段。

  這對父女的奇怪行為著實讓這里的工作人員納悶了一陣,不過既然他們肯支付費用,平時又大方,漸漸的就沒人再說什麼了,而且他們也確實在好轉。

  “這具皮囊還真的不錯,你這件事辦得好,獎勵一下。”‘張群’得意地說,然后在‘女兒張雪’的唇上吻了一下。

  “誰讓他請我們來為她女兒復仇,這叫倒霉卦攤,自找的!可是我這個樣子就差了,缺了一只眼,還是獨臂。”張雪撒嬌,“為了咱們過富翁的生活,我可連美麗都不要了。”

  “等我東山再起的時候,你要哪個美人的皮囊都隨你。”張群笑著,笑容里充滿了仇恨和瘋狂。

  幸虧他早有準備,不僅是外表身份,還包括他所需的金錢和食物。這不僅讓他逃得了,也讓他可以修養生息。

  他走的時候可真險哪!如果不是他猜到了阮瞻的身世,讓他有了猶豫,他可能逃不出的!

  他這次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可憐他如此強大的功力,卻敗得這麼慘,連個還手的機會也沒有。但阮瞻靠的是法寶和計策,所以說他是和他們父子倆斗,他並不服,也不甘心,他在等下一次機會。雖然他的魂根傷了,短期內根本無法運用法力,可是他也可以用計。

  等著吧!阮瞻!

  他陰冷地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8:05 PM
第四篇 鬼影第一章 情人旅店




在中國有一種現象,那就是在少數地方,城市發展迅速但卻保護不力,城區建設的全局規劃沒有長遠的目標,也並不協調完美,其結果就是使得城市的整體景觀零亂無緒甚至遭到破壞。其中,A市的榮華路就是這方面失敗的典型例子。

  解放前,榮華路曾經是外國人和當地的富人聚居的地方,街道兩側都是西洋建築風格的獨棟小樓,加上蔥鬱的高大樹木,本來是個十分幽靜美麗的所在。可近年來由於地產商各自為政的開發,這裡渾然一體的和諧風格已經破壞殆盡。滿目望去,街道的一側是寫字樓、大型商場和超市、餐飲娛樂場所等繁華至極的高樓大廈,另一側卻是沒有規劃過的地段,孤伶伶地坐落著幾座西式小樓和A市大學的後門。


  這些小洋樓現在每一棟裡都分住著幾戶普通的人家,各家各戶由於房子緊張,都根據自己的意願在陽台或者窗戶自建了很多增加面積的設施,加上小樓年久失修,從外表看來就顯得格外破敗。不過這些房子當年建的時候特別結實,所以裡面還是不錯的。


  只有一棟西班牙式的白色小樓還保留著原來的風味,外牆明顯粉刷過,建築結構也沒有被破壞,在這一堆雜亂中顯得特別醒目,幾乎可以說是一朵身處亂石從中的花,婷婷玉立著。


  小樓的主人名叫蘭山,房子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據說他的祖上,曾經是富豪人家,不過到了他這一代,也就只剩下這棟房子了。


  他為人好吃懶做,不思進取,外號叫懶三,幸虧有這棟房子才沒有讓他淪為乞丐。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路,所以用這幢漂亮的洋樓開了個小旅館。


  說是旅館,實際上只是個日租房方式的小旅店,偶爾才會有一、兩個住上一段時間的客人,主要是為了滿足大學校園裡年青情侶的需要。


  這些情侶都住在學校宿舍,又沒有條件出去同居,因此經常會來這裡租一間房間幽會。更因為附近只有這一間旅店,所以懶三的旅店入住率很高。


  他僱傭一個鄉下來的女人王姐負責打掃,他自己也不用辛苦經營,只負責收錢,然後呆在閣樓上悠閒又無聊的度過一天的時光。而王姐,則住在地下室裡。


  開業時,他給旅店起了一個相當風雅的名子,不過後來人們都稱這裡為情人旅店,再也沒有人記起以前的名字是什麼了。


  現在學校快要放寒假了,情侶們離別在即,他的生意就更加紅火,面對又一對要求入住的客人,他充分利用了王姐去看望她在工地上工作的男人的時機,收了同樣的價錢,卻把他們安排到了地下室,敲了這對年青的學生情侶一筆。


  地下室沒有暖氣,冬夜裡非常冷。這對情侶激情過後,相擁著躲在被窩裡取暖,又聊了一會兒學校近期要舉辦活動的事,就沉沉睡去。


  可是睡到半夜,女孩突然驚醒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在很沉的睡眠中一下子醒過來,而且清醒得像是從沒有睡過。


  或許,不是清醒,而是驚恐?潛意識裡最深層的驚恐!


  地下室很黑,關上燈後僅僅憑借所謂的天窗,也就是裡側牆壁的最上端、與樓外地面幾乎齊平的、那一尺見方的麻玻璃透過的光亮,模糊的分辯近物。但就是那點光亮,讓女孩感覺有人偷竊她!


  她其實看不見什麼,只是感覺黑暗中隱藏著更黑暗的東西,在那裡不懷好意地窺伺她。


  這房間裡並不只有他們兩個,還有第三者的存在!


  那感覺如此強烈、如此恐怖,一瞬間猛然襲來,竟然把這平時就很膽小的女生嚇得動也不敢動,叫也不敢叫,只是瞪大眼睛盯著那看不透的黑暗。好像被凶殘野獸獵到的小動物,只知道驚恐地等待被吞噬,已經完全散失了逃跑和呼救的能力。


  好半天過去,並沒有什麼怪事出現,但她卻還是感覺到毛骨悚然,未知的恐懼讓她被動的與黑暗中的東西僵持著,在這寒冷的冬夜中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男孩動了一下,囈語了一聲,然後翻過身來抱著她繼續睡。


  女孩藉機擰了一下橫在自己腰間的男孩的胳膊。


  男孩還在夢境中,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咕噥了一聲,但並沒有醒,女孩只有加大力度。


  男孩吃疼,迷糊地醒來,「你幹什麼?」


  「開燈。」女孩哆嗦著回答,嗓子發乾,很小的聲音,眼睛還是盯著那片黑暗,生恐有什麼異動突然來臨。


  這地下室只有一盞昏黃得好像隨時會掛掉的燈,開關在男孩那一側的牆壁上。


  「什麼事?」男孩睡意正濃,不想把手伸出溫暖的被窩。


  「打開燈,求你!」


  男孩聽女孩好像要哭出來一樣,滿腹狐疑,但還是轉過身把燈扭開了。


  微弱的燈光只照了射出了一個半圓,邊界模糊著,一直延伸到照不到的地方去。他們這才發現,這個地下室竟然很大,窄窄長長的,越到裡面越窄,身處裡側的他們根本看不到大門方向的地方。


  「究竟怎麼了?」男孩見女孩一臉驚懼與不安,一直往自己懷裡縮,溫柔地擁著她,輕輕地問,「做噩夢了?」


  女孩搖搖頭,繼續死盯著看不到的那一端,感覺那個黑暗中的東西向後退了一段,已經到了門外,但被偷窺的感覺仍然存在。


  男孩愈發納悶,循著女孩驚懼的目光也向黑暗中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一定是做噩夢了。」他吻吻女孩滿是汗水的額頭,「我不該臨睡前和你說起明天那個活動的,那個太慘無人道了。可是別怕,有我在呢!」


  「不是的。」女孩更緊的貼向男友,湊在他耳邊,緊張地說:「剛才屋裡好像有人!現在跑到門外去了。」


  「我就說你是在做噩夢吧!」男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我怕我們做愛時體位太刺激了,被人看到了不好,特意仔細從裡面鎖好了門的。」男孩曖昧的碰了女友一下,「而且你忘了,這門這麼難開,開的時候還發出那麼大的聲響,怎麼可能有人進來!」


  「可是我真的感到有人在那裡!」女孩的驚恐稍減,但剛才的感覺仍然讓她心悸。


  「那是你的噩夢做得太真實了。」


  「不,不是的,是真的,我敢肯定。」


  「好吧,如果你實在不安心,我去看看。」男孩妥協。


  「別去,我害怕!」女孩抱緊男友,一陣莫名的恐慌,「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乖,別怕了。有我在呢!」男孩哄她,地下室實在太冷了,男孩想重新回到溫暖的被窩裡,「不然我們躺下說會兒話,我陪著你,就不怕了。」


  女孩點點頭。和男友說了一陣子話讓她平靜了一點,當那種恐懼稍退,她甚至也開始懷疑是否自己做了噩夢,因為這房間裡確實沒有什麼。


  他們相擁著躺下,熄滅了燈,輕聲地說了一陣子話,果然沒什麼事發生。漸漸地,睡意又慢慢襲來。


  「呵--」一個奇怪的呵氣聲傳來。


  很輕,但在這寂靜黑暗的夜裡顯得特別明顯。


  朦朧中,女孩又一次驀然驚醒。她不知所措地瞪眼看著黑暗的虛空處,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突然感到被子下面有點不對勁,有一隻手正在撫摸自己的身體,干干的、粗糙的、冰涼而僵硬的--


  誰的手?


  她是枕在男友的左臂上,男友是仰躺著的,那隻手的角度--


  「啊!」她驚叫一聲,條件反射一樣地坐起,下意識把那隻手推開,並沒有有碰到什麼實物,但被觸摸的感覺還存留在腦海裡。


  男孩在半夢半醒之中被女友的驚叫驚醒,慌忙坐起來,擰亮壁燈。


  燈光下,依舊什麼也沒有,也依舊看不到黑暗的深處。


  「怎麼了怎麼了?」他忙著問。


  「他又來了,而且還--還摸我!」女孩死命地抱住男友,「我怕,我們快點離開這吧!」


  「半夜三更能去哪?學校又回不去!今天夜裡又很冷,我們站在街上會凍死的。」男孩打斷女孩,「你肯定是剛才的意識又繼續了,接著發了噩夢。」


  「不是,不是,真的是有人進來了。真的!」


  「不可能的。」


  「我沒騙你,他真的--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女孩又急又怕,眼淚湧了出來,不時看一下黑暗處。此時那發毛的感覺又淡了下來,可是她覺得那不是她的幻覺!


  「我去看看總行了吧。」男孩無可奈何。


  「不要去!」


  「你又言之鑿鑿,又不肯讓我去看,難道這樣耗上一夜!」 極度的睏倦卻睡不成,讓男孩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女孩委曲的哽咽了一下。


  她不想激怒男友,可是怕得又實在厲害。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怎樣才能讓男友相信她,怎樣才能離開這陰森的地下室?她四處看著,真的什麼也沒有出現,就算那照不到的黑暗處也沒有動靜。只要男友一醒、燈光一亮,那可怕感覺就慢慢消散了,難道是她瘋了?


  她猶豫良久,終於說:「好吧,那我們一起去。」


  「不用了,外面冷。」男孩見女友備受驚嚇的模樣,又心軟了,「你乖乖躺著,我不走遠。」他說著就起身,胡亂穿上衣服,從書包中拿出打火機和那把平時用來切水果的彈簧刀。


  「你小心!」女孩小聲說,實在不願意和他分開。


  「放心!沒事的。我可是業餘拳擊隊的。」男孩揮揮手中的刀和打火機,向外走。


  他走到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邊緣,沒有防備的一腳踏了進去,就像被黑暗吞噬掉一樣。這讓女孩在那一瞬間突然有了種生離死別之感,又害怕,又傷心。


  她輕輕叫了一聲男友的名子。


  男孩慢慢轉過頭來,打開打火機,「你看,什麼也沒有。」他用那微弱的光芒照了一下四周,「現在我出去看看。」


  「不要,你回來吧,我相信了,不再疑神疑鬼。」最後那個『鬼』女孩說得一帶而過,但還是讓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這裡有鬼嗎?他們來了許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鬼!可剛才自己遇到的又是什麼?


  「就看一下。」男孩很堅持。


  他希望他的行為能夠使女友徹底安心,不要再莫名其妙的驚恐,這樣大家都可以睡個安穩覺。明天學校裡舉辦的那個活動,還要他忙上一陣子呢!他根本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如果是有人搗亂,他也相信自己的武力不輸於這個偷窺賊。


  血氣方剛使他不愄懼一切。


  打火機滅了。男孩的身影又陷入黑暗之中。


  女孩看不見那邊,只聽到吱呀的門響,一陣冷風直對著房間地鑽了進來。


  然後,壁燈突然滅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8:06 PM
第二章 密室謀殺?

  登時,四週一片漆黑,只有冷風吹了進來,夾雜著在空地上颳風才有的『嗚嗚』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男孩的信息彷彿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


  女孩嚇壞了,緊縮在被窩裡,覺得那冷風在摸她的臉。孤獨感和恐懼讓她僵直地躺了一會兒,然後壯起膽子開始輕聲叫男友的名字。


  黑暗的冬夜裡,伴隨著嗚咽的風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慢慢地呼喚著心上人,這情景和鬼片無異,反倒先把她自己嚇到了,立即噤聲。


  然而此時,卻有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開始回應她的呼喚了。先是吱呀的關門聲,接著是叮噹地鎖門聲,還有--腳步聲。


  一步,一步,一步--


  床的一側有向下塌陷的感覺,有人坐在了床邊,但卻不說話。


  「是你嗎?」女孩屏著氣問。


  床邊的人不回答,只發出了一陣悉索的聲音,好像是扭轉過身體,然後『啪』的一聲,一小簇火光亮起,火光後面是男孩的臉。


  他定定的望著女孩,臉寵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中顯得陰晴不定,還有點青灰和猙獰。


  但那女孩看到戀人的臉總算有點安心了,所以在火光滅後不由得埋怨道:「也不出聲,要嚇死我了,還以為你不見了。」


  男孩還是不說話,只是一下子鑽進被子。


  立刻,女孩感到外面的寒意一下子湧了進來,讓她冷得一哆嗦,「發現--什麼了嗎?」她問,感覺男友有些古怪。


     沉默。


  女孩見男友不出聲,有點氣惱,剛要說什麼,被子下面突然橫過一隻手,開始粗魯地撫摸她的身體。


  「你別--」


  話未說完,腦海中的一個念頭讓她全身的汗毛全一根根豎了起來--這手給她的觸感再清晰不過,干干的、粗糙的、冰涼而僵硬的--


  她尖叫一聲,拚命推開那只怪手,但觸手處卻什麼也沒碰到,如同穿越了空氣。


  「你把他帶進來啦!」她控制不住的大叫,想起身,卻發現被按住了,根本動不了。


  『啪』,那簇火光又亮了起來,依舊照出了男孩的臉。可這一次女孩覺出不對了。


  那火光根本不是打火機發出來,而是散發著藍幽幽的光芒,詭異地閃爍著,也沒有火所應有的溫暖感,反而冷嗖嗖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並沒有一隻手拿著『打火機』,那火光是憑空出現的!


  「難道不是我嗎?」男孩終於說話了,聲音雖然相同,但語調卻非常生硬。


  女孩驚恐地想跳起來,卻依然無法動彈,只能近距離地看著男友扭轉過來的頭,以人類不可能有的純九十度姿態對著她。


  「燈--壞了。」她嚇得幾乎無法說話,只發出小小聲的囈語,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說的什麼,「我再也--不要來這裡。」


  「那怎麼行,你不來,我沒辦法得到你啊,」男孩繼續說,「你喜歡燈光,我可以給你。」話音才落,壁燈又亮了起來。


  一瞬間的光亮讓女孩覺得刺目,她閉了一下眼睛。當她再睜開時,看到男孩的頭,側枕在枕頭上,被子齊齊地蓋到下巴,瞪著一對眼睛看她,那模樣怪異又陰森,因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而且被子下面卻沒有人體應有的的起伏!


  下意識地,她猛得掀開被子。而被子下面的東西,讓她發出了一聲震碎黑夜的尖叫!


 


  第二天,榮華路上的所有人都在談論情人旅店的謀殺案,因為半夜那聲尖叫嚇醒了附近所有睡夢中的人,而隨之而來的警笛聲更是讓人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於是大著膽子在寒冷的冬夜裡跑出來探聽情況。


  懶三就不用提有多麼沮喪了。


  開旅館的人就怕這個事,會嚴重影響他的生意。而這件倒霉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讓他又驚恐又納悶。


  當時他睡得很香,恍惚中聽到了一點異動,但他並沒有在意,只是當那聲尖叫穿越了地下室的厚木門,一路徑直傳到閣樓上他的房間時,他才驀然驚醒,一下就意識到大事不妙。


  他胡亂穿上衣服,赤著腳跑出來,確定尖叫聲來自地下室後,就一邊安撫被驚醒後的房客,一邊和幾個膽大的男房客來到發出聲響的地方。


  「一定是那女孩做噩夢了,她看著就一副膽小的樣子。」他說給那幾個男房客他的推測,其實是想勸服自己,因為他越往下走,就越不安,可他作為這裡的主人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我猜她的男朋友正在抱著她安慰哪,說不定我們能看到香艷的場面!」

  
  「是啊,也許人家都不給開門呢!」只有一個房客搭他的腔,但聲音有點抖,明顯並不大相信。


  懶三不知說什麼好,哼了兩聲表示回答,穿過了一樓的客廳,拐進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一進通道,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後來懶三想起當晚的事,認為如果可以想一下的話,他可能不會進去,也就不會嚇成那個樣子。可當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遲疑的走了進去,有三分好奇,倒有七分害怕,那幾個人也以同樣的狀態跟在他後面。


  他拿的是特大號的手電,可以照得見前方二十米的地方,所以一進通道他就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頭部向著裡面。


  手電的光一寸寸移向裡側,可以讓懶三慢慢看見躺在地上的人的輪廓。那是個男人,從衣著打扮上看出是那個住地下室的男生,然而他並沒有辦法確認,因為那個男人--沒有頭。


當時他丟人的大叫,聲音比剛才尖叫的女聲更加驚恐。一向老鼠膽的他甚至當場嚇得尿了褲子,連跑也跑不了,是被個冷靜的房客架出來的。


  報警後,他仍心有餘悸,警方在勘察現場,並詢問他問題的時候他甚至不能正常回答。


  但是他知道,當時門在裡面反鎖著,警方只好破門而入。房間的床上,女孩渾身赤裸著躺在床上,渾身都是青紫的手印。


  說是手印,又不能確定,因為比正常人的手印短小,形狀極不規律,像是獸爪或者手有殘疾的小孩的手。


  女孩的旁邊,被子擁成一團。警方猜測外面無頭男屍的頭就在這下面,所以小心地揭開了被子。


  情況與他們的猜測是一致的,但變態的是,他的脖腔下方插著一根木棍,好似一條吃得只剩頭和刺的魚!


  那木棍後來被證實是王姐平時做衛生用的拖把桿。


  懶三被告知不得洩露所知的現場情況,實際上他不會那麼做的,因為他想起來就怕,哪還敢說,而且他也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事實上,這彷彿又是一起密室謀殺案。


  門被反鎖,而且是那種老式的門栓式的鎖,警察衝進去時也比較費力。女屍通過屍檢得知在死前有過性行為,但沒有強暴的跡象,是死於過度驚嚇和窒息,可她身體上無數的瘀傷又無法解釋。


  無頭男屍死得就更離奇,沒有明顯外傷,好像突然就被人砍掉了頭,刀口又平又直,顯然一刀就完事了,那是何等的臂力和速度。被害人沒有任何掙扎反抗的痕跡,這對於一個人高馬大的年青男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除非他也受了極大的驚嚇。而且,砍人的凶器被確認竟然只是一把小彈簧刀,上面卻只有被害者的指紋。


  從現場的情況看,可以推斷出男死者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動靜而出來查看,結果當場被殺害,然後兇手又進入房間、反鎖房門,害死了女孩。女孩當時並沒有叫,可見兇手殺害男死者是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


  可他又是如何在密室中逃走的?


  那個天窗太小,只能通過一個七、八歲小孩的身體,加上女屍身上的瘀痕,好像能推測是一個小孩或侏儒干的。先不說這樣體形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量和力氣,就說天窗上厚厚的灰塵就能證明那沒被人打開過。


  而且這案子這麼凶殘和變態,動機是什麼?


  這是密室謀殺案嗎?什麼人有這個本領?難道是不知名的野獸?可是野獸又不會有這樣的智力和變態的行為,這謎團讓每一個瞭解內情的人都疑惑不解。


  因為這案子的懸疑和沒有頭緒,懶三的情人旅店就這麼給停業了一周。事實上,就算不停業,也沒有人敢來住,連懶三也去朋友家賴住。


  一周後,他硬著頭皮回到他的小洋樓。正愁著沒人作伴不敢獨自呆著時,發現王姐正在等他。他當時高興極了,知道這就是窮人的苦處,多麼怕也沒有用,一天不掙就有可能一天沒有吃的,特別是王姐這種超生游擊隊,更是沒有資格害怕的。


  他大方的給王姐開了一個三樓的房間,不讓她睡到地下室去。實際上是,這房間離他的閣樓最近,有人陪伴他比較安心。


  當他和王姐第二天平安無事的走出小樓時,才算給自己的旅店做了活廣告。兇殺而已,又不是鬧鬼,事情過去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這是他傳達出的信息。


  果然,之後兩天,又有按捺不住相思之苦的青年情侶來他的旅店,雖然入住率比以前少了一半,也沒有人要一樓的房間,但他還是很高興,畢竟他又開始賺他的錢了。


  這天他從外面喝了酒回來,才爬上三樓,就恰巧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出了房門。他知道那件兇殺案還是造成了影響,好多情人都是白天來,晚上就走。


  「走啦?下次再來啊。」他慇勤的打招呼,搖晃著讓路,可那對情侶根本沒有理他,競自下樓去了。


  「這個死財迷,房價漲得那麼厲害。」女孩罵了一句。


  男孩不說話,心裡也是有點心疼錢。他一個窮學生,就為了和女友相會,竟然要忍受這個委瑣男人隨便的哄抬房價,簡直是敲詐,真希望可以報復他一下!


  正想著,他們走到了一樓,一下看到地上有一大堆鈔票散落著,數目之多,嚇了他們一跳。


  一定是那老闆喝醉酒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兩人同時這麼想,對望了一眼。眼見那錢攤在地上,被從沒關好的窗子吹進來的風吹得四處都是。


  「不拿白不拿!」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就去撿那些百元大鈔,一張也不想落下,越撿越高興,根本沒意識到這錢從樓梯口一直散落到地下室的拐角。


  而且,如果此時有別人經過,會看到地上的全是冥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8:07 PM
第三章 去A市出差


  第二天快中午時,仍然被宿醉後的頭疼折磨著的懶三被王姐硬拉著到地下室去。因為王姐要去那裡拿一點東西,可是這迷信的農村女人堅信頭一起案件肯定是惡鬼作祟,所以不敢獨自一人下去,即使是在正午時光。


  「男人家的陽氣總是旺一點的。」她這樣說。


  懶三沒辦法,只得陪她走去地下室,但是越接近的時候越覺得有汗毛直豎的感覺。他想立即離開,但是卻沒有,因為他不想被人說成連男人都不配做。而更重要的是,這小樓是他生活了半生的地方,從沒有過靈異事件,他不相信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鬼怪;這裡也是他全部的生活來源,決不能出事,即使出事,他也要第一時間處理掉。
    

    拐進地下室的通道口本來有一盞燈的,可是壞掉後再沒有換過,不過好在現在是艷陽高照的白天,所以只有一點昏暗而已。
  

  『嘩啦』一聲脆響突然傳來,在空蕩處更顯驚心,嚇了懶三一大跳。走在前面的王姐也咯蹬一下停住腳步,讓懶三幾乎撞上她的後背。
  

  「怎麼了?」懶三有點氣惱,他才發現那聲脆響是因為王姐把一串鑰匙掉在地上所發出的,「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門--門--」王姐指著前面,只說了這兩個字,聲音抖著,腳步也挪不動了。

 

  懶三向前望去,見地下室的門開了,地上散落著幾張冥紙。
  

  自從警方勘察完現場,把這地方歸還給他以後,他就一直是鎖著這裡,而且鎖了好幾道,不然王姐也不會拿這麼一大串鑰匙。可此時門卻完好無損的打開著,那幾張冥紙更是不可理解,他父母死得早,這地方已經二十年沒有死過人了,哪來的冥紙?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王姐突然明白過來一樣,『啊』的大叫一聲,轉身就跑,竟然把懶三撞得一趔趄,幾乎摔倒。
  

  有一瞬間他也想跟在王姐身後奪路而逃,可奇怪的是最終他卻沒有跑,也不知是在什麼心態的作用下,或許只是莫名的吸引力,使他慢慢靠了過去。
  

  才到門邊,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影影綽綽的晃動,還有咯吱咯吱的響聲慢慢傳來,這讓懶三的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
  

  他的冷汗落了下來,不知是該跑走還是進去看個究竟。他僵在那裡良久,只見那影像和聲音依然故我的在空屋中迴盪,規律的、穩定的,不緊不慢的,既沒有停止的跡象也沒有可怕的東西從裡面出來,不由得好奇心佔了上風。
  

  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
  

  懶三這樣想著,就慢慢探出頭去看個明白。
  

  外面的明媚光線從破舊窄小的天窗上散落下來,由於透過了骯髒的麻玻璃,所以進入到裡面的光亮已經十分昏暗,使這房間的內外都瀰漫著陳腐的味道。有一束光線恰巧落在發生過命案的那張床上,那床上此時正仰躺著一個人,蓋著厚厚的被子,一動也不動,只露出腦袋在外面,安靜得如同死了一樣。
  

  或者就是死的。
  

  而且,大冬天的,房間正中的那台結實的老式吊扇卻被打開了,在慢慢的轉,光影和聲音都是來自於它。
  

  或者說是來自於吊扇上吊著的那個裸體女人。
  

  懶三探出頭來觀看的時候,正巧吊扇上掛著的女人轉到面對他的一面,讓他一眼就認出這女孩就是昨天在三樓樓口遇到的那個女孩。
  

  此時的她,臉色青黑、七竅流血、伸著舌頭,眼珠突出的瞪著來人!
  

  懶三倒吸了一口冷氣,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也顧不得他要重新樹立的男人形象了,也顧不得旅店今後的聲譽了,大叫著:「又殺人啦!又出人命啦!」
  

  這一次警方來的時候,由於是正午,圍觀的人更多了,不過人們什麼確切消息也得不到,只看到懶三呆滯地坐在小花圃前的石凳上喃喃自語著,「這是招了哪路好兄弟了,這麼禍害我,故意堵我的活路啊!那麼慘,那麼慘--」也不知道他是說自己慘還是說被害人慘。
  

  可無論如何,他的旅店是暫時開不成了。而對於警方來說,焦頭爛額的事情又加上了這一樁,上次的密室殺人案根本沒有任何頭緒,這一次雖然不那麼『技術』,可是也沒有留下任何作案的痕跡。
  

  被害女孩同樣在被害前有過性行為,也不是遭遇強暴,而是和男友發生的。但她死的時候也是裸體,身上同樣佈滿了青紫的、不規則的小手印,同樣是窒息和驚嚇致死,不過她窒息的過程更明顯,是被活活吊死的。
  

  躺在床上的男孩是蓋著被子的,雖然有覺悟被子下會有更可怕噁心的場面,但還是沒料到會是那幅情形--男孩被做瞭解剖手術,整個胸腔都被打開了,內臟全給換了位置。他的血已經流乾了,全部滲進了鋪得厚厚的被褥中。
  

  他們是同時被害還是有先有後?為什麼當時樓上共有五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聽到呼救,而且仍然沒有反抗?為什麼對女死者有猥褻行為卻沒有強姦?大門上的鎖為什麼沒有強行打開的痕跡,那個冥紙又是怎麼一回事?是故意引人遐想還是另有深意?
  

  這和上一起案件看來像是系列犯罪,可對於犯罪嫌疑人卻沒有一點頭緒,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選擇這個旅店和青年情侶下手?
  

  而且這兩件案子不僅是凶殘而已,簡直是變態!
  

  「我看這是個性變態患者所為。」一個警察在分析會議上說。
  

  「可是要考慮到那個手印的細小,這樣的話他的力量與人類正常生理特徵不吻合。」又一個說。
  

  「還有第二件案子的凶器在哪?為什麼一點線索也沒有?要知道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謀殺!」再一個說。
  

  「簡直不是人幹的事!」這是他們除技術層面以外的最初結論。
  

  結果,這案子又成了懸案。然後寒假和新年相繼來到,情人旅店兩個月都沒有再開業。





  
  新年後,小夏接到了一個新任務,那就是本市的一家大企業博恆集團在A市的分公司有些法律業務需要辦理,又不願聘請不怎麼信任的當地的律師,所以請長空律師事務所指派一名律師去做兩個月的法律代表和顧問。
  

  博恆集團是長空律師事務所的老客戶,當然不能推卻,偏偏事務所中的律師不是手頭有重要的案子,就是拉家帶口的人,所以只有派孤家寡人的『邊緣人物』岳小夏來承擔這個任務。
  

  「工作很簡單,錢卻拿得不少,你最近總是接刑事案,現在正好可以藉機放鬆觀光一下,聽說A市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都是不錯的。」主任說。
  

  小夏點點頭。
  

  對這項工作她是不牴觸的,因為這確是個相對輕鬆的工作,雖然會讓辦公室裡其它人又說她這種後進分子受到主任的偏愛,她也準備接受。
  

  她剛想著去外地散散心,調整一下情緒,就有這麼個大好機會砸到她頭上來,當然要毫不猶豫的接住。誰讓她狗屎運天生良好的!
  

  自從聖誕事件後,已經兩個月了,她還是覺得不自然極了,根本不敢去夜歸人酒吧去看看。
  

  這有多麼丟人啊!


  當自己鼓足了勇氣,隱晦的表白時,才明白他一直只把自己當作朋友。朋友就朋友好了,至多她把感情埋在心裡。暗戀嘛,有什麼了不起--想想,你喜歡一個人,他卻不知道,不也很浪漫嗎?你喜歡人家,人家可沒有義務一定要接受。這個道理她是懂的,也可以接受,可是擺了烏龍卻太難堪了,她只但願他沒有懂她的意思,這樣她還會好過一點。

  
  可是,他那麼聰明敏銳,怎麼會不明白呢!
  

  這種想法存留在小夏的意識中,讓她像做了賊一樣躲著和阮瞻有關的一切事情,雖然她那麼想見到他,那麼想看他那雙時而疏離時而溫柔的眼睛。
  

  她回到家正在收拾出差要用的東西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是夜歸人酒吧的電話號碼。
  

  她緊張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接聽電話,但電話那頭的聲音又讓她放鬆下來。
  

  原來是夜歸人酒吧的兩個夥計劉鐵和倪陽。他們因為寒假的緣故,回家了一陣子,這期間阮瞻又僱傭了本地的大學生做臨時夥計,等寒假結束又把他倆替了回來。
  

  他們一回來就吵吵著要見見小夏姐姐,可因為他們白天上課,小夏白天上班,所以只有請小夏晚上來酒吧見一面。
  

  聽著小夏無力的推托,能說會道的倪陽說:「不行小夏姐,你一定要來,我可是從家鄉給你帶了土特產的。你不來,人家的小心肝傷得別提多重了。」
  

  「還有,還有--」劉鐵搶過電話,「我暗戀小夏姐這麼多年,你好歹來安慰我一下我的相思意吧!」
  

  小夏笑了起來,真是拿這兩個小子沒轍!
  

  倪陽是一貫貧嘴貧舌的,劉鐵本來稍微羞怯,血腥瑪麗事件後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開朗活潑起來。
  

  萬里說這叫什麼內層次性格挖掘!
  

  沒辦法,小夏禁不住這兩個小子軟磨硬泡,終於答應了。其實在她心裡,她想見的是另一個人,那個讓她坐立不安的人。畢竟她要出差去A市了,要離開他那麼的遠,可是她騙自己說是被那兩個小子逼的。
  

  萬里說:人總是愛欺騙自己,因為那比欺騙別人更容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7 08:07 PM
第四章 兩個常住房客


    小夏在夜歸人酒吧外做了一陣心理準備才進去,萬里臨時有事沒能來,所以她沒有人依賴,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上。她本來預計阮瞻應該是面朝內在幹活的,可她才一推門,阮瞻就正好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驟然相遇。


  「嗨,好久不見。」她慌忙打招呼,覺得臉有點發燒,尷尬萬分。「看來你年底很忙啊,都快忘了這兒怎麼走了吧?」阮瞻溫柔的微笑了一下,表現得自然極了,完全是對待好朋友的態度,和以往沒什麼不同。


  小夏暗罵自己沒用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幸好劉鐵和倪陽跑來和她親熱的打招呼,救了她的命,不然她會笨死在那兒。


  看來阮瞻並沒有記住那天的事,根本好像沒發生過一樣。是她自己把這件事記在心裡,彆扭了半天,其實根本不會有什麼改變的。男人嘛,對自己不感興趣的女人是不會有特別注意的。還好還好,不然真不知怎麼面對他!


  小夏心裡這麼想著,又偷瞄了阮瞻幾次,見他對自己從容溫柔,親近但又不太近,疏遠但又不太遠,心裡放鬆了些。暗罵自己想不開,白白擔心了那麼久!


  她和劉鐵、倪陽說著話,也和曾經熟悉的來客們寒暄幾句,漸漸的,終於自然了起來。


  一邊暗中觀察她的阮瞻見她慢慢放鬆的神色,也安心了。


  他知道小夏在感情上是個極害羞的女子。聖誕夜她能問了他那麼一句,對於她可能就算是表白了,可是他由於某些原因不能接受。


  不是不喜歡她,事實上她對於他有那麼與眾不同的意義,把他的世界都埋得滿滿的,讓他心裡的冰為之融化,讓他陰暗的生命都變得明亮起來。


  當她因為尷尬,兩個月都沒有出現時,他對她的渴望讓他的心都裂了開來,感覺冷風一個勁的往裡吹。最後一絲溫暖也消失不見。


  當他聽到劉鐵和倪陽磨著小夏,一定要讓她來店裡時,他這一整天都心神不定。而為了怕她不自在,還不得不作出淡定從容波瀾不驚的模樣。


  可是,當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有如擂鼓一樣,必須用盡力氣才能讓她認為那件事他根本不記得。


    這絕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


    他想,他是愛她的。可惜他又要不起。所以,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比較不會傷害到她,相處也會比較自然。至少這樣還可以留在她身邊,做她的朋友,保護著她。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我要去A市出差一個月。」小夏見酒吧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就不再拉著那兩個男孩聊天。讓他們去忙,而是走到吧台這邊來和阮瞻道別。


  阮瞻正在切東西,幾乎割傷了手。


  「明天早上就走。」小夏繼續說,瞄了一眼阮瞻的手,沒有流血的情況讓她放了心。


  「我去送你。」阮瞻說,心裡一陣不捨。這樣又要一個月見不到她了啊。


  「不用了,萬里會去送的,反正他離我那裡比較近。」小夏伸出手。「我現在要回去收拾東西,你知道的,女人出門是很麻煩的,提前和你說再見吧。」


  阮瞻猶豫了一下,卻沒說再見。而是握住了小夏的小手,「不忙說再見,跟我來。」


  他拉著她往樓上走,弄得小夏很是疑惑,但卻很喜歡他的大手緊握著她的手的感覺,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


  在阮瞻的房間裡,他從抽屜裡拿出幾張夾在書裡的符咒,「這個送給你,當然是不值錢的,可萬里總說我是神棍,所以我送給你一點神棍的禮物。我想你到了外地,一定要找房子住的。」


  「說是公司會給我安排住處的。」


  「這很不錯。不過一個新的地方,總是和新去的人的氣場不同,你的氣息弱,擺上這個會有用的。」


  為了對付哪個來自多年死靈的威脅,他最近一直在修煉,也在努力釋放自己被封引的能力,這幾張符咒是最近為修煉所畫的,很有一些威力,希望能保小夏平安。


    他現在對於她的態度是,只要她不在他身邊,他就不能放心。這大概就叫關心則亂吧。


   「好啊。」小夏接過符咒,很高興他是關心她的,「謝謝你,你有空可以給我打電話,劉鐵和倪陽都有我的電話號碼。啊——我忘了你不喜歡手機。」


  「沒關係,我會打的。」阮瞻承諾。






  公司派司機把小夏送到了給她安排的住處,她很意外那竟然是一個三層的白色小洋樓。


    這種地方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住過,所以雖然只是租了三樓的一個房間,她還是很有新鮮的感覺。


  「這個房間小姐還滿意嗎?」老闆問,「雖然不是本店最好的一間,不過很安靜。那間最大的讓另一個客人提前訂走了。」


  「這間就很好,謝謝你。」小夏並不是個挑剔的人,對老闆微笑的點點頭。


  這老闆自我介紹叫蘭山,不過她聽來送東西的鄰居叫他懶三。


  「現在是旅店的淡季嗎?好像沒什麼客人。」她隨口問道,但沒想到老闆立刻變了臉色,「小姐不要聽外面的人胡說,我這裡是很好的。」


    他急於辯白的樣子,讓小夏有點奇怪。她一下了飛機就被直接送到這裡來,說是讓她休整一下。明天再去公司做事,哪有時間聽到什麼閒言閒語。


  「怎麼了?」她好奇的問。


   「沒什麼,就是——我這裡主要是日租房,平時招待校園情侶用的。」


  「哦,是這樣啊。」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小夏以為他不願承認這裡是專門給情侶提供幽會場所的旅店,也就不再追問下去,「那好吧,謝謝您介紹,現在您請便吧。我要先收拾一下東西。我要在這裡住一個月呢!」


    「祝小姐住得愉快。」懶三回答,隨後走出了房門。


    他不打算告訴這位小姐實情,事實上從第二起兇殺案後。這裡被封了兩個月之久。過年後,他被批准重新開業,但儘管他把房錢一減再減,還是沒有一個客人登門,畢竟知道底細的人決不肯再來這個可怕的地方,而那些情侶寧願走遠些,也不願意冒幽個會就被不知名的變態兇手大卸八塊的危險。


    但就在他幾乎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財運又來了。先是一個留學生因為喜歡這洋樓的建築風格而簽訂了個長期租約,一下預交了好幾個月的訂金,接著是一家公司為他們新來的工作人員訂下了一個房間,也交了一個月的房錢。


  他想,這不僅解了他在經濟上的燃眉之急,而且如果他們安全離開,他的旅店的聲譽又會回來了。


    老祖宗說得好,事不過三。他相信,不會再出事的。


    就在懶三為自己又要轉運而欣喜,小夏正忙著整理東西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小夏的房門。


    門外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男人,乾乾淨淨的,個子不高,臉上架了一付眼鏡。看著斯文但卻給小夏精明算計的感覺。


    「我是你的鄰居,特地來拜會一下,聽說小姐也會住一段時間,今後說不定給您添麻煩呢!」


    他禮貌的點頭,說話雖然流利但語調有點生硬,不像是中國人。加上他一副東亞人的臉孔,小夏猜他不是韓國人就是日本人。


    「我是日本人,叫崗村賢二,是來中國留學的。」他彷彿看出小夏的疑惑,主動回答。


    小夏不善於應付這種寒暄客氣的場面,所以只隨便答了幾句。


    「小姐不喜歡日本人?」崗村賢二敏感的問。


  「對日本人我並沒有特別的好惡。」小夏不喜歡他那個探尋的態度,直率的回答,「不過既然我們以後要做鄰居,我相信我們可以相處的很好。現在我要收拾東西了,我們有機會再聊好不好?」


    「當然可以。」崗村賢二依然不溫不火的說,「打擾了,希望能和小姐成為朋友。」


    小夏對他點頭示意,然後關上了房門。


    崗村賢二在樓道裡站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真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姐啊,看來會把他引出來的。哎,可惜可惜,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當天一夜無事,因為小夏並沒有住到旅店裡。她有個大學同學是A市的人,她本想隨便見個面的,哪想到被同學熱心挽留,結果住在了朋友的家裡,說了一夜的悄悄話。第二天早上回到旅店換了衣服就去工作了,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


    公司給她租的這個房子是包食宿的,而且白天的工作不算重,讓她心情十分愉快,晚飯後就參觀起這間旅店來。


    她先是逛了一下三樓的五個房間,發現除了一間自己住,一間給那個叫什麼崗村賢二的日本人住,兩個空房間外,老闆只住在閣樓上,卻竟然給清潔女工兼廚房女工的王姐開了一間。說是老闆格外慷慨吧,他又一副吝嗇模樣,說他對王姐特殊吧,他又對她呼來喝去的,實在令人費解。


    二樓沒什麼看的,和三樓差不多,可是一到了一樓,她就感到了一絲寒意和被窺視的感覺。


    這讓她哆嗦了一下,抱緊雙肩,四處看看是不是一樓的門窗沒有關好,結果發現一切都好好的,風是從大廳最左側後方的一個通道吹來。


    那個通道黑漆漆的,好像是通往地下室。可地下室不是封閉的嗎?為什麼會有風?


    她這麼想著,不知不覺的向那個方向走,深入到拐角處的時候突然聽到裡面有低低的說話聲,具體是什麼聽不清楚,但是聽得出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聲音。


    「誰在裡面?」她問,突然產生裡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不由得向後挪動了幾步,一下撞到一個軟乎乎的身體上面,同時有一隻手拍拍她的肩,一股臭味也隨風襲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5 PM
第五章  拼湊的黑影


    小夏輕叫一聲,跳到一邊去,轉頭一看,竟然只是懶三。


    「蘭老闆,你要嚇死我啊!」小夏撫撫胸口。見懶三喝得站都站不穩了,也不知從哪裡摔了一跤,大冬天裡的倒不至於摔傷,但衣服骯髒得無法形容,而且衣襟上沾上了他的嘔吐物,那股隨風而來的餓臭味就是由此發出的。


    小夏捏著鼻子走遠了些,沒意識到自己為了躲避懶三幾乎退到了地下室通道裡,「蘭老闆,我奉勸一句哦,喝那麼多酒會傷身的。」


    「快出來!」懶三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小夏一縮,不知道他叫誰出來。她見此時的懶三根本沒有絲毫醉態,彷彿被剎時驚得酒腥了,臉色蒼白得指著她。


    「別進到裡面去!」他說著突然衝過來,一下把小夏抓了出來。


    「怎麼啦?」小夏被他的神態嚇到,也顧不得他身上的骯髒了,驚懼的問。


    懶三瞪著地下室的通道口,白著臉不說話。小夏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見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是黝黑的通道口讓人看著有點心悸。


  「我在參觀房子,那裡不能去嗎?」


  「不能去!」懶三神經兮兮的說:「我告訴你哦,女孩子家的不要亂闖,那裡面——鬧鬼!」最後那兩個字他說得極其小聲,幾乎湊上了小夏的耳朵,眼珠骨碌碌的轉著。


    「鬼?」小夏有點被嚇到了,與其說相信了他的話,不如說是他驚恐神秘的神態,吹到小夏頸邊的涼風讓她更害怕。「我是聽到裡面有人說話,才想進去看看的。」


    「有人說話?」懶三驚得差點坐到地上。


    「我也不太確定,好像是一男一女。」


  懶三先是瑟縮了一下,而後又突然大叫起來,「一男一女!一男一女!是那凶死的魂!他們也來禍害我!有本事去報仇啊,為什麼欺負老子!」酒精和憤慨刺激了他的膽量,使他在一瞬間有了不顧一切的念頭,指者地下室的通道破口大罵,雖然還是不敢走近一步。


  他過得已經夠混亂潦倒了,卻還來平白無故欺侮他!他氣。不明白為什麼好好一座乾淨的房子,就突然出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事,警方說是兇殺,外面風傳是鬧鬼,把他沒有希望但還平靜的生活全都打碎。是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他就活該倒霉?


    「不許去那裡,聽到沒有!」他紅著臉對嚇呆的小夏叫,擺出一副大男人的姿態,心裡驕傲的想著。畢竟剛才是他把這個不懂事的小妞從地下室入口拉出來的。


    小夏胡亂的點頭,然後快步跑到樓梯上去,她可算見識到酒醉男人的可怕了。


    明天要公司給她換個住處,這裡也太詭異了。還是盡早離得遠遠的,她可不願意再遇到鬼怪事件,否則又要麻煩阮瞻。她現在明白了阮瞻是渴望過平靜的生活的。他自我封閉也好、痛恨人生也罷,她也許該想別的法子幫助他,而不該去逼他無端的介入到這些靈異事件中來。


    想起阮瞻,她的心裡一熱,又突然想起他有一次和她提起過,說一個人將死的時候,有眼力的人就會看出他臉上呈現出的死態的。這麼一想,她下意識的向樓下望去。正巧見到懶三向上看來。


    由於他是仰著頭的,所以從站到樓梯拐角處的小夏的角度看來,看到的最突出的東西就是他的臉——蒼白的、浮腫的、蒙著一層淡淡的灰氣,眼睛下有濃重的陰影。他對小夏笑了一下,咧開了嘴。小夏卻只覺得陰森和怪異,嚇得一路跑回了房間。


  但願她看錯了,但願他不會有事,明天無論如何要搬家!


    她緊緊鎖上門,從包裡翻出她認真保管的阮瞻的禮物——那些符咒,決定要做一些準備性的工作,把那十幾張符咒貼滿了整個房間。


    她不知道該不該用膠水,試著在門上貼了一張後,發現這符咒能自動吸附在物體上,於是在門窗、牆壁床角、地面、甚至屋頂都爬上桌椅貼上了兩張,直到整個房間全被符咒包圍,她才安心了點。


    剩下的一張,她貼在了電視上,免得有貞子爬出來!


    她悶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去,一晚上都聽著三樓的木地板上傳遞著來來回回的腳步聲。


    先是那個叫崗村賢二的日本人,他的腳步穩定輕巧,在經過小夏房間的門前時停頓了一下,好像猶豫著是不是要敲門打招呼,但最終還是離開了。這讓小夏鬆了口氣,她不大喜歡這個日本人,覺得他有點看不透的感覺,可是鑒於自己是禮儀之邦的大國大民,又要保持良好的風度,所以讓她很為難。如果他不主動來搭話,她會輕鬆很多。


    崗村賢二回到房間後就沒再出來,和小夏一樣一晚上悶在房間裡,也沒發出任何聲響,就連他關門時的聲音也是小小的。


    然後就是王姐的腳步聲。和日本人剛好相反,她走路『啪嗒』作響,在安靜的夜裡差不多算是聲震寰宇。她是個本分的農村女人,因為最近旅店客人太少,懶三給她的錢不多,她又急需一份收入來養家餬口,所以懶三准許她白天去市場賣菜,只要能在客人出門時打掃好房間,晚上準備好晚餐就行。她大概很感激懶三這麼對她,所以每晚會把其它的房間也打掃一遍,即使沒有人去住。


  小夏整晚聽到的腳步聲大都來自於忙碌的王姐。


    最後的,是懶三的腳步。


    當時小夏已經睡下了,迷夢之中聽到懶三不規則又沉重的腳步走上樓來。然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她猜測那是打破了酒瓶,但沒敢出去證實一下。好在之後懶三上了閣樓,再沒發出聲響,小夏就又睡著了。


    而懶三卻沒她那麼幸運,說什麼也睡不著了。


    剛才藉著酒勁大罵了一通,雖然心裡是痛快了,但他畢竟是個膽小的男人,稍微酒醒後卻又開始害怕。他呆呆的坐了一會,就又跑出去喝酒。到現在才回來。


    果然是酒壯人膽,他摸黑從外面進到樓裡,穿越了一樓大廳時,竟然沒有發毛的感覺,好像從沒有過變態兇手或者是殺人鬼怪。但是以他這樣的酒蟲而言,酒勁很快就過去了,快到他還沒有睡著,就又感到了心靈的恐懼。


    好像起風了。


    他感到閣樓內空氣的流動,想著或許他該換個房間,反正現在這裡也沒有人住,何必苦著自己。老人古語說得好;針眼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其它季節還不明顯,冬天一颳風就覺出區別來了。


    迷迷糊糊的,他感覺寒意已經浸透到屋子裡,說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只是從牆壁中都滲透了冰寒。還帶著一點潮濕。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可是那冷依然讓他打起寒顫來。


    「媽的,明天老子搬到日本鬼子那裡,讓他換一間——」他低聲咒罵著,卻又驀然閉嘴,瞪大眼睛注視著對面的牆壁。


    月光映照的牆壁上,出現了奇怪的變化。一片片的黑影湧了出來,像一朵朵的蘑菇在雨後鑽出地面。不過這蘑菇大小不一。形狀也古怪,它們的顏色越來越深,宛若水氣浸染進來,然後開始向一個方向慢慢的集中移動,最後竟然拼成了一個人形。


    小孩子的體形。但又佝僂著,看不清眉眼,全身黑乎乎的一片,掙脫著一樣從牆壁上走下來。


    懶三嚇得叫都叫不出來了,只隨手拿著身邊的東西向那影子扔過去。不過所有的東西都一穿而過,直接摔到對面的牆上。枕頭、水杯、鬧鐘、煙缸。


    『偽唌z的物體碎裂聲清脆響起,在夜裡是那麼刺耳,但懶三卻發現這樓裡好像沒有人聽到一樣,只有那個小小鬼影窒了一窒後繼續走近。


    怎麼辦?必須要逃!


    他把意識轉化為行動,急忙翻身下床,想趕在鬼影之前奪路而去。


    他是睡在閣樓上的,所以他的門其實只是在地板上的一塊活動木版,只要掀起來,他就可以跳到下面去找人求救,他撲倒在地,抓住木版上的鐵環,拚命拉起。


    木版下面,一個圓乎乎的東西正懸在那裡仰望著,和懶三趴在地上的臉近在咫尺——是一顆人頭,但是沒有眉眼,只是一個圓球上有幾個黑色的大洞。


    「輪到你了!」人頭發出生硬的聲音。


    懶三被嚇得還沒做出反應,就覺得後背一陣寒意直沁肺腑,然後就被一股大力拖了回來,摔到床上。


    他迅速爬起來向後退,手臂徒勞的扔著東西,但他再沒什麼『武器』可扔,只是機械著手臂的動作,他驚惶無措的行為竟然逗得那個小鬼影吃吃的笑了起來。


    趁小鬼走神的時機,他不顧他這裡是三樓以上的危險,推來窗子就想跳下去。可是他忘了,這個閣樓的窗子有多麼小,他的體形有多麼大,結果被卡在半空之中,任他如何拚命掙扎,窗子的鐵欄就是牢牢攔在他的肚子上,讓他既出不來,也再回不去。


    半空中,他看到院外淒清的大街上路燈軟弱的亮著,樓下是這個房子的小小花圃,而他卻在絕望的等待死亡。


  他從未感覺過死亡是如此之近,眼前的景色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眼。


    他感到留在房間內的下半身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撞來撞去,好像那顆人頭在咬他,而外簷牆壁上,那個小鬼影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了,像壁虎一樣爬在牆壁上,面對著他。


    「輪到你了!」它也說了同樣的話。


    「為什麼?」他最後問,想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我喜歡殺人!」


    懶三只感到腰部一涼,下意識的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驚訝,恐懼、憤怒一起湧上他的心頭。


    「斷子絕孫的混蛋!我在地獄等著你們!」

在死亡的面前,他這個膽小無用了一輩子的人,終於說出了一生中最英勇、最男人的語言。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6 PM
第六章  混亂的一夜


   閣樓上摔東西的聲音,小夏不是沒聽到,不過她以為懶三是在發酒瘋,所以並沒有理會,但當那聲窗子的破碎聲淒厲的傳來時,她感覺到出事了,驀然從床上坐起,擰亮床頭燈,有些害怕的坐在床上聽著動靜。


  什麼酒瘋會發得那麼厲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報警嗎?會不會是烏龍?她正猶豫著,燈突然滅了,駭得她驚喘一聲。不過雖然沒有了燈光,但窗簾很薄,月光透了進來,適應後可以模糊的看見房間內的景物。但這時,耳邊卻又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嘶啦——嘶啦——就像用硬物在牆上挖洞一樣。


  「是誰?」她驚惶的問了一句。


  回答她的是低沉又淫邪的笑聲,然後那挖掘聲催命一樣的加快起來,好像迫不及待的要捉住她。這一次更是包括了屋頂和地面,同時門和窗上也響起來急促的敲擊聲,窗上還映出了黑影。


  一時間,四周響聲一片,彷彿外面的東西不顧一切的要闖進來,不捉住她決不甘心,慌得她從床上跳了下來。但她才一站在地上,傳到她腳底的感覺又像是有硬物隔著地板在摸她的腳,讓她又跳回床上。她盡量保持平靜,但被包圍又無助的情形使她不知所措。


  電話,房間裡沒有;手機,不知為什麼沒有信號;呼喊,已經被紛亂的雜音所掩蓋,她孤立無援,這是連床也動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早藏在她的床底下,正要掀翻床爬出來!


  她咬緊牙關不哭,迅速穿上衣服,揭掉床角的符咒,忍耐著地板下的悸動,等床下一隻黑乎乎的、像小孩子的手一樣的爪子伸出來時,快速的把符咒貼了上去。


  『嘶』的一聲響,配合著一聲慘叫,那爪子劇烈的扭動了一下,迅速消失不見。符咒又飄落回到了地上。與此同時,牆上也破了一個洞,又有小號的鬼爪伸了進來。


  幾乎像條件反射一樣,小夏跳了起來,把符咒貼了上去,結果和前次的情形一樣,鬼爪尖嘯著又縮回去。此時,房間各處破洞的地方越來越多。小夏忙著扯下附近的符咒貼在闖入的鬼手上,等鬼手縮回又把符咒重貼回牆面或門上。一時間在房間裡亂跑,貼符咒堵鬼手,對於從房頂上伸下來的,還要拖著一把大椅子,爬上爬下,雖然房間不大也不高,但也累得氣喘吁吁。


  等鬼手入侵的頻率慢了下來,小夏發現牆面、地板和門窗上根本沒有被挖破的洞,才明白原來他們要突破的只是符咒的威力,並不是實體的東西。而且雖然鬼手在這房間裡四處出現,她卻感覺到只有一到兩隻鬼怪在威脅著她。


  她緊張的站在那,警惕的等著那隻鬼的進攻,可它彷彿被符咒傷得不輕,不敢再輕舉妄動。漸漸停頓下來,四周也漸漸寂靜。


  小夏稍鬆了口氣,一下跌坐在床上。


  幸好阮瞻給了她符咒作為禮物,也幸好她提前做了預防,不然她今天不知會死得有多麼慘!只是符咒少了一點,才讓那作祟的鬼物,找到靈力稍弱的地方,想要衝進來而已。目前看來,它應該不敢再來傷自己了。


  可是剛才閣樓上的響聲是否預示著店老闆出了事了呢?


  一瞬間,她有點恨自己,剛才明明覺得他臉有死相的,為什麼不深究一下,也許她給他一張符咒的話是可以救到他的。他說這裡有鬼,她還不相信他,以為他是個酒瘋子。如果她膽子大一點,多問他幾句,他也許是不會死的!


  為什麼她不是阮瞻?為什麼不是她有那麼了不起的能力?這樣她可以救很多人的!


  可為什麼每次又偏偏讓她遇到這樣的事,總是與鬼怪不期而遇!


  她正想著,門外就又傳來不一樣的聲響。是一個女人的驚叫聲,聲音之大,猶如重錘砸在她的心房上。


  是王姐!


  她跳起來,貼在門上細聽,聽見王姐的大嗓門一次次發出驚惶的哭叫之聲。


  怎麼辦?管嗎?她沒有那個能力。不管嗎?難道任她像懶三一樣出事不理?真的見死不救嗎?


  小夏急得在房中打轉,最後終於一跺腳,迅速扯下幾張符咒,連前帶後貼到自己身上可以貼的地方,然後衝出了房門。


  樓道裡黑漆漆的,反而不如房間裡來的光亮,而此時,王姐的叫聲又忽然停了,只剩下低泣,反而顯得有點陰森和詭異。


  小夏壯著膽,摸著黑、循聲往王姐房間的方向走去,感覺應該走到的時候,突然渾身發毛,一陣寒意驀然而至。


  她不知道有沒有比黑更深的顏色,不過卻感覺到黑暗中有更黑的東西虎視眈眈的對著她,不過沒有撲過來而已。


  它怕了她身上的符咒!


  她意識到這點,『突突』亂跳的心稍稍平靜了些,「王姐?」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緊張的問:「是死是活,說句話來聽聽!」


  話音未落,王姐突然大叫一聲,從房間裡衝了出來,雖然還黑,可她太熟悉這裡的環境了,只撞倒了一、兩樣東西就衝了出來。不過她沒料到小夏站的地方,當場撞上,兩個人同時跌倒。


  她受刺激過度,以為小夏是害她的東西,對小夏又是推又是抓。小夏只覺得臉上一熱,然後胸口的衣服『嘩』的一聲被撕開了。


  符咒不會掉下來吧,那可是護身的東西!


  她才這樣想著,猛的推開王姐,但幾乎同時就感覺一股冷風向她的胸前抓來。可寒意就要接觸到她的胸前時,她脖子上的護身符不例外的又發出溫暖的黃光,把那鬼怪彈了回去,而且由於它來得狠,所以受到的打擊也更重,讓她幾乎感到它破裂成好幾塊,尖叫聲不絕於耳。


  它撲向小夏時是那麼近,以至於護身符的光芒讓久在黑暗中的小夏憑著這微光就看清了它的樣子。


  十一、二歲小孩的身材,佝僂著,全身都黑乎乎的,眉目也完全是模糊一片。不僅是醜怪而已,還特別噁心!


  「到這裡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從僵硬的語調來聽,可以分辨出是那個日本人。接著一隻手握住小夏的手臂,幾乎把她拖進一個房間去,王姐也連滾帶爬的跟了進來。


  一道雪亮的光線在房間中驟然亮起,是一把大號的手電。


  「我是個謹慎的人,總是備著這些的。」崗村賢二解釋。他舉著手電,光線從下面照上來。使他的臉看來有些發青,看來別有企圖的樣子。


  小夏還沒說話,又有『咚咚咚』的敲擊聲傳來。王姐『啊』的一聲尖叫,迅速爬到床底下。


  「沒有關係的。它進不來。」崗村賢二輕聲安慰,「我拿出了我家傳的匕首放在門口,妖魔鬼怪都進不來的。」他說著指指門邊。門後的掛鉤上懸著一把匕首。


  「可這裡是中國。你那個管用嗎?」小夏問,把掉落的符咒重又貼回身上。


  還是阮瞻好,他的東西也才能讓她信任。


  「鬼怪都是一樣的,是靈體,驅魔降妖的東西都會有用。這是我祖傳的,歷代高僧都加持過,是寶物!」


  「那你剛才不救人!」小夏咕噥了一聲,心想現在還來裝什麼假慈悲。


  「這是寶物。我當然好好收藏。之前我以為蘭先生只是酒醉,沒有理會,後來聽到王姐驚叫才拿這個,可是我又把它收得太仔細,所以才拿出來。放心,有它在,只要放在房間中,鬼怪從哪裡也進不來的。」崗村賢二解釋,「不過你可真是位勇敢的小姐,竟然隻身出來救人呢!」


  「你過獎了!」小夏邊回答邊側耳細聽,覺得那不斷的敲擊聲就來自於門邊,但漸漸輕微,好像沒有力氣了。


  「你這個——」崗村賢二指指小夏身上的符咒,「好像很不錯啊。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是它保佑你的嗎?」


  「是啊,沒有它我就死定了。」


  「你還認識法師啊,可不可以介紹我認識,我對中國的道教文化很有興趣呀。」


  「他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我怕不太方便介紹。」小夏客氣的說。


  不管怎樣,畢竟是這個日本人幫了她和王姐,好歹要態度熱情些,「不過中國有道教協會,你可以去學習一下。要不去山東嶗山啊,那裡現在還有人修道。」


  「沒有關係,多認識朋友就好,也謝謝你的指點。可是,這個符咒可以給我看看嗎?」


  如果這還不許,小夏就太不近人情了,雖然這是阮瞻給她的禮物,除了對付鬼怪外,她捨不得被人摸來摸去,但還是給崗村賢二看了下。她只見他看得很仔細,好像是內行一樣。小夏一直盯著他,怕他把符咒弄破,直到他還給她,她才小心的又貼在身上。


  「真不錯,我以前只知道符咒用一次就廢了,還不知道有的能反覆用!」


  當然啦,阮瞻是誰嘛!小夏驕傲的想著,神態沒有漏過崗村賢二的眼睛。


  這時,一直沒人理會的王姐似乎平靜了下來,從床下爬了出來。


  「它對你怎樣了?」看王姐害怕的模樣,小夏有點又氣又同情。


  「它——它是色鬼,胡亂的摸我,然後要掐死我!」王姐驚魂未定,「我聽到老闆的窗子碎了,老闆也許死了。就像前四個人一樣,一定死了,一定死得好慘!」她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原來之前已經死過四個人了嗎?


  小夏想問問王姐是怎麼回事,但她哭個不停,根本沒法問,也不知要怎麼勸,只任由她哭著,直到天色大亮,才發現手機信號又恢復了,連忙報警。


  崗村賢二趁小夏報警、而王姐還在不停的低泣時,把門打開了一道縫,悄悄拿進了一個非常精美漂亮的漆盒,藏在了衣櫥的最下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6 PM
第七章 精美的漆器


  阮瞻在噩夢中醒來,一身冷汗。


  自從他五歲後被一隻鬼送到養父那裡,他就再也沒做過噩夢了。


  在夢裡,小夏被一條蛇死死纏著,越勒越緊,最後骨斷筋折,鮮血淋漓。他一直想救她,可是卻怎麼趟不過那條河,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陷入死境!


  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死去,這種痛讓他的心絞碎得片灰不剩。


  她一定是出事了!阮瞻相信自己的預感。


  他是那種所謂有『靈力』的人,對心裡的人念得越深,與對方的心靈感應越強烈,所以他很明白她又被什麼糾纏住了,必須看看她又出了什麼事!


  他大半夜就跑到萬里那裡,「把小夏的手機號碼給我。」


  「出了什麼事?」萬里擔心的問,他知道如果阮瞻半夜來找他就一定有問題。


  「我要去A市看看,我感覺她會出事。」


  「我和你去!」


  「不用,你不像我是自由身,你還有工作的,如果我應付不來,你想不去也不行。」阮瞻拍拍自己的背包,「我已經準備好了,訂了清晨的航班,明早九點我就會到。」


  「她不會有事吧現在?」萬里很相信阮瞻的預感,急於知道目前的狀況。


  阮瞻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仔細感覺內心,實際上他並不能確定,因為事情涉及到小夏,他的心全亂了,「應該沒有事,但是肯定有危險。」


  「好。那你先去,我相信你能把她平安帶回來。」萬里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一聽情況也不再囉嗦,「我正好在這裡做個內應,如果有什麼事要查就盡量麻煩我好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他看看腕上的手錶,「一會兒你一上班就去打聽一下她工作的地方,如果我一時找不到她,至少要有個目標。」


    「好,交給我。」萬里答應。


    告別了萬里,阮瞻直接就到了機場。雖然是所能訂到的最早的班機,而且按時到達了A市,阮瞻還是心急如焚。因為之前他打過小夏的手機了,可是一直無法接通。


  他只好打電話給萬里,打聽到她工作的地方,然後冒充是她的男朋友,直接去那裡找她。然而到了她的工作單位他才得知,她向公司請了假,因為她住的地方出了兇案,目前人正在警局裡提供線索。


  一聽到兇案,他就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安了。這不安並沒有因為聽說她在警局而稍有緩解,所以他又不辭勞苦的去找她。離警局大門還有十幾米的時候,正巧看到她走出來。


  不過,她身邊有一個男人,個子不高,但精緻又精明的男人。那男人一手挽著她的肩,一手扶著她的胳膊,一副噓寒問暖的樣子。奇怪的是小夏並沒有拒絕,半依在那男人身上。


  「小夏!」他走過去,下意識的喊了一句,心裡因為她和別的男人如此親近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妒忌,這感覺他並不熟悉,他只知道,他想把她從那個男人的懷裡帶出來。


  小夏聽到有人叫她,嚇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阮瞻站在面前,還以為是做夢,因為突然到來的意外,使她來不及控制情緒,淚水驀地湧上眼眶。


  「阮瞻!」她欣喜的叫他,向他走了一步,但腳心上傳來的鑽心疼痛卻讓她『哎呀』一聲就向前倒,被阮瞻一把抱住。


  在他的懷裡,她舒服的歎口氣,一直以來沒有停止過的驚惶突然消失。


  「小心!」他擁著她,捨不得放開,「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這句問話讓小夏從迷夢一般的相遇中清醒過來。


  是啊,自己『又』出了狀況!可她不想讓阮瞻再捲入自己的麻煩、這一類的麻煩了,所以連忙立直身子,可腳痛讓她根本站不穩。


  「別逞強了。」他過去挽緊她的腰,讓她倚住他,不露痕跡的把那個陌生男人擠到一邊去。


  「告訴我你的腳是怎麼回事?」他問。


  很明顯,她的腳受傷了,即使不從她的表情,也能從她的外表上判斷。她的兩隻腳上穿的是男人的鞋,而且其中一隻腳根本沒有著地,一直虛懸著,一碰到地就疼得大叫。


  可這鞋是那個男人的嗎?他和小夏什麼關係?


  「還有臉。」他不等她回答,就接連問道。


  這麼近的餓距離,讓他看清楚她的左臉上有一條抓傷,從太陽穴一直到下巴,紅紅的,觸目驚心的擺在她白皙的臉上。這讓他心疼,無意識的撫摸了一下,沒考慮到這動作的親暱。


  小夏被他的親近弄得又甜蜜又驚慌,不爭氣的紅了臉,「沒有什麼,昨晚——我住的地方出了兇殺案。」她小聲的說,好像那是她的錯,「不過警察已經解決好了,不用擔心。」


  「我問的是你的傷。」


  「哦,那是小夏小姐從房間出來時,踩到了碎玻璃上。」崗村賢二答腔,「臉是被無意間抓傷的。」


  「這位是我的鄰居,崗村賢二先生。」小夏見阮瞻一臉疑惑,解釋道:「他幫了我大忙。」


  「不,不能那麼說。」崗村賢二連忙說,「我們是共同對敵,而且小夏小姐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子。」


  阮瞻一聽就知道小夏又去見義勇為了,不然憑自己給她的符咒,她應該可以自保。


  「先找個地方落腳再說吧,你的腳最好架起來。」阮瞻皺皺眉頭,攔住一輛出租車,扶小夏坐進去,完全不讓那個日本人靠近一步。


  崗村賢二在一邊瞭然的看著,並不爭執。






  等一切都安排好,小夏才單獨向阮瞻講述了整個事件,以及早上的情形。


  清晨的時候,警察第三次光臨情人旅店,不過這一次死亡的是店主蘭山。


  他是被腰斬的,上半身嵌在那個小窗戶上,窗子內的殘肢留下了一段,保持他不會掉下去,只是掛在那兒。他奇異的橫直著,像插在牆裡一樣。兩條手臂拖拉著,被冬天的北風吹得搖搖晃晃,就似向下面的人招手。


  他的臉青灰青灰,是那種沒人能形容出來的顏色,眼睛緊閉著,卻沒有死不瞑目,而他的下肢則掉落在閣樓的地板上,旁邊散落著從腹腔中掉出來的內臟。


  從警方封鎖現場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看到了這幕情景,沒有一個不受到巨大的驚嚇。包括從樓中『倖存』下來的三個人。


  事實上他們的驚恐感受更加深刻。因為一出崗村賢二的門,他們就看到了一地的血,是從閣樓上滲下來的,滴答滴答還在往下滲漏。王姐見到這個,當場又大哭大叫起來。


  而小夏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的衣服雖然穿得整整齊齊,卻在慌亂中沒有穿鞋,結果赤腳的她一下踩到懶三摔到地上的碎酒瓶。這才會受傷。


  警察來了後,因為要忙著勘驗現場,她才在一名警員的陪同下去醫院處理了傷口,然後在警察局接受證人詢問的時候,遇到了同屬證人的崗村賢二。她腳下的男鞋就是警察提供的。因為她根本就赤著腳,包紮後更沒辦法穿上自己的鞋。


  對於他們的說詞警方肯定是不相信的,頂多是理解為有人裝扮鬼怪實施這種可怕的餓謀殺。對此她當然明白,這個日本人好像也可以理解,只有王姐一直喋喋不休,極力要證實自己的說法。


  可是她確實對這件案子十分好奇和憤怒,因為這種殺人手法不僅是凶殘,簡直是變態!這樣的兇手無論他是人是鬼,都不能輕易放過!


  不過,她已經決定不再把阮瞻攪進來,所以她只和他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心裡真實的想法並沒有告訴他。她想著等她的腳好一點,她要找王姐再問一下,看前兩樁事件與這件事有沒有共通處,然後根據自己的經驗相結合,提供給警方,希望有高人可以盡快還死者一個公道!


  阮瞻一直靜靜的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在說道那個日本人時問得特別仔細,包括他整個的舉動和語言、行為。


  「他好歹算是幫了我吧,可是我不喜歡他。」小夏說,遲鈍的沒有發現阮瞻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我聽說日本男人大多表面上禮貌羞怯,可是他太羞怯了點,看人時總是偷瞄一眼,好像在算計什麼。」


  「離他遠一點就好。」阮瞻輕描淡寫的說。


  其實他對崗村賢二很有些懷疑,不止是他的神態、氣息,主要是他的感覺。當他們回到旅店時,他知道小夏是很怕的,雖然有警察在房子裡走動,她收拾東西時還是胡亂一塞,恨不得快點離開,而且對著每件東西都亂抖,好像生怕帶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而當他假裝觀察周圍的環境,偷窺一下這個日本人時,發現他雖然沒有明顯的反應,但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一下,彷彿感覺到周圍有人觀察他,當然那個人並不是警察。


  他知道自己隱藏氣息的實力,那對沒有靈力或道行一般的人而言是不可能被發現的,而那個日本人明顯發現了他,卻又假裝不知,這就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崗村賢二雖然加快了動作,阮瞻還是看見他小心翼翼的放進皮箱內的一隻紅漆木盒。


  那漆盒相當精緻美麗,雕刻著繁複的花朵,是一件完美的工藝品。不過這工藝品上被一隻同樣精巧的鎖緊緊鎖著,顯得特別神秘。


  而且,雖然那精緻的漆器只是一閃而過,但阮瞻卻依然發覺那花朵的後面隱藏著什麼文字,像是咒語一類的。他不懂日文,不能確定,只是有那種感覺。


  警方的檢查不能說明問題。如果他有道術,可以用障眼法輕易矇混過關。可是那漆器是幹什麼用的?裡面有什麼?這個日本人又是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鬼怪為什麼襲擊旅店?為什麼旅店裡並沒有鬼氣存在?


  這一個個不解的問題在阮瞻心中纏繞著。


  而與此同時,在這間他們臨時住進來的賓館裡,崗村賢二正萬分愛惜的擺弄著那只紅漆盒子。「我會完成你的願望的!不要急,不要急!可是你也要完成我的願望。」他像唱歌一樣輕吟。


  盒子裡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作為回答。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7 PM
第八章 小人物


    一周都平安無事。


  但是從第二天開始,小夏上班、下班、吃飯、換藥,阮瞻幾乎全程陪同。因為之前他冒充小夏的男友,現在又那麼體貼溫柔,小夏在他人的羨慕眼光中感到很甜蜜,但想到他之前關於二人是朋友的定位,又讓她不敢往奢望會有什麼變化。


  也許他只是可憐她又光榮負傷吧!


  「你怎麼會來這裡。」小夏終於忍不住打聽阮瞻為什麼意外出現。


  「我突然有急事要辦,順便來看看你。」阮瞻撒了個即沒誠意又沒質量的謊,不過小夏並沒有追問下去。


  他從來都是個謎樣的男人,沒人摸得透,即使是萬里這樣的多年好友也是一樣。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小的麻煩精呢!很多事還是不問的好。


  既然暫時不能離開,有他在這裡陪著也好。可是他連住旅店也要訂一個標準雙人間,一人一張床。雖然他一臉無所謂的正經樣子,卻害得小夏總是半夜起色心,想窩到他懷裡去。


  「你什麼時候走?」


  「我要看看風景才走。」阮瞻一語雙關,「這裡還很熱鬧的,以前並不知道。」


  他這一周來,除了圍著小夏轉以外,也一直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而且通過各種手段調查到了一點事情。但是綜合而來的信息卻如一團亂麻,暫時還理不出頭緒。


  首先,這個鬼怪出現得太突然。情人旅店以前一直非常平安,整個榮華路也沒出過類似事情。照理說沒有怨氣的地方,鬼怪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而這隻鬼怪不僅出現,而且很凶。它的來歷和目的就是個謎團。


  其次,鬼怪的殺人手法凶殘、變態又奇怪,對女人總是有猥褻行為。警方一直認為他只猥褻但不強暴,不是生理原因就是變態的性心理,實際上只是因為陰陽不能交泰而已。

不過警方既然不相信是鬼怪所為。當然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推測。


  第三,為什麼他隱身去情人旅店探察,卻找不到一點鬼氣?它白天的時候藏在哪?要知道鬼怪和人不同,是不能隨便亂走的,如果沒有適當的容器藏身而離開太遠,時間長了就會散了。


  第四,這些和那個日本人有關嗎?如果有關,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雖然他聲稱是留學生,而且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但有證據證明前兩樁兇案發生時。他並不在A市,他是春節後才來的。他說是因為喜愛這棟建築才住到這裡的,真的只是那麼單純的目的?


  第五,這一切和小夏有什麼關係?他不會蠢到相信這一切只是巧合。雖然從表面上看博恆公司請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是因為長期的業務關係,而事務所派出小夏也順理成章。甚至根據萬里的調查,博恆公司也確實有些法律事務需要處理,但所有的事都邏輯性太強,如果深究起來反而會有刻意之感。


  就算真的是工作原因好了,為什麼要給小夏安排了這所房子住進來?先不說這房子離公司並不近。單說對於這裡發生兇案的風言風語就有很多,雖然政府限制老百姓說這裡有鬼怪,宣揚封建迷信,可還是會有消息傳來,給她安排住處的人會不知道嗎?


  這所有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太巧合了,他不能不加個小心。


  他知道,怨氣重的鬼是不會輕易放棄目標的,通過小夏的描述,看來那個鬼對小夏興趣很大,卻沒有得手,所以必會想方設法再來害她,如果這裡面有人為的因素就會更加危險。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他才與她寸步不離,不給在暗處覬覦的餓對手任何機會。他在等它忍耐不住出來作祟,這樣它就會出錯,或者對別人下手,這樣他就會有機會了。


  他所盯的目標就是那個日本人。他感覺問題最初也許不在他身上,但目前他是脫不了干係的,尤其是那個紅漆木盒。他也知道崗村賢二在提防他,但他就是住在小夏的隔壁不搬。阮瞻想,他要麼是想和自己比試,有信心戰勝他,要沒他的紅漆盒子裡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是與這些兇案有關的秘密。


  他如最好的獵人一樣,看似無動於衷,實則布好了陷阱,然後靜靜等待。他相信,很快就有事情又要發生了!






  當——當——當——


  酒店不遠處的鐘樓發出了悠遠又渾厚的聲響,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阮瞻從淺眠突然清醒過來,彷彿他的神經自動告訴他有哪裡不對勁,


  這不禁讓他有點興奮,因為這是自從他嘗試主動釋放被封印的能力後,第一次感覺如此清晰。他輕巧的爬起來,在小夏的床四周貼滿他提前準備好的符咒,又虛空加畫了一個符,罩在她的頭頂,這才放心。


  門開了,阮瞻輕輕走了出來,在那個日本人門外停了一下,彷彿覺察出空氣中有鬼氣,連忙循著這些蹤跡追下樓去。


  房間裡,躲在門鏡後閉息的崗村賢二微微冷笑。


  「就這點法術嗎?連我造的假鬼氣也能引開你。還說中國的陰陽五行道術有多麼神奇,我看不過如此。」他說著就走到床邊,揭開了鋪在床上的一張很大的紙。


  循著月光可以看到紙上用日文寫上了咒語,下面正是那只紅漆木盒。


  當這張紙才一拿開,木盒裡立即傳來陣陣敲擊聲。


  「沉住氣!」他拍拍木盒,「如果沒有這咒語壓制,會讓那個低級的中國法師發現你們的存在,你們以後不但不能和我同生,就是現在也無法生存下去。


  木盒又敲了兩下後停下,表示聽懂了。


  「我說了會實現你們的願望,因為我們訂立了契約,你們也同樣要遵守。」他說著把木盒單手托在手裡,「現在我就放你們去。」


  他低聲頌念著聽不懂的咒語,同時手指比劃著奇怪的圓圈,當他做完這些,打開盒子,立即有幾團黑影衝了出來,在空中聚成人形。


  「好好去招待那位漂亮小姐吧,可惜,真是一位不錯的女人。」他假慈悲的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命運讓她必須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話音才落,那黑影驀然穿牆而過,進入了隔壁小夏的房間。


  小夏平穩的呼吸著,睡得極其香甜。完全不知道房間裡多出個對她不懷好意的惡鬼。那鬼慢慢走近床邊,向小夏伸出殘缺不全的小手,眼見著到了她胸前,突然被一團火一樣的光芒燒得彈到牆壁上,吱叫了一聲。


  這叫聲在黑夜裡很刺耳。小夏卻依然沒有醒,隔壁的崗村賢二到是聽到了,悄悄來到小夏的房門前,裡面的鬼彷彿與他心意相通,為他打開了門。


  一見房間內的情形,他冷笑一聲,「沒想到這個支那人還很謹慎。別怕,這符咒擋得了鬼,可擋不了人,我來揭掉這沒用的廢紙!」


  他走過去把所有的符咒都揭下來。隨手一指讓它們化為灰燼。


  「來享用美女吧!」


  那鬼這回沒有了顧忌,猛得向小夏撲來,一下伏在她身上。小夏一點反抗也沒有,反而張開雙臂把那惡鬼摟在懷裡。


  「不好!」崗村賢二輕喝一聲,上前就拉。但已經晚了,那鬼已經完全陷入了小夏的身體,叫聲全被淹沒,只是在那具軀體裡掙扎。只見小夏的身體亂扭亂動。可那鬼就是出不來!


  「這是怎麼回事?」崗村賢二驚奇的說。


  『小夏』在床上躺著,一個字也不回答,但是外形卻發生了變化。崗村賢二仔細一看,竟然只是兩隻枕頭,枕頭上畫滿了符咒。是那符咒的力量把惡鬼吸了進去,並且完全禁錮起來。


  「你以為我會把我的小羊羔放在狼的嘴邊嗎?」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冷冷的傳來。


  崗村賢二猛地轉身,看見衛生間門邊一閃,阮瞻突然現身。


  「她是個誘餌!」


  阮瞻冷哼一聲算做回答。


  有了上次楊幕友那件事的驚險,他怎麼還可能讓她做餌。他為了引這個日本人上鉤費了相當的心思,就連站在門邊隱身也要先閉了身上所有的氣息,又用結界隔離開小夏。可這個日本人看似精明,卻輕易的上當,甚至沒想過他離開後會用符咒圍住『小夏』。他本來有好幾套計劃,可是沒想過這麼容易就把惡鬼和崗村賢二都引了過來。


  他是過分自大,還是真的是個蠢材?或者只是個前台的小人物?


  「這麼說剛才離開的場景只是你的幻術而已,我還以為你上了我的當。」崗村賢二轉瞬就明白了這本就是個陷阱,「是我小看了你,你配當我的對手。」


  「可惜你不配!」


  「我是不會輸給你的,雖然我上了你的當,但這只是一時疏忽。」他指指衛生間,表面上侃侃而談,但心裡卻急速想著主意,「她在這裡躲著是嗎?你是個好的牧羊人。」


  他開始有點恨自己了,明明從岳小夏帶在身上的符咒看出來,阮瞻並不是個好對付的,為什麼輕易就上了圈套?師傅說自己容易驕傲誤事,果然是沒錯啊!


  「不用廢話,這個結界你打不破。」阮瞻挑釁的揚眉,「想個別的辦法扭轉局面吧。」他邊說邊摸摸後腰,借和崗村賢二說話的功夫,把封在血木劍上的符咒拿開。


  血木劍也是必須封上的,不然它遇到邪靈會自然反應的。此時當他一解開壓制的符咒,血木劍就開始興奮的亂抖。


  阮瞻把血木劍拿到手上,「別急啊,呆會兒請你吃日本料理。」


  崗村賢二往後退了一步,「這是傳說中的血木劍嗎?」


  「有點見識。」


  「可惜,靈體怕這把劍,我可不怕。我是人,是了不起的日本陰陽師,怎麼會輸給你!」


  「你說這話是怕了吧?」阮瞻輕蔑的盯著他,「和你力拼,你也不是對手。」


  「沒聽過日本的劍道嗎?」


  「就是劍道劍道,犯賤之人必被打到。」一個女子的清脆聲音從衛生間裡傳了出來,正是小夏,那結界封得住一切邪物進入其中,卻可以讓她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阮瞻,打死這個沒人心的狗日本!」她氣壞了,為了那些無辜慘死的人。


  「聽到了嗎?」阮瞻微笑了一下,目光中充滿溫柔,「女士這樣說了,有風度的男人是不會讓女孩子失望的。」


    崗村賢二,又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握住腰間那柄長年佩帶的匕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8 PM
第九章  逆風

咱們出去鬥法,這裡施展不開,而且不要破壞公物。」崗村賢二轉著腦筋,「中國人不文明,一向不愛護公共設施。」

  「你說什麼也不會扭轉你的敗局!」阮瞻平靜之極,完全不受崗村賢二的刺激而發怒,「你只要準備好去死就行了,其它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那麼你敢和我出去嗎?」

  「奉陪到底。」

  「好!」崗村賢二應了一聲,才想轉頭,忽然又說:「你不會在背後對我下手吧!」

  「這麼卑鄙的事,我不屑做。」

  「不,我不放心,我們一起走啊!」崗村賢二往一邊側了側身。

  他心裡在算計整個形勢。

  他來中國確實是學習道術來的,因為即使他不喜歡中國,也不能否認,日本的陰陽術確是來自於中國。雖然在現代社會,陰陽師已不再是崇高的職業,而且也早已衰落,但是仍然秘密的存在,而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他在師傅的門下,技藝始終不能突破,所以一直苦學中文,等著師傅終於有一天把他介紹給一位中國的道術師傅。可自從他來到中國,那位道術師傅教他的只有一招,只是這招極不好學,他一直埋頭苦練,如今卻只得一層水準而已。

  後來他聽師傅的助手說起,A市的榮華路出現了怨氣極深、凶氣沖天的惡鬼,十分適宜收來修煉成式神,不禁心癢難挨,這才費盡心機冒充留學生來到這裡。

  要知道如果能和惡鬼訂立契約,修煉成高級式神的話,他在師兄弟中會成為第一高手,就算師傅的兒子茂德,繼承了他們松井家世代相傳的、靈力強大的式神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他一定是排在第一位!他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強!他要和他們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一樣流芳千古!

  但是他的心太急切了,所以他犯了很多錯誤。那天岳小夏在地下室門口聽到的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音,實際上是他才與惡鬼比拚了靈力後在對話,在談契約的條件。當時他想趁惡鬼的靈力還沒到午夜時的最強下手,他以為沒人敢來那裡,卻忘了有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冒失丫頭。結果因為這個意外,他稍一閃神,差點被惡鬼反噬!

  對於岳小夏的死活,他本來是無所謂的,可是自從在情人旅店,他修煉的式神不但沒能把她當做食物,還差點傷在她的符咒手裡,他開始對她感興趣,或者說對她背後的人感興趣。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和他比起來如何?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也許這就是他這種人的毛病,有了相當的對手就想鬥一鬥。要知道在這個繁華的現代社會,這種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停留在岳小夏的身邊,尋找機會讓他的式神完成願望,然後以她的死刺激她的保護者與他全力一拼。他從那反覆使用的符咒上看出了他靈力強大,可是他沒料到,阮瞻對岳小夏的感情也這麼深厚,不僅寸步不離左右,就算離開也用符咒把她好好保護起來。

  真是個多情的人哪!他這種沒有感情的人根本不能懂得他要幹什麼!

  崗村賢二這麼想著,完全不想想自己實際上是中了阮瞻的計策,寧願自欺欺人,以死不承認來保持他那白癡自尊。他只是等著阮瞻同意和他出去拚鬥,因為他沒能把阮瞻引去他布好了各式陷阱的房間,反而被引來了人家的地盤。他怕阮瞻也同樣布下了陷阱對付他。

  他一直想救回他的式神,因為這式神是如此難得,是陰陽師一生中難得巧遇的。可阮瞻冷酷得如一柄刀一樣,舉著那柄黝黑又泛紅光的劍一動不動的站在最要害的部位,使他不敢輕舉妄動。他捨不得好不容易收的式神被斬得灰飛煙滅,又不敢在這裡鬥法,所以他邀阮瞻去外面,如果他們去另一個地方對陣,他相信他絕不會輸!

  「怎麼樣,敢嗎?」他挑釁。

  「還是那句話,奉陪到底。」阮瞻神色不變,和崗村賢二並排站立。

  他有他的顧慮。

  他以前殺過人,所以並不怕再多殺一個,可是他認為殺了這個狂妄無禮的人只會讓他解脫,到死都覺得自己了不起,打得他滿地找牙才會讓他知道什麼是羞愧,讓他明白中國的法術是怎樣的強大!而且如果這個日本人死了會比較麻煩,他可不想搬著他的屍體到處跑。

  另外,當時他只給小夏設置了結界,為了能讓惡鬼順利進入房間,外間並沒有設;為了能讓血木劍隱藏住氣息,他又不能站在床側,只能是這一方位的牆角。這樣如果出現打鬥的話,會驚動這酒店裡的其它人。還有,為了防止萬一的疏忽之中,讓崗村賢二收回被困住的式神,他也應該遠離這裡,收拾完了日本人,再回來收拾惡鬼。

  正是出於這三點考慮,他才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崗村賢二見他答應,心裡一喜。炫耀一樣,默念了幾句,一腳跨出,阮瞻只感到空間的扭轉,眼前一下子出現了酒店後方的場景。酒店的後方是一幢蓋到一半,因資金不到位而荒棄的建築工地。

  他被捲到了扭曲時空的正中,如果他不跟上就會直接從十樓上掉下去摔死,如果他跟上,必須有同等的靈力,否則還是死。這種時空扭曲術不是人人都會的,雖然他對崗村賢二為什麼會這個表示懷疑,但他知道,這個日本人必以為他不會此術,是想藉機除掉他。可惜他的日本算盤打錯了,因為剛好上次在楊幕友事件中,他摸索到了一點皮毛,而崗村賢二的功力也好像不深,所以他從容地跟出一步,分毫不差的一腳邁出,兩人同時落在那廢棄工地的碎石瓦礫之中。

  崗村賢二吃了一驚。這可是他苦學了半年的成果,為什麼阮瞻也會,並且舉止要比他更為瀟灑?這一下讓他對自己的必勝信心打了個折扣,但骨子裡的凶悍不允許他退縮。他『唰』地拿出那柄匕首,按下機關,上下各又彈出一部分,變成了一把短刀。

  看他擺出了死拼的架式,阮瞻懶洋洋地伸了伸血木劍。如今他的功力已經有所長進,血木劍如鋼鐵一般堅硬,並不怕任何利器。

  崗村賢二嚎叫著,向阮瞻衝了過來,帶著長期從事日本體術訓練的架式,而阮瞻,他的父親從小是教過他防身之道的,不然他也不會以七歲的稚齡,和萬里打遍全小學無敵手。

  如果說崗村賢二憑借的是一股野獸般的狠勁,阮瞻憑借的就是打架的經驗豐富,外加與生俱來的那種驕傲與從容。

  兩人纏鬥在一起,一時間甚至連他們揮舞的手中利刃也帶著風聲,除了碎石在腳下的呻吟聲,就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這不斷閃展騰挪的兩條黑影上,不時還爆出一聲兵器相碰的脆響。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幕武打皮影戲一樣--

  雖然一開始那個矮個子憑著悍勇稍佔上風,但慢慢地,高個子漸漸掌握了局勢,最後把那小個子逼得退了又退,最後一跤坐倒。

  他的屁股一沾地,立即又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再打,然後再倒,他再起來打,再倒--

  這樣一連十幾次,直到他手中的短劍飛了出去,在寒夜中劃過一道閃光,隱沒在碎石之中,而那個高個子則用劍尖指住他的咽喉!

  如果小夏在旁邊觀戰的話,一定會說:看到了吧?這就叫作--狀態是暫時的,素質是永恆的。好勇鬥狠並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省省吧!」阮瞻還帶著那幅一與人鬥法就流露出的冷酷如刀的神色,「意志頑強值得稱讚,不過如果明知道無法取勝還要拼意志的話,就太蠢了!」

  「殺了我!」羞憤使崗村賢二怒目而視。

  「不。」阮瞻傲慢地撤回血木劍,「我怕髒了我的劍,我給你拚鬥法術的機會!」

  他不是婦人之仁,他是要從精神上徹底的挫敗他!

  崗村賢二也不客氣,從地上一躍而起,「那就讓你見識我的陰陽道術。」他不要臉面地說,完全不提剛才的慘敗。心想只要阮瞻死,有誰知道他今天在體術上的敗?只要沒被人捉住把柄,他就沒有失敗。

  這就是他的邏輯!

  他後退幾步,舉起右手在空中虛空畫著怪圈,同時左手捻決,嘴中唸唸有詞,然後用力指向阮瞻。

  「嘗嘗這個,支那人!」

  只見工地上捲起一陣旋風,大約三尺高,裹著碎沙石,一齊向阮瞻刮了過來。阮瞻用右手提著血木劍,左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彎彎曲曲的符咒,一下就形成一個屏障,把沙石和威脅都擋在外面。

  崗村賢二見沒有效果,立即左手換決,這一次是一團火光直射到阮瞻身上。可阮瞻那個屏障沒有絲毫破損,他本人定定地站在屏障的後面,好像在看這日本人需猴戲。

  為什麼沒有傷不了他?為什麼沒有傷不了他!崗村賢二的冷汗順額而下。

  「輪到我了!」阮瞻輕笑,終於明白了這個日本人果然只是個小人物。他輕聲念動咒語,「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

  也是風,也是旋風,不過比那三尺高的夾雜沙石的旋風不知漂亮多少倍,不僅是向崗村賢二撲去,而是把一切捲了進去,又甩了出來。

  當旋風鄰近的那一刻,崗村賢二終於明白,阮瞻的靈力要比他強大得多,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那個符咒上表達的只是他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上當了,他被騙了,不該相信那個助手的話來收惡鬼,修煉式神,他是贏不了的!

  他學習了中文很長時間,今天才終於明白那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如果這個阮瞻再不除,假以時日,就算他師傅來也是白搭。

  還有那句俗語--不要給人家當槍使!這個好學的日本人這一刻也明白了。

  因為他看到了有兩個白乎乎的東西憑空從酒店的高處落下,就在他頭頂上又突然變成黑色的,對他當頭罩來。

  他認識那個術法。但是他沒時間反應,只感到一陣空虛,全身的空虛。

  他知道那是什麼,心裡即悲哀又憤怒,竟然還有點期待!

  逆風--

  這是他最後一句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39 PM
第十章 陰陽道的解釋

阮瞻看了看崗村賢二的屍體,皺緊了眉頭。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這是個麻煩,有個躲在暗處『幫忙』的人,一幅要把水攪混的樣子。

不遠處的酒店裡,沒有結界破損的跡象,而地上躺著的除了已死的日本人,還有兩個白白的枕頭,是他用來冒充小夏並困住惡鬼時所用的,但上面的符咒已經被破壞了。

  兩隻軟枕從幾百米遠的十層高樓上,在冬夜的大風天裡準確無誤地直接落到崗村賢二的頭頂上,不是人力而能為的。

  逆風!

  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本來在日本的陰陽術裡,逆風是指法術失控,反噬其主。靈力比較低的術士使用高深的咒文時很容易產生這種現象,輕者受傷,重者死亡。可在今天這個情況下,分明是有人解開了符咒,御使那惡鬼從頭頂侵入崗村賢二的身體,然後吃掉他的魂魄。當時由於崗村在體術和鬥法中均遭受了重創,精神和心理上處於又膽怯又震驚的狀態,而且他收這惡鬼作式神時倉促且勉強,所以會很容易就被消滅掉了。

  之所以說他是被『消滅』的,而不是用更好理解的『死』字形容,是因為他的魂實際上是讓惡鬼吸取了,當警方發現他的屍體後會發現,除了他自己跌倒的痕跡,他沒有什麼外傷,只能解釋為不知原因的猝死。這樣也好,崗村賢二的死不會帶來司法上的麻煩,問題只在於那個暗中操控的人,還有那個逃走的惡鬼。

  它吃了崗村賢二的魂魄,等同於吸收了他的精神力,會更強大和難以捕捉,而且不知道它跑到哪裡去了。當然它不會離開很遠,但已經強大的鬼可能會繼續在A市作惡。可惜,當時事發突然,他的法術還沒有完結,來不及再次捉住它!

  可以說,那個暗中操控的人選的時機相當好。

  崗村賢二隻是個餌,他大概可以猜出幕後的人是誰,但是他不知道那個人要幹什麼,要怎麼進行下去?

  阮瞻歎了口氣,知道這件事又是不好解決的,目前只好先離開再做打算。他先是拿起那兩隻枕頭,準備帶回去,然後找到了那柄遺落的匕首,把它扔到不遠處的河裡,這才回到酒店裡。

  「怎麼樣?」小夏一從結界裡出來就忙著問。

  「崗村賢二死了。」阮瞻平靜地回答。

  「死--死了?」小夏嚇了一跳,「你真的打死--了他?」

  「他確實是死了!」阮瞻話音未落,小夏突然轉身就走。他只好抓住她,「你要去哪裡?」

  「毀屍滅跡外加銷毀證據!」小夏神色堅定,發誓要違反法律,只要保住阮瞻就好。

  真是冒失的丫頭!

  阮瞻又歎了口氣,把今晚的事簡要的對她說了一遍。

  「陰陽師?這個我在動畫片裡見過,好像還很帥的。」一聽日本人的死與阮瞻牽不上干係,小夏立即把這事扔到了一邊去,竟然沒有同情,「可是你說的那個陰陽道是怎麼回事?」

  「上床講。」阮瞻說,隨即意識到這話有些曖昧,但小夏卻少根筋一樣沒有反應,只是不肯睡自己的床,因為剛才那上面曾禁錮過惡鬼,阮瞻只好和她換。

  「在日本,陰陽師可以說是占卜師,或是幻術師。據說他們不但懂得觀星宿、相人面,還會測方位、知災異,畫符唸咒、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鬼怪,也都深知其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事物的能力。我剛才說的陰陽道就是陰陽師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組織,是傳承很久的隱蔽門派。在日本的傳說中,野蠻時期各地有很多的鬼怪,這些人是以消滅它們為主的,也主持些清除惡靈的工作。日本陰陽師通常是不理會世俗的,主要對付鬼怪,不過也保護日本皇室。他們身份高貴,軍隊也好,政府官員也罷,對他們是很恭敬的,甚至於謙恭。」

  「聽說是起源於中國是嗎?這些日本人,這麼對待老師!」小夏從鼻子哼出一口氣。

  「沒錯,日本的『陰陽道』確是起源於中國百家爭鳴時期的陰陽五行學說,和中國的道術很有些淵源。當時在戰國時代,有一支主張提倡陰陽、五行學說的學派,稱之為『陰陽家』,以齊國人鄒衍、鄒爽為主要代表。陰陽說是把陰和陽看作事物內部的兩種互相消長的協調力量,認為它是孕育天地萬物的生成法則。這正是我國道教的始祖老子所說的、構成世界的概念。就是說:道生一,一 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大約在公元六世紀,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在日本登陸後,又滲透了一些當地文化,於是便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陰陽術在日本古代,一直都是很盛行的法術。當時的人們常常請陰陽術士來為他們祈福、除靈。據說直到現在,在一些古剎裡還能找到關於陰陽術的軸卷。你剛才說的日本漫畫中,那些除靈師們也是使用陰陽術是嗎?這就可見陰陽術在日本流傳之廣。」

  「哇,你很有學問哪!以前可沒看出來,以為你就會調酒和好看地笑。」

  小夏的話讓阮瞻禁不住微笑,心想這就是岳小夏的說話風格,半褒半貶,又那麼直率。

  「我早就看出崗村賢二有問題,所以查過資料,並不是我有學問。」阮瞻說,「他就是個陰陽師,不過法力不高,我猜他是為了要來收式神的,可惜他不該不加約束,還想在中國滿足他的式神的願望!」

  「早知道也不告訴我!」小夏有點不滿,「你這個男人就是這點不好,有什麼話都憋在肚子裡,也不和別人商量一下。愛說話的男人多好,像萬里。」

  「當時我不確定啊。」阮瞻撒謊,他實際上是不想讓她擔心。而且以她正義的性子,說不定當場提刀追殺崗村賢二,「我是今天才知道,那惡鬼是日本人收的式神,只是不知道它怎麼會突然冒出來的。」

  「什麼是式神?是不是動畫片裡一念叨就跑出來的那個奇醜無比的東西?」

  「式神是日本操偶術的一種,是以本身的靈力召喚其它生物。與傀儡術不同的是,他所操作的是活物,和西方的召喚術有很大的相似之處。陰陽師通常修煉氏神,就是抓來的鬼怪。當然具體的操作心法是無法知道的,不過可以推測他們應該是用符咒和精神控制來做到的。而且,式神的存在和施術者一體的。施術者精神力越強,式神所能發揮的威力也就越強大。式神是經過一些特殊的儀式認主的,一但認主,式神便為之所用。收複式神的時候,式神需要認可主人的能力。一旦得到認可,那麼他就必須以一些特殊的方式來禁錮式神。」

  「那個紅漆木盒!」小夏突然想起來了,她在恍惚之中好像見過一眼。當時她只覺得精美,今天聽阮瞻一說,有可能是禁錮惡鬼的東西,不覺十分噁心,「真是變態的人,拿那麼美的東西放那麼可怕的魂魄!」

  「很有眼光!那些花朵下是祈禱文,壓制了式神的凶氣。其實,他的能力收那惡鬼是很勉強的,所以一有機會,惡鬼反而吃了他的魂魄。」阮瞻鄙視之中又有點可憐之感,「這就是修煉式神時要承擔的一些後果。」

  「可是你才說,你不知道那個什麼式神是怎樣突然冒出來的,確實沒有一點線索嗎?」

  阮瞻搖了搖頭。

  對於小夏突然捲進這件事情來,他從一開始就是懷疑的。如果說小夏的身世單純,那麼這件事也許還是因為他。這樣就可以推斷,是楊幕友在背後搗鬼。畢竟,上次那麼好的機會,他並沒能消滅了他,現在讓他跑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去。

  今夜之後,他幾乎可以肯定是楊幕友在暗中操縱一切。以他那種陰戾的個性,不會不報復被追殺、被破壞了奸計的仇,何況他是那麼好鬥,怎麼能放了可能是一生的敵人。

  他曾讓萬里調查過博恆公司了,很清白,沒有任何問題。但公司這時候讓小夏來,一定有其背後的原因。等回去後,他也許該拜訪一下這間公司,雖然他知道以楊幕友的狡猾是不會那麼直白地露出馬腳的。

  最關鍵的是那惡鬼的來歷。

  可現在它逃走了,雖然離不開A市那麼遠,恐怕還會作惡,一定要想個法子。它吸收了崗村賢二的精神力,會很難找到它,只有找到它的出處,才能真正且徹底地消滅它。

  只是,這幾天恐怕會不那麼太平!

  想到這裡,他不禁對楊幕友起了追殺之心。這個混蛋竟然為了一已這私,趁他與崗村賢二鬥法之機,放走了那惡鬼,還讓它變得那麼強大,這不知會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可他卻無能為力!如果他的天生靈力沒有封印這麼久,能夠釋放得快一點就好了。他這樣想著,沒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正面地看待自己的能力。

  「不會是楊幕友背後搞怪吧?」小夏懷疑地問。

  她並不傻。

  她知道如果能把阮瞻禁錮的鬼給釋放出來的,一定是有點道術的,而且還不能強大到能破了保護她的結界。這麼想來想去,雖然也有可能又出現了別的壞蛋,但現成的候選人只有楊幕友了。

  「他並不叫楊幕友,那只是他附身之人的名子,就連洪好好也是一樣。」

  「我知道,可是在找到他寄生的新宿主之前,這樣叫著比較方便嘛!」

  「說的對。」阮瞻答。

  很多的問題等著他。

  為什麼要牽扯到日本人?惡鬼的來歷是什麼?『楊幕友』附身在哪裡,新身份是什麼?他的真實面目又是誰?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很多很多--如一團亂麻!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會有人再遭殃,而楊幕友的功力還遠沒有恢復,不可能直接對陣他!不然小夏剛才就已經不安全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41 PM
第十一章 同居生活


  一個星期竟然平安無事。


  阮瞻想,可能是惡鬼吸取了崗村賢二的精神力,需要慢慢融化為自身的東西,所以才躲在一邊修煉吧。


  可是A市是如此之大,它可能躲在任何一個角落,只要它不出來,要找到它就會如大海撈針一樣。但阮瞻認為它是不會躲藏一輩子的,它身上的怨念太深,必然會出來為禍,直到滿足它的願望為止!


  如果它早就存在,為什麼以前沒有出來過?如果說它是突然被釋放出來的,這是可以解釋得通的,也可以想像得出是誰幹的。可最重要的它的來歷,它凶死的原因、它為禍的目的,才能徹底消滅它。


  從它以往的所作所為看,它是渡化不了的,只有滅掉它之一條路!


  他覺得這一切一定是個那房子有關的,不然惡鬼不會在那裡首度出現,所以他一直在調查那房子的事,找遍了小報舊聞,尋遍了傳說中的故事,可是一周來仍然毫無進展。


  房子的歷史相當乾淨,是在民國時期A市的榮華路剛剛興建時就蓋起來的。當時那裡是外國人和中國富豪的聚居地,即使舊中國戰火撩亂、備受欺凌時也沒有受到波及,可以說從表面上看,包括文化大革命在內,連凶死的人都沒有一個。


  據說當年蓋這些房子的時候,為了更結實牢固,連水泥也是用糯米熬出的汁液來攪拌,所以如今這裡的房子還相當不錯。加上一直有人居住,是不可能招惹邪祟來這裡安家的。所以,那惡鬼必定出自這裡!


  只是,它是誰?


  因為情人旅店被警方封了,所以阮瞻曾大白天冒險隱身,來到這裡查看。但在這漂亮的西班牙式建築裡,除了因為凶死過五個人而顯得陰森外,並沒有發現什麼。就連他潛入警局,查閱的相關資料裡,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招魂?他也曾想過。可是當他在地下室和閣樓徘徊時,他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這五個人全是凶死的,按理說應當留有很強的怨氣,但他卻絲毫沒有發現這些東西,估計崗村賢二在收復式神時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邪術,把那些冤魂壓制逼迫到什麼地方去了。


  就算他費些心力可以找出來,他也不能這麼做。他不動這個念頭還好,否則那個幕後黑手必定又要使出陰毒的手段,對那五個無辜的人斬盡殺絕。


  還是別嘗試用那個省力的方法,讓怨死者保有留存自己魂魄的機會吧!他若不動這五個人的腦筋,相信那個人也不會動。因為以那個人目前的功力,要絕人生路也是要頗費一番力氣的。這樣的話,這五個已死的人至少還可以有重新開始新生的機會。


  線索到了房子這邊已經斷了,他有點一籌莫展,但他逼迫自己再想辦法。務必要把傷亡減到最小。而且他不能被動挨打,他也要找機會反擊。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小夏在阮瞻身後叫他。


  自從崗村賢二死後,他們只接受了相關的詢問就沒什麼事了,反正最後的屍檢結果是不明原因的心臟猝死。至於他為什麼半夜三更跑去廢棄工地,還跌得渾身是傷,那就不知道了,也許他變態,喜歡自己在深夜的碎石堆裡跳來跳去呢!


  第二天,公司就給她安排了新住處,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阮瞻根本沒有提要離開的事,所以順理成章的,他們又一次開始了『同居』生活。


  和以往他們的『同居』不同,這一次不是因為她怕鬼而硬賴在人家那裡不走,反而是她有點垂涎的男人一言不發的跟著她不放。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安全,因為畢竟這事根本還沒結束,不過她一直在自我催眠,不理會正常的理由,開開心心的把握和阮瞻相處的每一天。


  「你不用每天接我的。」小夏非常自然的挽住阮瞻的手臂,嘴裡客氣,心裡還是很希望他還繼續接送她上下班。


  他那麼帥,又表現得那麼溫柔體貼,每天在公司的女職員妒忌得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中走來走去,真是很有成就感,那種虛榮心上的極度膨脹和滿足,可是不是蓋的!


  「有什麼不開心嗎?」見他臉上沒有什麼笑容,小夏問。其實她知道他心裡在擔心什麼,她也很擔心,但她知道目前沒有任何線索,著急也沒有用啊!


  「沒有。」阮瞻微笑了一下。


  「笑起來那麼好看,不要引人犯罪好不好!」小夏咕噥了一聲。


  「你說什麼?」阮瞻似乎沒有聽到。


  「沒什麼,就是萬里打電話來,說這個週末來看我們。」


  「他是來看你的,這傢伙從沒對我這麼好!」


  「也許他是帶來什麼消息的。至少,他可能有點好建議,你知道這是他最大的特長,冷靜判斷他不比你差,何況這件事他是旁觀者。」


  「沒錯,他也許會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阮瞻點頭。他一直在查那個房子,可是根本沒有結果。人有時就是這樣,陷入了一個問題的中心,就看不到其它的可能,這也許就是一葉障目吧。


  「既然這樣,你就開心點吧。今晚我們吃火鍋好不好,家裡好像有啊,昨天我翻廚房時看到的。」這個公寓就是這一點好,不但帶傢俱,還有廚具。


  家?


  阮瞻細細在心裡描摹這個字,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情緒,讓他想就這麼過下去吧,平靜、溫暖、有人可等也被人等待。他從沒有過這種生活,只是被遺棄、被排斥,除了萬里。在他的整個童年、少年。從沒有人接近過他。


  他的父親雖然養育他,但不寵愛他,總是訓練他獨立。告訴他,他是不同於一般人的人,上天生了他出來,就一定要他的用意。


  可是他不要與眾不同。他只想平凡而已。所以他非常排斥這些,雖然父親所教授的他也用心學,不想辜負他的養育之恩,但他那麼厭惡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一學會封印術就偷偷自我封印起來,從心底牴觸這一切。


  父親知道這些嗎?他不能確定。他只知道,父親把平生所學全部教授給他,然後神秘死去,至今都讓他無法釋懷。


  要不是身邊的這個沒有心機,但又有些聰慧的女子,也許他還在冰冷封閉的世界生存,平靜但也死寂。不管他是否願意,她逼他走了出來,如今他開始正視他的能力了,他也必須慢慢釋放出能量,要保護她。還要讓那惡鬼不危害人間。


  今天他才明白,上天給了你的,躲避又有什麼用呢?


  小夏並不知道阮瞻心裡所想的,只是很快樂的和阮瞻走在一起。他們每天都這麼一路走回離公司不遠的公寓裡,然後一起準備晚餐,吃過晚餐後又一起洗碗、看電視,就像小夫妻一樣。雖然只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但足以讓小夏的心裡甜蜜著,特別是每晚睡覺時一想到他就睡在小客廳的沙發上,總是覺得非常安全和滿足。


  她總是讓房間的門開著,這樣她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阮瞻的身影,反正如今是冬天,兩個人睡時都蓋著厚厚的被子,不用擔心走光。


  其實她的色心有點希望阮瞻會走光,起碼讓她看看他的身材有沒有料!


  「那個——」她睡不著,也知道阮瞻沒有睡著,雖然他躺在沙發上不動。他睡覺可真安靜,安靜得讓人心疼了,總覺得像要隱沒在黑暗裡一樣。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被你父親收養的嗎?」她想瞭解他,壯著膽子問。因為在黑暗中,互相看不清楚臉,她才敢問。


  阮瞻動了一下,沒說話。


  「好吧,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只是要——」她沒說下去,心想萬里果然沒說錯,女人就是這樣,一對某人感興趣,就想挖出人家祖上十八代。其實她只是模糊的聽萬里說過阮瞻的身世,很想瞭解一下,溫暖一下他而已。不過如果他不想說,她也無所謂,反正她覺得阮瞻是好男人,讓她感到安全的男人,那麼她也不必知道他的過去。


  兩人沉默著。


  正當小夏以為阮瞻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阮瞻卻突然坐了起來。


  「我五歲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被家裡人扔掉了。」他簡明扼要的說。


  小夏的心緊揪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他說得那麼簡單,好像自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貨物。這讓她很心疼,因為他那種平靜而無所謂的語氣,彷彿也是這麼看自己的。


  「然後我被一隻路過的鬼,千里迢迢送到我父親那裡。」阮瞻繼續說,「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我父親,又為什麼把我送給他老人家。」


  「路上——很辛苦嗎?」小夏擔心的問。


  「還好,當時還小,也就那麼過了。」阮瞻竟然輕笑了一下,「如果用來騙女孩子,好像有點資本似的,畢竟可以說成是吃過苦的人哪!」


  沒有吃的、晚上趕路、白天睡在荒郊野外的陰寒處,不僅要提防人、還要提防鬼,陰陽兩道的欺凌,長途跋涉,還有什麼是不苦的?


  「所以你對鬼有好感,不想輕易對付他們是嗎?」小夏並沒有害怕之感,只想起阮瞻平時的態度。


  「也許。」這個他倒沒想過,今天小夏一說,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自我封印也可能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麼你父親收養了你後,那隻鬼去了哪裡?」


  「不知道,他消失了,我再沒找到過他。」阮瞻有點惆悵,覺得今晚的自己突然很多話。


  「他是好——鬼,可惜我沒見過他。不然我要謝謝他,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你,那我也早死了很多次了。」


  「你不怕?」


  「我為什麼怕?是他救了你,也間接救了我不是嗎?」小夏說:「我只遺憾當時不認識你,那樣你就不只萬里一個朋友了。」


  阮瞻沒說話,可是很想跳下床去擁抱她。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42 PM
第十二章 蓋房子的人


  萬里帶著調查博恆公司的結果來到A市。


  「寫得很清楚,這個公司還只個小作坊時候的狀況、發展的路程、目前的資產、主要業務和競爭對手、上市情況、公司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的祖宗十八代,小蜜有幾個、包括玉照,全在這張碟裡了。」


  萬里隨手脫掉外套,看見小夏坐在一邊笑咪咪的看他。


  「怎麼?看來你很高興見到我,這樣我的疲勞狀況好多了!」


  「當然啦,多日不見,也會想你的。」


  「啊,你確實比那個混蛋有良心多了。」萬里向阮瞻努努嘴,後者正心無旁羈地用電腦看那張資料碟,「他就知道利用我。我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心理醫生,外兼客座教授呀,竟然給他當包打聽。」


  「是私家偵探。」


  「中國不允許有私家偵探,雖然我做的是私家偵探的工作,但中國只有包打聽和地保,你說我是哪一種?」


  小夏『嘰』的一聲就笑了出來,看著萬里標準雅痞的著裝和面孔,完全沒話說。


  包打聽?地保?虧他想得出!他那幅模樣怎麼像嘛!不過一見到他,她就會感到放鬆和開心,這和與阮瞻在一起是不一樣的。當她和阮瞻單獨相處時,她的心跳得會不規律,但又會感到特別安全,很踏實。


  「有線索嗎?」萬里看阮瞻大致瀏覽了一遍文件,正坐在那裡沉默,問道。


  「沒有。」


  「完全沒有?」


  「完全沒有!」


  「那麼我這幾天的勞動白費了?」


  「也不是這麼說。你的調查至少排除了一種可能。」


  「排除法?」萬里加大聲音,「我累得像狗一樣,還像老鼠一樣做賊,竟然就只是你的排除法?!」


  「很重要的排除法。」阮瞻很氣人的來了一句。


  「很重要是吧!」


  萬里站起來,「小夏,別攔著我,我要打這個神棍一頓。排除一下他根本不是好人的因素。」他挽起袖子。


  「你不是想嘗嘗定身法吧!」阮瞻似笑非笑的看了萬里一眼,萬里眨了一下眼睛,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此時小夏趕緊端了杯茶給他,「還是動動你那精明的大腦,幫我們分析一下這些日子的怪事吧,我們鑽進了牛角尖。想不出其它出路了。阮瞻,你來說吧。」


  阮瞻點點頭,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自己的調查和分析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他是覺得目前的自己站在了死角裡,總覺得有什麼疏忽了。卻又一時抓不住。他很確定是楊幕友在背後搗鬼,可這就如同楊幕友劃下的道,他必須解決才行,找到楊幕友並不是個好辦法。再說對楊幕友,他暫時不想打草驚蛇,他有一個長遠的計劃在醞釀。


  讓萬里調查博恆公司,只是迷惑楊幕友的棋,讓他以為他們正在按正常渠道破解迷局,其實他清楚,以楊幕友的狡猾又謹慎的個性,是不會直接出面的。博恆公司之所以插進一腳,肯定是與其有關係的其它人拜託、或者設計的。


  所以楊幕友目前的身份一定與博恆公司有來往,且來頭不小。這樣就很可以鎖定為數不多的幾個『上流』人物,只是他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親身試探。相信楊幕友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決不會與他會面,他當然也不能硬闖幾位大富豪的家。


  現在纏繞他的問題是,這個房子,這個來歷不明的鬼,還有日本人!


  萬里聽他說完,想也不想的問,「你查了所有的事,確定這個鬼與這房子有關,而那個日本人是為這鬼而來,可是沒有線索是嗎?」


  「我總覺得哪裡疏漏了。」


  「因為你笨嘛!」萬里藉機攻擊了一下阮瞻,「問題明擺的,既然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正常的,為什麼不查查蓋這所房子的人!我主要是說工匠!」


  阮瞻楞了一下。


  對啊!為什麼沒想到蓋房子的人?


  既然房子自從蓋上就沒有出事,連那塊地也是淨土,就只有蓋房子的工匠能接觸到這個房子的根本,能改變這個房子的氣數。雖然這房子表面上沒有什麼,也還是不能解釋惡鬼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但查查當年的工匠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沒錯,我沒想到這個。」阮瞻老實的承認。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教你個乖,你這個叫一葉障目。」萬里舒服的伸長了腿,「看到了嗎小夏,男人的品質真是分三六九等的。」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夏讚了一句,但還沒等萬里沾沾自喜,又一盆冷水潑下來,「但哪個聰明人能給我說說,這蓋房子的工匠要怎麼找起,難不成這也有歷史記錄吧!」


  「這個——是個問題。」萬里的笑容垮了下來,「可是這可是唯一的線索。」


  三個人一陣沉默。


  半晌,小夏突然想起王姐和她嘮叨過的話,「我聽說當年這片房子是一起蓋的,僱主出錢,一個留洋回來的中國人做的總設計,然後才蓋來的。還聽說當年為了房子能結實牢固,連水泥也是用糯米熬的米汁攪拌的。我想這在當年一定是個大工程,說不定很轟動。」


  「這倒是,可以查查這裡的舊聞軼事,或者問問還健在的老人,記不記得祖上流傳過這件事情。」萬里說,「阿瞻,你查出過什麼?」


  阮瞻習慣性的皺著眉。稍微回想了一下,「這裡本來是片荒地,是沒人管的小商販做生意的地方,類似於現在的農貿市場,連舊社會的黑幫都不來這裡刮油的。可是後來有個浙江人看到這是塊風水寶地,而且有商業前景,就以極低的價格買下這一片地。隨後蓋了很多娛樂場所,吸引了大批人來,又把小商販管理起來,他坐收租金,慢慢的就發展成了今天的繁華地段。但當時他在這片地的東南上風處,留置這麼一塊地方,作為籠絡達官貴人和外國人之用。當年在這裡蓋房子的都是用極低的錢買的地皮,相當於送。」


  「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出線索。」萬里的腦筋靈活,立即跟進。「你想,他一個南方人來到這裡。發那麼大財當然有人眼紅,所以他留下這塊地用作安撫八方之用。我想當時的地皮是相當於送,這房子可能也是如此。他是哪的人來著?」


  「他姓李,浙江人。」


  「南方人,腦筋果然靈活。」萬里讚了一聲。


  「你是說,既然他連房子帶地一起送人,十之八九也是他僱傭人蓋的這一片各式洋房!」小夏也思考起來,「當時留洋歸來的中國設計師並不多,我看現在存留的當年的那些娛樂場所的遺址也是西洋風格。弄不好是一個人設計的。」


  「這很重要。」阮瞻點頭,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不過雖然設計師接觸了房子,但他不會親自去蓋。當然也是有各種可能,但目前最有可能與這鬼相關的是親自施工的人,也就是工匠,現在我們明白了什麼人要蓋房,什麼人設計的房,也許可以推測出什麼人施的工。」他在窗口踱來去,「一般而言,當時那麼高級的房子當然不會隨便找人來施工,也不可能找游勇散兵——」


  「當然不會找蹲在路邊的水貓了。」萬里插嘴,「總會找有組織的,或者自己人吧。」


  「這個說得好。我們先打聽一下A市附近當年有沒有類似於大地施工隊的組織,然後查查那個設計師是哪的人,反正,李富翁不會從浙江調人手來吧。」阮瞻說,「據聞當年A市青洪幫盛行,有許多社會底層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加入青幫,或者依附其下,所以我猜測他們會把持一定的組織,很可能就是青幫旗下地下勞動者親手蓋的這片房子。」


  「有道理。」萬里點頭,覺得曙光就在眼前。


  「我聽說設計師就是A市的人,還真也是青幫的掛名弟子。」小夏腦海中閃過從愛說話的王姐那裡打聽的事。


  「行啊,小夏,這也被你查出來。」


  「不是,我是聽王姐說的。」小夏拍了一下萬里的肩,「她就是本市鄉下的人啊,她人又愛說話,又愛聽人說話,所以知道好多事情。因為那個設計師與她是同鄉,又是當年家鄉的富戶和風雲人物,所以她很驕傲,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她就什麼都說給我聽了。」


  「誰是王姐?」萬里又問。


  「鬧鬼事件的倖存者。」阮瞻邊答邊穿上外衣,「我現在就去查查看。」


  「你要查什麼?」


  「青幫、設計師、王姐。」阮瞻簡明扼要。


  「我也去。」小夏下意識的扯住阮瞻的衣袖。


  阮瞻伸手握住小夏的手,只覺入手冰涼,知道接近事實的情況讓她緊張。有那麼一瞬間,他沒捨得放開她,但終於還是拉下她手,「我先自己去,到了關鍵時刻我會需要你的。」


  小夏不言語,看著他走出門去。一旁的萬里明銳的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變化在發生。


  他要插上一槓子嗎?這想法嚇了他自己一跳。






  一間豪華的辦公室裡,一個中年男人在打電話。


  國際長途!


  「我找松井石根先生。」他用日語說。


  當電話那頭響起一個蒼老但又威嚴的聲音後,他笑了起來。


  是他要找的人,聲音那麼熟悉,可以聽出性格依然沒有變。


  「哪一位。」電話那頭的老人傲慢的問。


  「是我,」他突然改用中文,他相信他的聲音,松井石根也不會忘掉。


  果然,松井石根停頓了一下,明顯聽出了他是誰,不過仍然用不變的聲調問,「什麼事?」


  「沒什麼,我是來道歉的。」中年男人慢慢的說,沒有笑,但卻帶著笑意,「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徒弟,是我失了你的信任。」


  「怎麼?」


  「他死了。」


  「噢。」松井石根就像聽到天氣會下雨一樣平靜,「怎麼死的?」


  「被一個叫阮瞻的中國法師打死的。死得很慘,體術和法術全敗得一塌糊塗。」


  「謝謝你告知噩耗。」聲音仍然平淡,但中年人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就像狗被搶了骨頭時的感覺。


  「還有,他再接再厲,賢二本來收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地縛靈做式神,結果由於鬥法失敗,被吃了魂魄。」


  「就這樣?」


  「就這樣!」


  「謝謝。」沒有道別,電話斷了。


  中年男人也放下電話,笑了起來。


  「他會上鉤嗎?我看他對徒弟就那麼回事!」一個獨臂獨目的女孩依在他的懷裡說。


  「可是他會感覺殺了他的徒弟是被冒犯了,而且他想要寶貝,那可是個很好的式神哪!」中年男人胸有成竹。


  說話的正是『大富翁』張群,和他的『女兒』張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43 PM
第十三章  山莊


    小王鎮,原來叫小王鄉,地處於A市的西北近郊。


  它曾經只是貧困的鄉村,以出產上好的白酒和手藝佳的泥瓦匠而聞名。可是對於當地人而言,當年的這裡只出了一戶姓嚴的大地主,然後嚴家又出了一個青幫頭子和一個留洋的大少爺,其餘的就只是窮苦的農民和艱難掙扎的小作坊主而已。


  而解放後,特別是近年來,隨著A市的發展,小王鄉也憑借美麗的自然風光成為了著名的風景特區而逐漸繁榮起來,如今已然成了一個富裕的小鎮。這在三個初來乍到的人眼裡,除了人們說話的口音和人工景色稍差一點,其餘的設施和A市幾乎沒什麼區別。


  「你很確定在這裡會找到那個地縛靈嗎?」萬里問。


  他們才住進了一家旅店,雖然是建愛山裡的山莊型建築,不那麼豪華,但卻有三星級的規格,竟然還有套房提供,這就解決了他們住房的難題。


    因為目前是旅行淡季,旅店裡的房間空了大半,而且他們來辦理的又可能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最好不要離得不太遠,以方便互相照應。但又要考慮到小夏和兩個男人住在一起畢竟不太方便的問題。現在有了套房就好多了,小夏睡在房間裡面,兩個男人睡在外間。


  「不確定,但這是唯一的線索。」阮瞻一邊收拾簡便的行李一邊說。


  「也是。」萬里就沒有阮瞻那麼有規律,而是先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所有的外圍因素都指向了這裡。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蓋房子的人,而連設計房子的人,當時青幫裡負責這些建築工程的把頭都出自這裡,就大致可以把目標確定了。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施工的工匠是什麼人,但這裡本來就出手藝最好的工匠。這麼看來,大家鄉裡鄉親的,很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說得對,很多地方都有自己傳統的行業,這就是因為這種親朋同鄉間的互幫互助而形成的。這項工程在當時是個大買賣,雖然大頭的錢款到不了窮苦工匠的手裡,但養家餬口一陣子是沒問題的。」


  「說不定可以娶上個媳婦呢!」萬里笑了一下,「其實我聽說蓋房子最好不要選在天氣冷的時候。可當初也許浙江李富翁急於行賄,竟然還沒等春暖花開就開始施工,和現在的時節差不多吧。」


  「現在是有點冷。」阮瞻瞄了小夏一眼。


  雖然已經立春了,但天氣還是冬天的氣息。山裡就更加寒氣襲人,再加上由於客人只有他們三個和另外一家三口,以及幾個留守的服務人員,山莊旅店自燒的暖氣根本不怎麼熱,所以小夏一收拾好東西就穿得厚厚的窩在暖氣邊上的沙發上聽這兩個男人說話,裹得像個小毛球。


  「可是——那個地縛靈是怎麼回事?」她提出個問題。


  「地縛靈是日本陰陽道的一種說法。就是死去的人,對某一個特定場所有深厚的感情或意念,其靈魂便會在那裡逗留不走。完成死者未完成的願望,也就是咱們中國民間所說的鬧鬼。一般來說,這種靈魂力量的是否強大,在於心中的感情。不論愛恨,感情越強烈,靈魂的力量就越大。」阮瞻解釋,「那個鬼我懷疑就是地縛靈,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潛伏那麼多年才出現。也不知道為什麼榮華路上始終沒有他的氣息,但我覺得他就是與那裡有關,所以才要找到當年蓋房子的人。」


  小夏點點頭,更深的縮在沙發裡,不止是冷。感覺上就有點不安。


  阮瞻在一旁看著,知道她怕冷,也心疼她受凍,但他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選擇。


  不是他非要住在山莊旅店,本來鎮上也有旅店的,但那地方是個很熱鬧的所在,年輕人很多,陽氣過旺,鬼是不會潛伏在那裡的。而這座山就不同了,光袤博大,能夠隱藏住一切美好或醜惡的東西。在說,他們是以旅行者的身份來了,雖然在這個時節來有點古怪,但總比他們大咧咧的沒有藉口的東遊西逛更容易隱蔽,不那麼太惹眼。


  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在暗中窺伺,不得不小心一點!


  「我怎麼覺得像尋寶活動。」萬里引著小夏說話,「這樣想好像比較興奮。」


  「你當然了,沒見過你那麼超級樂觀的人。」小夏立刻回答萬里,「就算天塌下來,你也是笑咪咪的。」


  「他那是嚇傻了,你當他是勇敢嗎?」


  阮瞻話才一出口,萬里立即回擊,一時兩人又開始互相攻擊。


  小夏實在不理解他們這種感情交流方式,微笑著轉頭看著窗外。


  他們來的時候還是下午,當時陽光明媚得很。那時候看這依山而建的山莊旅店,覺得非常美麗,儘管是冬季,但碧瓦紅牆掩映在山體的雄渾深色之間,仍然不同凡俗。


  可山裡的夜好像來得特別快,才一會兒工夫就黑了下來,而且還陰天了,刮起了大風,像是要下雪一樣。這時候就顯得人少山曠,太過寂靜了,除了山間嗚嗚嗚叫的風聲,就是不知名的動物在號叫,在黑暗中顯得特別的詭異。


  晚飯的時候,三人就跑去和留守的服務人員閒聊去了,實際上是要打聽一些閒話。小夏剛開始時因為怕冷不肯去,後來還是被兩個男人硬拉了去。先不要說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裡並不會更暖和,就沖著這種空寂的狀態也不宜單獨讓她呆著。


  「不要小看這些閒話,好多最重要的線索都是從閒話中得來,而且燒暖氣的大爺是個十里作鄉有名的百事通,當然就更有閒聊的價值。」萬里這樣評價他們拿了一大堆吃的,又跑去鍋爐房的舉動。


  燒暖氣的鍋爐房比其它的地方都更暖和!這是小夏第一認知,然後又遇到那位和藹健談的老人,就更覺得和這兩個男人出來是對的。


  老人姓嚴,快七十歲了,但硬朗得像五十歲一樣。


  「這個時候來山裡,你們還真是奇怪。」老人喝了幾口他們孝敬的酒,談興旺了起來。


  「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總是湊不到一起。」撒謊的事萬里很在行,說得和真的一樣,「這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想出來玩玩,而這死丫頭非要看山間雪景。」


  「啊,你們來得還真巧,這天就要下大雪了,看到沒。天都是紅的。」老人指指窗外。


  小夏望出去,見天陰得更厲害了,黑暗中隱隱透著紅色,想起那天遇鬼時那種比黑還黑的感覺,瑟縮了一下。


  「朋友啊。」老人呵呵的笑,打趣道,「我還以為她是你們其中一個人的小媳婦呢!」


  「我想啊,可是她好像喜歡那個像啞巴一樣的壞傢伙。」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阮瞻垂著眼睛彷彿沒聽見一樣。小夏則氣得差點上去咬他一口,但又有被人揭穿心事的尷尬,沒有動彈,只臉紅了一下。


  「哈哈,丫頭坐在這邊來吧,看你很冷啊。」老人見小夏不好意思,扯開話題,「不是我不好好燒,是領導只給那麼多煤,我只好這樣。過來啊,丫頭,不要凍到。」


  看到小夏坐到更溫暖安全的角落,阮瞻外表平靜下的緊張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聽說這裡以前出產一種非常有名的白酒。」他把話題往自己想問的方向湊。


  「是啊,不過現在出不了了。」老人惋惜的說,又喝了一口他們帶來的酒,搖搖頭,「酒好是因為山泉好,二十年前,不知為什麼山泉斷流了,就再也出不了好酒,慢慢的這行就做不成了。」


  「不是說各家都有祖傳的蓋房手藝嗎?」萬里接著問,「現在到處在蓋房子,這兒的年輕人大概都去包工蓋樓了嗎?」


  「你說這個事是有,我們這鄉家家戶戶都有蓋房的好手,這個山莊就是我們村自己蓋出來的。包工隊嘛,到是有一個,不過因為這裡成了個什麼名勝地,所以村裡的人都靠這個吃飯了,誰還去下死力。怎麼?你們想蓋房?」


  「不是。」萬里連忙擺手,「我們從A市過來,看到好多西洋建築,聽說是出身這裡的一個建築師建的。」


  「哦,這個!」老人驕傲的笑了起來,「這個你問我就對了,那可是我的祖上。雖然我們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說來也帶點親故啊!我們這百來年就出了這麼一個留洋的大才子,我聽我爹說當時可轟動了。」


  「那他回國後可沒少幫鄉里鄉親的吧?」阮瞻趕緊插嘴。


  「哎,人家是大地主家的大少爺,和我們這樣的窮親戚和其它窮苦人家有什麼關照。」


  「可是我聽說當年他蓋那些洋房的時候,用的是家鄉的工匠師傅啊。」萬里硬往話題上加碼。


  「嗯,這個倒是,你們知道的還不少。」


  「這個討厭的男人在圖書館工作。」萬里又攻擊了阮瞻一下。這讓小夏差點笑出來,她終於知道男人有多麼幼稚了。


  「那難怪了,知道這麼多事。」老人有點佩服的看著阮瞻,「因為當年嚴家還出了一個青幫的頭子,是專管泥瓦工匠的把頭。聽說蓋那些房子的是個大財主,這會讓青幫和那個把頭賺一大筆,又能在自己鄉里揚名,所以確實是讓鄉里的人去做的這個工。雖然拿的是小錢,可是因為活計大,所以讓不少人小賺了一點,家裡活得不那麼緊巴巴的了。」


  「是不是還能娶上媳婦啊?」萬里不忘開玩笑。


  沒想到老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啊,當年有十幾個家的壯勞力在外面呆了一年,回來後確實帶了點錢回來,他們的後人就住在山腳下的村裡,當年可是羨慕死其它的人家啊!」


  「是哪些人家呢?」阮瞻問,「我對那房子特別喜歡,想研究一下怎麼蓋的,他們的後人總有還保留手藝的吧?」


  「手藝嗎?那些老人總還是有的,你有眼光。不過——你們最好現在別去。」老人沉吟了一下。


  「怎麼?」三個人立即來了精神,果然出現了什麼異常嗎?


  「我孫子頭天給我送衣服來時,說村裡最近不那麼太平!」


  「不太平?」三個人幾乎齊聲問。


  但未等老人回答,窗子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敲擊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5:44 PM
第十四章 狐狸精是男的?


  下意識的,幾個人向窗子那邊望去,阮瞻甚至把手伸向身後。


  他的後腰上掛著一個兩寸大的皮套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手機或者工藝品,實際上裡面放著的是那柄血木劍。因為被封印能力逐漸釋放,現在血木劍已經可以隨他的心意變大變小了,不用像以前那麼費力的封在蠟中。


  「呵呵,沒事的。」老人叫回緊張的三個人,「冬天的山裡風大,這窗戶的密封條早就掉了,風一吹就會打玻璃,和有人敲窗一樣。」


  「剛才並沒有。」阮瞻習慣性皺眉。


  「風向轉了啊。」老人說,「城裡是不會這樣的吧!可是山裡的風哪有定勢,一時一變的。」


  「是啊,不要大驚小怪。」萬里扯回話題,「老爺子,跟我們說說村裡有什麼不太平的?我們本來想旅行期間去村裡找個老手藝人,研究一下傳統的建築藝術,這個人——」他指了一下阮瞻,「對蓋房子的事可是著迷,我都懷疑他是老鼠轉世。所以你可要和我們說說,別回頭我們到村裡去再冒犯了什麼就不好了。」


  「這樣的話,是要和你們說說的,不然你們人生地不熟,再撞客兒了,不是造孽嘛!」老人嚴肅起來,「我是不怕什麼妖魔鬼怪的,年紀大了,死了也就和他們一樣,沒什麼好怕!本來如果沒人來旅遊的話,我是要下山看看的,現在你們來了,又沒人替我,我只好等明天我孫子來替我才能過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禍害人!」


  老人說著說著有點氣憤起來。


  「到底是怎麼了?」萬里忙追問。


  「還不是男狐狸!」老人說著啐了一口。


  「狐狸?男——的?」小夏還以為聽錯了。


  她只聽過罵女人是狐狸精,還以為是女人的專利,哪想到狐狸精還有男的?!


  「當然琚A狐狸也有公的,不然怎麼會繁衍下這種物種。」萬里回答小夏,然後又向老人湊了湊。「狐狸精是勾引男人的,那麼這個男狐狸是不是要勾引女人?」


  「要是勾搭女人倒好了!」老人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顯得憤慨莫名,「這個男狐狸總是半夜三更進別人家裡。然後也不管大姑娘還是小媳婦,就——」


  「不是——強姦吧?」萬里硬著頭皮問下去。


  「我孫子說啊——這還——」老人瞄了小夏一眼,「同著這位大姑娘的面,不要說這個了。」


  「哦,那我出去。」小夏懂事的站起來。


  她雖然很好奇,但是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必須要從這位嚴大爺這裡打聽到一些事情,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礙事而耽誤了他們的計劃。


  「我和你一起。」阮瞻也站了起來,幾不可聞的向萬里使了個眼色。


  他不放心小夏一個人單獨行動,到了這裡要步步小心。楊幕友在伺機報復,日本人來歷不明。他不能有任何閃失,尤其對於小夏而言。


  他拉過小夏的手,帶她走出溫暖的房間,站到這山莊式旅店的迴廊上。雖然迴廊是封閉的,但山風依然從整排窗子的縫隙中湧擠進來,讓這裡有一種空曠的冷。


  阮瞻一直握著小夏的手,柔軟和冰冷的觸感讓他把兩隻握緊的手一起放入自己的皮夾克口袋裡取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的親暱。


  小夏當然巴不得如此,就算他沒意識到也好,就算他並沒有把她當個女人也好,只要這一刻,她也很甜蜜。所以,她也不說話。見阮瞻一直凝視窗外的景色。


  窗外,白天看來峰巒錦繡的山此刻黑黝黝的,不再讓人有被群山環抱之感,反而覺得那山像一層層的黑色波浪,在陰暗微紅的天空下疊在一起。只等著時機成熟就會撲湧過來,把山莊裡的人完全吞噬壓倒在下面。


  不過,阮瞻就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她什麼也不怕!


  「小夏,我教你個簡單的法術好不好?」阮瞻突然說,但眼睛還是看著窗外。


  「好呀,什麼法術,難學嗎?我怕我學不會。」


  「很簡單。」阮瞻鬆開小夏的手,讓她一瞬間有點失落感。


  但這隻手還掛在他的口袋裡,另一隻手卻又被阮瞻握住,「這樣,你不會結手印,而且那個也需要修煉靈力,所以我給你畫一個。」


  阮瞻說著閉上眼睛,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眉心輕按了一會兒,然後在小夏的左手心畫著什麼。小夏見自己的手心上並沒有什麼,只感覺他的指頭在手心中溫暖的劃過。


  「這個符咒是民間廣為流傳的,就在山裡最為有用。」阮瞻溫言道,「你該知道在民間傳說裡,山裡是有山神的。在山神中有一位叫石敢當,是很有名氣的。這個咒語就是借他的神力。」


  「要怎麼做?」小夏由於好奇來了精神。


  「不熟悉地形的人最好不要在山裡走夜路,如果迫不得已非走不可,只要撿幾塊雞蛋大小的圓石,放在左邊的口袋裡,當發覺身後有異樣時,由左手取一塊出來,向身後扔去。記得不要回頭,同時口中唸咒語。咒語很簡單,就是——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這麼簡單?」


  「這是民間傳說,加上我給畫的隱形符,多少會有用的,不過這威力只有阻擋的功用,並不能退敵,你最好的方式還是不要慌,選擇正確的道路跑。」


  「為什麼要教我這個?你看出什麼了嗎?」小夏問,有點奇怪阮瞻的行為。


  阮瞻溫柔的微笑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只是這是山裡,討你個安心。這符咒會保持三天的。」


  「那是不是不能洗手了?」小夏看看自己的左手,感覺阮瞻指尖的溫熱仍然在。


  「不是這樣,你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甚至可以——」


  話還沒說完,門『吱呀』一聲開了。


  因為比較突然,小夏嚇了一跳,立即抱住阮瞻的胳膊,結果一看之下,竟然是萬里走出門來。


  「男狐狸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他衝口而出。


  「怎麼?」


  「嚴大爺說。這件事是最近三、四天才發生的,具體受害細節無從得知,因為遭到侵害的女人重者被嚇瘋,輕者失語。但是村裡的婆婆和奶奶們檢查她們身體時發現,並沒有遭到強姦,但是——有傷。而且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


  「不用想了,就是他!」阮瞻斷言,「他潛伏了許久就是為吸收崗村賢二的魂魄,目前可能還不能完全消化掉,但已經忍不住出來為禍了。」


  「可是,那些人家的男人們都沒有覺察嗎?」小夏問。


  「怪就怪在這裡,他只騷擾年青漂亮的女人,家裡的其它人都會昏睡不醒,而且被騷擾的女人都沒有叫。而第二天就會像失心瘋一樣,不是嚇得躲在角落不敢再來,就是在村裡亂跑,而且——都不穿衣服。就是給穿上,她自己也會撕爛。你看,家裡人被迷昏,被侵害的女人又出現這種症狀,所以按民間的說話是狐狸精上身——確切的說是男狐狸精上身。」


  「他不可能那麼快吸收由逆風而來的崗村賢二的精神力,所以他只找陽氣較弱的女人下手。這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他能做到不驚動家裡其他人的話——」阮瞻想了一下,「有人幫他?」


  「誰在幫他?一個——色鬼!」小夏叱了一句。


  三個人不說話,其實心裡都是明白的,這件事針對性那麼強,一定是逃跑的楊幕友在搗鬼。問題是他的傷勢不允許他親自動手。必須有人幫他,或者他必利用了其他人,崗村賢二算是一個,那麼現在的人又是誰?這個小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變態的行為,按理說不會出現在小孩子的身上,難道真是體形特異的人成為怨鬼後做的?這個小鬼有什麼毛病,做了鬼怎麼還那麼色呢?竟然還在修煉期就出來搞怪?假如他和蓋房子的人有關係,他這麼做有其他目的嗎?


  「這一躺是來對了。」阮瞻打破沉默。


  「是啊。」萬里笑了一下,「可是這位山爺爺可真能喝,二斤白酒,五十七度的啊。」


  「他明天下山嗎?」阮瞻答非所問。


  「是啊,我們跟他一起嗎?」


  「不,我要想想。」阮瞻說,「我們回去吧。」


  直到半夜,小夏也睡不著。


  她不知為什麼想到了王姐。她也是這村子的人,本來可以和村子裡的人一樣,憑藉開發這美麗的山就能活得很好的,若不是因為超生也不用躲到生存更加艱難城市裡去,不用經歷那麼恐怖的事情。


  可是那個鬼追到這裡來了,即使她回來也躲不開這磨難吧。是什麼樣的冤仇讓這個『小孩子』成了地縛靈?他到底要怎樣,是不是當他功力一成,他就要像在情人旅店一樣凶殘而變態的殺害他人?


  當——


  窗玻璃上傳來一聲脆響,小夏一驚,隨即想起窗子密封條不牢固的事,也沒在意,翻過身去繼續窩著想心事。而那聲音隨著亂吹的狂風,不斷的,以一個固定的頻率敲擊著,漸漸的,竟然形成一種催眠的行為,讓小夏昏昏欲睡。


  但正當她要沉入夢鄉時,一聲驚恐的尖叫穿越黑夜,把她驚得條件反射一樣坐起來,然後坐在床上楞了幾秒鐘,不知道發生裡什麼事,只看到外間的燈亮了。


  「小夏,呆著不要——」阮瞻突然闖了進來,但又楞在當場。


  他沒料到小夏已經起來了,而且由於事發突然,被子被掀到了一邊,此時身上只穿一件睡衣,一臉茫然的坐在床上。外間的光線隨著大門的打開正好照到她。


  那是一件白色蕾絲睡衣,光滑的絲綢柔順的貼著她起伏有致的身體,襯得她的身段曼妙玲瓏,睡衣下伸展著一雙修長美腿,搭配上她不知所措的神態,有一種致命的誘惑。


  他呆看了幾秒鐘,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垂下眼睛,撫平紊亂的心跳,「不要亂跑。」他艱難的說完後面幾個字,把已經展開的殘裂幡放在門口,又退了出去。


  「好了嗎?」萬里急急的問。


  「好了。」阮瞻掩飾了一下,和萬里跑了出去。


  能招魂的殘裂幡在,她不會有事。不過她幾秒鐘前的樣子還是讓他的心跳得有些不規律。本以為她只是任性的小丫頭,不過讓自己牽掛而已,從不知道她也可以是這樣媚惑的!


  比她還媚惑的女人他也見識過,只是因為他對她已經有了感覺,所以這吸引力是如此之強,竟然在一瞬間就擾亂了他的心思。


  「好像在那邊。」萬里指了指前面,『我們一起上嗎?」


  「不,你守在這裡,以防萬一,我自己過去。」阮瞻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寧心靜氣。


  他面對的可是未知的東西,必須專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1 PM
 第十五章 深山深處的河


  阮瞻舉止古怪的離開後,小夏才意識到自己幾乎半裸的狀況,雖然現在已經剩下獨自一人了,卻尷尬得要命。


  不過,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有女人驚恐的叫聲,所以沒時間想女人家的心事,急忙穿好衣服,準備隨時幫忙。


  那個小鬼又摸到山莊來了嗎?


  殘裂幡在門口放著,她知道這個幡是能吸魂的,靈體不敢靠近,所以大著膽子打開房門看外間的情況。見外間的燈還亮著,東西沒有混亂的跡象,證明這兩個男人早有準備,這讓她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他們早就有預感,但是卻瞞著她。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很不錯,可是也有種被排斥在圈子外的感覺,她知道他們是為她好,可她不想做一個累贅,她也是他們的夥伴!


  窗玻璃上又傳來規律的扣擊聲,這弄得小夏在不安中有點煩躁,「這個破密封條是怎麼回事?」她咕噥了一句,走上前,拉開窗簾,果然見一根細細的黑影在窗邊趿拉著,風一吹就甩到玻璃上。


  她伸手去抓那個飄動的條子,入手卻感到濕粘又柔軟,好似——人的殘肢!


  「是——密封條嗎?」一個僵硬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她嚇得急忙縮回手,但還沒等遠離窗子,就有一張黑乎乎的小臉快速貼近了過來,同時一隻殘缺又扭曲的小手驀然抓向她!


  她本能的往後一跳,同時也多虧了她很少離身的地藏王菩薩的護身符,讓那怪異的小手在觸到她脖子的一剎那被火燙到一樣又縮回去。但它顯然與其他鬼怪不同,與它第一次想侵害小夏時也不同,從沒有鬼能在護身符的保護下能觸到她脖子上的肌膚的,可是它卻觸到了,而且掛斷了紅色的細繩,護身符一下掉到了地上。


  小夏來不及去撿。只是撲到殘裂幡那裡,感覺背後風聲陣陣,等她轉過身來。發現身後空空如也,只有猛烈的山風吹了進來,吹得房間內所有較輕的東西全都飛舞了起來。

 
  又一聲呼救聲從大開的窗子外傳來。


  這一次小夏聽得出是個男人的聲音,或者說是個老人。那聲音只叫了一聲,然後就悄無聲息了,沉默著極度的不祥。


  小夏著急的站在殘裂幡旁邊。再一次面對著兩難的局面。她想大叫阮瞻來幫忙,知道在這靜夜裡他一定可以聽到,至少會受到驚動。但她又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是什麼,怕叫他的話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遭受到危險。


  萬里就更不用說,他沒有靈力,只是陽氣極旺的膽大男人,大概會被阮瞻派去執行監視或者輔助性的事,況且他手裡也沒有法寶。只有上次血腥瑪麗事件中用過的桃木劍,叫他來只會讓他涉險。


  但她又聽出那個聲音來自於那位健談和藹的老人,不能置之不理!


  她猶豫了一秒鐘,然後就去抱殘裂幡,觸手之下才知道這微微泛紅的金屬旗子是多麼沉重,一拉之下竟然沒有拉動。她不知道平時阮瞻怎麼單手拿著的,反正她是拿不動,只好費力的在地上拖著來到窗邊。


  窗外,那個不知名的細條子還掛在那。隨著山風傳來一陣陣血腥味。小夏忍住要嘔吐之感,瞇著眼睛往外看。


  大雪不知何時已經靜悄悄的下了起來,地上已薄薄鋪了一層銀白,雖然沒有月光,但在白雪的反射和房間內透出的燈光中。小夏還是看到在空曠的前院,一條黑影走在雪地上。


  他走得很慢很慢,慢得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帶著點炫耀的意味。他高且瘦,一頭長到腰的頭髮,穿著拖到地了白袍子,和那雪地像融化在一起一樣。或者『他』是『她』,但決不是那個襲擊小夏的小鬼。她單手拖著一個東西在地上,仔細一看竟然是個人。這個人面朝下,像破布一樣鬆垂垂的沒有反應,一隻腳被抓在那個『人』手裡。


  嚴大爺!


  雖然沒有看到被拖在地上的人的臉,可小夏瞬間就明白那個人是誰,差點衝口大叫而出。


  那個『人』彷彿知道小夏看到她了,而她也似乎就是故意想讓小夏看到,竟然慢慢扭轉過臉來。


  有至少一百米的距離,在這樣的黑夜裡,就算滿月下的雪地也應該看不到對方的臉,可小夏卻清楚的看到了,或者說是那個『人』想讓她看到。


  那是個女人,極為美麗、世間沒有的、無論用語言形容的嬌柔美人。能顛倒眾生的臉孔卻帶著殘酷的笑意,這兩種極致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絕對的妖媚。在一瞬間就讓小夏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狐狸精,就是這種可以讓人心甘情願為之送死,而且還可以不要任何回報的感覺。


  她生為女人尚且有這種反應,相信如果男人看到的話,就會完全臣服!


  「你不來,這老爺子就死了!」那女人對著小夏輕啟朱唇,優雅嫵媚的說。雖然隔了那麼遠卻讓小夏聽得清清楚楚。


  小夏清楚的知道這是個陷阱,就是為了捉住她,而後來要挾阮瞻的。她只是個小人物,是一條小魚,沒有什麼價值,但卻是個釣大魚的上好餌料。


  為了阮瞻的安全,她不能游上去,可是她如果不去咬鉤,這個無辜的老人就會死,這讓她急得無所適從。


  沒有面對這種生死選擇的人是不會理解這種心態的,因為她無論怎麼選,都會有人受傷害。她但願最後的結果是自己,那麼她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而那美人卻不等小夏的選擇,只停頓了一下就又轉身走了。她穿得一身的白,慢慢走在大雪紛飛的山間,只有一頭長髮隨風狂舞,說不出的詭異陰森又說不出的美麗出塵。


  小夏忽地蹲下身子,撿起那枚護身符,又做了點準備工作。然後從窗子跳了出去。


  她知道她如果不去的話,自己不會有危險,阮瞻也不會有危險。可是她無法硬起心腸讓那麼厚道善良的老人去死。而阮瞻在她心目中當然比一切人都重要,但阮瞻受要挾的話不一定會死,而嚴大爺如果不去救助就必死無疑。相信阮瞻來選擇也會那麼做。


  況且,這件事早晚要解決,不如自己去躺一下路,她只要盡量保持冷靜。把時間拖入一點,讓阮瞻處於有利的地位,必要時把危險引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殘裂幡她抱不動,她只有護身符可以用。但她告誡自己不要怕。阮瞻說過,只要膽氣壯,妖魔鬼怪就會懼三分,就像萬里那樣。


  可她想的雖然好,才沒跑了幾步遠就被滑倒在地。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摔疼。原來雪太大了,只一會功夫就積了厚厚的一層。但是她感到左肋下被咯得夠戧,一摸之下是一塊碎石,不由得感歎上天對她不薄,連忙撿起來放進短大衣的口袋裡。


  她一直怕脫離了殘裂幡的保護範圍後那小鬼會追來,根據剛才的判斷應該也就在五米左右,可她跑了很久竟然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在她身後作怪。她相信幕後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一定有什麼原因。


  她走幾步就滑幾跤,跌跌撞撞的想追上那個女人。可那女人雖然看似走得慢。卻一直與狂奔的小夏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即不遠也不近,慢慢把小夏引到深山裡去。而小夏則越走越艱難,除了體力不佳的她跑累了,她的兩個口袋裡也裝滿了石頭。


  一進了深山。她就感覺和那塊平坦的半山腰不一樣了。總有奇怪的聲響從她身後傳來,感覺什麼東西跟在她身後她不知道山裡有什麼,鬼怪還是妖精,她只牢記著絕不向後看的原則,仍然追著那個女人。心裡想著,嚴大爺這麼被拖著,他那麼大年紀了,不會有事吧?


  「喂,你拖著一個老人要去哪裡?」疲勞和憤怒讓她的膽子大了起來。


  那女人沒聽見一樣,繼續走,但一分鐘後卻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了,連帶著老人一起。


  這嚇了小夏一跳,急忙追上去,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後面,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肩膀,用了很大力,讓她覺得要陷入了她的骨頭中了,疼痛和恐懼讓她的冷汗落了起來。


  「喂,你拖著一個老人要去哪裡?後面有一個怪聲調學著小夏的語調大喊。


  話音沒落,黑暗中又一個聲音同樣重複了一遍,然後是第三遍、第四遍,再搭配著群山的回音,慢慢的讓小夏覺得四周的暗處都是奇怪的東西。


  她掙扎了一下,沒有能動,只好暗暗把左手摸進口袋,鼓勵自己不要怕,儘管她能感覺冷汗順著脖子流向了胸口。


  她一動不動,好像是嚇傻了,實際上是在等待時機。當感覺又有什麼東西爬上了她的腿時,她終於再也無法忍耐,掏出早已握在手中的石頭,向後扔出。同時喊道:「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一聲嚎叫響起來,小夏只感到肩膀一鬆,急忙向那白衣美女消失的方向跑去。


  『唰唰唰』的聲響從背後傳來,小夏一邊跑一邊感覺著身後,當覺得有什麼逼近她,她謹記著阮瞻告訴她不要回頭的囑咐,只不停的拿石頭向後扔,扔完了左口袋的,再把右口袋的倒到這邊,她只感到手心發著熱,逃命的百忙之中,抽空看到左手手心,阮瞻給她畫的那個隱形符此時卻顯現了出來,發著淡淡的紅光。


  他真好!永遠會保護她!


  驚恐中她還想到這個,並不斷佩服自己一路假摔就為了多撿石頭這個笨辦法。可是石頭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當她扔完最後一塊石頭時,她驚恐萬狀,覺得要被山鬼生吞活吃了,因為她剛才扔石頭雖然高興,但也從聲音中聽出被丟到的『人』有多麼不高興。


  可是,當她已經準備好當山鬼的小點心時,卻忽然覺得身後沒有聲音了。


  那種感覺是相當恐怖的,因為那意味著有更可怕的東西出現!


  小夏慢慢扭轉過身去,見後面什麼也沒有,而另一側卻傳來『嘩嘩』的聲音。


  是水流聲,冬季的深山裡竟然有了水流聲!而且是突然出現的,一分鐘前還沒有!


  小夏蹭向聲音的方向,當她爬過一個小土包,驀然發現下方竟然有一條小河,正是這條小河發出的水流聲。


  小夏嚇呆在那,因為在雪夜之中,她也看得清那河水是紅色的,上面漂浮著一叢頭髮。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2 PM
第十六章 雪女


  如櫻花花瓣一樣的大片雪花紛紛撒落在血紅的河面上,但轉瞬間就又被這紅色吞沒。


  是幻覺吧?


  可是河裡真的有一顆頭在水面上沉浮不止,黑暗中她不能確定那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因為老人的頭髮雖然還好,但並沒有那麼茂密了。


  鎮定!一定要保持鎮靜!


    她告戒著自己,憑著幾次和阮瞻出生入死的可憐經驗試探著向著走,感覺腳下軟軟的、滑滑的,但卻不是踏雪的感覺,像是踩上什麼活動的物體上,一種噁心的酥麻感一直從腳底傳遞到她心裡,讓她要咬緊牙關才能繼續走下去。


    那個美人狐狸精已經完全沒有了蹤影,只有摸索前進的小夏和繼續流淌著的血河。走近些,小夏才發現那血河的頭尾全部隱沒在黑暗中,出現得極其突兀,而且水面死一樣的寂靜,只是『嘩嘩』的聲音讓人以為水是流動的,與其說是一條血河,其實不如說是一面紅色的長鏡。


    小夏全身戒備著,慢慢靠近那叢頭髮。現在她已經發現那漂浮著的不是老人的頭,她知道那是作怪的東西,這讓她有兩種選擇——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或者揭破它。


    無論對方是誰,他們的最終目的是阮瞻,如果她不理那怪物,怪物當然要惹她,而且她不想這一次因為救人之舉又連累到他,所以她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她伸出右手,想抓住那叢頭髮,可那頭髮卻突然動了一下,漂遠了些。小夏再抓,它就再漂,漸漸的漂向了河心。小夏蹲下身,在雪層下扒出一塊超大的石頭,費勁全力搬了起來。狠狠的扔了過去,只聽到『咚』的一聲,石頭重重的落在了河心,但在一瞬間並沒有下沉,彷彿沒有反應過來,而是遲疑了一會才沉入水底。


    是幻覺!


    她很確定,但還是沒敢莽撞,握緊左手,試探著走下『河』去。


    她的腳一踏入水裡。冰寒的河水立即浸透了她的衣服,灌進了她的皮短靴,凍得她牙齒打顫。儘管明知道是幻覺。可還是不能阻止大腦提醒她就要凍死了。


    她堅持著向前趟,盡力提醒自己忽略『水』的阻力,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那叢頭髮那裡。可那頭髮有意識一樣,就是漂來漂去的不讓她拿到手,直到她屏息猛力一抓。


    入手濕漉密麻,非常輕。這讓猛力上提的小夏差點仰面摔倒。它這才看到頭髮下面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叢頭髮而已,就像漂在河面的水草。


    她鬆了一口氣,又有點懊惱,想把頭髮丟出去,但一仍之下才發現,那頭髮似乎長在她手上一樣,牢牢的粘著她!


    她大駭,用力甩。卻無論如何也甩不脫!那頭髮反而像吹氣的氣球一樣慢慢鼓脹,然後向她上仰起來。


   「也救救我吧!」頭髮底下露出一張臉。絕世的美貌,雪一樣冷白晶瑩的皮膚,血一紅的嘴唇,深不見底的笑容。


   「好啊。先請你吃這個!」小夏在驚恐之中,反而冷靜起來,伸出一直緊握的左手,直接按到美人頭的印堂正中,手中阮瞻畫過的符,還有她一直握著的護身符,發現一紅一黃兩團光芒!


    啊——


    深夜的山谷中迴盪一聲極其難聽的慘叫,像鐵器劃過冰面一樣刺耳。


    小夏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看著手裡的美人頭。它此刻又如洩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並且終於脫離了她的手掌,讓她避瘟疫一樣躲開那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既然知道這頭髮是搞怪的,當然不可能沒有準備。可惜這些鬼怪永遠不明白物極必反的道理,她被嚇個半死後,總會生出些勇氣來。


    「美人沒有好聲音也是不行的。」她嘲諷了一句,轉過身去,想繼續尋人。


    「那麼我的聲音還美嗎?」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問話,出現得太突然了,嚇的小夏又募地扭轉回去。


    面前,站著另一個女人,或者說是飄著因為她的腳沒有落地,或者說根本看不清楚。她與那個拖著嚴大爺的,與那個粘在她手上地女人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黑長髮,同意高而且瘦的身體;同樣拖到地的白袍子,但卻明顯讓人感覺到這三個完全不同。


    「你是誰,要幹什麼?!」小夏壯著膽子問。


    「你不是知道嗎?」女人、或者女鬼說,「本來不是非要你死地——」她揮揮手,手中拿著哪個已經垂成一條的美人頭,「可是,你真了不起,傷得她那麼重,所以要付出代價呀!」


    她臉上的紋路不變分毫卻給人充滿笑意的感覺;而且聲音也在笑,很美麗的聲音,絲毫沒有僵硬之感;誘人的紅唇微微地動著,口形不對,說的話卻讓聽的人明明白白,彷彿那臉只是一張面具,說不出的沒也說不出的詭異。


    這一切,小夏都來不及反應,但當她想說話時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冰住了,不僅是四肢,甚至包括嘴唇不能動,眼睛也不能再眨一下。


    「你被我凍在冰堆裡了,多麼完美的藝術品哪!等你的情人來,不知道會怎麼樣愛慕呢!我這就去迎接他。」


    她依然用輕浮又陰險的調子說著,然後也不理小夏多麼焦急,慢慢得變得透明,和空中飛舞的雪一樣無聲無息地隱沒了。


    小夏不能說也不能動,覺得自己宛如被埋葬一般,沒有呼吸,但也沒有感覺到傷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


    可是不管是死是活,她也不能等在這兒,不能把阮瞻帶到危險裡來!


    這想法如此強烈,讓她在不能動彈中,握緊手中從沒鬆開的護身符!






    阮瞻循著自己的感覺在黑暗中潛行。


    他有這個能力,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異動,根本不用左右探查,所以只念了兩句咒。在自己的眼皮上畫一下,就悄無聲息、沒有障礙地直奔而去。


    走到七拐八拐的走廊盡頭,他停住了,感覺到這間服務人員休息的客房應該有人存在,雖然並沒有很大的聲音傳出來,但肯定有人氣,而且也並寸著一股說不出的焦臭和陰寒。


    那個鬼在侵害人類嗎?!


    門十分嚴密,也沒有窗子,普通的明目無法看透木門。他只好閉上眼睛,把精力集中起來。幾秒鐘後,他看到房間裡有一個女服務員。正渾身赤裸、劇烈顫抖著站在牆角。或者說,她不是全裸。而是有一團黑氣像一件衣服一樣裹在她身上,並將她來回撕扯!


    任何一個正直地男人看到這個景象,都不可能靜下心細想下一步要怎麼做,肯定是破門而入,而阮瞻也是這麼做的。


    他一腳就踹開門,對著那繞在女孩身上的黑氣舉劍就刺!


  『啪』地一聲斷折聲和老鼠一般的『吱』叫聲同時響起,那黑氣驀然消散,浸入了牆裡,手中的劍斷了,而那女孩則向著阮瞻倒下來。


  他下意識地扶住女孩,卻在接觸到她身體的一瞬間,感覺一絲冰線直刺入他的肺腑,像什麼在他胸口狠扎了一下。讓他手一鬆,差點把女孩和手中的半截木劍全扔在地上。


  他忽視著巨痛,把女孩放在床上,儘管強忍,嘴角還是溢出了血。


  原來有暗算啊!


  這就不像是鬼所為的了。這樣有計劃和目的,而且陰險,幸好他的能力在逐漸釋放中,自動保護了他的臟腑,不然只這一下,他有可能就馬上倒下,然後任鬼怪為所欲為。


  血木劍,他給了萬里拿著,因為這次的鬼很凶,他不能確定這鬼的靈力自上次被捉、被鎮後恢復了幾分,何況它身上還有崗村賢二的精神力。而萬里只是個陽氣旺膽氣壯的普通男人,他不能讓朋友涉險。


  萬里站在走廊的正中,一方面可以給他斷後、攔截,一方面如果小夏那邊出事,他會很快趕到,這樣他就能保護他自己及其它無辜的人。


  他手中的只是被符咒煉過的桃木劍,威力雖然不及,但他有能力,應該不至於出問題,他只是在義憤之下有些莽撞,中了人家的奸計。


  但儘管如此,他知道那鬼也被桃木劍傷了的,雖然劍毀了,但鬼也受了重創,躲在牆壁裡不敢出來。這一擊,他可以判斷出小鬼遠沒有恢復,也沒有完全消化崗村賢二的魂魄,而且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智力,那個襲擊他的陰力更不是它能所為的!


  那個幕後人,幫楊幕友的人為什麼來得那麼快?小鬼為什麼明知道他在,還敢為所欲為?


  幾秒鐘的時間,阮瞻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疑問,但心智上還清醒的對著那面牆。


  他慢慢靠近牆壁,揚起手臂,感到牆壁上的黑氣想四處逃竄卻又被半截短劍及劍上的符咒鎮著,無法動彈,只現出不規則的抖動,顯得害怕之極。


  阮瞻沒有絲毫同情,每當他面對凶鬼時總是能冷酷無情。他虛空畫符,隨著咒語的念動,一團紅色火印直撲牆面而去。


  嘻嘻——


  一聲女人的笑聲傳來,然後沒有開窗的房間突然撲進了暴雪一樣的雪花,那樣意外而燦爛,一剎那迷了阮瞻的眼睛,當他再抬眼看時,牆上的黑氣已經沒有了。


  他不猶豫。從衣袋裡掏出幾張符咒,貼在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然後立即衝出房門。


  「萬里。」他叫了一聲。


  「在。」這時候的萬里精明幹練,絕不似平時的懶散。


  「最後一個房間有個女孩受了驚嚇,你去。」他簡單吩咐,「然後把人集中起來,我去找小夏。」


  萬里應了一聲,也不多話,抬腿就走。但走了兩步,又停下,「血木劍給你!」他看到了阮瞻手裡的斷劍和他嘴角可疑的印子。


  阮瞻只搖搖頭,沒有接劍,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相信萬里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之間不用語言也可以溝通。


  這一次他們遇到的又不是一隻鬼那麼簡單,對方人數和力量上平均要比他們強,他們只有巧做周旋才行。


  現在一切太混亂,他來不及細想,他只知道對方在聲東擊西,是想讓他們顧此失彼。萬里拿著血木劍在這裡,可以保護許多人,不讓這鬼再次傷人。這樣他才有時間和精力面對幕後的BOSS。


  剛才那陣雪太妖異了,這大概就是他剛才和小夏在走廊望天時所感到的不安所在。那女人的路數太不同,他怕殘裂幡也保不住小夏。


  他三步兩步跑房間,見房間內一切平安,但殘裂幡被搬到窗邊了,小夏沒了蹤影。


  他大急,衝了過去,忽然敏感地感覺到了一絲血腥氣。


  窗下的白牆上,有幾個字醒目的寫著:白衣美人,別跟我,會上當!


  艷紅的字體,顯然以血寫就。聯想到剛才突如其來的雪和美妙的笑聲,還有崗村賢二的日本身份,他喃喃自語出兩個字,「雪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2 PM
第十七章  這個男人我先看中的


  雪越下越大,帶著一股想要埋藏整個世界的狠勁。


  阮瞻在雪裡艱難的走著,走兩步就停一下,努力感受小夏無意間留給他的線索。他沒有在山林中追蹤的經驗,可他有遠遠異於常人的靈力,特別是對血腥味的敏銳反應,只要他以靈力加持自身的感覺,只一滴他就可以辨別的出來,萬里常嘲笑他運用能力時堪比獵犬。


  小夏是最怕疼的,平時生病時,它寧願硬挨也不願打針。可是牆上那幾個淋漓的血字,明顯感覺到她當時割了自己多麼重的一刀,一定是用萬里送她的工藝小刀完成的。那把小刀漂亮且鈍,但她很喜歡,這次來的時候還煞有介事的放到靴筒裡,可是不知道用鈍刀割出那麼多血,她要下多麼大的狠心才能做到。


  他很明白,如果沒有特殊又緊急的事,小夏不會不聽他的吩咐,擅自離開,更不會倉皇到要寫血書那麼可怕,還囑咐他不要跟來。可他怎麼能不跟,怎麼能任她陷入危險,怎麼忍受以後沒有了她的世界!


  況且,對手的目標是他啊!整個事情,包括以前無辜慘死的人,都是幕後人為了對付他而布下的局。要論起來,他才是罪魁禍首!他和那個人必死一個,不然這件事是沒有終了的。所以,他有責任保護每一個牽連進來的人,別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更不用說陷入危險中的是那個窩在他心裡,不時出來刺他一下的女子。


  血腥氣到了這裡淡了下來,想必跑到這裡的時候,她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雪掩蓋了一切可能的線索,地上平平整整的,好像沒有人在這裡走過。不過山風捲起的雪霧還是帶來一陣不同的氣息——是妖氣!


  他站在那兒考慮下一步要怎麼辦?他不擔心找不到對手,因為對手會來找他,他只擔心他不夠快的話,小夏會不會凍死。這麼冷的雪夜裡,這樣的深山,她會堅持不住的。


  「阮瞻——阮瞻!」小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一剎那間,阮瞻差點回頭,但硬生生僵住脖頸,沒有回過頭去。


  那是小夏的聲音,但小夏不會用那麼甜膩且誘惑性的聲音叫他。


  他想了一秒鐘,繼續向前走。


  「阮瞻,等等我。我走不動了!」那聲音繼續叫他,語音那樣嬌美和溫柔,帶著哀求和撒嬌的味道,讓男人聽了會不自禁的心軟。


  可阮瞻繼續不理。


  「阮瞻。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求你了,別那麼狠心。等我啊!」


  雖然告誡自己那不是小夏,可她的聲音太像了,這樣委曲的對他講話,帶著三分哭意和七分的埋怨。像一根刺在他的心裡扎。


  他快走兩步,不自覺的想逃開那聲音,可是發現後面的東西反而漸漸逼近。


  他不轉身迎戰,而是向前走開,不是怕了什麼,只是想以靜制動,看看對方能有什麼花樣。不過他沒料到對方模仿小夏的聲音來誘惑他,不知不覺中亂了他的心。


  「阮瞻,你看看我吧!」那聲音湊近了他的耳朵。同時一隻感覺極為柔軟但也極為冰涼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就像大片的雪花飄落一樣,無聲無痕,但卻冰涼沁骨。


  「這是什麼招數?」他不動也不回頭,冷冰冰的問。聲音比雪夜還要無情。


  「我們只是愛慕你啊!」又一隻手搭上他的右肩,「多麼英俊的男人哪!讓我們陪著你吧!」


  「好啊!那你們先放了岳小夏!」


  「哦,那可不行啊!雖然想順從你的心意,可是卻不能答應你。」不知是左邊還是右邊的女妖貌似誠懇,但內藏輕蔑的說,「而且啊,我們把她做成了美麗的藝術品,不是更好嗎?」


  她已經遇害了嗎?


  這念頭宛若一柄重錘突然砸在阮瞻的心上,讓他想也不想的向前邁了一步,可是他卻紋絲未動,肩上那兩隻手雖然輕柔但也沉重的壓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千鈞重的被釘住的感覺,焦急的心猛然碰撞在一起,讓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小夏一定還平安!


  首先是他並沒有那種感應,因為小夏現在是他心中極為重要的人,她有事,他一定有所感覺;其次是和他鬥法的所謂高手都有一個通病,因為不知道他的底有多深,自己又輸不起,所以總是非常謹慎,不會輕易把手中的底牌揭開,也不會輕易把人質毀掉;最後的關鍵就是那個『鬥』字,就好像一方出題,一方要解決一樣,對方想享受這種獲勝的快感。如果他們只是單純的想宰了他或者是小夏,大可不必那麼麻煩,只要集中所有的底牌攻擊他,再分出一、兩隻蝦兵蟹將對付小夏就好了。硬碰硬的話,他並不知道結局會如何;或者,還要當著他們一方的面,殘害另一方,得到那種變態的樂趣。


  所以,小夏暫時不會有事,這兩隻女妖只是想擾亂他心神罷了。


  想到這兒,阮瞻默念兩聲咒語,然後用力一抖,只聽那兩隻女妖輕叫了一聲,如同被電到一樣彈了開去,遠離了他的身體。


  「果然是雪女。」他面無表情的說,知道雪女是日本陰陽師常修煉的式神,她們出現,附近必有日本人出沒,用腳趾也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原來楊幕友弄死崗村賢二並嫁禍給他,就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殺了自己。這讓他極度鄙視那個死靈,竟然無恥到為了打敗他不惜利用外人的地步。但同時也說明這回來找茬的,一定要比崗村賢二那個小人物的功力強得多。他剛才就已經吃了暗虧,小夏也落在了他們手裡。


  「真是無情啊!」兩個雪女窒了一窒,飄在百米開外,「可是越是無情的男人越是引人愛哪!」


  「那就過來吧。」阮瞻挑釁一樣的說。


  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尖銳的嚎叫聲傳來,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出自如此美麗的女人之口,然後兩團白黑相間的影子夾雜著狂舞的雪氣迎面撲來!


  阮瞻迎風站立著。人狂風如何肆虐,只是穩穩的不動如恆,根本不理會雪花中唬人的妖異之氣,只等著夾雜其中的雪女纏裹在一起侵入時,動作瀟灑的虛空畫符,同時嘴唇微動默唸咒語,揮手打出一個圓形的火印,直打在雪霧的中心。


  『砰』的一聲。雪霧疾退回去。


  「真是不講情面!」兩名雪女分左右凌空站著,雖然受了傷,卻依然保持不嗔不怪的嬌媚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一個對另一個說:「可是更愛他了哪!」


  「真想把身體奉獻給他!」另一個回答。


  「好辦法!」兩人同時說。


  話音未落。兩個雪女的樣子開始改變,身上的長袍慢慢在身上收緊,最後竟然與身體融為一體,變身為兩個裸體女子。


  雪色紛飛的一片銀白之中,這兩具絕美女體竟然比雪色更為瑩白,閃著誘惑的微光。按纖長勻稱的四肢、柔軟的腰身、豐滿又曲線優美的胸臀,還有那神秘的地帶,全部無保留的呈現在阮瞻面前。


  「收下我們吧!」她們輕笑著,慢慢走了過來。這一次不是飄,確確實實是在走,就用那雙美得動人的玉足踩在雪地之上,姿態優雅、踏雪無痕,但又妖媚之極。加上那張有著絕世美貌的臉,任何男人見了這情景應該都不會拒絕的。


  可惜。她們面對的是一個對敵人冷酷如刀的男人。所以,她們只走到一半時就又被那團紅火震了回去。



  「別白費力氣了!」阮瞻對待這對美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反而對自己釋放能力後煉出的這團火印比較滿意。


  他冷冷的瞄了那兩個潛在暗處的女妖一眼,轉身就走,卻突然感到後心一涼。在旅店中遭暗算時受的傷,在他反覆牽動靈力之下發作了起來。


  不能被那兩個雪女發現!


  這是他的第一意識,因為他知道由於受傷,他對那兩個雪女的打擊並不嚴重,只是嚇退了她們,如果被發現他的軟弱,麻煩就會來了。


  但此刻,儘管他力圖穩定的走著,胸中那涼氣卻如一條有意識的游絲一樣在他臟腑間亂竄,然後在他的血肉裡如攪拌器一樣猛絞,轉瞬間就讓冷汗從額角滴落,讓他的動作僵硬起來。


  「你受傷了,讓我們來安慰你吧!」一個雪女不知何時又跟了上來,「不要逞強啦,你的冰氣是我們施入你的身體的。它一動,我們就知道了呀!」


  「可你真是了不起的男人啊,竟然沒當場死掉,果然值得期待!」另一個說,並且慢慢纏了上來。


  阮瞻想運用法術,但發現竟然使不上力來,接著意識也有點模糊,感覺兩個雪女在自己身上飄蕩著,像蛇一樣一圈圈纏住他的身體。他甩脫一次,她們就又纏上來,冰冷的裸體繞著他,冰冷的嘴唇吻著他,同樣冰冷的手撫著他,並又開始用小夏的聲音誘惑他。


  「阮瞻,我們愛慕你,來做我們的男人吧!來吧——來吧——」


  如果是硬力的攻擊,此刻的阮瞻還可以對付,但這兩個雪女卻如最軟綿的微風和雪片一樣讓人無處著力,趁他的內傷不合時宜的發作之機,以柔克剛的與他體內的冰氣相結合,只一瞬間就讓他從主動完全處於被動,直到他越來越無法反抗,只能咬緊牙關,任那女妖糾纏他、戲弄他,也不加理會,腿上繼續向前走著。


  無論情況如何瞬息萬變,他也要救出小夏!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他機械地向山林深處走,覺得那還在狎笑他的雪女纏得他越來越緊,讓他的腳步愈發沉重。他呼吸困難,感覺就要倒下來了,耳邊只聽到風聲和嬌媚的嬉笑——


  然後,又一個女聲突然摻雜了進來,清亮得讓這漸漸模糊的雪夜彷彿也晴朗了起來!


  「借力泰山,石將軍——還有南無地藏王菩薩老人家——大家一起打!」


  『砰』的一聲,就像打到實物一樣,然後是『啊』的尖叫,阮瞻只感到身上一鬆,眼睛只看到兩團白氣斷成幾縷,循著雪地隱沒不見。臨消失前還不知從哪掉出來一個乾癟的女人頭,也碎碎的叫著,貼著雪面平溜了開去。


  「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你們要伸黑手也要通知我一聲!」那個突如其來的女聲繼續大叫,「回去告訴你們的日本主人,我們中國人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是小夏,她不知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阮瞻心裡一鬆,一下倒在地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3 PM
第十八章  深層催眠


  小夏抱起阮瞻倒在地上的身體,心中驚恐不安。


  在她的記憶裡,他從沒有這個樣子出現在她面前過,他不是溫柔微笑著與人保持距離,又矜持又內斂,還帶著一點點傲慢,就是冷酷如刀的對敵模樣,這樣脆弱的神色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還是拖累了他嗎?可是她已經盡了一切力量。


  當時她被封在那個奇怪的冰塊裡,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既不會呼吸又不會死去,真是處於無法形容的狀態中,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一個餌,而且已經被吊到了魚鉤上,自己不能掙脫的話,就只有等著阮瞻上鉤了。


  她不知道人的精神力能夠發揮到多大,她只知道她不想讓阮瞻處於危險,所以她拚命把意念集中在自己左手心、阮瞻畫過的符咒和右手心顓拽著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上,焦急的執著的、全身心的努力,漸漸的餓竟然可以覺得手心中的東西在發熱,最後它們散發的紅黃兩色光芒使得頭部梗直著無法移動的她也能看!


  當那光芒大到可以被她目視到後,身上的冰封一下子碎裂了,她『平』的一聲摔到了地上。很疼,但是也很開心,那種脫離禁錮的感覺非常之好。然後她看見,她一直追來要救的嚴大爺就被困在另一個大冰塊裡,與她平行的位置,讓她一直沒有看見,此時竟然也是處於清醒的狀態。


  她用同樣的方法解救了人出來,這才知道禁錮他老人家的冰塊早就存在的,只不過幻象使她看不清楚,可老人看她一步步進入血河卻焦急萬分,可惜沒有辦法阻止。


  見老人的身體除了擦傷和磕傷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們就連夜往山外趕,也多虧了有嚴大爺對這山瞭如指掌,不然她一定會迷路。但他們兩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女人,無論老人身體多好。女人心中的願望有多麼強烈,他們還是走了很長時間。但好在,他們及時趕到了。


  從很遠處,小夏就見到那兩個女妖糾纏著阮瞻,而阮瞻似乎無力掙扎,只是執拗的向左邊的山林裡走,彷彿方向感也沒有了,所以她想也沒想,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幫他。


  手中已經沒有合適的石塊了。而且她也不是背對敵人,只好把護身符當作武器扔了出去,嘴裡胡亂念著咒語。雖然在一般情況下,咒語錯了會沒有作用,但情急之中,她完全沒考慮到這個,而神竟然也真的眷顧了她!


  現在她覺得他冷得像冰一樣,只是驚恐的擁抱著他,試圖讓他溫暖一點。


  「這樣不行的。」老人插嘴。同樣焦急萬分,「你要用雪擦他的身子,不然把他弄回去,人也不中用了。」


  「不,他不會的!他一定會沒事!」小夏不肯鬆開阮瞻,眼淚撲撲漱漱的流下來。


  他一定不可以死,他的人她還沒賴到呢!她甚至弄不懂他是不是心裡有她。因為他一會兒對她那麼溫柔,一會兒又那麼疏遠。


  「來,趕緊用雪給他搓一下,然後送回山莊裡去!」


  小夏猶豫著,她感覺阮瞻並不是凍成這樣的,他身體的寒氣好像是從裡面透出來的。


  「快點啊!」老人催促。


  「這樣真的行嗎?」


  「山裡人都是這樣救凍傷的人的!」


  「可是——」


  小夏還沒說完,風中突然隱隱傳來細碎的聲響,先是嚇了她一跳,仔細一聽竟然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聲音不同。


  「這又是誰來搗亂?」小夏傷心之下,一下子火冒三丈,如果手中有刀的話,她說不定會當場砍人。她的心上人正昏迷不醒,竟然還有妖魔想要欺侮人嗎?!


  「不是。容我看看!好像有火光!」老人凝視注視發出聲音的方向,雖然年紀大小夏將近三倍,可是視力及在山林中生存的經驗可不知比她強多少。隨著星星閃閃的光芒臨近,老人發現叫著的是人聲,而且有五、六個人影向這個方向走來了。


  「是幾個人過來了——好像是那個笑咪咪的小伙子和——山莊裡的小兔崽子們!」老人瞇著眼睛看前方,語氣興奮的說,「真的是他們啊!你看,走近了!」


  小夏不鬆開阮瞻,但是瞪大了眼睛看前方,果然看有火的光亮出現在黑暗中。她眼也不眨的盯著那個方向,當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不由得放聲大哭。


  「萬里,你快來看看阮瞻,他要死了啊!」


  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拿著手中的火把照著阮瞻雪白的臉。


  「要用雪搓一下!」旁邊圍著嚴大爺的一個人說。


  他是山莊留守的服務員,一共三男四女,除了被鬼嚇昏的一個和一個守著昏迷女孩的男服務員外,全被萬里帶了來找人。


  「不,他不像是凍的!」萬里撫了一下阮瞻的頭,和小夏的判斷一致,「他是中了什麼招了!」


  「怎麼辦?」小夏焦急地問。


  萬里想了一下,然後把火把交由小夏拿著,「但願這個會有幫助!」他說著把血木劍放在阮瞻的懷裡。


  他按照阮瞻的吩咐把山莊裡的人集中在一起後,發現小夏和阮瞻都不見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決定上山來找人。


  他留下一個膽子較大的男服務員在小夏的房間照顧那個受驚的女孩,確信有殘裂幡保護肯定會沒事,如果有人要做壞事的話,那個小伙子也足夠武力反抗。其餘的人則跟著他,只要不走散,有血木劍在也可以應付。也是老天保佑,加上當地人熟悉環境,他們一路走上山來,順利的遇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血木劍遇到纏繞在阮瞻體內的邪氣後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看得周圍的人驚訝不已。萬里也沒心情避嫌,只盯著阮瞻的臉看。過了一會兒,見他還沒醒,小夏卻突然伸出左手,摸進了阮瞻的衣服。


  「這時候還卡油!」


  「這時候還開玩笑!」


  兩人像鬥嘴一樣,但知道對方都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我左手上有他畫的符,剛才對付那個怪物很有效。」小夏邊說邊把手貼在阮瞻衣內的胸口上,只覺得那寒冷不是人類可以有的,冰得她一凜,但她堅持不放手。感覺到手心溫熱著,和著血木劍上的光芒,好一會兒,終於讓阮瞻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別看我!」萬里鬆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原樣,「你正在被女人性騷擾。」


  「別廢話了,先下山!」阮瞻勉力答了一句。


  一行人連夜趕下山去,因為準備第二天中午全體離開這裡。大家又凍壞了,所以乾脆在嚴大爺的指揮下,把暖氣燒得暖暖的,然後全部集中在阮瞻他們的套房裡來。阮瞻他們三個在裡間,其餘的人待在外間,順便照顧受驚後依然昏迷的女孩和老人。


  老人雖然硬朗,但畢竟年紀大了。在山裡受罪半夜,如今終於堅持不住,昏沉的睡去。


  而對於裡間的三個人而言,萬里是疲勞;阮瞻只是受了邪氣,血木劍的驅邪能力和畫在小夏手心的符咒喚醒他後,用自己的天生靈力靜息了一會兒就沒大礙了,不過有點臉色蒼白而已;小夏就不同了,很多摔傷和手臂上一條深到可能留下疤痕的刀傷外,還因為寒冷和焦慮正在高燒之中。


  幸好這山莊裡的醫藥用品還算齊備。萬里和阮瞻又都懂點簡單的醫療知識,這才不用馬上送這些傷病號下山。雖然雪停了,但寒冷且路滑,加之敵人不明,還是等到正晌午時離開為好。


  只是當阮瞻看到小夏手臂上那條已經止血但還翻著皮膚的刀傷,還有她只一夜就憔悴的臉和腳趾的凍傷,心疼得扭成一團。


  「對不起。」她昏睡前對他說,「我又給你惹了麻煩。」


  「不,是我拖累了你。你如果不去把嚴大爺追回來,我會更內疚的。」阮瞻說著撫著她發燙的額頭,同時加上手印,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以利於從病中恢復。


  「而且她還挽救了你被兩個女妖強暴的命運!」萬里把一對長腿架到茶几上,他們已經相互交流過彼此的經歷了。


  阮瞻想起在迷糊中聽到小夏大叫『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不由臉露微笑。


  「幹什麼笑得那麼淫蕩!」


  「不關你事,先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從沒有線索,到線索過多,現在有點混亂的感覺。」萬里聳聳肩,「是要順一順頭緒。」


  「從這種表面上運籌帷幄,實際上偷偷摸摸的行為來看,不用懷疑這個幕後人是楊幕友,而且可以肯定他這次竟然勾結了日本的陰陽師。」


  「那兩個女妖是日本人的式神嗎?難對付嗎?」


  「還好,至少比崗村賢二要強得多,至少他能暗算我!」阮瞻說著又看一眼小夏。


  「是啊,好像我們又處在被動挨打的地位了。」萬里縮了縮身體,讓自己更舒服一點,「還好現在天已經要亮了,你說他們是早就準備好的嗎?」


  「對手確實計劃過什麼,不過我總覺得這計劃有點倉促似的。你想我們來這兒的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從市區到這裡並不太遠,怎麼會有什麼人搶在我們前面?施法的人一定早於我們來的。」


  「你分析得很對哦,我正要告訴你,當我集中山莊的人時,你猜有誰不見了?」


  「另外一家遊客。」阮瞻想也不想就回答。


  萬里歎了一口氣,「你那個腦袋真不是蓋的,在被暗算並差點被女妖吃了的時候,竟然還能注意到那家人。但你猜他們是什麼人?」


  「還用猜嘛!是那個早我們一天來的日本遊客!」阮瞻冷哼一聲,「所以自從我們出現,他們就不露面,吃飯時也沒遇到。按理說,就算他們功力高深,也不可能在異地不適應一下就那麼輕易召喚式神的,可他們的式神是雪女。偏偏又有那麼大的雪突然降臨。」


  「天象總是對壞人有利,不過你把他看成過關的難度就會比較興奮。」


  「我並不需要心理調適,省省你的口水。其實我們夠幸運了,配合得恰到好處,不然

在這麼冷的天裡,即使不被妖怪害死,也會凍死的。」


  「也是。」萬里點頭,「後來我也琢磨了。為什麼受害的女人都不穿衣服,聽你的說話,那小鬼變成黑氣繞著女人的身體,有點衣服的感覺吧。真他媽的變態,這鬼生前一定是個不能人道的侏儒。」


  「不一定!」阮瞻話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他是有懷疑的,但還不明確,「我猜它一定是能修煉出最佳式神的好苗子。所以那日本人不是為我們而來。但是既然我們來了,他當然也不會放過。」


  「他們是為它來的嗎?」萬里問。


  「我也只是推測。」阮瞻說,「現在我比較亂,我只能說我推斷,這個小鬼不是無緣無故出來的,它一定和那房子有關,和建房子的工匠有關。而且和楊幕友也有關,不然他不會處處早我們一步。一定是他放出鬼怪,他小夏引到那,再引出我,讓我和日本人結成仇,他坐山觀虎鬥。」


  「這麼說那日本人是來報仇的?」


  「那倒未必!」阮瞻想了一下,「我感覺他的仇恨並不深,好像只要鬥敗我,並且拚命保護那個小鬼。他大概是想收了這小鬼去。至於為什麼來這裡,就是那小鬼的來歷問題。這小鬼是地縛靈,怨念很深,一定是為了要完成心願,所以它來這裡。而日本人為了順利收復它,而不是純武力收復,來幫他完成願望。」


  「就是說那女妖對付你只是順便,或者說是試探?當然能收拾了你最好,連帶探你的底。不過這次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雖然我們這邊有點小損失,可我以前聽你說過,如果式神受傷的話,它所依附的主人也會受傷不是嗎?」


  「沒錯,但是我不知道那三個女妖是分屬那三個日本人的,還是只屬於一個人!」阮瞻皺皺眉,這是他最不放心的,不知道敵人的底細。


  「管他呢!船到橋頭自然直。」萬里天生樂觀,所以不如阮瞻那麼謹慎,「咱們的小白襯衣不也傷了雪女嗎?可見妖怪沒有多麼厲害。」


  「不是這樣說,小夏是天生運氣好。」阮瞻搖頭,「她兩次出手打雪女,都趕上了雪女完全沒有注意的時候,況且她有我的符咒和那個寶貝護身符。這是突襲的勝利,以後那樣可不行,太危險了。」


  「也是。可我們中午不是要下山嗎?你打算去村子裡看看?」


  「待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到村子去查查,看有沒有什麼是和這小鬼能聯繫上的,我想知道它和那些工匠有什麼過節,這麼多年了,怨念還不消散。」


  「還要提防它和那家日本人勾結起來害人。」萬里一拍大腿,「這也太不像話了,都什麼年代了,來消費日圓咱們歡迎,但不能容得他們來撒野!」


  「一定能在那村子找到答案,咱們可不能讓暗處的楊幕友失望啊!」


  「沒錯。可是咱們說的話,辦的事,外面的人知道了怎麼辦?」萬里指指門外,「你的秘密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沒關係,洗去他們的記憶好了,然後按我們的要求加給他們暗示。」阮瞻沒有感情的說。


  「笨蛋,那叫深層催眠!你這無知的傢伙,這個也不懂!」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4 PM
[size=4]第十九章  山水畫


     中午的時候,一群山莊裡的人下山了。不過除了三個外來者,幾個人都只記得昨夜鬧了一夜的男狐狸精,是和村子裡相同的怪事,其餘的沒有印象。


     安頓好小夏之後,萬里和阮瞻立刻開始調查,然後晚上回來總結和分析得來的情報。最後發現,家裡鬧過『狐狸精』的竟然就是當年祖上曾經在A市建過房子的人。因為那些事對於這個當年很窮困的小山村來講是了不起的成績,所以目前仍然引以為榮,很容易就調查了出來。


     「猜猜最後一家人的女孩是誰?」


    「山莊裡的女服務員。」阮瞻想也不想的回答。


  「有沒有人說你很討厭。」萬里看著窗外已經全黑的天色,「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讓我有點賣關子的得意感,被人承認也是種心理需要啊!」


  「這很明顯,我們是後於那三個日本人去的山莊,事先他們不會知道,所以他肯定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滿足小鬼的願望。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人在那裡,小鬼只要藏在山邊,晚上去村裡變態就行了,犯不著明知道我們來了還要冒險。不顧一切的做某件事,對人也好,對鬼也好,都是執念。」


  「對了你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萬里說,「昨天小夏說那小鬼去嚇她,還有什麼類似於腸子的殘肢掛在房簷上,我在想,是不是雪女幻化了來騙小夏的,不然沒辦法解釋小鬼出現在她那,但又同時去猥褻女孩的事。」


  「看來你不是笨蛋。」


  「笨蛋能查出這麼多情報嗎?」萬里揉了揉下巴,「我一下午說得下巴都要掉了。」


  「可惜,那些人家對祖上的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阮瞻不理萬里訴苦,全副心思都放在這件事上。「也難怪,如果當初真有什麼秘密的話,當年的當事人也會讓這件事隨著死亡全部埋藏,怎麼會告訴後輩兒孫呢?這是人之常情,看來我們想簡單了。」


  「那也未必。」萬里說,「至少我們知道那小鬼肯定與那個房子有關。與這個村子的人有關,可以想辦法不讓他再報復傷人了。」


  「這個你放心,昨天那小鬼傷得不輕,如果不是有雪女突然襲擊,它甚至跑不了。我剛才在村裡轉了一圈,沒有什麼鬼氣和妖氣,他們就是對這裡的人,對我們有想法。目前也是在外圍觀察。有我在,不容得他們為所欲為的。」


  「我怕,你可要保護我!」萬里嬉皮笑臉的來了一句,然後又扯回話題,「但是我們這樣防守也不是辦法,你有什麼計劃嗎?」


  阮瞻不說話,只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紙。


  「這是什麼?」萬里接過紙來,隨即捏了一下鼻子,「這是什麼怪味。」他打開紙一看,上面是用毛筆畫的一幅畫。


  「雖然我不懂中國山水畫,不過這筆力不怎麼樣,有匠氣不是大家之作吧。」萬里評論,「難道是你?不是我說你。你沒事不練習畫符,做你的老道,學人家畫什麼山水!」


  「這不是我的,是小夏——」


  「什麼?是小夏,那畫得就很不錯了,畢竟她在高燒中,沒把山水畫顛倒應該算不錯。」


  「你這傢伙倒會見風使舵!」阮瞻輕笑,「一個東西你能有八種解釋,我倒要聽聽你知道真相後怎麼圓了你的話。」


  「你剛才說這是小夏畫的。我還想埋怨你不盯著她好好休息。畫哪門子畫呢!」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是小夏『畫『的,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搶著拍馬屁。她現在睡著,聽不到你的恭維。」阮瞻說著看了一眼房間的門。

  

  這是嚴大爺家的房子,是新蓋的二層小樓。氣派又寬大,也用上了自製的小暖氣爐,他們被安排住在了二樓的客房。因為嚴大爺和小夏兩名病號,房子燒得非常溫暖,讓此時站在二樓小客廳裡的萬里和阮瞻兩個人穿著襯衣還要挽起衣袖。


  「難道另有高人?」萬里又看看手中的爛紙。


  「我們中午臨下山時,小夏不是失蹤了一陣嗎?」


  「是啊!」萬里歎了口氣,「真想打她的屁屁,這麼不聽話,不然她的病怎麼會反覆!她在山上從裡到外都凍透了,就算我妙手仁心,沒有一、兩天是緩不過來的。」


  阮瞻想起小夏的病,又有點心疼,不自禁習慣性的皺眉。


  「她的失蹤和這張爛紙有什麼關係嗎?」


  「她說在她辦過的案子裡,有很多是從不起眼的地方,甚至垃圾箱裡找出了證據,所以——」


  「她去翻垃圾箱?」萬里又一次打斷阮瞻的話,「她在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地位類似於茶水小妹一樣的律師,大案子輪不到她辦的,她是從電視裡看到的吧!這你也信!」


  「她到現在還沒被人當成小豬賣掉是個奇跡。」阮瞻很贊同的點頭。


  「這麼說吧,她唸書是一等一,可是生活經驗少得可憐,是被保護過度的溫室花朵,看似精明實則——我都不 知道怎麼形容,只是奇怪她這樣的人為什麼屢屢牽扯到這種靈異事件中來。」


  「不過這一次她立功了!我說過了,她天生運氣好。」阮瞻伸手拿過那張紙,轉向走到茶几前,他紙鋪展開。


  紙上的墨有點模糊了,但乍看下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


  「這不是幅普通的畫。」阮瞻給一臉疑惑的萬里解釋,「你知道日本人有個毛病,什麼事都要隱藏在繁複的花樣之下,崗村賢二的紅漆木盒就是這樣。他們覺得那樣優雅,其實這不僅麻煩,沒有必要,而且又小家子氣又不磊落。」


  「用美麗的東西掩蓋醜惡的目的,本身就比較變態,做壞蛋都做不痛快。」萬里給阮瞻補足話尾。見他邊說邊拿出一隻紅筆描著這畫的其中幾個部分。漸漸的那張爛紙上出現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符咒,有點像一條鎖鏈,又像是一條首尾相銜的蛇。


  「原來是符咒,不過很不容易發現啊!」


  「沒錯,如果平時我也不會注意到的。這符咒在畫中隱藏得很好,不容易發覺。」阮瞻說。「可是小夏在咱們從山莊出發前,跑到那家日本人那裡翻垃圾箱,無意間找到這個。我想就算日本人做惡事前總是喜歡吟詩作畫的風雅一番,以示他們的『高潔』吧,但也許有什麼其它原因呢?所以,這就是我觀察了一個下午的結果。」


  「這就是你只走訪了一家,其餘全丟給我做的原因嗎?那好吧,我原諒你。不過,這個小日本還真用功啊,沒事就練習畫符,比你敬業。」


  阮瞻毫無誠意的道了聲謝,後面的攻擊全當沒聽見。


  「先不忙謝,這個和那個小鬼有什麼關係呢?」


  「我記得你上大學時專門研究過人類的記憶問題。你說過,有一種東西,你見過後在潛意識裡就儲存在記憶之中,但一直放置不理。因為沒有實物關聯。它就在你的腦海裡,可是又像沒有一樣,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當一旦條件適合,你就會馬上結合這種深層記憶。得出一個很確定的結論,就是我們常說的靈光一閃——」

 

  「聽著呢,說!」萬里催促停下來的阮瞻。


  「我在A市的時候是仔細調查過那個房子的,結果沒有任何發現。可是我在地下室的時候發現了一點奇怪的現象。當時只是在腦海中一帶而過,今天見了這幅畫才對上了號。那個情人旅店的地下室又潮又黑,與整棟房子的整潔漂亮很不協調,特別是靠陰面那堵牆,由於年久失修,加上長年不見陽光的潮氣,白牆已經成了花牆。重要的是,那牆上的花紋很獨特,像是牆體漸薄後,隱隱從裡面透出來的,而且——和這個符咒很像,只是由於半陰半暗,無法看得清楚。我當時還想,這真像個符咒!」


  「但是你隨後沒有往那方面想是吧?」萬里接過話茬,「人總是忽略自己最熟悉的東西,有時甚至以為自己神經過敏。那這個符咒有什麼用呢?」


  「鎮靈用的!甚至可以鎮住一切鬼氣和陰氣!」


  「那麼你有什麼結論?」


  「暫時還沒有,不過這事就快揭開了。」阮瞻邊說邊望向窗外。


  窗外,是雪後的晴朗月夜,寒冷而明亮。


  他已經在村子四周安排好了簡單的陣法,如果有邪物入內就會引燃符咒,那麼村裡就會驚動起來,他也會有時機去捉鬼,不過,他認為這只是謹慎的防禦而已,因為小鬼和日本人今夜來襲的機會不大。


  先不說小鬼上次被他用酒店的枕頭鎮住後已經傷了魂體,吞食的崗村賢二的精神力也不能完全融合,就說這一次被他用火印打了一下,就不是可以很快恢復的。


  式神傷,主人也會傷,因為三個雪女兩輕傷一重傷,保守估計也有一個日本人要臥床不起,他們應該沒有精力來找茬。畢竟那日本人給人的感覺是要保住這小鬼,因為小鬼雖然目前能力不足,但卻是個能修煉成高級式神的那種種類。這在現代社會已經不多見了,那個日本人可不會輕易放棄。


  問題是那三個日本人跑去哪裡了?如果他們會隱身還真不好找出他們。還有,他們和楊幕友有什麼關係?


  好像和阮瞻心靈相通,萬里突然問,「日本陰陽師有女人嗎?」


  「這是傳承已久的古老社團,應該是沒有的。不過這裡面秘密很多,誰知道呢!」


  「我可要提醒你,這三個日本人冒充一家子,一個老頭,和一對年輕夫婦。如果女人不能做陰陽師的話,也許只有兩個,那個女人或是沒用的,或者是其它的浮棋。」


  「我知道,但是——」


  阮瞻的話還沒有說完,村子裡突然傳來狗狂吠的聲音。


  「我聽人說啊——」萬里相信阮瞻已經做好防禦,因此也不著急,「狗是這樣的,緊咬人、慢咬神,不緊不慢咬的..。這個聲音聽來,一會緊,一會慢,一會不緊不慢,這是咬的什麼啊?」


  「可能是死人!」阮瞻說,「我去看一下,你守著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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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4 PM
第二十章  死人


  全村的人被『男狐狸精』的事嚇得怕了,加上從山上下來的人的繪聲繪色的描繪『山莊鬼事』,所以整個村子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膽子大一點的人也只是在門縫和窗邊偷看。


  村子中整潔乾淨的主通道上,只有阮瞻一個人從容不迫的走著,連那此起彼伏的狗吠也好像因為他的 出現而平靜了許多。


  正中的街道上,堆著一堆物體,憑借雪後的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個人躺在那裡,或者應該說是死在那裡,因為阮瞻從見到這景像那一刻起,就沒有感覺到一絲活人的生氣。


  果然是死人啊!又讓他猜對了。


  那個人姿勢歪斜的躺在雪地上,下身側放,兩條腿僵直的伸著,可是上半身卻是仰面朝天,腰身扭著,但從遠處看就像是兩個人對拼起來一樣。


  他走過去,沒有動那具屍身,只是繞著他走了幾圈,然後蹲下來細看。


  死的是個男人,三十多歲,從衣著的風格和額角較緊的面貌特徵來看,可以判斷出不是中國人。再聯想到最近這裡有僅有的幾個日本人出沒,就可以肯定這是那三個日本人中的一個,假設沒有第四人隱藏其中的話。


  他的臉孔雪白發青,七竅猙獰的流出血漬,凍成了冰珠兒。一對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近在身邊的人,隨微咧著,彷彿在笑,整張臉看來惡意又陰森。如果是換作另一個人,一定會被這死屍的神情和凶險的意味所嚇到,可惜他面對的是阮瞻。


  「聽人說凍死的人就是笑模笑樣的,今天我可是開了眼界了,這話竟然是真的。」阮瞻一臉無所謂的自言自語,「接收點中國的日精月華吧,說不定能聚氣成妖的,也算有所成了。」


  又默默的看了一會兒,阮瞻終於直起身來,平靜的對著四周大聲說了一句:「報警吧!死了個外國遊客。不要破壞現場!」他的聲音在這雪夜中清朗的傳出很遠,他知道有許多偷看的人會聽到他說話並照做,所以說過這一句,頭也不回的走開。


  當他才一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村裡就開始熱鬧起來,先是狗兒們又開始吠叫,然後是膽大的村民報過警後,慢慢蹭出來看熱鬧。雖然這個人死的樣子如此可怖,可人一多,大家也就不怕了。圍在屍體旁邊說三道四,有的默默念叨,善良的為這個凶死的人祈禱,期望他順利渡過彼岸獲得新生,或者求自己平安,不要惹禍上身。招來邪祟。


  「這是什麼路數?」萬里問阮瞻。


  「丟卒保車。」


  「難道那個日本老頭殺了自己的徒弟向你示威?」萬里吒了一聲,「那他可真要看一下心理醫生了!」


  「你說那個老頭是師傅嗎?」阮瞻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按常識說是這樣的。不過我總覺得那個什麼陰陽道奇奇怪怪的,說不定也有年輕人收老頭當徒弟的。難道你有什麼發現?」


  「沒有,不過肯定不是為了示威才殺人的。我想你該知道,對手既然變態,大概就不會白癡,怎麼會自減戰鬥力?!你該知道變態刺激智慧。」


  「那你有什麼發現?別賣關子了,說一說吧。」


  「首先,我在這村子裡已經佈陣了,如果有邪物闖入,不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可能是死後自己來的,也不是其它鬼怪把他送過來的。」


  「那就是人把他送進來的。不然,就是他自己走進來,然後用自斷經脈的方法自殺,你不是說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痕跡嗎?」


  「你要知道昨夜大雪後,村裡已經把積雪掃除乾淨了,你認為如果對方小心一點,會在柏油路上留下什麼痕跡嗎?就是有,也讓村民踩踏沒了。而且據我所看,這個人死去不久,就算人死後靈魂離體,也不可能一點魂氣也不遺留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的魂魄被吞食了。」阮瞻沒有感情的說,「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斷,但我認為事情是這樣的,小夏用借來的神力和符咒力打傷了雪女,而且是一次三隻,假如這三個雪女是歸屬於一個人的式神,那麼根據式神傷,主人也傷的原理,這個人一定傷得很重。崗村賢二敗在我的手裡,實際上是因為楊幕友的奸計而被那小鬼反噬,但無論如何,他是以死洗刷了失敗。按照老式日本人邏輯,認為失敗是恥辱的,應該以死來清償。如果對手執著於派系的觀念,那麼敗在我們手裡還有榮譽的問題!」


  「還真是偏激的民族思維!」萬里挑了一下拇指,但指尖是向下的,「不過在我看來,恐怕還有別的原因。你想,一個手下受了重任,他們又是外國『遊客』,如果拖著個病人是會很引人注目的,他們肯定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可事實上他們幾乎平空消失一樣沒了蹤跡,或者說躲起來再想詭計。我看日本忍者裡還真是有這個隱身的法術,但是如果受傷了就辦不到吧?有沒有可能為了不暴露而乾脆殺了這個拖後腿的呢?」


  「所以我剛才說丟卒保車。」阮瞻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小鬼也被我傷了,如果對方的頭頭極為愛惜這個未來的高級式神的話,可能會用其它的式神和活人的魂魄供養它,以讓它早日恢復,或者保住魂根不受傷害。」


  「就是說這個死人是被自己人犧牲的,那就和我善良偉大的中國人民無關了。這個對手還夠狠。充分利用了每一種資源,和楊幕友真像啊,不愧是狼狽為奸的。」萬里從窗子往外看。見警車已經到了,「他這是一舉三得。第一,讓那個失敗者以死洗刷恥辱,然後他們大家從此對失敗避而不見,要知道自我欺騙是一種很好的心理調節;第二,他們可以擺脫一個傷重的累贅,還保持著對我們的秘密優勢。說不定這個失敗者被打得從此無法恢復、再也沒有用處了也不一定;第三,讓小鬼吸食失敗者的式神和他本身的精神力以療傷,用弱者保護強者。說起來日本人的社會社會還真有動物性,弱者去死,強者生存,也怪不得他們害羞的外表下的個性那麼凶悍了。」


  阮瞻也踱到窗邊來,看著樓下不遠處的閃爍的警燈和忙亂的人群,「這是一舉四得!最重要的事你忘了,對手這樣做可是成功的把我們拖在這兒了啊!」


  「不讓我們回A市?」


  「不錯。」阮瞻點點頭,不過看起來並不見怎麼擔心,「我說了。那個地下室有鎮靈咒從牆裡面透出來,這房子和小鬼的來歷關係那麼密切,它又出現得那麼突然,很可能是一切秘密的來源。你知道,如果身體不好抓住的話,那麼找到他的屍身是引他回來並消滅他的最佳方式。我猜那小鬼就是死在那房子附近甚至是房子裡面的,雖然他為什麼死在那,為什麼那麼變態。為什麼是那個形狀我們還無從得知,但解決問題是應該從事發的房子下手的。我本來想明天一早就回A市辦這件事,但現在看來,對手當然比我們清楚小鬼的來歷,也就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先下手為強,把我們拖在這裡,自己先去找到小鬼的屍體。你想,這山村裡無緣無故死個外國遊客,而且死狀淒慘,像被一百輛馬車從身上硬軋過去一樣,當地警方能不重視嗎?回來他們再弄個領事館施壓什麼的,這裡的人一個也先走不了。」


  「對啊,等我們能離開時,黃花菜都涼了!」


  「還會上演一出秋後算帳的好戲。」


  「那怎麼辦?秋後算帳那麼恐怖?」萬里弱弱的說,但神情也不見怎麼擔心。


  「聽說你念過大學,」阮瞻忽然笑了一下,「那麼你應該懂得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死者被證實是報案人松井石根的兒子松井茂德。據報案人稱,他們一家三口是趁兒子難得的假期來中國旅行地。因為父親松井石根比較迷信,所以在前一天晚上聽到怪聲後,決定連夜逃下山去,沒時間通知任何人。他們冒冒失失的跑到後山,在那裡無意間找到了一座空棄的護林人的小屋,因為松井石根年紀大了,所以他們決定休息片刻,此時松井茂德想出去找點乾柴來取暖,結果一去不回,松井石根和兒媳賀子在第二天傍晚才走出大山,來到鎮上報了案,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小王村裡找到了松井茂德的屍體。


  「編的可真圓!」萬里又一次伸出拇指,不過這一次是真心讚揚,「除了會覺得他們有些古怪外,幾乎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哈——在這種節氣來這裡旅行,然後深夜逃跑,找到護林小屋,大雪天裡的孝順的兒子竟然跑出去拾柴,而且經過這麼這麼一頓折騰,那老傢伙居然沒死!可是怎麼解釋這鬼兒子的屍體平白無故被挪到了村子裡呢?還一直被放到主街的正中央?什麼樣的仇日分子有這等功力!」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果然不出所料的,他們被困在了這村子裡配合調查,好在他之前為山莊裡的人做了深度催眠和心理暗示,所以他們才可以用普通旅行者的身份矇混過關,不用太麻煩。相信通過這一次,對手會明白他有消除它人近期記憶的能耐,會對他更有三分提防吧!


  「他們拖住了我們,一樣走不了哦,他們不會還有後備吧?」萬里問。


  「這都什麼年代了,哪有那麼多陰陽師和修道人!再說,這事情那麼隱藏,應該是越少人越好,我想不會有其它人了。」


  「你不是說,要提防有第四人嗎?」


  「那是謹慎的想法,不過至少目前這第四個人還沒在附近,因為我剛剛打聽到,松井石根因為兒子去世備受打擊,心臟出了重大問題,要回到市區的大醫院看病。」


  「真好的金蟬脫殼!」萬里又是讚歎一聲,有點敵我不分的味道,但下一句又馬上表明了態度,「不然說成——好一招烏龜脫殼?」


  阮瞻笑了起來,「好吧,讓他們烏龜脫殼,我們來金蟬脫殼。」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5 PM
第二十一章 雪手印


  在警方所得到的消息裡,村子裡的人眾口一詞的說是鬧狐狸精事件,還有幾個驚嚇得語無倫次的女人和一具平空而降的屍體。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線索,而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山區,並沒有醫院有保存屍體的設備以待檢驗,所以只好簡單勘驗了一下現場,就把屍體送到A市的公安醫院去,然後再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取證。


  於是,松井石根、松井賀子、松井茂德的屍體一起被送回了市區,一起進了公安醫院,不過一個是在高級病房接受治療,一個在太平間靜悄悄的安息。只有一個漂亮的日本少婦,又要照顧公公,又要安排一切丈夫的身後事宜,賺取了多少善良中國人同情的眼淚。


  但是沒人注意到她對公公那種謙恭中帶著崇拜的態度,還有在停屍房趁人不備時,在她死去丈夫的嘴裡安放了那一枚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牙齒。


  午夜來臨的時候,公安醫院也徹底安靜下來。一個急診區的護士走在長長的走廊上,直奔走廊盡頭的廁所。


  『卡噠卡噠』的響聲隨著護士的腳步聲迴盪著,更襯的空間的空曠,可是那護士並不在意,在醫院呆得習慣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只要人一走動,這種音效無時不在,她已經不再有剛工作時那種驚嚇和不安的感覺。


  她用腳踢了一下廁所的門,平時很鬆動的門竟然沒有打開。再用力瞪,門紋絲未動。她猶豫了一下,怕門把上有細菌,只好用一張軟紙墊著,握住把手用力推,可是廁所的門仍然像一堵牆一樣在她面前緊閉。


  不會有人從裡面他門鎖上吧?她這樣想著,短促的敲了幾下門上的麻玻璃,「有人在裡面嗎?」她覺得自己只是輕輕的敲幾下。可那聲音卻脆得像把夜敲碎一樣,她問話的聲音也有點突兀感,讓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緊了一緊。


  「門壞了?!」她小聲嘟囔,有點懊惱,但正要離開時,卻見麻玻璃後面閃過了一條模糊的影子。她才要開口說話,叫裡面的人開門,但影子卻又一閃不見了。


  難道是自己眼花?還是——


  她有點害怕了,在醫院總是有點這樣那樣的傳說,大家平時也不怎麼在意。當笑話說說,可這時不禁全都湧上心頭。


  『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由於她的手還握在門把上,差點被向裡開的門帶得摔倒,抬頭一看,原來是那位美麗的日本少婦。


  這日本少婦不是她們急診區的病人家屬,但因為是外賓,人又長得特別美麗,下午她上班時正巧看到這少婦去位於急診區不遠的停屍房,為她的亡夫做日本式祈禱,所以從醫護人員的議論裡知道了這個人。


  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高級病房區的家屬要跑到急診區來上廁所,難道和已死去的丈夫那麼難捨難分,又要去看看他的樣子?可是按中國的民俗裡,總是和去世的人臉對臉的看來看去是不好的,看來要勸導她一下才行。


  她心思善良的這麼想著。才一抬頭卻看到那日本少婦正在對她微笑。


  她笑起來那麼美麗,又那麼甜蜜,雖然很討人喜歡,可是卻和她新寡的身份不符,而且她的臉色不太對,或許是光線的原因,臉上有著重重的陰影,看來鬼氣森森。


  「*—%¥#!¥%……%¥#」日本少婦以柔美的女中音吐出一個句子,不過護士沒有聽懂,只疑惑的『恩?』了一聲。


  可日本少婦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眼睛望著護士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突然恭敬的鞠了一躬,並對著護士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身後有人?!


  護士從疑惑變成了驚恐,同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駭然轉過身去。


  原來的走廊雖然安靜卻也明亮,但此刻卻如同有一陣濃舞突然飄了進來,使周圍變得昏暗且混沌。迷霧中,彷彿有什麼在其中走動,攪得那白霧不斷的如沸水一樣翻滾,同時『咚』的一聲從迷霧中心沉重的傳來。


  那聲音如此有震動感,如同重錘砸在人的心上,讓那個護士嚇傻了,只呆呆的瞪著前方。


  咚——咚——咚——


  那聲音越來越近,漸漸的,一條直挺挺的灰白物體姿態詭異的闖出了霧氣!


  裹屍袋還包在身上,像衣服一樣蓋住了身體,因此也看不到四肢,中間拉練上的名牌標明了死者的身份。此時隨著他的跳動一甩一甩,像是向人招手。


  屍袋的上方,露出了死者的頭——臉色青青的,眼睛下兩個重重的陰影,頭髮和臉上有冰雪的痕跡,嘴裡突出了一顆獸牙,像是從極寒之地中挖出的古老殭屍,正一頓一頓的跳了過來!


  存屍冷櫃中的死人!


  這是護士的第一意識,然後還沒來得及做出跑的反應,就被身後的日本女人猛得一推,直摔到那殭屍的身上。


  「對不起,不想傷害你,可是我丈夫冷啊,只好對不起啦!」身後的日本女人甜甜的說。


  『嘎』的一聲,就像小雞被殺時的慘叫,並不高大的殭屍一把抓過護士,把她拎了過來,一手抓住她的脖頸,一手扯開她的衣服,鬼手一下子印在她的前胸上。


  護士只感到身上的熱氣和體力隨著印在心臟部位的手不斷外流,好像全身的能量變成了一條細絲被生生抽走,然後又被一種說不出的寒氣所替代。她被吸附在那隻鬼手上無力反抗也無力叫喊,只期盼著這折磨快點結束,直到漸漸的沒有了意識,像破布一樣軟垂在地上。


  「您不一次用完嗎?還是不合口味?」松井賀子疑惑的說,好像主婦問丈夫自己做的菜如何一樣。


  殭屍不說話,只貪婪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五指虛空一抓。那護士就突然僵直的立了起來。


  她牽線木偶一樣走近殭屍,任它在自己額頭上畫著隱形的符咒。幾秒鐘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主人——」她對著殭屍喃喃的叫了一聲。


  松井賀子見狀,很感興趣的走上前來,拉開護士的衣服,只見她的胸口正中,赫然出現了一個雪手印。本來溫熱得不能存住冰冷的胸前,竟然有一個雪花堆砌的男人手印!


  「是啊,雪女沒了。可以收幾個雪骷髏嘛!反正這裡的女人多的是!」她捂著嘴,裝腔作勢的笑,向後退了一步,看那護士機械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和散亂的頭髮,施施然穿過白霧,回到工作站去了。


  「可是松井君。請您快點恢復起來。老師說,雖然犬鬼大人在盯著那個中國人,但怕是不能長久困住他,所以請您三天之內動手。」


  殭屍還是不說話,但冷哼了一聲,嘴裡突出的獸牙猙獰的動著。


  「您當然不怕他。」松井賀子諂媚的說,「可老師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夜長夢多。前天被那個姓岳的女人一攪和,弄得我們措手不及,老師目前不能親自動手。務必拜託您要完成任務。這可是個百年難遇的修煉式神的好東西,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手,順便了結了那個中國人,以後有機會再找姓羅的師傅算帳!」


  殭屍面色木然,只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突然跳轉身去離開了,但那團白霧卻始終不散的圍繞著它。


  松井賀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可惜我只是初級弟子,只會施放霧氣。如果我有死去的賢二的能力也行啊!」


  她站在那裡不動,可殭屍卻在黑夜中不斷的潛行,藉著黑夜和白霧的保護,藉著寂靜無人的環境,整整在醫院遊蕩了一夜。天快亮時,才回到停屍房。


  「你氣色好多了。」松井賀子望著殭屍死氣沉沉的臉,「再修煉一天一夜,功力一定會大增的。放心,不會讓你被解剖屍檢的,作為你的家屬,我不能同意這樣做。好好睡吧,松井君。」她說著把她的『丈夫』又重新裝回到冷櫃中,然後悄然隱身,消失不見。


  這一夜,誰知道有多少女人被引上了那只可怕的雪手印!






  「小夏,你的內線怎麼說?」萬里一邊吃早餐一邊問。


  他們目前還在小王村,因為從日本人離開後,他們被要求停留三天配合警方調查。沒有什麼人權的問題,人家警察可是客客氣氣的請求他們盡公民義務的,甚至為小夏和萬里兩個趁週末休息來旅行的人向單位請好了假。


  「剛打過電話,她說一切正常,日本老頭和他美得冒泡的兒媳根本沒出過醫院的門。」小夏懶洋洋的說,雖然她的病來得急去得快,但還是不太有力氣。


  它的內線是在A市工作的大學同學,她來A市的第一天就住在人家的家裡,而那個同學畢業後恰巧托人進了公安醫院,做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這個案子不是個秘密,所以小夏就謊稱她懷疑日本人本身有問題,又沒有什麼證據,想讓老同學幫忙監視一下。她這個同學本來讀書時就很熱血,正義感十足,當即答應下來,意識主動申請行政值班,做了小夏的內線。


  不過小夏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說這日本人有邪術,讓她朋友小心,不要太靠近,免得被發現。


  「你呢阿瞻?」


  「王姐也說房子沒動靜。」阮瞻無意識的擺弄著筷子,眼睛望向窗外。


  「你認真一點,正在開小會哪!」萬里拉回彷彿處於神遊狀態的阮瞻,「你答應王姐幫她們一家回村,不會因為超生受到處罰嗎?」


  「村長很迷信,我略施小計他就答應了。」


  「你不是招鬼術來嚇唬那位老人家吧?」


  「我不會用術法對付好人的。」阮瞻一本正經的說,「我不過是讓他看了一點幻術,給他算了算命,還有嚴大爺幫腔。你要知道,嚴大爺在這村子裡說的話,可是很有份量的。」


  「可是幫助王姐是對的。」萬里繼續吃,山村裡純天然的東西很合他的胃口,「你也不能用這種利益交換的方法,花錢讓她幫你盯著那房子,而你想法子保證她回村不受處罰。」


  「她自己也恨那個惡鬼的,雖然她膽小,可是很想為懶三報仇,那是個不成功的人,卻是個心慈手軟的老闆。」阮瞻說到這裡,想起王姐一直害怕鬼怪會順著線路找到她,咬了半天牙才肯接受這個任務,當然也沒忘了報酬時,不由得微笑。


  一邊的小夏正在偷瞄阮瞻,見狀連忙把頭轉過去。


  好傢伙!這個人也不用一大清早就表現他殺女於無形的技巧吧!害得她的口水都差點流下來,沒想到她岳小夏原來是個色女!


  「話說回來,你就是懶惰,不肯修煉,不然你如果有楊幕友那種小飛鶴監視器,我們只要扎那個松井老傢伙一刀子,折幾個紙鶴,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小夏不用整夜擔心她那個擔任監視工作的同學有危險,你也不用掩人耳目的在市區和郊區跑來跑去。」萬里說到這裡也微笑,和阮瞻一樣有魅力,只不過氣質不同而已,「至於傷熱的工作,就交給勇敢的岳小夏同學,你看她對自己都下手那麼狠,還不一刀把那老傢伙直接送去見閻王!哈哈!」


  小夏又一次成功的被氣到,不過此刻她纏著厚厚繃帶的手臂還在疼,也沒力氣和萬里鬧,只白了他一眼,「你盡量氣我好了,我不和你計較。可是你最好別養成習慣,不然我傷好後會打得你見到我就發抖。臭男人!」


  「你看,小夏似乎越來越暴力了!全是你帶壞了。」萬里對阮瞻說。


  阮瞻不說話,甚至不敢看小夏一眼,生怕在外表馬虎,但內心精明冷靜的萬里面前洩露了內心的秘密。


  可在小夏眼裡,卻擔心阮瞻那天聽到了她和兩個雪女大叫『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這句話,這樣讓她無法自然的面對他,影響她的計劃。


  多日的相處,讓他在她的心裡更加深刻,她本來正打算著怎麼不知不覺拿下這個男人,收歸己用,連計策和口號都已想好,就叫農村包圍城市。可是她發現自己是那種只會叫的狗,咬不了人,特別是這種無從下口的男人。


  「針孔攝像機有什麼不好?」阮瞻答了一句。


  昨天他避開耳目,偷偷返回市區,做了一下午的攝像技術和勸導王姐的心理工作,還要冒充小商販在隔壁洋樓的地下室租房子做倉庫,好讓王姐順理成章的進去做監視工作。


  情人旅店的地下室肯定是一切事情的根源,所以那裡的骯髒窗子是最好的監視角度。


  「小心不要被那個暗中監視的東西發現。」小夏冒出一句。


  見阮瞻這麼跑來跑去,她覺得真擔心哪!


  「放心,那個笨東西不知道咱們阿瞻哥哥的金蟬脫殼法,一直蹲在房子外面傻等呢!」


  「我們不也是等嗎?」小嚇的脾氣急噪,有點趁不住氣了。


  「讓他們做工程師吧,我們做黃雀就行了。」阮瞻安慰道。


  他通過一天的實驗已經完全放心了,他們可以隨時離去,也可以隨時回來,不驚動任何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6 PM
 第二十三章  嬰兒


  不能把災禍帶給小玉!


  這是小夏的第一想法。所以她放棄了想把門擋好,自己躲在裡面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了一張符咒跑進裡間去,放在睡得死死的小玉的衣領裡,然後衝出門去。


  這是頂層,她必須先於那兩個護士來到下一層,才有迴旋的餘地。而且她看得出來,這兩個護士並不是鬼魂,而是被那殭屍控制了。因為在月光下,她看到那兩個護士有影子,但是舉止和行為又那麼異於常人,這很說明問題了。


  這棟樓是兩側帶樓梯的,走廊很長,各科室全都鎖著門,而燈是聲控型節能燈。小夏從一側下來的時候,根本看不清楚另一端的情形,只有跑到中間時,她的腳步聲才能震動得另一側燈光明亮起來,當然下樓時也是要下到樓梯拐角處,下一層的燈光才會明亮。


  她亂跑一氣,完全沒有計劃,因為在這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她也沒有什麼判斷。她只聽到自己的腳步和喘息,沒有那兩個護士的任何音訊,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先前的感覺是不是正確,她們真的是人嗎?雖然她們有影子,可為什麼可以行動沒有聲息,難道是邪術造成的?!


  她邊跑邊撫摸著衣袋中的符咒,那是阮瞻送他們回來的時候給她和萬里的,她感覺摸一下這符咒,心裡就會覺得平安些。


  她跑到四樓的樓梯拐角,三樓的燈被她的腳步震得瞬間亮起,但她卻驀然剎住腳步,因為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僅有光明,還有那個被她誤傷得頭破血流的護士。


  她一手拿著托盤,一手還是向前伸著,「流血了。你賠!」


  小夏轉身就跑,但在另一側樓梯看到另一個護士走了上來。她依然低著頭,雙手拿著托盤,顯得那托盤比較沉重,上面蓋的白布簌簌的抖動,好像下面後活物!


  三步並做兩步,小夏趕在她之前邁上樓梯,迫不得已又向樓上跑去。


  混亂之中。她辨不清方向,只是當迎面遇到護士時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不到五分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處在哪一層樓上。漸漸的,她發現自己被兩個護士堵在了走廊中心。


  「流血啦!」一個伸直著手。


  另一個仍舊低著頭。


  小夏前後沒有退路,慌亂的亂推兩側房間的門,但所有的門都緊縮著,沒有一個可以讓她進去躲一躲。眼看著兩個護士漸漸逼近!


  她貼緊一側的牆壁,盡力把護士向走廊的一側引,期望可以騰出另一側的空間,讓她有機會逃掉。可當她才看準時機準備開溜時,只感到手臂上一陣巨痛。自己的傷臂被一隻鐵鉗一樣有力的手抓住。


  是那個頭破血流的護士!


  那力量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所能有的,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小夏明確的感到她確實是個人,一個具備巨大破壞力的人!


  尖銳的痛楚讓她輕叫了一聲,心想幸好沒有躲在值班室,不然以這種中了邪的力量,那扇木門和幾張桌椅能擋的了什麼?還要平白無故搭上小玉的性命!


  「你放開!醒醒!」她無謂的掙扎。


  那護士不說話,只死死的抓住她不放,另一隻拿著托盤的手纏上了她的腰,把她徹底固定。而始終低著頭的護士則慢慢走了過來,單手把手中的托盤遞到她面前。


  離得近了,她更清楚的看到,白布在抖動,似乎有什麼在托盤上掙扎!


  「不要!」她拚命想後退。可是卻根本動不了。


  托盤遞到了她眼皮底下,接著一隻手出現在托盤上方,慢慢的、輕輕的,從一角揭開上面的白布。


  『突』的一下,隨著白布的揭開,托盤上立起一個血肉模糊的小東西,大大的腦袋、沒有五官、細弱的四肢、五指還沒有分開,就像個小蝌蚪!


  「媽媽!」它尖銳的叫聲明明那麼細,卻又非常蒼老,「為什麼打掉我!」


  這被拿掉的才成形的嬰而,駭得小夏連聲音也不能發出來。


  「媽媽!媽媽!」它像蚊子那樣哼哼,猛得向小夏撲來!


  生命的威脅,使小夏生出了巨大的力量,雖然沒有掙扎,卻帶得那抓住她的護士一起歪倒在一邊,隨著托盤上各種手術器具的落地,那嬰兒越過她的頭側,『啪』的摔到遠遠的後方地上。


  它一落地就發出微弱的嬰兒的哭聲,並又向小夏的方向爬過來!


  頭破血流的護士蹲下身去,從地上散落的東西中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主人說,殺了你!」她就是不抬頭,機械的說著話,拿著刀步步逼近!


  來自兩面的威脅,還有身後死纏自己腰的鐵臂,逼得小夏沒有退路。她猛力踩身後護士的腳,如果是正常人不疼死才怪,可她竟無痛感一樣的沒有反應。而由於剛才的奮力一掙,小夏那只傷臂目前脫離了流血護士的掌握,在兩面夾攻的掙扎之中,一下子扯開了護士的衣襟!


  在這樣冷的天氣裡,她的護士服裡只穿了一件襯衣,隨著小夏的動作被全部扯開,露出白皙的胸部。然而比那更白的,是胸口上那一隻雪製的男人手印。明亮的燈光下,雪手印上凝結的冰渣閃閃發光。


  幾乎是一瞬間,小夏只憑本能就知道作怪的東西就是這雪手印,腦海中靈光一閃,連忙掏出衣袋裡的符咒,也不管幾張,在撞向護士的一瞬間,把符咒貼了上去。


  迅速融化的冰雪把符咒浸透了,這護士也如失去了意志一般委頓在地上。


  小夏也不廢話,咬緊牙關。轉頭面對另一個護士。


  「主人說,殺了你!」她機械的重複。


  「那來啊!」她怕了那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邊說邊把外套脫下,纏在手上,當那護士猛撲過來時,用纏著衣服的手臂一擋,也沒什麼招式,只是用另一隻手拚命去扯人家的衣服。


  這個護士裡面穿了一件毛衣,因為她衝力太猛,小夏又拚命不放手,一錯身的時候,竟然把這件彈力頗大的毛衣蒙在了她的頭上。她彷彿沒有智力一樣,也不把衣服扯回,只是揮著那把小手術刀亂砍。但這樣小夏就容易多了,用包裹著外套的手臂抵擋,直接把符咒按在她胸前。


  隨著符咒被水浸透,那護士也轟然倒地,把小夏也帶得摔了下去。


  「媽媽抱!」


  還沒等她喘口去,血肉模糊的嬰兒不知何時爬了過來,一把抱住小夏的腳。一副要爬上她身體的架勢,嚇得她把剩餘的符咒全扔在它那沒有五官的臉上。


  『嘶』的一聲,冒出一股青煙,它的身體如爛肉一樣歸於不動,而走廊裡所有的聲音也嘎然而止!


  幾分鐘的時間。一場生與死的搏鬥,而且是獨自一個人,這讓小夏累得近乎虛脫。她躺在地上不動,大口喘著氣,左右兩邊各躺著一個護士,腳下是一團嬰兒的血肉。此刻她多麼想昏過去,自我屏棄痛感啊。可傷臂上的陣陣痛楚又讓她異常清醒。


  她勉力爬起來,粗略檢查了一下那兩個人。發現她們竟然還活著。一副隨時會掛,但又掛不了的病態,大概不會死!這讓她略微安了一下心,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二樓,於是搜尋了一下還能用的符咒收在身上。接著又爬到頂層的值班室去。


  兩天兩夜的疲勞讓小玉睡得格外香甜,根本不知道小夏剛才經歷了一場劇鬥。小夏苦笑著看看朋友的臉,回到外間繼續打電話。


  「你沒事吧?」電話一通,就傳來阮瞻焦急的聲音。


  他一向不用手機的,可這次為了聯絡方便,把萬里的手機給他拿著了。


  「完全沒事。」小夏聽到他的聲音就感到軟弱,驚嚇、疼痛都讓她想哭,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多麼關鍵,知道不能影響他,所以拚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一點。


  「可是。松井茂德好像變成了殭屍。而且,他不知用什麼邪術控制了五——不,是三個護士。」小夏把自己擺平的兩個減掉,「她們的胸口有雪手印,只要貼上符咒就沒事了。」


  「人?」


  「活人!而且可能會好起來的樣子。不要傷她們,當然迫不得已的情況不算。」小夏繼續說明情況,「他們可能已經去情人旅店了。」


  「知道,我已經在等了。」阮瞻輕輕的說,「你——小心!」


  『嗒』的一聲,電話輕輕掛斷了。


  小夏握著電話發愣,心裡怪阮瞻只會說『小心』兩個字,難道說點甜言蜜語就這麼難嗎?在這種危急的關頭,他冷硬的心也不熱一下!


  她楞了一會兒,隨即想起自己應該去幫他的忙,別的不說哦,就單只那三個護士,她對付起來就比阮瞻有經驗。雖然她還是怕,可是一想到要除去日本邪術就要扯開女人的衣服,她的妒忌立即戰勝了恐懼。


  那可是要看見女人的胸的!


  她不能讓阮瞻看別的女人,要看就等將來有機會看她的好了,她自認為還蠻漂亮的。







  在小夏遭遇午夜襲擊的同時,萬里正貼著隱身符在高級病區晃蕩。在偷、蒙、拐、騙的瞭解了一些事實後,他才謹慎的來執行『偵察』任務。


  他有點不舒服,每次貼這種隱身符的時候,他都不自在極了。這在他看來是完全違背自然規律,可是又不得不那麼做。


  他盡量貼著牆走,雖然阮瞻能力大增,隱身符甚至可以隱掉影子,可是他還是如做賊一樣不習慣,好在可以肆無忌憚的看漂亮的護士小姐,這算這樁苦差的唯一補償。


  他實際上很擔心小夏,因為小夏的個性始終有點衝動,著急起來時不那麼理智,可是他又無法盯著她,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


  迎面,一個美女走了過來。真正的美女,美到他甚至從沒有見過,正是松井賀子。萬里知道她可能有靈力,所以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連呼吸也屏住。


  大半夜的,她要去哪裡?


  萬里帶著疑問,看她裊娜的走過去,也管不了那麼多,決定還是先看看他們認為的、這三個日本人實力最高的一位——松井石根。


  如果這日本老頭實力最高的話,怕他的偷窺行為會被發現,那麼他這一米八十幾的大漢一定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想到這兒,他突然靈機一動,闖進一間沒人的醫生辦公室,快速打扮成這裡的醫生模樣,還找了付眼鏡戴好,雖然頭昏眼花,但樣子還真變了些。


  「還是自然化裝法好!」他把隱身符拿下來,小心的放入衣袋裡,大大方方的走進了松井石根的病房。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7 PM
第二十四章 這也叫偷情?


  松井石根睡著。


  至少外表上看來是如此。


  萬里大模大樣的在這間高級病房裡亂轉,東瞧西看,一副檢查儀器的德行,但其實在觀察整個病房,看這裡有沒有隱藏著其它秘密,而且全副身心都在兼顧躺在床上的人。


  阮瞻說過讓他隨機應變,但他不像阮瞻那樣是個以靜制動、非要胸我成竹才動手的沉穩內斂的脾氣。他有點像小夏,喜歡把事情挑明了,然後再正面迎敵。這大概是他和小夏格外投緣的原因吧!


  不過他不似小夏那麼急燥莽撞而已!


  現在他就想挑動這老傢伙別再裝下去,這樣他可以直接摸到對方的底牌,刺得對方先跳起來的話,至少會對阮瞻有利吧!但是他自己也要保障安全才行,所以他把那幾張保護力極強的符咒貼在胸口內的衣服上,這才蹭到病床前。


  只見松井石根安靜的躺在那兒,身體周圍全是儀器和管子,整個人就像葡萄籐下的一條肉蟲,無力又癱軟。


  「一看就是裝的。」他心裡想著,「如果他永遠不醒才真正的萬事大吉。」


  他雖然是心理醫生,但也懂得一些簡單的醫學常識。從這些儀器的數據來看,這老頭子確實是很危險的,可因為他知道前因後果,所以看得出松井石根這一番做作,竟然連身體狀態也拿來控制,果然是高手!

  
  不過無論什麼樣的高手他也不怕,就算這老傢伙比惡鬼還可怕也是一樣。只是他雖然表面上心不在焉,但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戒備。


  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好,在戰略上藐視對手,在戰術上重視對手。


  他微微俯下身去,伸手去揭病人的氧氣面罩,心想這回我看你還裝不裝,結果對方仍然沒有反應。這讓他大感興趣,孩子氣大發。想試試以忍耐著稱的日本人能忍到什麼地步,所以對著這個老頭子動捅捅,西擰擰,可是對方就是不動。


  真能忍!


  他心裡有點不太真誠的讚歎,伸手入懷,拿出一張符咒,往松井石根的印堂正中就貼。這一次,對方終於有了反應,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蒼老有力的手握住,同時眼前大大的睜開了一對眼睛!


  「日語?我聽不懂。」在對方狠狠的說了一句日文後,他仍舊笑咪咪的。手下一掙,但竟然沒有掙脫。


  「不要小看老人家的能力!」松井石根用僵硬的中文說。


  「可是中國有句話,叫拳怕少壯啊。」萬里手下加勁,一下子掙脫出來,但手腕的痛苦讓他在心裡連吸了好幾口涼氣,可臉上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松井石根『唰』的坐起來,像安裝了彈簧一樣,哪有一點病態。起速度之快,嚇了萬里一跳。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松井石根雙手結著奇怪的手印,然後手中一閃,一個白花花的東西直接向他的胸口襲來。


  他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眼一花,根本來不及防禦。只聽『啪』的一響,一下重擊直衝他的胸口。幸好他早放了保護性符咒在衣內,所以只有點灼痛感,只是為了躲閃而摔到了牆邊,但並沒有如偷襲者希望的那樣重傷倒地。


  他低頭一看,只見胸前的衣服有一團雪白的冰渣,就在他看的時候,迅速融化成水。


  「呀,衣服濕了,會冷的!」他說著抓起衣內的一張符咒向松井茂德撲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覺得這是個攻擊的好時機,因為眼前的這個日本人雖然還有些能力,但是不足以致他的命。因為他目前有點法術認識,且身藏阮瞻貫注靈力的符咒。


  而松井石根也嚇了一跳。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冰錐可以穿透萬里的胸膛。融入他的心臟,讓他在三天內成為自己的役使,在自己離開中國後再無察覺的死去的。沒有料到自己的奮力一擊並沒有得手,對方反而如一頭猛虎一樣撲了過來。


  不如他也算有些氣度,能夠做到臨危不亂。眼見萬里高大的身軀猶如泰山壓頂一樣,連忙又結了一個手印,把手中幻化出的冰錐打向他的眉心!


  形勢均等,看誰更快一步了!


  事實是松井石根更快,因為他畢竟是個有靈力的陰陽師,他發出的冰器先於萬里出手之前飛到了萬里的眉心。


  那裡可沒有能保護他的符咒!冰錐會穿腦而過!


  然而在這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冰錐卻只是蹭到了萬里的皮膚,然後在敵我雙方的驚異中,像是力量耗盡一樣頹然落地。隨著碎裂的聲音傳來,萬里已跳到病床邊上,在松井石根的怒視之中,也沒有使用符咒,猛得揮拳打在他的太陽穴上。


  不可一世的松井老先生立即暈死!


  萬里喘了一口粗氣,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不明白為什麼冰雪的東西卻讓他火燒火燎的疼,還好並沒有出血。更慶幸自己不夠快,不然他只要向前多走十厘米,他的腦袋非有個洞不可。


  他彎下身,把真正昏迷的松井石根重新『擺』好,「我可沒偷襲你啊,明知道你裝死,還要把你弄醒!我們中國人民歷來光明磊落。」


  他咕噥了一句,心裡還在疑惑為什麼冰錐會無故失了力道?是松井師根的功力不足了還是有舉頭三尺有神明?


  可無論如何,他是逃過了一劫!


  他本來的計劃是惹惱這個老頭,自己拼著受點重傷也要折損一下他的功力、打亂他的計劃,為阮瞻爭取主動,自己則趁機逃命去也!


  反正這裡是醫院,是公共場合,日本人不能搞出太大的動靜,實在不行他就鬧得驚天動地,不信他不收斂點,再說自己還有符咒護身。而阮瞻甚至在他的後背畫了能保證神志不被侵襲的清明咒,雖然阮瞻是第一次學著畫這個。自己也不太確認效力。


  可是松井石根表現出的實力讓他在一瞬間有了攻擊的念頭,幾乎是下意識中,他就有了一種感覺——這老頭可能真是個高手,可目前他一幅功力盡失的模樣,外強中乾、色厲內荏,只是個普通的陰陽師,甚至因為年老衰弱,而並沒有什麼優勢。


  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的功力耗損得如此厲害,那麼是否有人的功力會增加?松井茂德死了,難道真有第四個人?還是那個松井賀子才是真正的高手?!她剛才出去幹什麼?去幹什麼?自己跟錯了人嗎?阮瞻不會有麻煩吧?


  一連串的問題,讓他一時難以判斷。他站在那皺眉思索。沒聽到腳步聲的接近,直到來人在門邊和路過的護士禮貌的打招呼時,他才意識到問題。慌忙中,也來不及細想,直接鑽到了床下,順帶著把碎冰也抹進床底。根本忘了移袋中有隱身符這檔子事。


  門開了,一個人裊娜的走了進來。從步態和衣著上,萬里一下就認出是松井賀子。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著她並沒有去情人旅店,因為她就算強的很,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敗阮瞻。這點萬里有極強的信心,阮瞻的經歷注定他遇強愈強。


  松井賀子近來房間後遲疑了一會,慢慢走到窗邊。萬里只覺得她的腳有些大,想像著她纖弱高挑的身材和美麗精緻的臉。覺得她的腳是個瑕疵,終於明白美人都會有缺點的。


  可當他還在為松井賀子的瑕疵歎息的時候,松井賀子開始說話。說的是日語,他聽不懂,只覺得她的女中音很動聽,和溫柔。


  房間裡靜靜的,只有儀器的滴答聲回答她。


  「師傅。」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說的是中文,但是比較僵硬,有點怪聲怪調。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萬里一跳。


  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進門時連櫃子抽屜都檢查過了,確實沒有其他人存在!是那第四個人嗎?他藏在哪裡?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隱身還是妖術?


  「茂德君已經去了,我幫他施放了霧氣。」那個男人繼續說。「剛才我去把停屍房的善後工作做了一下。」他輕輕笑,「茂德君真是馬虎,連門也沒關好,如果被發現的話,會嚇壞別人的。」


  萬里的冷汗落了下來,一是因為首次聽說松井茂德沒有死,還從停屍房跑出來了,二是因為這男人的笑聲讓他想起了一個人——就是松井賀子。


  松井賀子是男人?!這樣美麗精緻的人是男人,或者是人妖?為什麼說中文?發現了嗎?比女人還女人的模樣,卻是男人的聲音,這想來實在詭異!


  就在萬里驚異成分的時候,松井賀子繼續說,「師傅,我的中文可進步了呢,您說在中國就要練習說中文,可我總是忘記。真羨慕茂德君啊,他是學陰陽道術的奇才,可我學來學去卻只會施放霧氣。那天他轉換內息的時候,並沒有殺死女人,還製成了雪骷髏了呢?今天全帶去了,大概為了對付那個中國人。我想他這樣做是對的,不會因為醫院無故死人招來懷疑,而且還很有用處,畢竟她們還是人,那個中國法師不可能殺死自己一人吧?」


  控制女人做幫手?又一個沒料到,阮瞻應付得來嗎?萬里越聽越焦急。


  「師傅,你為什麼不說話。」不同尋常的沉默,讓松井賀子開始覺得不對勁,『她』從窗邊快速走到床前,焦急之下改成了日語,而且床也開始亂晃,不用猜也知道『他』在幹什麼。


  沒等松井賀子推斷出松井石根發生了什麼事,萬里從床下伸出雙手,稍一用力,那個美人就直接摔倒在地上。


  萬里從床下迅速的爬出,連他自己也沒想過能如此之快。他一下壓倒松井賀子的身上,毫不客氣的摸了一把,「果然是個男人。」他宣佈結論。


  松井賀子被這意外驚得沒有反應,只瞪大了一對美目。


  「這麼漂亮居然是個男人,你是優伶嗎?」萬里說,伸手又去摸『他』的胸部,倒不是變態行為,只是這三個日本人太詭異了,意外頻出,他必須完全確認。


  一摸之下,雖然有內衣假裝,卻衣服裡絕對是男人的平胸,而且還很瘦弱。


  松井賀子這時反應過來,吼了一句日語,大概是罵萬里。不過萬里一句也聽不懂,也不怎麼在意。反正他是賤人(泡健身房的人),那個比美女還美女的日本男人根本掙扎不過他。


  但這時,有一名護士敲了一下門進來了,看樣子是做例行查房的,開門時正巧看到萬里和松井賀子糾纏摟抱在一起,大概還很激情。


  她的吃驚可想而知,張大了嘴巴站在那足有十秒鐘。


  「沒見過偷情嗎?」萬里反應迅速的說,「請你離開,讓我們繼續。」


  那護士二話沒說,幾乎是逃出去了,臨走時還沒忘了關上門。


  「真不愧是高級病房的護士!」萬里讚歎了一句,又轉頭面對日本娘娘腔,「可惜你要睡一會兒。」


  說著,他毫不留情的又是一拳,打上了那張美艷的臉上。


  「看來日本陰陽師真不收女人!」他邊說邊把昏過去的人扔到沙發上。自己則找出那張隱身符貼上,走了出去。


  現在他大概沒有機會通知阮瞻了,因為松井茂德已經去了,如果這時打手機通知阮瞻的話,可能會讓他暴露。


  他運氣好,遇到的是最弱的一組,他只但願其它兩個人不要那麼凶險。


  他不能離開,必須讓這兩個人無法異動,保證小人物不要造成大威脅,其餘的要看那兩個人了。他只有等,看他們這個鐵三角是不是會威力無邊。


  另外他要去找點乙醚,如果日本人民不合時宜的醒過來,他不想再用暴力了。


  他可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文明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8 PM
 第二十五章  第四個人


  得知小夏還平安後,阮瞻把電話完全關掉。


  新得來的消息預示著事情並不是按照自己的猜測進行的,不過那也沒關係,再完美的計劃也會頻生意外,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行了!


  小夏是個小笨蛋,她根本就不會掩飾著說話,從她的話裡,他能聽出變成殭屍的松井茂德控制了五個護士,手印就結在那些女人的胸口,小夏已經解決了兩個。


  他不去想她是怎麼做到的,那會讓他極度不安,他只是在考慮要如何對付那些中了邪的女人。只要是無辜的,無論是人還是鬼,他都不想傷害!對方也許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讓那些人中邪術,以防他萬一起來的話,可以絆住他的手腳。


  對方很謹慎,只是他現在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松井茂德已經去了,他必須跟上才行。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不能讓這個小鬼被當作式神給收了去,不然那些冤死的人去哪裡討還公道?


  他用了一個礙眼法,騙過在黑暗中盯著他的那個獸靈,然後虛空畫符,一腳踏了出去。日本人用苦肉計把他們陷在這裡,又用一個式神盯著,自以為他不能異動。孰不知他有自己的金蟬脫殼法,這一點對對方而言,也是料不到的意外吧!


  時空扭曲術,可以讓他輕易的到達任何一個地方。這就是他的金蟬脫殼法!


  上次和楊幕友交手時,他就覺得觸動了自己內心中某一個熟悉的信息,事後經過多日的苦思冥想,他終於想起父親竟然曾經教授過他這個。


  那時候父親好像意識到自己就要離去一樣,一下子強行灌輸了許多以前從沒見過的法門給他,而隨著父親的去世,他對自己能力的厭惡,使他把這些全部有意識的遺忘在腦海裡,直到楊幕友使用此術時激活了他的記憶。


  從另一方面講,也可以說是從楊幕友那裡領悟出來的。


  在和崗村賢二打鬥時,他算是稍運用了一下皮毛。松井父子製造的難題才是逼迫他在很短的時候內完善了這項法術的根本。而他之所以要佈置那麼麻煩的餓眼線,等對方行動後才跟上,是因為他怕再牽連其它人。


  具有欺騙作用的障眼法,一般情況下只要做出就會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可是盯他的是作為式神的獸靈,它的靈力強大,連氣息也不易覺察。如果他離開太久,障眼法沒有他的親身加持,很快會被看破,到時候怕獸靈會傷害村民。


  而等對手出現後他再離開就沒什麼關係了。他會盡力逼迫對手召喚式神來與他對決,這樣獸靈就會回去,村民這邊才會平安無事。這式神力量比雪女強很多,他很肯定這是對方最強的式神,不會再出其它花樣。


  他們人少,要保護的人多,不得不精打細算!


  一腳踏出。當再次踩到實地時,已經是情人旅店的門口。


  此時的情人旅店已經被一層白霧所包圍,阮瞻知道那是結界,裡面的任何聲響和動靜外界也不會知道。


  阮瞻施法讓自己隱身,然後破界而入。


  門前的花圃裡,站著三個白衣女人,一身護士裝扮,每個人都拿著一個托盤,上面蓋著白布。她們直挺挺的站著,臉無血色,眼睛也不眨一下,若不是夜風吹得她們的護士服隨風飄動,乍一看還以為是雕塑。


  他隱著身,這幾個人又沒有靈力,只是被控制的傀儡而已,所以也並沒有受到阻擋,直接就進入了情人旅店的大門,然後伸手扯斷那條連通王姐的監視線路,並隨手加持了一道結界在身後,以便在即將來臨的打鬥中,讓這幾個中邪的人無法進來礙他的事。


  大概松井茂德雖然作了準備,還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追來吧,因此連這幾隻棋子也還沒來得及佈置。


  這地方,他為了調查已經跑了很多次了,很熟悉環境,所以徑直順著去地下室的方向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但他才走到地下室通道的拐角,一陣陰森的唸咒之聲配合著震動人心的鈴聲就傳入他的耳朵。


  叮鈴——叮鈴——


  他聽不懂念的是什麼,只感覺空間充斥著不屬於人間的寒意,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一陣陣的在這封閉的環境中生成,在地下盤旋著、在黑暗中遊蕩著、就像有許多老鼠在地上竄來竄去!


  一片漆黑中,他閉了全身的氣息慢慢的靠近地下室的門口,雖然沒有燈火,但超凡的夜視能力還是讓他看見一個被布包裹的人形直挺挺的背對著他站著,手臂處的布不停的抖動,只有一顆頭在布袋的外面,後面梳了一條細弱的馬尾,樣子就像那天死在他面前的日本人,松井茂德。


  這就是變成殭屍的形象嗎?


  微光下,銀光一閃,同時叮鈴之聲又起,原來是他在搖鈴。他的另一手也沒閒著,看樣子是在結手印一樣,然後在自己頭臉處有一個抹的動作,隨後一個小東西直飛出去,釘在那面隱約透著鎮靈符印跡的牆上。


  是一顆超大的雪白獸牙!


  阮瞻在一瞬間恍然大悟,明白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顆獸牙是屬於盯著他的獸靈的,大概是為了讓魂魄有靈物可以依附,所以借了來吧!而松井茂德正在做的,雖然和中國的做法有點不同,可日本陰陽道來自於中國,總也有那麼幾分相似。


  他在釋放出那個小鬼,讓他重現當日的情景。了結他的怨念。找出他的屍身,然後與這夢寐以求的修煉式神的極佳苗子——這隻小鬼訂立契約,正式成為松井家的式神!


  阮瞻屏息靜氣的隱身在角落裡,等待著揭穿謎底的那一刻。他也想看看這小鬼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讓松井父子如此著迷?為什麼他那麼小卻那麼變態色情?他是怎麼死的?有什麼怨念?為什麼他的面目從來看不清?


  『啵』的一聲,那面牆突然亮了起來,就像是一隻鬼眼慢慢的張開,漸漸如電影屏幕一樣顯示出光與影——


  黃昏,一位美麗的少女來到一片工地,看望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兩個神態親暱,一看就是戀人。因為房子還全沒有蓋起來,兩個人漫步在宛如荒地的曠野中邊走邊說。


  可這時兩個日本兵經過,見色起意,先是言語調戲,當年輕人大怒時,用槍托把他打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把姑娘拉進了才打好地基的一片磚頭碎石之後。


  淫笑聲,姑娘的哭叫聲陣陣傳來。

 
  幾個工地的工匠從遠處走來,聽到了呼救,忙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見兩個日本兵已經把姑娘的衣服全部扯爛,正欲行姦。


  被人打擾的日本人大聲叫嚷著,面露凶光,齜牙咧嘴。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麼,但可以猜出是威脅和謾罵。這幾個老實巴交的工匠顯然給日本人欺侮習慣了,當場給震住,只呆呆的聽著,沒有反抗。


  一個日本兵無恥的當著這些工匠的面撫摸姑娘的身體。姑娘大聲哭喊,奮力掙扎,淒慘的叫聲終於激起了一名男子的憤怒,撲過去掐住日本兵的脖子。


  他這一動,彷彿受到鼓勵,所有的人全動了起來,不等日本兵拿到武器,就用隨手可得的碎石瓦塊把這兩個日本人當場打死。


  血肉橫飛,日本兵的慘叫淒厲而駭人!


  恨意太深了,國仇家恨,眼前這強姦事件的骯髒,讓工匠們對這兩個侵略者下手毫不留情,甚至是亢奮的,直到兩個日本兵都被打得面目模糊,頭部變成了一張爛餅。


  當一切歸於沉寂,只有姑娘的嚶嚶和幾個工匠坐在地上喘粗氣的聲音時,他們對著面前的屍體又開始害怕。


    殺了強橫慣了的兩個日本人,而且日軍駐A市司令部就在不遠的另一條街上,這要如何善後?!難道全部給他們陪葬?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但這時,年輕男子醒了過來,見姑娘已經在工匠們的保護下脫離魔爪,還穿上了工匠們的衣服蔽體,終於放下心來。


  影像在這裡突然變成斷斷續續的了,還有些混亂,但還是可以讓人看出事情的經過。


  年輕男子充滿恨意的肢解屍體,指揮工匠們連夜開工,以熬糯米汁為掩護,把肢解的屍體放入極大的爐灶中當成柴來燒,然後把燒得焦黑但又無法成為灰燼的乾屍殘肢堆在一起,併砌在了其中一棟房子的地下室的牆裡。


  他們忙碌著,沒注意到此時一位道士打扮的人正好經過,只想著要毀屍滅跡。但當發現他時,道士好像已經看到了全過程。這讓在場的工匠和年輕男女全都不知所措,可道士卻氣定神閒,還使了一招法術,從遠在百米外一步踏到了那面砌進了乾屍的牆前。


  在場的人全部下跪苦求,道士說了些什麼,然後工匠們跑開了。接著不知從哪裡抓來一隻黑狗殺掉,並用黑狗血攪拌水泥,用碎磚砌了一層加厚牆,用來連接碎磚的水泥恰巧形成了一個鎮靈符!


  阮瞻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一直的謎題是這樣的解法!


  以為是一個鬼的,實際上是兩個。因為他們被肢解和焚燒,剩餘的剛好湊成一個而已,也因為焚燒,他們始終黑乎乎的看不清面貌。本來就矮小的日本人,在經歷這樣一番洗禮後當然愈發小巧,且四肢殘缺。所以說並不是一個小鬼,也不是一個侏儒,是兩個成年的日本兵,只是它的形成有這樣一層讓人想不到的緣由。


  所以,松井父子拚命要得到他!一個如此凶戾的鬼已經很難得了,何況還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惡靈!他們生前如此凶殘,死後怨念更是強烈,魂魄又出不去,長年在這陰暗的地下室牆壁裡積累怨力,而且他們竟然還是來自他們日本!


  難怪!


  淫蕩和變態依舊沒有改變,只可惜陰陽不能交合,所以才會有頻繁騷擾女性之舉!


  不用去猜測,這幾個工匠就是小王村遭受傷害的人家的先祖,那個年輕男人就是當年的留洋建築師。所以這鬼要去報仇,要去禍害人家的女人,然後再殺害這些人的後代。


  只是因為阮瞻他們幾個的步步緊逼沒有得手而已,而先前受害的五個人只是他隨意傷害中國人而為的!


  這已經很意外了,但最大的意外卻還是那個道士。他竟然是楊幕友!


  如果當年他是那副中年人的模樣的話,他如果活著會有多大歲數?他究竟是誰?和自己有什麼淵源?


  他是個一心想要復活的死靈沒錯,可阮瞻從沒有想過在那個年代就已經存在,而且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做過好事。


  這就可以解釋這個日本鬼為什麼無緣無故跑出來了。並不是房子年久失修,並不是自然力量損壞了那個鎮靈符,而是他為了報復阮瞻而偷偷釋放了它!


  他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布下這個局,不顧這麼多人的性命!如果當年他還有一絲善念,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十惡不赦!


  阮瞻正想著,對面牆上又閃了一下。這一次是一對青年男女說話,討論的是學校第二天的展覽——關於日本部隊殘害中國老百姓的內容。


  阮瞻又明白了一點——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日本鬼會那麼凶殘了,他是在模仿!這麼多年了,他,或者說他們,不僅沒有悔改之意,反而要進行報復,模仿日軍的暴行來報復,著是一絲人性也無!


  牆體終於不再有光芒了,一個黑色的小影分化成數塊,隱沒到牆體中去。接著牆面開始鬆動,像有什麼在牆裡拱動,掙扎著要出來。


  大約三分鐘後,『轟』的一聲巨響,牆體破了個大洞,幾塊焦屍從牆中掉了出來,在地上滾呀滾的,有意識的聚在一起,拼湊成一個歪斜的小身體。


  阮瞻見狀,二話不說,直接從衣袋中拿出殘裂幡起來。


  登時一股巨大的吸力形成,眼見那日本鬼就要立了起來的時候,突然被吸走魂魄,吱呀亂叫著被吸附在金屬幡上,震得幡面『嗡嗡』直響,那才拼湊成的殘肢又散落開來。


  背對著阮瞻的、藏在裹屍袋中的殭屍顯然沒料到這意外,『突』的跳轉過身來。


  正是松井茂德!


  他的臉色鐵青著,恨恨的盯著阮瞻!


  「我當誰是第四個人,原來是你翻身復活!」阮瞻淡淡的笑,隨手祭出血木劍,緊握在手裡,「來吧,不是要比試嗎?今天我讓你輸得永無翻身之日!」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19 PM
第二十六章 戰鬥


  松井茂德迅捷的撲了過來!


  被阻擾的憤恨、屢屢被破功的恥辱、始終不能佔據上風的焦急、一直不能達成目標的不甘,結合著成為殭屍後特有的力量和兇猛,誓置阮瞻於死地!


  可阮瞻卻突然收起幡,轉身一腳踏出,消失在地下室裡,他身後的牆壁被『咚』的打穿了一個巨大的洞,可想而知如果打在血肉之軀上會如何。


  他早在和松井茂德說話時已經施展了時空扭曲術,因為他明白以殭屍的力量和速度,如果在地下室打鬥自己會很吃虧。而打鬥最好也不要到庭院中去,那樣會有中邪的三個護士來礙手礙腳,所以他選擇了小樓一層的大廳。


  那裡本來就很大,出事後所有的傢俱也已經挪到一邊去,所以中間相當寬敞,至少可以讓他有迴避的餘地。


  他等著,直到松井茂德跳了出來。

  
  松井茂德依舊死盯著阮瞻,手上卻把裹屍袋一把撕開,然後他已經爛了的布纏繞在腰間,檔住關鍵的部位。不知怎麼這讓阮瞻突然想起孫悟空的一句話:我的兒,打不過,脫光了也沒用!


  然而還沒等他微笑出來,松井茂德尖嘯了一聲,嘴裡不知喃喃念了什麼,接著阮瞻就聽到了激烈的敲擊門窗的聲音。


  「沒有用,我加持了結界,她們進不來。」阮瞻仍然淡淡的。「你既找好了棋子,為什麼不布好局呢,以為我來不了那麼快,還是不願讓這些棋子知道你的秘密?」


  「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來得那麼快了。」松井茂德突然說話,說的是中文。聲音拖了長長的調子,像用鈍刀子割肉,讓人聽來相當難受,「我不知道時空扭曲術你也會!」


  「我不知道死靈復活術你也會!」阮瞻試探了一句,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那本是我們陰陽道的術法!」

  「哦?」


  「不相信嗎?我是軍人的後代,不屑於說謊!」松井茂德驕傲的哼了一聲。


  原來如此!


  阮瞻心裡的謎題又解開了一道。


  根據剛才所知的。楊幕友曾在日軍佔領期間出現在日寇駐A市司令部附近,加上松井石根很可能是軍人。這就能推斷出他們早在多年就認識。或許出於對道術的共同熱愛,還有過『學術』方面的交流。


  怪不得他以前和楊幕友交手時,總覺得他的道術有些風格怪異,原來是融合了日本陰陽術的一些法門。


  一心修道的人的最終目標是超越生死,楊幕友顯然沒有做到。或許他知道人的生命有限,在有生之年是無法參悟透生與死的,所以千方百計的學習了松井家的密技『死靈復活術』,期望能夠通過更換肉身獲得永遠不死的能力。而作為交換的,自然是『時空扭曲術』,這種術運用的好,可以讓人在一瞬間到達任何一個地方,也本是秘不外傳的東西。


  可是這兩個人或許出於私心與戒備,所教授對方的並不是正宗的術法。而是各有缺陷,松井家得到的時空扭曲術不僅姿勢難看,要對著門才可以,而且事先要較長的時間準備,到達後也有時間距離。最重要的,看日本人使用這種術好像鑽研練習了很久的樣子。而事實上,只要有正確的口訣,有相當的靈力,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楊幕友得到的翻身復活術也是一樣。他為了復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組織邪教又是利用怪石吸取女人精血。看松井茂德呢?他雖然還沒復活成人,但卻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可以變成能活動的殭屍,大概成為人也不需要太大的周折吧!


  還好他們互相欺騙,不然這世道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松井茂德見阮瞻深思不語,趁機又撲了過來。因為空間大了很多,阮瞻躲閃起來也有餘地,只是他雖然受過身體技巧的訓練,但面對兇猛頑強的殭屍松井,還是有些吃力。


  松井茂德不停的攻擊,阮瞻冷靜的在防守中尋找對方的破綻,終於在兩人一錯身之機,一劍刺入了松井茂德的身體。


  哪知松井茂德卻根本不在意,甚至想用雙手猛力絞向劍身,驚得阮瞻連忙撤劍,差點中了一拳,極其狼狽的堪堪躲過。隨著他封印能力的釋放,血木劍已經堅硬如鐵,可阮瞻不敢用它對殭屍的力量冒險。


  血木劍作為道界異寶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它是父親的遺物。


  「沒有用的!」松井茂德得意的說。


  阮瞻不說話,但也知道是自己笨了。松井茂德並不在意自己的肉身,他有正宗的死靈復活術,可以隨時更換肉身。目前他不知道松井的魂魄藏在殭屍身體的哪個角落,如果針對肉體的話,血木劍與一般的劍沒有任何區別。


  看著殭屍又撲了過來,阮瞻迅速改變策略,改刺為砍,拼著被對方的拳風掃中,直接把殭屍的左臂砍了下來。


  「這樣有用嗎?」他冷笑。


  回答他的是那只斷手有意識的在地上爬,然後向他的腿直抓過來!


  他急忙閃身躲過。


  「好啊,會分散進攻是吧?那麼我把你四肢全砍斷,看你還怎麼結手印召喚式神!」他說著又去砍殭屍的另一條手臂。


  這一次躲的是殭屍了,它邊躲邊把斷手吸了回來,很不俐落的結了個手印,一樓的大廳突然平地起了一陣旋風!


  和崗村賢二的旋風是一樣的,一看就是出自一個社團。只不過這個旋風比那個強多了,即使在室內,也刮得人臉生疼,周圍能被風捲進的東西全被吸了進去,然後一古腦的向阮瞻激射過來!


  阮瞻依然也用對付崗村賢二的手段防禦著。只是他發現,松井茂德的實力不是崗村賢二可以相提並論的,旋風中的許多物品在接近他的一剎那,突然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幻化出眉目四肢,尖叫著試圖穿越屏障咬噬他。有幾隻甚至已經成功。割得他的臉頰和身體上都是血口子。


  他一手繼續支撐著那個保護屏,一手用血木劍斬著那些變成了小型鬼怪的物體。然後看準空隙揮出了最近才練成的火印。


  『砰』的一聲,旋風和他的屏障同時破碎。


  松井茂德也真是了得,在此期間竟然又把斷臂用邪術接了回來,並且迅速的結了手印,口中大聲吟唱哀樂一樣的曲調。


  阮瞻知道他是在召喚式神了。不敢怠慢,全神戒備起來。


  他加了結界,只是為了防那三個護士來搗亂,可是並沒有加頭頂和地面,就是等他的式神來。如果殺了他的式神,他的肉身會再死一次,哪怕是殭屍也一樣,那麼他只要用血木劍去斬靈體,松井茂德就會徹底被消滅,永世不會再出來為惡。


  或者,他會把松井茂德的魂魄和日本鬼的魂魄一起拘在殘裂幡裡,看小夏要怎麼辦。


  『噢』的一身慘人的號叫傳來,阮瞻的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仔細一看是一條大得誇張的黑狗。犬牙交錯著威脅對手,眼珠血紅,一副要吞食一切的神色!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阮瞻嬉笑的說,然後又現出他那冷酷如刀的模樣!


  犬鬼在松井茂德的操縱下,以瘋狂的架勢猛撲過來!

  




  小夏跳下出租車,直奔情人旅店。


  她要快,必須幫助阮瞻!


  那道雕花大鐵門並沒有打開,她可沒本事可以穿牆而入,所以只好爬牆。她從小生活在家教嚴格的環境裡,對此沒什麼經驗,因此爬得極其狼狽,落地也十分滑稽,發出很大的聲響。不過她知道周圍的白霧會保護聲響不外傳,也不怎麼在意。她在意的是被摔得渾身疼痛,而且才一抬頭,就見三個白影正圍成一圈,俯下身看她!


  她輕叫了一聲,沒想到才一落地就陷入包圍,手腳並用的從六條腿的縫隙中爬了出去,向著花圃的方向跑。


  那邊有一顆大樹,還可以跑到後院,戰略縱深比較好!


  她跑了兩步,轉頭一看,那三個護士如影隨形的跟在她後面,雖然看似速度不快,但卻有甩不開之感,而且她們看來根本不知疲倦!這讓她無法停止腳步,否則就會被追上。


  逃命的百忙之中,她也沒忘了觀察小樓內部。只見裡面黑漆漆的死寂一片,好像沒有任何東西在裡面。可小夏知道是有的,也許阮瞻正在戰鬥。這樣她就必須拖住這三個女人,不讓她們能阻礙阮瞻的行動!


  她滿院子亂跑,漸漸體力不支,而且發現又被人家追成了圍堵之勢。


  「不是說中了邪就沒有智力了嗎?」她咕噥了一句。


  雖然那三個女人的樣子還是可怕又詭異,但因為有過『對敵』經驗了,加之明白阮瞻就在這房子裡,她的膽子大了起來。


  她嚥了嚥口水,向左邊只有一個護士的方向慢慢挪動,決定對她下手。


  「乖,來打針,不疼的。」那個落單的護士見小夏靠近自己,突然開口說話,嚇了小夏一跳。她這才發現,她這種天生膽小的人,即使做多少心理建設也是一樣,害怕就是害怕。


  『◎瞴z一聲,護士突然把托盤扔了,只是左手拿著一個很大的針筒,向小夏舉了起來。


  小夏一咬牙,揮出了手中的棒球棒。


  那是她在行政值班室找到的,大概是平時鍛煉用的。要她打人她下不了手,只好閉眼亂揮一氣,只聽得『啪啪』兩聲亂響,張眼一看,那護士被她打翻在地,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瞪她。她忍住心口發麻之感,趁她還沒有反擊,撲上去就拉她的衣服。


  還好還好!她穿得是護士服和襯衣,要扯開不那麼困難。而隨著符咒被浸濕,護士也像個正常人一樣昏了過去!


  「吃藥吧?」


  沒等小夏喘口氣,耳邊又響起平直的女人聲調。她看也不看,爬起來繼續跑。她一次對付不了兩個,必須把兩個人跑散開才行!


  有個東西直砸在她的後腰上,力道很大,讓她疼得大叫一聲。原來是讓她吃藥的護士用藥瓶丟她。那護士的力氣好大,托盤中的藥瓶又多,所以小夏差不多是抱頭鼠竄了。當她終於把這個護士也解決時才發現,她太慌亂了,明明剩下三張符咒的,可不知對哪一位用得多了,目前一張也沒了!


  這就是說,她對最後這個護士沒有任何辦法,除了跑!


    她咬緊牙關繼續跑,可她畢竟才傷癒不久,在行政樓又經歷了一番激戰,目前已是強弩之末,也不知過了多久,越跑越沒有力氣,慢慢的被最後那個護士逼上了小樓的台階。


  她的球棒已經不知甩到哪裡去了,這個護士又偏偏拿的是凶器——鋒利的手術刀!


  她退無可退,後背不知何時靠上了小樓的大門。


  這時,一隻手斜刺裡伸了出來,抓住她的手腕!


  她下意識的要掙脫,但鼻中傳來那股熟悉的煙草味道讓她立即安心。


  阮瞻!


  阮瞻隨手一指,正中那名撲上來的護士眉心。那護士晃了一下,如同驚醒一樣臉上現出驚駭的神色,接著向前撲倒,由於她手中還舉著手術刀,小夏怕被劃傷,急忙往身後的阮瞻懷裡擠。沒想到阮瞻很沒有力一樣,被她擠得兩人一起倒進了屋裡,那個護士也撲倒在門前。


  「你怎麼啦?」小夏爬起來,只覺得阮瞻不似平時的堅強穩定,入手處一片濕粘,「你流血了!」


  「皮外傷!」阮瞻安慰性的笑笑,「打狗的時候,也難免被咬的。」


  「那麼——結束了?」她上前扶起他,讓他的手臂圍在自己肩上支撐,左右環視了一下。


  只見房間裡一片狼籍,地下室通道的邊上躺著一個人,光裸著四肢,腰上纏了條爛布,不用看也猜到是松井茂德,除他之外再沒有別人。


  窗外,白霧已經消散了,明媚的月光散落了下來。


  「他很厲害嗎?」

  
  「很厲害。」阮瞻簡略的答,完全不講方才劇鬥的艱辛和危機。對此他早有認識,他和日本人的戰鬥必須以一方死亡而告終。


  那個犬鬼可真厲害,幾次幾乎把他吞食入腹。它隨意變幻著大小,攻擊的招數繁多,讓他幾次面臨生死的邊緣,若不是它也是修煉過的靈體,對血木劍有三分忌諱,這場比試還不知結局如何。不過他自從介入這些靈異事件中來以後,又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的。


  當他終於找到犬鬼的罩門,用血木劍直刺人它的眼睛時,第一次看到式神滅亡,主人也同時死去的一幕。他沒有立即斬了松井茂德,而是把他收加了幡裡,看看要怎麼懲罰才好。


  「看來我們要很好的善後才行!」小夏說,「趕緊走吧,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天就會亮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0 PM
第二十七章  最後的審判


  阮瞻的時空扭曲術畢竟是速成的,需要知道目的地的信息才能穿越,而他沒去過公安醫院,所以只好先到了他去過的、距離醫院很近的那間酒店,然後靠步行才到達。


  隱身後,他們直接找到了萬里,後者正焦急的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身邊是兩個昏迷的人。


  「看來又是險勝!」萬里打量了一下阮瞻,「而且讓人扁得很慘。」


  「少說風涼話,不然讓你變啞巴!」


  小夏知道他們之間表達友情和關心的古怪方式,也不在意,只走過去觀察松井賀子。見她的臉青紫一片,仍舊昏迷不醒。


  「萬里,你打女人哦!」


  萬里莫測高深的搖搖頭,「你不知道這裡面有趣的細節,可是現在不方便說,還是要先善後才好。」


  他說著走到病床邊扯起來松井石根,阮瞻和小夏這才發現,這老頭一直是睜著眼睛的,只不過神情呆滯。


  「他怎麼了?」小夏問。


  「不知道啊。」萬里鬆開手,松井石根又躺了下去,「我只是打昏了他,然後他再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阿瞻,你來看他是不是裝蒜,反正以我多年行醫生涯,覺得不是裝的。」


  阮瞻走過去,在松井石根的心臟部位按了一會兒,「我看也不像。不過他的氣息不穩,是不是和他裝病有關係?」


  「那樣說倒是的。」萬里點點頭,「他可是個真正的高手,可以控制各種體癥,儀器也檢查不出來。不過他的法術和功力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樣,我只一拳蠻力他就暈了,然後體癥全部恢復正常。」


  「那就解釋的通了。這也是一種反噬。」阮瞻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違背人體規律,又在無意識中突然回歸到正常狀態,不會損傷身體是不可能的。」


  「他這個像是腦損傷——」萬里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呻吟。是松井賀子,但卻發出了男人的聲音,可把小夏駭到了。


  「你們先去擺平其它的事,這個我來處理。」萬里胸有成竹。


  短暫的接觸,讓他覺察到這個男扮女裝的人非常軟弱,所以他要用攻心政策,解決這裡的難題。


  小夏雖然萬分疑惑,但被阮瞻拉著離開了這裡。


  善後工作十分不好做,三個人整整忙了三個多小時,才趕在天亮前完工。阮瞻和小夏忙著用時空扭曲術把三個護士和松井茂德的屍體運回來,屍體回停屍房,而昏迷不醒的護士們則全被送去了行政樓裡。


  她們已經由阮瞻強行拔除了種在身上的邪氣,但由於自身的陽氣被吸走,又有陰寒之氣入侵體內,再加上和小夏搏鬥時的外傷,會有相當一段時間身體無法恢復,但她們總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至於她們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被人襲擊。並被轉移到行政樓裡,身邊還有嬰兒殘肢和各種器具,而行政值班的小玉被人打昏後,倒在辦公室門口,則被阮瞻進行深層催眠,讓她們忘記所知的點滴線索。並提示為完全不知道的情形。


  當然還有王姐的部分記憶。


  阮瞻做完這些幾乎虛脫,可這又是必須的。不是他利用自身優勢要操控人類,誰也沒有權利這樣做,可是這些讓局外人知道只會給她們帶來麻煩和傷害,還是無知的為好。


  當然這事沒有完美解釋,會在人們心中形成解不開的謎,可這世界每天都有那麼多怪事發生,多一、兩件也沒什麼關係!


  萬里那邊,在證實松井石根確實癡呆之後,對那個軟弱的『松井賀子』連哄帶嚇唬。又是講中國的法律,又是講中國的法術,還彷彿身臨其境一般,描述了那麼強大的松井茂德和他的式神一起慘死,嚇得這個娘娘腔不僅吐露了許多秘密,解開了剩餘的疑問,還在第二天就帶著松井茂德已經沒有靈魂的屍體和一個不能再作惡的癡呆老人返回了日本。


  此事後,他常誇耀自己應該去公安機關做預審員。


  而三個在戰鬥大獲全勝的人,則趕在天亮前又回到了小王村做好市民,幸好沒有人問阮瞻臉上和身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三天後一切就緒,小夏決定對還存在殘裂幡裡的鬼魂做一次正義審判,地點就愛情旅店的花圃中,時間是在半夜三更。


  情人旅店被封良久,那晚的事也沒人發現,所以現在相當於一座荒宅。只要阮瞻施一下時空扭曲術,外加個結界,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仔細研究過事件的前因後果。


  這個鬼的來歷和為什麼有如此的形態,為什麼要那麼禍害人就不用說了,阮瞻有很直觀的瞭解,並講給了其它兩個人聽。至於楊幕友和松井一家的關係,大家認為阮瞻的推測也是很接近的,而且可以推斷崗村賢二來中國是為了和他學習法術的。


  楊幕友上次復活慘敗後,目前不知道又以誰的身體為宿主,又要用什麼方法維持生命?但他利用了日本人是真的。而日本人肯甘於給他利用,肯定不是因為智力缺陷,而是為了這個能成為極品式神的二合一惡鬼。


  這麼好的修煉苗子實在太難得了,所以日本人明知道被利用,卻因為貪婪不得不來。如果他們憎恨被利用的話,也許想著以後報復楊幕友。


  他們擊敗了日本人,雖然楊幕友沒有達到報復阮瞻的目的,但他也借阮瞻之手除掉了松井一家這個勁敵,同時又摸了一下阮瞻的底。說到底,他才是最後的贏家。或者,如果他隱在暗中觀察。甚至會摸索到死靈復活術可以更簡單,甚至可以通過不傷害人命的吸人陽氣方法就可以辦到。

  
  松井家的死靈復活術被他們自己認為是違天的,掌握此術的人少之又少,而就算掌握了,也不會在老死時使用,只在戰鬥死後才使用。所以,他們家族的人都是正常壽命,目前松井父子一死一傻,恐怕這世上只有楊幕友才會那個有缺陷的邪術了。


  他們明知道變相幫了楊幕友,但又不得不做,因為不能再縱容日本人在中國隨意殺人放火,不能在中國犯下罪行卻全身而退。


  至於楊幕友,阮瞻只是讓萬里裝模作樣的調查了一下,其餘裝作不知,因為他有自己的計劃。不用在這件事上與他纏鬥不休。


  相反,在這件事上,松井家是最大的輸家。因為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式神,他們付出了一死一殘的代價。根據松井賀子的全盤交代,他們松井家真正掌握最高深陰陽道術的只有這父子了,也就是說,隨著這樣的結果,松井家會徹底沒落。


  在山裡的時候,小夏無意間傷了三個雪女。由於是突襲,加上阮瞻的符咒和神靈的借力,這三個雪女傷得相當嚴重,當然松井茂德也是重傷。山間的獵人小屋是有的。因為他們早就找好了地方,就躲在那裡施法。本以為下雪是天助他們,但誤打誤撞的被小夏壞了他們的大事。


  眼見雪女有可能永遠無法恢復,日本兵惡鬼也被阮曕打的傷了魂根,松井父子卑鄙的背叛契約,讓惡鬼吞食了雪女來療傷。而同時死去的松井茂德的魂魄和惡鬼一起,被他父親放入了自己的式神——犬鬼的一隻牙中。


  他的屍體被扔到小王村裡製造事端,困住對手,而他來到醫院的停屍房,又利用那個娘娘腔的幫助翻身復活,吸取護士們的陽氣。暫時變成殭屍,以圖以後真正的復活。


  可是為了他盡快恢復,並不留下病根,松井石根被迫將自己的功力傳給了兒子,包括讓松井茂德繼承了他的式神。這在陰陽術中稱為『後鬼術』。這讓松井石根異常衰弱,也給了萬里機會。只可惜他們的算盤打得太精,沒想到松井茂德和犬鬼全敗在阮瞻手下,松井石根也聰明反被聰明誤,落了個如此下場!


  「開始了,大法官?」萬里忙碌了半天,在冬天裡竟然出了一身汗,「我可不想再進這個房子了,地下室的承重牆破了個大洞,雖然暫時沒事,可說不定哪時候就塌了。」


  「準備好了?」


  「好了。」阮瞻從房間拉出一根電線,接在電視機和硬碟機上,又跑去一個無遮蔽的地方把殘裂幡放好。


  「這是不是有點變態?」事到臨頭,小夏又有點猶豫了。


  對日本人的憎恨是有的,可現在看來,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


  「喂,這變態的辦法可是你想出來的。」萬里說,「難道你現在要放了他們?告訴你,有的人永遠不會悔改。俗話怎麼說來著——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和瞭解小夏,她心腸軟,罵得雖然狠,但好多事並下不了手。


  「這樣——」他溫言給她解釋,「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很多被處罰的人本身很善良,可是做了的就必須承擔責任。這就是所謂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個人做錯事可能有他的理由,但那並不是他傷害別人的藉口。何況這兩個、或者說三個的魂魄心裡沒有一絲善念,也毫無悔改之意,必須讓他們吃點苦頭,明白嗎?」


  小夏猶豫了下,終於白著臉點頭,「沒錯,這就是公正,我可憐他們,可他們殺人放火時可曾可憐過別人?我放過他們,被無辜殘害的情侶怎麼辦?懶三會答應嗎?」


  「對啊,以暴制暴雖然不好,但以德服人也要看對方的態度,是不是?」萬里也安慰了小夏一句。


  小夏咬咬牙,終於點頭。


  阮瞻見狀,祭起了殘裂幡,眨眼間,微微返紅的金屬幡面立即映出來兩個黑影。


  「放開我!」一個陰沉的男聲吼。


  是松井茂德。他生前功力深厚,死後也比其它鬼來得兇猛。


  「看了嗎?這就叫死不足惜!」萬里哼了一聲,打開了電視和影碟機,放入光盤。


  「來,鬼們,讓岳小夏姐姐給你們上一堂課。」萬里戲笑,「松井同學可能已經學過了,他是留級生。但我們給這位新生補一下課。好在你是鬼魂,能聽得懂我們的語言。」


  他的話音未落,電視屏幕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當年日軍橫行中國的記錄片。


  小夏清一清嗓子。


  她看過審判日本戰犯的記錄片,當時只恨自己沒生在那個年代,沒有成為一名律師,沒有機會在那裡慷慨激昂,沒有機會為在日寇鐵蹄下喪命的中國人說一句話。沒想到今天自己也組織了一場審判,雖然被告只是兩個日本鬼魂。但他們一樣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樣要接受審判和懲罰!


  「看到這個你們怎麼想?」她開始說,「很得意?因為曾經那樣欺凌中國人!我看你們沒有一絲悔恨之心的。可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一時的成敗在於權和利,千古的功過在於情和理』。不合情理的事永遠不能長久,暴力永遠無法征服一個國家,何況中國是如此的偉大的民族。所以胡作非為的你們一定會招致可悲的下場,看看這個——」她指了指屏幕,屏幕上正爆出一條蘑菇雲,「這當時對日本人是一場災難。但對遭受日本侵略的國家和人民來說是一種幸運!」


  這時她停止講話,因為記錄片裡有自己的解說。然後屏幕上顯示出日本宣佈投降和東京審判的內容。只見松井茂德突然安靜起來,沮喪的看著這一切,而那二合一的惡鬼卻拚命掙扎起來,撞得殘裂幡嗡作響。


  他看來是如此恐懼和不甘,沒想到他所謂的強大祖國遭受到如此的慘敗,他無比尊崇的天皇和軍隊的最高領導人像一個真正的惡棍一樣受到審判!


  小夏準備的審判時間有限,因此盤上的餓內容是經過剪輯的,突出表現了日本遭受原子彈打擊後的慘狀和在審判戰犯時,那些所謂將軍暴露無遺的醜態。有的裝瘋,有點一臉驚恐,這沉重打擊了兩個鬼魂一開始時的囂張氣焰!慢慢沉寂下來。


  接著屏幕上又是一條蘑菇雲。


  「這是我們中國自己研製的。我們中國已經是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哦!」小夏驕傲的說,「這個你可能不懂,就是有雙票否決權的國家。雙票否決是權利很大的。就是——」


  萬里咳了一聲,怕小夏給這兩隻鬼做國際普法宣傳,連忙阻止。


  「反正你們日本想加入,費了老勁了,也沒入成就是了。」


  「因為沒把中國哄好的緣故。」萬里補充了一句。


  「夠了!」松井茂德氣憤的叫了一句,但氣勢完全沒有了。而那惡鬼則完全被事實驚駭了,他一直被埋在牆裡,從不知道這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曾經凶殘的變的懦弱,曾經備受欺凌的如今站直了腰桿!


  他所有的信念一瞬間灰飛煙滅。還有什麼比心靈的打擊更重的處罰,更令他絕望!


  可小夏不理,繼續說,「現在你們日本是有錢,也可以說自己如果願意,可以在三個月內成為戰爭機器,問題是你們能嗎?你們的主人同意嗎?我們中國雖然還不是很完美,至少我們自己說了算,並不需要誰來准許和承認。至於你們倆——阮瞻,你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小夏問。


  「死亡只是開始!」


  「對啊,對於善良的人而言,死亡是另一種開始,就像一種植物的遷移,從一個葉片到另一個葉片,會有新的重生。而對於惡貫滿盈的人而言,死亡是受懲罰的開始,正義的審判,無盡的刑罰,永久的贖罪,有前面的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等著你呢,那些無盡的煎熬你跑不開也躲不掉,除非你真心悔過,否則就算轉世也說不定淪為牲畜,讓你處在你曾經對別人舉起的屠刀的驚恐之下永無寧日,會讓你覺得灰飛湮滅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面對沉默的鬼魂,小夏結案陳詞完畢。


  接下來就是各種打擊、譴責他們的錄像,並且反覆播放,直到地平線發白,陽光就要來臨。


  兩個鬼開始躁動不安,誰都知道鬼是不能曬太陽的,可見這三個人的神態,和幡所擺放的位置,明明是要他們見一見陽光的。


  陽光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啊,當她從地平線升起的一剎那,就有著無可比擬的萬丈光輝,把每一個角落的陰暗全都掃除乾淨!


  可對於見不得光的東西來說,陽光又是那麼可怕,因為它的光亮預示著他末日的來臨!


  「不要,不要這樣!求求你們!」聽不清是誰在吼了,只是覺得兩種聲音攪在一起,還有絕望的哭泣和哀號!


  美麗的晨光裡,陽光漸漸挪了過來,並開始變得刺目了,而情人旅店的花圃中,慘叫、悲鳴卻響個不停,最後小夏都不忍聽下去了,堵住耳朵站在萬里背後。


  「饒了我們吧!我們錯了,請再給一次機會!啊——」


  陽光超過圍牆,漸漸觸到了殘裂幡的頂部。幡是金屬的,那兩個魂魄被火燒到一樣痛叫著。如果他們心中有信念還可以咬牙忍耐,如今所有的心理支撐都已崩潰,他們軟弱的只剩下求饒了。


  太陽繼續升高,大自然的力量是不以人的意志為任何的轉移的。隨著陽光照到殘裂幡的一半,那兩個鬼魂已經縮到幡的最下面,而且已經喊叫不出了。


  「這個方法只有女人想的出來,讓鬼曬太陽。」萬里逗小夏,也有一絲不忍,「所以說不能惹女人!」


  阮瞻看了小夏一眼,見她根本不敢看不敢聽,上前把幡收起來。


  「放了他們?」萬里問。

  

  「誰說放,讓他們灰飛湮滅不是太便宜了!這兩個鬼魂的魂根徹底傷了,作不了惡了,所以還是交他們到應該去的地方吧。」他看已經縮回原狀的幡,「還有得他們受哪!」


  「行嗎?」


  「那邊我是不知道,不過肯定有自己的規則。你忘了,死亡只是開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2 PM
驅魔人第五部:秘密


      第一章   葬禮


      夜,是如此寂靜。


      但是在春日裡,這寂靜也帶有一絲躁動隱身其中,植物的滋長,小蟲在泥土中地拱動,尤其是山林中,在皎潔的月光下更會有這種生機盎然的美妙感覺。


      這一切是那麼安詳甜美!


      然而此時,「砰」的一聲槍響,把這桃源一般的寧靜從半空中絕然地撕開,夜晚中所有的東西都被驚醒了。


      密林中,受驚的禽鳥慌亂,鳴叫著衝向天空中,大片的黑影遮住了月光,使得河谷邊上的一個小小的村寨顯得影影重重,看起來像一片張牙舞爪的陰影。


      而隨著這聲不祥的槍響,各家各戶陸續亮起了燈火。那些燈光如同一隻隻不懷好意的眼睛,閃爍著、陰沉地盯者黑暗的山林。


     「阿旺他爹歸天了吧?」村長的老婆見村長起身穿衣,也爬了起來。


      村長歎了口氣,沒說話。


      在他們這裡,老人彌留之際,兒女就在一旁守侯著,老人氣絕即鳴槍報喪,所以現在全村人都會知道有人去世了。


      村長老婆穿好衣服後,從木樓上跑下來,急忙到後廳的火塘裡鏟出一捧火灰,打開前廳的燈和大門,在門前橫灑一線,「御新鬼啊,新鬼莫進門啊!」她用低低的調子吟唱著,在月影下反而顯得很陰森,就像從那個世界傳來的招魂聲。


      莫名其妙的,一陳風刮了起來,把才灑在地上的火灰吹散了。


      村長老婆嚇壞了,手中的鐵鏟「當」地扔在地上,也不敢喊叫,只呆站在那,望著門外的空地。


      明亮的月光下,對面樹林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晃動著,接著傳來又像哭泣又像禱告的模糊聲音。木樓下圈養著的牲畜像被什麼刺激了一樣,不安地嘶叫著撞了幾下圍欄。村長老婆只是覺得樹叢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後卻又突然消失不見。


     「蛙崽他爹!」她頭也不回的喊。身子卻是沒動。


     「做什麼大呼小叫!」村長從木樓上下來。低聲罵了一句,「去叫蛙崽,和我一同去阿旺家看看。」


      這個時候,村裡每家都會出人手去忙的,他作為村長當然要更多幫些。


     「御新鬼啊——」她哆嗦著又念了一句。


     「拿火灰去!」村長不耐煩地說,卻在走近的時候,看見門邊一條沒有連成線的印子,像條蛇在扭。


     「怎麼回事?」


     「風——陰風吹散了,」村長老婆還是看著門外,「外面林子裡有怪東西!」


      村長心裡「咯蹬」一下,但嘴裡依然罵道,「什麼陰風,是夜風,嘴巴亂講。當心牛神懲治你,快去再灑一遍!」


      村長老婆聞言,終於活動了身體,又跑回後廳火塘那裡去了。


      村長看看外面,樹林中已平穩下來,只有微風拂動樹葉地沙沙聲。


    「別再回來了,村子裡與你不相干啦!」他喃喃自語,「你有多麼不甘心也沒有用地,誰叫你當初瞎了眼!」


     門外沒有回答,身後卻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村長老婆跑過來再一次灑了一條線,火灰是剛才的兩倍,灑的御鬼線粗粗的,連那哼唱的調子也念了兩遍。


     她緊張地看了一會兒,見那火線好好地沒有什麼意外。這才鬆了口氣。


     「快去叫蛙崽,年紀輕輕這麼貪睡,這樣鬧也不醒!」村長斥了一句。


     「阿旺那個遭神譴的東西,還幫他幹什麼!」村長老婆見自己的男人在身邊,膽子壯了起來。


      「不是幫那個兔崽子,是幫——哎,」村長又歎了一句,「去了的好,神靈會保佑他轉世投胎。這麼好的人,但願來世別再攤上這樣的兒女債!」


      「阿旺那死崽和他那幾個兄弟,還有他們的老婆遭了報應才好!」村長老婆恨恨得罵了一句,跑去樓上廂房叫兒子去了。


       村長家離阿旺家最近,當他和兒子趕到時,阿旺家還一個幫忙的人也沒有,就連阿旺兄弟幾個也不在,只有一盞亮著的燈指引村長來到豬圈旁邊的小棚子裡。


       小木棚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老人枯瘦憔悴的屍體靜靜地停放在用磚頭搭起的破木板上,底下堆放著一捆爛草。


       按照他們這兒的規矩應當在人去了之後,馬上用白紙蓋上臉的,可現在竟然沒有,只有木樓上傳出了爭吵之聲,大意是辦喪事的花銷之類的話。可見老人才一閉眼,他們連風俗也不顧,就在討論誰吃虧的問題了。


       可是老人並沒有閉眼,灰黑的臉上,一雙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微張著,露出裡面一枚錢幣和幾粒米來。


       村長走上前去,「去吧!去了好,免得在人間受罪!走好,老哥,我無能,管不了你那幾個忤逆子。閉了眼吧!」他落下幾滴淚,撫了一下老人的眼皮,再抬手時,老人的雙眼已經閉上 ,只是嘴巴還張著。


       村長又一陣心酸,拿下掛在爛木門板上的一個草帽蓋在死者的臉上。


       這時,幫忙的人陸陸續續來了,阿旺、阿木、阿水三兄弟也從樓上下來,裝出一副悲傷的模樣,可村裡每個人知道他們的嘴臉,不過看在老人的份上才來幫忙的。


      他們三個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們的娘就去了,是他們的爹含辛茹苦拉扯他們長大,還給他們娶了媳婦,為了他們三個的幸福搾乾了自己的骨頭。可當他們長大成人,老爹也老得不能勞動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贍養老人。他們住著新的木樓,老人卻頭無片瓦遮風雨。


      村裡人不是不管,村長也屢次勸說,可這三兄弟都是虎狼的性子,沒人敢惹,就是表面答應很好,暗地裡卻對老人更狠,結果弄得老人的生活更加艱難。


      他們是偏遠山村的寨子。也不懂以法維權什麼的。只是村民告到縣裡。縣裡派個人來說了幾句話,由老大阿旺留老人住了下來,其餘兩個兄弟給點吃的。


       他們寨子的房子都是依山傍水的二層干欄式木樓,木樓上面住人,下面圈牲畜。結果阿旺在牲畜欄旁邊給老人搭了個簡易木棚,根本不讓老人上樓。阿木和阿水更過分。每天的食物總是不按時送到,是村裡人偷偷接濟,老人才沒有餓死。


      他們是深山裡的寨子,還窮,電也是才通不久,沒有人家是富裕的,所以當老人病重的時候。只能這麼乾耗著等死。


      死,對於老人而言,也許是解脫!


      村裡人在村長的指揮下,以釉子葉煮水為死者洗屍消毒,梳發更衣。而那三個忤逆子則忙著把老人口中的錢幣和米粒掏出,分別放入土罐,小心地收好。


      這也是他們這兒的習俗,死者去時,在其口中放入這些東西,然後再拿出來藏好。意為給子孫留金倉銀庫。


      他們不奉養老人,卻還指望老人會給他們留下好的未來!


      經過一夜的折騰,總算安定了些,接下來就是按規矩辦理身後事了。


      在村人的強烈要求和送了厚禮之下,阿旺終於肯將老人的屍體移到正堂。照習俗,把老人置草蓆上,頭向神龕,拿布將手足緊束,上蓋百布。頭腳設香案,以熟雞一隻、糯飯一碗和筷子一雙祭祀。


       阿旺家沒什麼親戚,他們三兄弟又很不耐煩,所以才半天時間,村長就指揮大家抬屍入棺。在棺內,應當放入老人的遺物鞋襪的,可大家發現老人的衣物就只是設堂前的那身破爛衣帽,村長只好拿了自己的一套嶄新衣服放在裡面。


      「記得要香燈不熄,焚香不停。要守在屍體旁,吃素,不能穿鞋、坐凳、動水。不要讓貓、狗越屍而過,會驚動老爹的。」村長不放心地囑咐。


      「知道啦。」阿旺應著,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超度亡靈的事——我們三個都經濟困難,不如先埋葬,以後慢慢商量吧!」


       「請不起巫公、道公,請個雅禁也好。」村長試圖協調。


      「等明天下葬後再超度也是一樣的。」阿旺沒有誠意地答,「明天還請村長多幫忙!」


      村長沒辦法,只好答應,心裡想著,這三兄弟不是人,連一天也不願意多守,超度的事根本就沒希望。可是就算阿旺事後反悔,他找村裡人湊點錢雅禁也是一樣的。


      晚上守夜的時候,因為有同村的人來幫忙,三兄弟不得已也陪著。因為他們在村寨中名聲極差,所以守夜的人也不和他們交談,只靜靜地坐在地上。夜半三更的時候,正值輪守的阿旺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貓叫。


      他騰地站起來,嚇了一直沉默著的幾個村人一跳。


      「你怎麼了?」一個人問。


      「有貓叫,快趕走!」阿旺白了臉。聽說有貓狗從棺材下穿過是要詐屍的。他對他老爹好不好他心裡有數,虧心地人總是會心驚肉跳的。


      「哪有貓?」另一個人說,「你一定是坐著要睡著了!你們誰聽到了?」


      見其他人都搖搖頭,阿旺鬆了口氣,心想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可他的屁股還沒挨到地面上,又一聲貓叫把他驚地站了起來。


     「真的有貓叫!你們沒聽到?」他說著,慌張地跑了過去,把門關上了。


     「我們真的沒聽到!」一個人見阿旺神神怪怪的舉動,有點不耐煩了。


      阿旺見別人都愛理不理自己,也沒再手什麼,反正門已經關上了,他覺得安全了,也就訕訕地坐了下來。可是才安靜沒一分鐘,貓叫再度響起,這次竟感覺是在自己的耳邊一樣,嚇得他跳了起來。


     「你做什麼啊,阿旺,要學道公跳鬼面殼舞嗎?」


     「有貓!有貓!」阿旺嚇壞了,「貓近來啦!」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急著找那隻貓,其他的人也被他迫得只躲。可他自己腳下一絆,正摔到棺材旁邊,滿眼看到了父親的臉。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對著他微笑了一下,但那微笑不是慈愛或悲傷,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你也來陪爹吧!」老人動著嘴唇,對著阿旺說。


      「詐屍啦!詐屍啦!」他驚恐地向後倒,被一個人隨手捉住。


      那個人平時就看不慣他,這時死抓著他有來到棺材邊,阿旺掙扎著,但全身都嚇軟了,哪掙得脫,又被拉到棺材邊。


     「自己看,老爹那麼溫和的人,只會被沒良心的人欺侮,怎麼會禍害子女!」


     被迫中,阿旺往裡一看。只見老人依舊安靜地躺著,哪有什麼異動!


     「所以說哦,平時別做虧了良心的事,不然也不那麼害怕了。」那個個冷哼了一聲。


    阿旺沒有話說,因為他無話可說,只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出殯,這樣他才會安全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3 PM
第二章  恐怖的報應


     「起靈!」村長悲愴的大喝,幾個晚輩級的年輕人嘿了一聲,抬起了棺木。


      阿旺頭戴笠帽,腰別彎刀,背掛雞籠,雞籠裡面那隻雞不安的『咯咯』叫著。他在大門處面向外跪著,他老婆和兩個兄弟的一家在門外朝向房子俯跪著。


     「迎殯!負魂出門!」


      感覺到棺木就要越過自己的頭頂,阿旺俯下了身子,心裡想著——終於可以結束了!


     『砰』的一聲,阿旺只感覺自己頭頂被重重砸了一下,讓他差點趴到地上,接著耳邊聽到了村民們的竊竊私語。有三分驚異,倒有七分幸災樂禍!


      按規矩,棺木要從孝子的頭上越過,但卻是不能碰到他的頭的。可對幾個抬棺的人而言,只覺得手中的棺木突然一沉,避無可避的砸到了阿旺的頭上!


      這非常不吉利的,可阿旺三兄弟平時做得太損德了,村民巴不得他們遭報應。


      在阿旺的驚懼中,棺木被抬到了門外。這時候要小憩一會兒,用紅紙蓋於棺上,並栓上紅公雞。然後送殯的隊伍才從寨子出發,直奔後山的墳場。


      一路上,村長還有幾個村裡的老人踩著奇特的舞步,哼唱著不知名的送靈歌謠,以火把前引,棺隨火行。其餘送葬的人、挽幛、花圈,緊隨其後,沿路拋撒買路的錢。阿旺三兄弟站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不時掉頭跪拜接魂,並將所帶糯米飯獻棺前,作為路祭。


      他們是黃昏時出發的。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時才到達墳場。墳場裡已先由村裡的人挖好了墓地,只等著往生者入土了。


      「停靈!」村長讓大家把棺木放下。走到墓邊,先在穴底撒了些紙錢,念叨著祝福往生者來世幸福富貴的話,然後叫阿旺朝外跪拜,抓土從左右肩向後丟入穴內,又在穴四周各挖一鋤土拋入。才抬棺入穴壘墳。


       阿旺拋土入穴後,捧起了一炷香,在這一瞬間竟然也有些愧疚的心酸。他想看看這個被自己欺侮冷落的老父,再看看他簡陋寒酸的木棺。但按規矩他此刻必須走了,不能再做什麼。


       他要獨自一人先回家,一路上即不能回頭,也不能與人談話,回到家後將捧香插入靈牌前的香爐,才算完成出殯。


      本來如果他請了道公超度亡靈的話,家中應該有留家道徒的。他們會手持小鈴,在全村燃香敬祖。施放「油鍋」,拋散五穀,驅邪趕鬼,祈求各戶平安,喪家得福。


      可他怕浪費錢,沒有請人來,所以村寨裡是個空空的家在等他吧!


      山裡的夜來得快,在阿旺往回走時,天還有些微亮,此刻已然全黑了。而且還陰沉了下來,沒有月亮,山風倒是起了,一陣陣刮在他的後脖梗上,感覺有人在吹涼氣一樣。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阿旺對自己說著。同時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並且加快了腳步。他心裡莫名其妙的發毛,只想快點回到家裡!


     「喵——」一聲貓叫憑空傳來,在寂靜的夜驀然出現,著實嚇了阿旺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貓叫聲,而是那麼陰沉,那麼淒厲,宛如嬰兒的哭聲,好像是從黑暗中專門為他而來,在警告著他小心,提醒他生命的終點已到,讓他不自禁毛骨悚然。


      是昨晚在停靈的地方不停叫著的那一隻!


      阿旺認出了這只從沒有現出過身影的貓,感覺這一次它不再是遠遠的盯著他,而是好像蹲在他肩膀上,它的叫聲就在他的耳邊。


      他驀然停住,用眼角的餘光左右瞟瞟,突然發覺左側的樹林中有一對幽綠閃亮的眼睛在看他!


      驚駭之下,他手中的香火差點掉在地上。


     「別纏我!」他大叫一聲,開始向村子的方向跑。山路漆黑,只有燃燒著的香頭一閃一閃的在前方指引,更顯詭異,宛如勾魂的地獄火苗!


      「喵——」不到一分鐘,那催命般的貓叫又響起了,就在他背上!


      阿旺騰出一隻手來往背後抓,什麼也沒抓到。可他就是感到後背濕熱著,身子也沉重起來,彷彿背著個什麼東西,而那貓叫聲又一聲緊似一聲的追在他身後!


      一塊突起的石頭絆了他一跤,手中的捧香摔出好遠,在黑暗中慢慢熄滅了微弱的紅光。阿旺顧不得去撿,爬起來拚命跑,同時一股奇癢從頭臉上傳來。他邊跑邊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觸手之下,竟然是一片貓皮!


      「救命!」他大喊一聲,也顧不得不能回頭的規矩了,前後左右的張望,但確實沒發覺什麼跟著他,只有他從內心深處的陣陣恐懼。


      他喊叫著、連滾帶爬的跑回他的房子,緊緊關上大門,然後坐到後廳的火塘處。


      甩開了嗎?


     他呼呼的喘著粗氣,火塘裡的火讓他感到安全一點了。


     半天,沒有動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


    「喵——」


      再一次,那只看不見身影的貓又回到了他身邊。它喵喵的叫著,由遠及近,然後穿牆入室,伏在了阿旺的背上,如附骨之蛆,無法擺脫!


     阿旺嚇得跳了起來,拿出火塘裡的一根燃著的柴棒,在空中亂舞亂揮,瘋了一樣追逐那沒有蹤影,旁人也聽不見的貓叫。


     可是不但沒有趕走那貓,反而覺得那貓聲越來越清晰,慢慢的,他竟然聽到貓叫聲來自自己的肚子裡!


      他『嘩』的扯開藍色對襟布褂,看到自己平滑的胸口正中,慢慢鼓起了一個小包,和被毒蟲叮咬過一樣。只是這小包沒有變紅,只是越來越鼓!


      他驚恐的用手去按,入手處,只感到那麼個小包裡有什麼活的東西。當碰到他手後突然一滑,又轉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再按,小包就在移位——


      隨著他的手越拍越快,小包也越移越快,到後來,他沒有時間判斷。只是不停的,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胸膛!


     「喵——」


      又一聲貓叫從阿旺的肚子裡傳出,讓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呆在當地!


      小貓笑了,有誰聽過小貓笑的?可是阿旺明明感覺它是笑的!陰森的、得意的、輕蔑的笑!


     『啵』的一聲。在他發呆的時間裡,他胸口上的小包長大到了一定程度,有一個東西破皮而出!


      一根草!確切的說是一株植物,從他的胸膛裡鑽了出來!


      巨痛一下子襲擊了阿旺!這時候貓叫聲也停止了,但是他能感覺到貓爪子在撓他的心肝!一下一下、橫拉豎扯、支離破碎!


      阿旺疼得死去活來,但嘴巴像被封住一樣無法張開,只有悶在喉嚨裡的叫。當他終於張開口來,卻吐出一團花毛!


     他來不及驚諤。因為他感覺肚子被人剖開了!低頭一看,是那株植物以奇異的速度滋長了開來,在他整個胸膛上豎起一線。


    然後他什麼也聽不到,倒下前,他看到眼前一片紅色的霧散了開來!還有他的爹就站在門口,青灰枯瘦得變形的臉上,掛著一滴鬼淚。


     村寨中的人回來的時候,發現距村口幾步遠的地方,還剩一截的捧香掉在地上,早已熄滅多時。當時大家就感到大事不妙!趕回村裡後,看見阿旺家黑燈瞎火的,門從裡面反鎖,任人怎麼叫也叫不開!


     在村長的主持和阿旺老婆的點頭下,幾個年輕勞力劈開了木門。當大家進入後廳時,那恐怖噁心的一幕,讓許多人這一輩子也忘不掉!


     阿旺仰躺在火塘的邊上,臉上呈現出一絲苦笑,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眼球都變成了紅的。而他的身體,確切的說是他的胸膛正中爆開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中,內臟噴得到處都是,他的心臟就放在了他的左手裡!


     阿旺的老婆見狀當場昏了過去,村民們也都心驚肉跳,但目光卻瞧向阿木和阿水。


    他們中誰是下一個?






    「阿木——阿木——」


     一個蒼老的聲音把阿木從睡夢中驚醒。


     他一下子坐起來,推了推身邊的老婆,可他老婆睡得很實,一點沒有轉醒的樣子!


     「阿木——阿木——」


     「是誰?」他哆嗦著問。


     自從哥哥阿旺那件事後已經一個星期了,他本以為會平靜下來,沒想到終究逃不過!


     「阿木——阿木——」


     是爹的聲音!


     阿木的冷汗落了下來。那天看到捧香沒有接回家中的牌位前,哥哥又死得那麼離奇,他就知道是他爹的陰魂不散了!


     他再度猛搖身邊的老婆,可是那女人如同死了一般沒有反應。而這時,木製的樓板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


     「阿木——阿木——」


     他駭得從床上滾落下來,只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向他住的廂房這邊來的。別看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差點尿了褲子。慌亂中,躲到了床底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雙赤腳直『走』到床邊。


      雖說是走,也有著『正常』的腳步聲,但那雙腳卻離地有三寸,細瘦的腳腕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那是他爹的腳沒錯,那醜陋的疤痕是為了保護他而被野狗咬的!


      爹曾經那麼疼愛他。可他卻——如今爹是來掐死他的吧!


     他躲在床下一動也不敢動,盼望著他爹的鬼魂找不到他就會離開。但那雙腳在床前站了一會兒,然後一顆頭慢慢降了下來。


     月光下,阿木看到那張臉是他爹沒錯。只是臉孔已經糜爛。因為過於瘦弱,才一腐爛就露出了白慘慘的骨頭。


     「阿木——」他動了動嘴唇,像笑了一下一樣。「把肚子剖開!」


      阿木差點昏闕過去,看著一雙枯手向自己伸了過來!


     「爹,不要,阿木知道錯了!」他哭喊。


     「剖開肚子——阿木——剖開肚子!」枯手摸到了他的咽喉!


     「不!」他本能的推開那隻手,由於用力過大,竟然把手打得脫離了手腕。那手依然頑強的向前爬。


     「快點——剖開肚子!」


      阿木見那手又抓了過來。慘叫了一聲,與此同時一聲貓叫也同時響起。那貓的聲音如此潑辣凶狠,嚇得他爹的鬼魂一下子不見了蹤影,但那聲『阿木』還拖長了聲音響著。


      阿木見狀連忙從床底下爬出來。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腿軟的跌在床上。


      「喵——」不知哪裡的貓又叫了一聲。


      「知道啦,你救了我阿木一條命,我不會虧待你啦,明天你來,我給你魚吃!」阿木對著半開的窗戶說。


       開燈看看手錶,還只是半夜,可他也不敢再睡了。發愁著要怎麼才能熬到天明。


       爹會再找他來嗎?也許他明天要去墳上祭一下,要爹放過他,或者他搬到他老婆娘家的寨子裡去?要是那個貓還在就好了,沒想到貓還能辟邪!


      他才這樣想,耳邊就配合的傳來一聲貓叫。可是這貓叫聲太近了,阿木備受驚嚇的心劇烈的跳了一下,以為野貓闖進來了。


      可是他左顧右盼,哪有貓的影子?


      「喵——」聲音又近了,提醒他貓就在附近,或者就在他身上!


      一瞬間。阿木突然有種感覺——爹是來救他的,而害他的是這隻貓!


      那是人在生死瞬間的本能,那是他最後的覺悟,隨著他的嘴巴無法張開,他恐懼得渾身酸軟。冷汗如雨,他親眼看到哥哥的死在自己身上複製!


      阿旺和阿木的死嚇壞了霸道凶狠的阿水。他在三兄弟中最是厲害,不敢說橫行鄉里,但也是無人敢惹的人。可是這一次,每個人都說是怨鬼索命,看著鄉親們冷冷的眼神,他真正害怕起來。


      他曾經毆打過他的爹!


      二哥的老婆哭喊著去村長那裡報喪後,曾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在看到二哥和大哥一樣的慘死狀後,嚇得把屎尿全交代在了寬腳褲裡,一路淋漓到家。


     然後他二話不說,收拾東西就要離開。


    山的那邊就安全了,鬼魂穿越不了高山和河谷,他要離得遠遠的,趁鬼魂白天不能追上他的時候,所以他要馬上走!


     他不顧老婆孩子的哭叫,只說哪天來接他們,就拿了家裡的細軟離開了。


     他匆匆忙忙在山林中穿行了半天,中午時分累得快走不動了,於是找了塊陰涼地坐下休息,但才一坐下就聽到一聲貓叫。


     他常在山林中打獵的,身上也帶著獵槍,可是這貓叫竟然嚇到他了。因為,那貓好像就在他的背上,而且那聲音像是在笑。


      貓會笑嗎?沒人知道貓笑是什麼樣的,但是他就那麼感覺!還有他從沒想過,人可以那麼驚恐的!


      阿水的屍體在幾天後才由一個打獵的後生發現,他的死狀比他兩個哥哥還慘。血腥吸引了野獸來,把他的屍體啃得幾乎成了一副枯骨,但是他的那顆心,還在左手中握著,竟然沒有野獸肯吃!


      對於這三兄弟的死,村民們並沒有報官。在他們的宗教信仰裡,他們尊各種生靈為神,對於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子,遭天譴有什麼奇怪!根本是正常死亡的範圍,就連他們的老婆兒女也沒有要討說法的意思,村寨又那麼偏遠,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以後的數月,並沒有再發生這種事!這偏遠的山區又恢復了寧靜,這秘密的死亡被日復一日的山風吹拂進深深的山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4 PM
第三章  生日與工作


小夏從家鄉回來後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去事務所報到了。


上次日本鬼的事件折騰的她心力交瘁。終於休了生平最長的一次病假,足足有兩個月之久,轉眼從冬末到了春天。


「嗯,黑了點,不過壯實多了。」主任笑咪咪的說,好像很高興她這個後進分子返回精英團隊。


小夏急忙送上一點家鄉土產。


主任和她多年師生,又多年領導和下屬關係,也不和她客氣,接過東西來示意她坐下。


「小夏,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想給你個事情做。」「主任儘管吩咐。」小夏一副聽話好孩子的模樣。


「哦,是工作調動的事。」


雖然主任輕描淡寫,小夏還是嚇了一跳!


是她的低能終於讓主任忍無可忍了還是病假休得太長?她要失業了?還是被下放去當茶水小妹?她是典型的『月光』一族,每個月底都要去萬里那蹭幾頓才能渡過,如果她失業或者降級,是不是要遊蕩街頭了?


「調動啊——那個——給個機會行不行?」


主任饒有興味的擺弄著小夏帶給他的禮物,頭也不抬的說,「什麼機會不機會,以為我要開除你嗎?不要怕,不過是正常的工作調動!」


正常調動?就這麼個事務所,能調到哪裡?還叫她不要怕!哪可能嘛!她這種邊緣人物心理很脆弱的,一有風吹草動就以為自己會倒霉。


「你才進門時,不是正有個人和我剛剛談完嗎?」


小夏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個人和她擦身而過,互相點了個頭。在她的短暫記憶中,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相貌既不太醜也不太帥,身材也是中等,其餘的印象就很模糊了。說白了,就是個很普通的人,不會被人特別注意。


「他是誰?」


「他叫關正,是我以前的學生,比你高四屆,嚴格說來也算你的學長。」主任抬起頭來,「他是個很理想主義的人,我教了那麼多學生,說實話,他可能是最相信法律的一個。一心想要維護社會公義。」


主任說到這裡有點感慨,「才學習法律的時候,一腔熱血的人很多,可是投身到現實中後,還能保持赤子之心就不容易了,人有太多的貪慾了!小夏,知道我為什麼在這麼多學生和這麼多員工中。總是維護你嗎?」


「我的狗屎運好唄!」小夏傻笑了一下。


「是因為你還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主任微笑,「這聽來很酸,可確實是實話。如果事務所中還有一個不會為了錢而昧良心的人,或者說不會為了這個而掙扎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小夏覺得自己冷汗落了下來,順著脖頸一直流到胸口。這是自己嗎?不是說雷鋒吧?她剛才還怕被降級後會沒有錢去買那條自己看中的名牌裙子,現在主任這麼一說,她還真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人!


她羞愧的低下頭,低聲說著,「您太過獎了!」心裡卻在想,那裙子兩千塊錢一條,這也太腐敗了!可是——也實在太漂亮了!


不過,這不是主任又給自己下套吧?


「我說的是真的。」主任一臉正經,「不過,咱們說正事。關正從畢業到現在,一直致力於法律援助事務。他在學校時是有名的高材生,法律業務能力很強,可以有很多機會賺大錢,可是他對那些不屑一顧。和錢比起來,他更看重理想。」


「確實是理想主義者,值得欽佩。」 小夏誠摯的說。


「是的。說來可能不容易理解,可他就是這樣的人。其實他是很有俠氣的,願意幫助弱者,劫富濟貧。這些年他一直和幾個志同道合的鬧熱,在鄉村進行法律宣傳和向弱勢群體免費提供法律服務,上個月才回來。可是,你猜他來我這兒幹什麼?」


「看望老師唄!」小夏順嘴答,但心裡卻意識到這和自己的工作調動是有關的,真希望自己想錯了。但主任的回答卻打碎了她的幻想。


「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主任慈愛的看了小夏一眼,可小夏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一臉老奸巨滑,「他在幾個財團的贊助下,成立了一個連鎖型的民間法律援助機構,全國大約十幾家吧,本市也有一家。可是他沒有那麼多人手,所以他來我這兒挖人,想找個既有正義感又有實力的年輕人,讓我支援他的義舉。」


小夏眼前登時出現幻覺,親眼看到那條美麗的裙子像被懲罰的亡魂一樣灰飛湮滅。


「我想,整間事務所來說,你是最適合的了。」主任終於道出正題。


「那個——正義感我有。至於實力——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小夏掙扎著說。


她不是不想做法律援助的工作,事務所裡每回有這樣的案子她都搶著去做,因為她的本性裡喜歡幫人,心腸又軟,又不會拒絕別人。幫助弱者,她非常願意。


可是如果要她離開這裡去其它地方工作,那麼她再犯了錯,大概沒人能容忍她了。更重要的是,在這種靠民間贊助來發薪水的援助機構,她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看來必須要改,而且她的漂亮衣服也將和她永遠永別了。


還有她可憐的那點存款,她才為了送那兩個臭男人禮物而花光了!


哎——


「不要這麼說,你這孩子就是不自信!你就是馬馬虎虎的個性,如果認真一點,一定會是個好律師。你其實也是個有俠氣的女孩子。正好符合關正的要求。」


「印象中大俠都是很窮的!」小夏咕噥了一聲。


她以為主任不會聽見的,可主任年紀雖然不小,該聽見的一句落不下。


「哦,是在擔心經濟問題啊!」主任笑了起來,「這個你不用擔心,你雖然去他的法律援助機構工作。但人事關係還是在長空,你的五險一金還有薪水全是所裡給你出的。」


耶?還有這好事?!意外之喜!


小夏不善於掩飾的個性,讓她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還帶著幾分驚喜!


這樣她不僅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去幫助別人,不用像在長空那樣鬱悶,而且經濟條件沒有變!當然勝訴獎金方面,援助機構一定是沒有的,不過她在長空也拿不到多少。不算是損失!


穿著漂亮的裙子,打扮得美美的去幫助弱者,還真有點女俠的意思了!


「這下高興了?」主任看著小夏從讀書時代就沒改變的孩子氣,不由得好笑,但心情也被她帶動得好了起來。想著以後不能每天被她氣得無可奈何了,竟然有一絲不捨得。


小夏猛點頭,「謝謝老師。果然老師有能力,知道什麼材料放在什麼地方,知人善任。」她毫不羞愧的拍馬屁,「我一定為了法律正義好好幹。」她發誓。忘了剛才還為了一條裙子而不願意離開這裡的高薪。


「嗯,以後常常來看我,不要只在發薪水那天才來。現在去收拾收拾吧!」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名片,「我這就給關正打電話,告訴他我有人選了,明天你就去這個地方報到。」說完他又囑咐了幾句,才叫小夏出去。


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玻璃門,看到小夏興高采烈的樣子,主任也很高興,他願意小夏過得快樂一點。而且自己也可以不用為了總維護她的錯誤被眾多手下不滿,一舉兩得,果然好主意!


小夏抱著收拾好的東西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已經有人不請自到了。


「咦,這是你家還是我家,怎麼你隨便進出?」小夏瞪著闖入者,後者正舒服的坐在她的沙發上,吃著媽媽給她帶回來的好吃的,沒有一點要幫她拿重物的意思。


「咱們這麼團結友愛,你的家就是我的家。」萬里說。瞄了一眼茶几上的鑰匙,那是他們上次集體住小夏家時配的。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打電話問伯母嘍,她還問我什麼時候娶你。」


小夏白了他一眼!


「你不想我嗎?」萬里有點期待的問。


「不想。」小夏心口不一。


能不想嗎?兩個多月沒見了!她不僅想萬里,另一個男人讓她想得都心疼了。好歹萬里還打個電話給她,可阮瞻竟然兩個月對她不聞不問。


這讓她摸不著頭腦。他喜歡自己嗎?為什麼有時她感覺他對她那麼好,遠遠超過了朋友的界限,有時又對她那麼冰冷,彷彿她在這世界上就不存在。


「真不想?」


「想你有好處嗎?」小夏也坐到沙發上,把萬里擠得往邊上挪了挪。


「就知道你勢利。」萬里用紙巾抹抹手,從衣袋裡拿出個小盒子,「你這次在家過的生日,所以生日禮物後補給你。」


小夏臉上笑開了花,不是因為禮物,是因為萬里會記得她的生日。


「你看你看,見到禮物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剛才對我不知道有多凶!」


「女人都喜歡禮物!」小夏振振有辭。


打開盒子一看,竟然是一款最新式的女式手機,「怪不得你不讓我買手機,說是馬上要降價,果然不用花一分錢就可以得到!但這也太貴了!」


「我是為了獎勵你用手機當武器,怒砸中邪護士。」


小夏不理他,擺弄了一會兒新手機,心裡還是很感動於萬里的細心。他記得她的生日,知道她需要什麼。他是個貼心的好男人,哪個女人得到他的愛情一定會很幸福的。


但這麼貴的東西她能眼也不眨的收下,是因為她也準備了同樣的禮物。上次阮瞻把萬里的手機也弄壞了,她對萬里說她有朋友可以以出場價買新款手機,叫他不要買,本來也是想送他們的。


她說著跑進房間拿出東西——是兩隻一模一樣的男款手機。


「看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連借口也一樣。」萬里哭笑不得。「可是你忘了阿瞻從不用手機的,而且你不會選兩個顏色不一樣的嗎,還真是笨!」


「號碼不一樣。」小夏隨口答著。心想,她才不管阮瞻用不用手機,反正她希望可以隨時聯絡到他。


只是——他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嗎?


彷彿專門為了回應她的心,萬里又從懷裡掏出了一件東西——那是個普通的信封。


「這是什麼?」小夏狐疑的接過來,「你給我寫的情書嗎?」


「情書的問題,可以考慮。不過這個不是,這是阿瞻那小子給你的遲到的生日禮物。」


一絲甜蜜登時湧上小夏的心頭。


原來他記得的。他也記得她的生日!他心裡終究是有她的,哪怕只是好朋友也好。在他那對人疏遠冷淡的心裡,有她的存在就好!


入手處,只覺得很輕,但又比正常的書信重,應該是個小小的硬物——


她才要打開信封,萬里卻攔住了她。


「提前說好。不要哭哦。」他很認真的說,「他雖然沒有花一分錢,不過送的東西可是你最想要的。這傢伙,看著不顯山露水。比誰都會哄女孩子,把我比下去了。」


「神神秘秘的,不相信你!」小夏拉掉萬里的手,從信封中倒出裡面的物品。


一個玉質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裡,潔白如玉,彷彿放著聖光,連繫著的紅繩也被細心的換過了。


雖然以小夏的凡眼看不出什麼,但她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那個自己丟在山坡上的護身符。她很確定,這是那件奶奶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為它的丟失心疼的不得了。


而今,阮瞻把它還了給她!


她提醒自己不哭,但眼淚還是盈滿眼眶。


「你走後,因為小王村裡那些受驚的婦女需要心理治療和撥除邪氣,所以我每個週末都去那裡義務做心理咨詢。」萬里在一旁解釋,「而阮瞻差不多常住在那了。他一方面藉心理醫生的名義為那些受害者做催眠療法,實際上是趁人不備大搞封建迷信;另一方面,他把那天你丟了護身符的山地畫出了一片範圍,還算計上了融雪後漂移的可能,然後像在網上賣廣告一樣,畫成無數個格子。趴在那掘地三尺,每天都差不多折騰五、六個小時。找了兩個月,還真讓他找到了。」


小夏說不出話,心裡漲得滿滿的。


她什麼也沒說過,阮瞻怎麼會知道她的護身符丟失的事?而且他也沒對她說什麼。就裝作不知道,卻默默的為她找了來!


她突然想起一首詩: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為我  我如何能  不愛你風霜的面容

若世間所有的悲苦你都已  為我嘗盡我如何能

不愛你憔悴的心  他們說你已老去

堅硬如巖並且極為冷酷  卻沒人知道我是你

最深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帶淚並且不可觸碰


這一瞬間,她很肯定阮展的心裡是有她的,即使不是愛,也不能算是單純的友情,至少是好感,那麼她要實行她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了。


她要從外圍,在不經意的時候接近他,直到讓他離不開她!


這算是陷阱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阮瞻這種男人不能逼得太急,否則他就會溜了。所以,她會一點一滴的包圍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4 PM
第四章  城市犧牲品


萬里在小夏家聊到很晚才走。


聊的時候雖然開心,但後果就是早上差點睡過頭。要不是隔壁樓有人去世,家屬請來的道士做法事,又是吹又是敲的,她絕對絕對會遲到。


這可是她第一天到新的工作地點去,怎麼可以給人不遵守時間的壞印象!


她匆匆忙忙跑下樓,差點撞到五樓的阿姨。她低頭道歉,卻被一把抓住。


「七號樓的張奶奶故去了!」


小夏知道這位阿姨有名的愛說話閒聊,不禁有點緊張,怕被拉著說起來沒完,連忙隨口問了幾句表示關心,想早聊完早走。


結果這位阿姨拉著她說了足有五分鐘的前因後果,然後撇了撇嘴,「現在大辦喪事,搞那麼熱鬧有什麼用?還不是為了給活人看,顯得他們是孝順子女!張奶奶活著的時候,不就是給扔在養老院裡,他們論輩子也不來看望一次!」


小夏租住的居民樓後不遠,就是一座私立養老院。因為菜場在那後面,所以小夏偶爾會路過,眼見耳聞都說那裡環境並不好。


有時,很多好心的大爺大媽會到養老院裡送點吃喝,回來後就會說那裡服務比較差,護理人員也不夠,有些身體虛弱的老人,會長年躺在空氣不流通的床上。


小夏有好幾次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張奶奶,就在鐵門的欄杆後面望啊望的,一副等人來看她的模樣。小夏還以為老人的兒女會去的,畢竟只有十幾分鐘的路!可今天一聽,原來他們連這十幾分鐘都吝於施捨!


阿姨又嘮叨了許多咒罵的話,小夏卻聽不進耳了,只覺得心臟像是被大把的辛辣物醃製一樣,都縮成了一團!


幾十年的養育之恩哪。連那十幾分鐘的路也換不來!


她就這麼心情惡劣的來到新的工作地點。發現那竟然是一座高層公寓的頂層,環境相當不錯,和她想像中破舊的景色有相當的差距,看來那個民間贊助團體還很大方。


只是,這片樓房是新建的,目前入住率還很低。


關正對她的到來表示了很真誠的歡迎,並給她介紹了其它三名工作人員。其中有兩名是才通過司法考試的畢業生,一男一女,還有一名有一把年紀的老先生。


除了關正外。那兩個畢業生說不定實習一年期滿後,就會去找更與前途的事務所,那位前輩級人物也有可能隨時退休。小夏沒想過,她在長空律師事務所是一個後進分子,沒人會重視的邊緣人物,到了這裡竟然成了骨幹,這讓她有了一定要好好幹的念頭!


「這間房間朝陽。還是給美女做辦公室吧!」關正把小夏領到一個很不錯的房間,竟然還開了個玩笑。


接觸了這十分鐘不到,小夏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新老闆。她雖然迷糊,可是看人一向很準。她覺得關正是個相當認真嚴謹。略有點固執,精力旺盛的人,從辦公室的整體感覺上就看的出來,但他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讓人不用防備。


而且,她沒想到她會有單獨的辦公室。


「這個——就不必了吧?我和別人共用一間就好了。」


「沒事,這裡共有四個房間,我一間,柴大叔一間,你一間。那兩個小實習生一間,正好。」關正笑著說,小夏覺得他笑的時候臉上的線條柔和得多,顯得可愛起來,不那麼剛硬了,「再說,你是長空出來的,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所,來我們這小廟可不能委屈你,潘老師千叮萬囑的。」


「別這樣說啊。我會羞愧的。」小夏很真心的說,「我才佩服你,有那麼高的學問,那麼偉大的理想。」


「這不是偉大理想,是很普通的理想。」關正好像很樂意和小夏討論。「咱們國家在法律援助方面,力量、幅度和範圍嚴重不足,還有很多空白,我們學法律的,應當為這個制度出一份力。」


小夏點頭稱是,對關正堅定執著的信念又多了一分佩服。接著,二人又就事務所的事談了一陣,關正就走了,小夏則留在辦公室裡讀事務所現有的各種資料和卷宗。


整整一個上午,小夏才明白,這個民間連鎖的法律援助機構名叫『援手』事務所,主要是為無力尋求法律幫助的人免費提供法律服務。鑒於在這樣的大城市裡,違法亂紀的行為多少會有所收斂,不像偏遠地區那麼肆無忌憚,所以目前主要面對的是如何保護家庭中婦女、兒童和老人的合法權益問題。


這讓她又想起隔壁樓張奶奶的遭遇,剛剛因為工作而忘記的不愉快,又一次湧上心頭。


她從來認為對於私立的、或者私營的養老所,必須嚴格把關和監控,這些機構是不能以盈利為目的的,否則怎麼才能讓老人安享晚年?不是所那些開辦養老所的人壞,實在是有了賺錢的目的,難免會發生其它相關問題。


養老院,應該是老人的休憩家園,而不是老人等死的活墳墓!


「小夏!」關正敲了敲打開的門,「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


「午飯後你和我走一趟,我這兒有個案子。有個叫王長髮的老人和他的老伴兒找到法院,想告他們的兒子王華,因為我們在法院那裡做了備註,所以法院把他介紹到我們這裡來了。」


「怎麼回事?」小夏皺緊眉頭,怎麼最近這些不孝子那麼多嗎?她以前從沒有注意到。


「案情簡單極了,就是王華不盡贍養義務,不僅一分撫養費也不給,甚至連面也不露一下。證據十分充分,完全可以依法處置的。但法院認為應該先行調解,想讓我們先試試,盡量不要浪費訴訟資源。」


「這樣好,畢竟這類官司的目的,不是要看誰贏誰輸。如果能夠協調溝通,親情回歸是最好了。」小夏點頭,但發覺了關正有些不悅。


因為王華採取消極抵抗的態度,根本無法約見他見面,所以午飯後兩人只好根據線索,突然襲擊的來到王華的工作單位。結果發現他竟然是公司的採購經理,是完全有能力贍養老人的。


對於兩名律師的來訪,他似乎已經見慣場面,應答得極為熟練。他自己或許還以為自己不溫不火,有理有據,但在小夏看來他簡直無理攪三分,無恥之極!


他擺了一大堆客觀因素,說了一大堆表明自己生活困難的話,還說老人還有自理和勞動能力,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無非就是想逃避義務。尤其,他邊說邊用一雙色咪咪的眼睛瞄小夏,讓小夏恨不得當場挖出他的眼珠和心肝。


「他沒救了,應該直接拉到監獄裡好好改造幾年!」小夏走出王華工作的公司後,氣鼓鼓的說。


「所以我剛才沒有反駁你的話。是讓事實來教育你。」關正說。


「哪一句?」


「你說:畢竟這類官司的目的,不是要看誰贏誰輸,如果能夠協調溝通,親情回歸是最好了。」關正重複,「但我認為,法律就要懲罰違法之人的,這才能體現法律的公正。不能感情用事,那會姑息養奸,加重刑律才能有殺一儆百的功用,法律就是要以其暴力性和強制性來維護社會的穩定。」


小夏瞄了關正一眼。覺得他雖然是個正直的好人,有一腔熱血,但有點太講究是非曲直了,有點偏執的樣子。


一路上,她也沒找出話來反駁關正。回到家時,正看到張奶奶的一雙兒女伴著道士們大唱的經文,『傷心』的虛假號叫。


她極端鄙視著這兩個人,心裡想著,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果真是可殺不可留!


新工作的第一天,讓她極不愉快。但她太累了,晚上十點鐘,還是準時進入了夢鄉。


而當她在甜美的夢境中時,王華正搖搖晃晃的往家裡走。


今晚他有業務應酬,喝多了。不能開車,只好坐出租車回來。但是小區內不讓出租進入,所以他只好自己走一段路。


這是個很高級的小區,佔地很大,房價也很高,在中間地區有很大一片綠化帶,到他的家要穿越這片很美麗的小花園。


本來花園中有一條曲折翩然的碎石徑的,但走小路會拖長回家的路,所以王華見四周無人,便很沒有功德的踩著草坪和花叢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不經意間,突然聽到一聲貓叫。


哪來的小貓?


他停下腳步,四處尋找。


他平時很愛貓,他家的貓吃著最高級的貓糧,睡著最高級的貓籃,用著最高級的香波洗液。那些嘲笑他的人常說,他對貓比對他爹娘要好上一百倍!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他就是愛貓!


「咪咪,你在哪裡,快出來。」他俯下身子,在花叢裡尋找。


「喵——」那看不見身影的小貓又叫了一聲。


王華循聲望去,只見一處樹叢晃動了一下,感覺小貓就在這裡,馬上鑽了進去。


果然,小貓端端正正的坐在樹叢的那一頭,一副等他很久的樣子。不過他細看之下,只覺得這小貓有點與眾不同。


她通體純黑,一雙眼睛又大又綠,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這神情讓人感覺很怪異,好像對面坐著的不是小貓,而是一個披著貓皮的人!


「怪貓!」他有點不喜歡這種貓了,莫名其妙的後背發涼。他想站起來就走,結果一起身才發現,身邊不只為什麼多了很多籐蔓,似乎——不,是確實把他捆在了一顆樹上。


「咳咳——」小貓突然咳嗽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了過來,那張貓臉得意的笑著。


王華瞬時就酒醒了。想喊叫,但發現根本叫不出聲。奮力掙扎,卻也動不了,眼睜睜的看著小貓離他越來越近!


它走近他,爬上他的身子,四隻小爪壓得他很疼,那不應該是小貓該有的重量,直到與他面對面,眼對眼,它才停了下來。


它要幹什麼?為什麼會有快沒命的感覺!王華毛骨悚然!


然而小貓卻不動,只盯著王華,直到他從貓眼中看到自己像一植物一樣長滿了葉子,驚恐得要死過去時,小貓才突然伸出爪子猛抓他的臉。


生生的脫離感後,他的一隻眼珠落下來了,被小貓吞了下去。然後一片不知什麼植物葉子從他的眼洞鑽了進去。


劇痛——


他的頭宛如要炸開了,但同時又使他的感官非常清晰。


有什麼在他的腦袋裡生長——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5 PM
第五章 連鎖死亡奇異事件


「死了?」小夏對這意外的消息感到非常意外。


關正點點頭,「昨天我不是說了,既然他死不悔改,我們就要更充分的收集證據,告得他會後悔沒有接受調解。所以,我今天早上去他家附近,準備找鄰居們再核實一下有沒有可以補充的情況,結果看到大批警察在勘察現場。」


「怎麼死的?兇殺?」


「不知道。」關正無所謂的聳聳肩,在小夏看來他對王華的死頗有點幸災樂禍,「我畢業後就一直在全國各地奔波,對這裡的情況不熟悉。作為本案的原告律師,等屍體檢驗結果出來後,你去警察局瞭解一下情況。」


小夏點頭答應,但心裡卻認為王華已經死了,她這個原告律師的地位是不是站得住腳還難說呢!還不如利用一些關係比較有效,如果不是什麼秘密的話,她相信阿可以打聽出來。在長空幹那麼久了,多少會和警方有點熟悉。


只是,才相處了一天,她就覺得關正的態度有點問題。不錯,維護法律是正確的,可是法律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懲罰,是規範社會秩序,保持社會的穩定。而家庭,是社會最基本的組成單位。


這些在潘老師給他們上第一堂法理課時就講過了,連她這種勉強不留級的人都記得住,關正這樣的高材生就忘了嗎?


如果說她的缺點是書獃子氣,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那麼關正則太正直、太執著、太嫉惡如仇了點。現在小夏覺得徹底的理想主義並不是完全的好事,至少這世界不是能簡單分得清黑白的,有許多無可奈何的事存在。


就像王華的事,他的父母雖然準備起訴他,可心裡一定也是難受的。他們只是想獲得一點關注和生活必須的物質,一定不想鬧得那麼僵,更不想看到兒子的死。這起死亡事件對其它不相干的人來說是大快人心,但對這對可憐的老夫妻來說是雪上加霜。


「王家父母怎麼辦?」她又像是自問,又像是問關正。


「這個案子你別管了。我來跟進。」關正以為她問的是法律方面的問題,「相關繼承的法律會給王氏夫婦經濟上的幫助,我會盡最大力量爭取他們的利益。」


小夏不說話。她問的可不是這個,她是想知道這對可憐的老人精神上是否會撐得住!


「還有——」關正有點得意的微笑,「贊助我們的幾家財團共同設立了一個基金,可以撥出一部分款項救助失助群體。」


「哦?還有這好事?」


「是啊,但願富人都做善事就好了。我們的贊助人一共有八家,但援助基金是博恆公司管理的,過幾天你去辦一下,順便認識一下管理人員。如果我不在,你就可以負責這一塊。」


小夏答應了一下,一個名字在她心裡一閃。


博恆公司?


不就是上次雇她去A市的那家公司,長空的客戶中最實力雄厚的財團?!


這巧合在小夏的心裡一閃而過。但她並沒有在意。她滿腦子都是王華的事,這才發覺援助事業也不是那麼好幹的,心理要承受的壓力也並不小。


而關於王華之死的初步調查報告出來後。小夏敏感的覺得這事件合理中透著奇怪。


屍體檢驗的結果是:王華居然死於服食毒品過量!


毒品造成了急性心臟衰竭和腎臟衰竭。這是他致死的唯一原因。另外,他的臉上有一條很深的抓痕,眼珠被生生挖出來一顆,使整張臉看起來相當猙獰。但法醫在他的指甲縫裡發現了他自己的皮肉,而且那顆眼球在他自己的喉嚨裡找到了。除此之外,他身上沒有任何致命外傷。


至於周圍的環境,因為那是不允許踩踏的中心花圃。所以足跡鑒定非常明確——現場只有一對足印,是屬於死者的。而周圍的花草顯然被瘋狂的摧殘過,這一點從死者滿手的玫瑰花刺和渾身爛葉上就能看得出是誰幹的。


他的工作性質使他在時間上非常不固定,經常會深夜回家,所以他妻子並沒有等他。早上才發現他一夜未歸,而他的屍體是由清晨進行晨練的老人發現的。


當時天已經亮了,王華坐在一片低矮的玫瑰花叢中,背靠著一顆小樹。因為沒有遮擋,而這兩個老人中有一個的視力相當好,所以一眼就見到了他的屍體。


還有,根據朋友和出租車司機的口供,王華在應酬期間和乘坐出租車期間除了酒醉,並沒有服食毒品的反應。


綜合各種現場物證和屍檢結果,警方的結論為——死者當晚有業務應酬,由於喝了酒,所以朋友幫他叫了出租車。出租車司機送死者到小區門口時電台剛好播放晚間新聞,因此可以確定是十點鐘整,而王華死於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他顯然不願意繞遠路回家,所以橫穿中心花園,在此期間,他服食了毒品,而且明顯過量,這導致經過這片花叢時突然產生強烈的幻覺,自己挖出了眼珠想自己吃掉,但卻在極度興奮中沒有成功,最後在過量毒品的作用下痛苦死去。


他的死不是兇殺,會被直接結案。警方的重點會轉移到緝毒方面,準備查出他從哪裡得來的純度那麼高的毒品?毒品的源頭在哪裡!


小夏對於這個合理的解釋卻感到有些奇怪。如果說在現場沒有找到毒品的包裝袋子是因為北方的春天有風,被吹到遠處去了;如果說他吸毒是因為壓力大;如果說家人和朋友從沒見過服用毒品是他隱藏的好,這些疑點都不能成立。但小夏的疑問都是來自於她的感覺。


在印象中,王華是個精明無恥的人,絕對不會服食毒品,他的死一定另有古怪!


可她無論多麼懷疑,科學的論斷她沒有證據推翻,而且王華那種人死一個少一個,這世界還會因此而純潔一點。她只是同情那對老夫妻,他們才是失去了一切的人,王老太太甚至以為是自己去法院告兒子,才逼得他走絕路。


小夏不知道怎麼勸慰老人,只好又求萬里來義務幫忙,讓這專業的心理醫生來疏導這對痛苦的老夫妻。其實她覺得自己也很需要心理治療。


在長空的時候,她並沒有系統的接過這類案子,可在援手事務所,五個人被分成兩組,柴大叔和兩個實習生負責婦女和兒童方面的事務,關正和小夏負責老年人事務,偶爾關正還會協調一下這間連鎖式法律援助機構的綜合問題。


在這裡工作了一個月她才發現。不幹這一行的人或許覺得這種父母子女失和,要鬧到上法院這麼僵的事並不多見,但真正幹起來就會明白這種事情還真的很多,也許是比較集中的緣故。


現在她手頭又是這樣一樁案子。一位姓楊的老奶奶狀告自己的養子張某。張某五歲時父母亡故,無人撫養,作為張某父母的朋友,沒有子女的楊氏夫妻一手把他拉扯大。但張某工作後就很少回家,到後來根本就不露面了。


楊爺爺在世時,楊奶奶還有生活來源,但自從楊爺爺去世後,她只能靠一點積蓄和拾荒度日。年前一場病,讓她目前連果腹都難,這才想到讓張某接濟一下。但張某拒絕承認收養關係,因為當年沒有到民政部門辦理收養手續。


這是一樁雖然沒有合法手續,但構成事實收養的案件,很簡單。所以小夏這些日子一直在法院的許可下,向相關的知情人收集證言。


這天,她和關正來到張某的住所,想進行最後一次調解努力。但才一出電梯門,就聽到張某家裡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


兩個人急忙跑過去,見到張某家的大門敞開著,他的妻子昏倒在門邊,鑰匙還插在門上,顯然是才進門就發現了狀況。


門的對面就是客廳的長沙發,沙發周圍一片狼籍,張某歪坐在沙發上,臉色灰白,已經死去多時。臉上,到處都是抓痕,衣服也扯破了許多,一隻眼球已經被挖出來,拖拉在臉頰上。


「我來報警!」關正說著跑到客廳的一角去打電話。


小夏沒有昏倒,但是也被這意外嚇得夠嗆,驚恐的望著這一切!


突然,她看到張某的衣服下面動了一下。


她的汗毛全豎起來了,剛想叫,卻發現已經爛了的衣服下面露出了一株植物的葉子,像是滑出來的。


她鬆了一口氣,心想可能是他擺弄花草時不小心帶到衣服上的,自己太緊張了。


「好了,警方馬上就到。」關正放下電話,「我們先出去,不要破壞現場。」


小夏點點頭,恨不得盡快離開,雖然那只是根草,可她感覺卻相當不好,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這樣想著就又轉過頭去看,正好見到那顆奇怪的植物又動了一下,像蟲子蠕動一樣。


她的心又是驚跳,但當她定睛細看,它卻又不動了。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們不管她嗎?」小夏指了指地上的張妻,又瞄了一眼那植物。植物一動不動,但這一次她卻又有新的恐懼。


她覺得張某那只拖拉在臉頰上的眼珠在看她,無論她換了什麼角度,那眼珠只是盯著她!


「還是別管了!我不想呆在這兒!」小夏沒等關正決定就跑了出去。


她嚇壞了!覺得這事太詭異了。


關正隨著她出來。


當房間裡再沒有別人時,那奇怪的植物又開始移動,它像蟲子一樣慢慢爬到牆角去,然後憑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張某拖拉在面頰上的眼珠像蕩鞦韆一樣晃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6 PM
第六章  植物


籐蔓。


蠕動的籐蔓像蛇一樣爬了過來,纏住小夏的身體,籐蔓的葉子上還長著一隻隻的眼睛——


又在做夢,快點醒來!


在睡眠中小夏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就是萬里所說的,她容易接受心理暗示。


但這一次,她的大腦聽從了意識的指揮,噩夢順利終結。抬頭看看半掩著窗簾的窗戶,天色告訴她,也就是半夜時分。


她又想起來了案子的事。不是她熱愛事業,廢寢忘食,實在是這件事太詭異了。


對於張某的死,警方最後的結論和王華之死是一樣的——服食毒品過量。死者周圍的雜亂情形全是死者在毒品的作用下自己造成的,挖出的眼珠也是這樣。


但是他們沒提到那株植物!


不可能是沒注意到的。因為一株與室內環境不協調的怪草出現在死者身邊應該是會引起注意的,警方勘驗現場時決不會忽略,那為什麼結案後沒有提及呢?


除非——它自己爬開了!


這想法讓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比那個噩夢還要可怕。不,應該是噁心,誰能想得到植物會像蛇一樣蠕動呢?她親眼見過了,雖然一直懷疑自己是眼花,但又忍不住想起那一幕!


她負責了兩起案子,可這兩個案子都以對方當事人突然死亡而告終,雖然警方的報告說明這只是巧合,但她經歷過太多的靈異事件,不能認同這個說法。


這不是和她有什麼關係吧?可是來到援手事務所後,她負責的可不止這兩起案件,是四起,平均每週就有一起,這也是她心理上難以承受的原因。之前她還從不知道。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之間,會有那麼多不和諧的情況出現!


而在另外兩起中,又一個是接受了調解,兩代人的關係有解凍的跡象,這被小夏認為是法律和她本人的成功;另外一件已經起訴,正等待著法院的判決,目前是先予執行的狀態。


如果說她接手的案件都會出現怪事的話,那麼另外兩件為什麼沒有出事故?退一步說,如果是不能和解的案子都會出事,那麼那件已經起訴的案件的當事人最為惡劣的,但他至今又是安全的,這又怎麼解釋!


神鬼怕惡人?!不,絕對不是那麼回事!


唯一的解釋只是,出事的兩件案子是關正和她一起辦的!


法律訴訟實際上是利益的爭奪,這種案子在金錢方面的糾葛更加赤裸裸。而且當事人往往是視法律如無物的人。其產生肢體衝突的可能性比較大,因此關正並不想讓小夏單獨辦案。但由於他比較忙碌,其中兩件案子是援手事務所的男實習生做的小夏的助手。


難道這案子會出現詭異的結局是和關正有關嗎?


這念頭在她心裡徘徊了一陣子了,可又被她自己反覆否定。關正是偏執了些,認為犯了錯就要受懲罰,不願給人悔過的機會。對別人如此,對自己的要求也一樣嚴格。這可能是他多年來一直從事法律援助事務產生的職業問題,但他並不是壞人。


王華和張某的死在正常表象下掩藏著不正常的細節,關正是凡人,做不來這麼神秘的事。


只是——那株植物是什麼呢?可惜她當時嚇壞了,並沒有認真的看,不然她是可以查一下的。


小夏坐在床上又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害怕,乾脆轉移想法,硬逼著自己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休息日,萬里和她約好去森林公園郊遊。雖然她渴望阮瞻同行而沒有如願,但她仍然還是決定走一趟,因為最近的工作弄得她十分壓抑。


「你駕駛技術行嗎?」小夏損了萬里一句。


萬里每個月的收入相當不錯,又是診所,又是學校,偶爾還有論文發表,不過他太喜歡旅行,賺來的錢差不多全用在這上面了。加上他上次買那間鬼屋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所以並沒有汽車代步,這次出來玩是找阮瞻借的車。


「別小看我,我只是沒有閒錢買車,不過我開阿瞻這輛車來過好幾次自助遊,更險惡的路況——」他說著突然剎車,嚇了小夏一跳。


「怎麼了?」幸虧已經出了市區了,不然非要發生追尾不可。


萬里朝窗外努了努嘴,啟動車子到了路邊,然後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小夏望向窗外,見他跑向一對老夫妻,正是、王華的父母。他們提著一大堆上墳用的東西在慢慢的步行,看來累得夠嗆。


小夏見狀也下了車。


王氏夫婦是給王華來過五期的。但埋葬王華的公墓是新建的,交通問題還沒有解決,一般來人都是乘坐出租車或者自己開車來。而這對老夫婦為了省錢,每次都是坐公共汽車到最接近公墓的地方下車,然後再轉乘出租車。今天比較倒霉,一連等了一個小時,所有的出租車見他們是要去公墓都拒載,他們只好慢慢向前步行。


萬里和小夏二話沒說,決定先送老人家去公墓,然後送回公共汽車站後,他們再自由行動。


公墓的規模不小,但左側還沒有開發,只有右側是一排排的白色石碑,每一座墓的兩側都種植著類似冬青一樣的小灌木,墓前的石板地上水泥的印跡還是新的。此時時間還早,一個打掃衛生的工人,正開著一輛電動車在墓間做清掃工作。


距王華的墓還有三個墓的地方,正有一大家人在祭拜,堵住了道路,小夏一行人只好從人家身後慢慢蹭過去。小夏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看到清潔工人跳下了車,好像發現什麼一樣,在墓碑旁邊的樹叢裡一抓,一下子拔出幾忮不同樹種的雜草丟到電動車後的垃圾箱裡。


清潔工人的速度很快。小夏並沒有看清楚,只是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覺得那雜草一樣的植物和那天她在張某身邊看到的是同一種類。


「等等!」她無意識的叫了一聲,抬腳就要追過去,但忘了自己正夾在人群裡,而且手上提著一大堆元寶貢品什麼的,結果差點摔倒在旁邊的墓碑上,幸好萬里眼疾手快,一把攔腰抱住,才拯救了她把頭撞向石頭的命運。


在慌忙對怒目而視的喪者家屬道歉後,小夏發現那個清潔工人已經開著電動車走遠了。心想也許自己看錯了,即使那種怪植物有問題,也不會再生長在這裡了。人已火化成灰,石墓邊封住水泥,什麼植物有那麼強的生命力?!根本不可能的!


「你怎麼了?」萬里關切的問。


小夏搖搖頭。努力把這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全部壓在心底。可是它還是一波波湧上來,從陪王氏夫婦掃墓開始,直到一個星期後,還在她腦海裡徘徊不去。


墓邊的植物是不是就是張某屍體旁邊的那種?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它經過火燒和水泥封還能生長?難道是邪物?這後面又有什麼秘密?


帶著這強烈的疑問,她終於在一周後的休息日跑到了張某的墓地。乘人不備,她偷偷摸摸的在墓穴的兩側翻找著。這邊種植地上一矮小的松樹,早上剛澆過水,帶著泥土和樹木的清香。小夏幾乎把頭扎進了樹叢裡,眼前的情景讓她心裡一震。


一株奇怪的『雜草』從石墓的縫隙邊上生長了開來,由於時間還短,只是株幼苗,但已經頑強的展開了橢圓形的葉片。


小夏的心劇烈的跳著,就好像接近了什麼秘密一樣。不安中又帶著興奮。她戴上提前準備好的手套,向那棵小植物伸出手,猛的拔了出來!


和植物接觸的一瞬間,她感覺那怪草動了一下,像是咬她的手,駭得她一鬆手,把它扔到地上,眼見著它以非正常的方式迅速枯萎!


她蹲下身,下了半天決心才拿起她的殘骸。這一次,它沒有動,安安靜靜的被小夏放入一個乾淨的紙袋中。


她回到家就在電腦上搜索這種文字和圖片,其中一篇文章引起了她的注意——罌粟原產小亞細亞、印度和伊朗。我國部分地區藥物種植場有少量栽培。罌粟是罌粟科的二年生草本植物。全株粉綠色,葉長橢圓形,抱莖而生;夏季開花,單聲忮頭,大型而艷麗,有紅、紫、白色,向上開放。花早落,結球形蒴果,內有細小而眾多的種子。中醫以罌粟殼入藥,處方又名「御米殼」或「罌殼」。在夏季「割煙」後采收,去蒂頭和種子,曬乾醋炒或蜜炙備用。種子含油50%,可以搾油。


罌粟殼性平味酸澀,有毒,內含嗎啡、可卡因,那可汀、罌粟鹼等30多種生物鹼,為鎮痛、止咳、止瀉藥,用於肺虛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種疼痛、久痢常瀉不止;也用於腎虛引起的遺精、滑精等症。


罌粟果實中有乳汁,割取乾燥後就是「鴉片」。它含有10%的嗎啡等生物鹼,能解除平滑肌特別是血管平滑肌的痙攣,並能抑制心肌,只要用於心絞痛、動脈栓塞等症。但長期應用容易成癮,慢性中毒,嚴重危害身體,成為民間常說的「鴉片鬼」。嚴重的還會因呼吸困難而送命。


所以,我國對罌粟種植嚴加控制,除藥用科研外,一律禁植。私自種植罌粟等毒品原植物和買賣、運輸、攜帶、持有未經滅活的毒品原植物種子或幼苗都是違法犯罪行為,警方將依法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


關掉電腦,小夏的心裡不見清晰,反而更加混亂了。如果這怪異的植物沒被她認錯,就是罌粟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兩個沒有吸毒史的人會服食毒品過量死亡。


讓她感到混亂的是,它是怎麼達到的這個結果?毒品也是經過提煉的,不可能吃一棵植物就會致死。而且這罌粟是怎麼到的死者身邊?它為什麼像活物一樣會動?這裡面有什麼秘密?


想到這裡,小夏匆匆跑去事務所。


事務所所在的樓盤賣出去10%還不到,從一樓到七樓還有人住,以上的樓層就是空的,一點人氣也無,在太陽下山後就更顯陰森。小夏按下了十五樓的按鍵,有點不安的待在電梯裡。


她以前有過在電梯遇鬼的經驗,所以自己長時間呆在電梯裡時,總覺得心裡發毛,萬里說她是幽閉恐懼症。她不懂這些心理學術語,只盼著快點到達頂層,生恐從電梯明晃晃的金屬四壁看到什麼東西。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她急忙低著頭跨步走出,電梯門在她身後慢慢的關上。


她習慣性的往左一拐,只覺得眼前『唰』的閃過一條黑影,嚇了她一跳。抬頭一看,驀然發覺這裡不是十五樓,而是十三樓!


黑暗無人的十三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6 PM
第七章  黑貓


黑暗的樓道除了小夏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的聲響。


怎麼會到了十三樓?這裡一個住戶也沒有!


她前後左右看了一下,沒人。接著嘗試著挪動了一下腳步,只聽到自己的腳步『噠』的一聲在空曠的樓道裡迴盪著沉悶的回音。


她嘗試著慢慢走,可那腳步聲被寂靜襯得很大聲,讓她恨不得脫掉鞋子,可她又不得不拐回到電梯那裡。


電梯的燈閃爍著,說明它正在下行,她要等一會兒才可以等到。而此時,她卻突然有了一種感覺,周圍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


她下意識的四處搜尋,滿眼只看到一扇扇緊閉的鐵門,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個貓眼鏡,在黑暗中幽幽的閃著一點光亮,好像每一扇門後都有人窺視她!還有樓道一側的看不到的拐角,更令她覺得隱藏著什麼!


不能等在這兒,爬樓梯!


她驚慌的往樓梯方向走,才走了一步,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因為是寂靜中突然傳來的,所以嚇得小夏差點跳起來,緊依住牆壁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隻黑貓側身站在那裡,也正扭著頭看小夏!


它有一雙綠色的大眼睛,應該說太大了點,彷彿佔據了整張貓臉的一半,看著很空,有吸人魂魄的感覺。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


小夏和那隻貓對視著,才只幾秒鐘時光,小夏竟然開始害怕,害怕一隻小貓!


「咳咳——」黑貓突然發出了聲響,可貓臉依然對著小夏。


小夏只覺得它的嘴巴蠕動著,像是人講話一樣。而且貓臉上漸漸蕩漾出了笑容!


她僵在那!從不知道動物也會笑,在她的印象中,小貓總是一付氣鼓鼓的樣子。但正當她發愣的時間,那隻貓忽然對她弓起身子,然後猛的向她撲來!


一瞬間她嚇傻了,面對撲頭蓋臉而來的黑影只能本能的閉上眼,用手擋在臉前,但一陣微風吹過,再睜開眼看時面前已經空無一物。那只黑貓沒了蹤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小夏像觸電一樣。騰的跳起來,從樓梯一直跑到十五樓的事務所去,開門進去後,又把門緊緊鎖上,惟恐那隻貓追過來。


那只黑貓舉止太怪異了,感覺就像——就像從地獄裡來的勾魂使者!


她這麼想著,打了個寒顫,連忙跑到關正的辦公室裡去查資料,想著快查完快走。


而十三樓的拐角,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是關正!


他對著黑貓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道:「我費勁心機,還是讓你跑了!」然後抬頭看看樓頂。「這麼晚了,她來幹什麼?」


他站在那想了一分鐘,然後走上了樓梯。


關正的電腦並沒有設密碼,小夏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那是援手事務所在各個城市分支機構的相關案件檔案。


她點開了關於父母與子女糾紛的案件資料,電腦屏幕上立即顯示了一組數據。她對案件的內容不感興趣,她只想知道當事人的命運。


這只是她腦海中突然閃現的念頭,她想知道在其它地方是不是和這裡一樣,出現了謎一樣的死亡!


她的全副精神全集中在電腦上,沒注意到事務所的門打開了,一個人輕輕走了進來。


「你在幹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小夏的頭頂上,嚇得她打翻了桌上的水杯,『啪』的摔碎在地上。


「關——關正,你怎麼來啦?」小夏驚訝的問。


由於整間辦公室只開了辦公桌上的一盞檯燈,在已經全黑的天色中,燈光從下往上照到關正的臉,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這句話該我來問你。」關正比平時的樣子要嚴厲些。有點氣急敗壞,「你打開我的電腦要找什麼?」


他的樣子讓小夏有些害怕,他的問話也讓小夏答不出。


「說啊,為什麼?」關正加大了聲音,看來很生氣。


可是他那副理直氣壯的神氣反倒讓小夏生出些勇氣來。「我在看各分支機構的案卷資料,這些只有你這裡才有。如果你責怪我私開你的電腦,我沒話說。對不起,你怎麼處理這件事我也沒怨言。」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查閱那些東西?」


「我——」小夏支吾著,沒敢說下去。


如果真是關正搗鬼,說不定他會殺人滅口。他很瘦,可他畢竟是男人,她取勝的機會不大。況且他現在看來和平時不大相同,眼神非常凶狠。


「你覺得王華和張某的死很奇怪是嗎?你在查其它分支機構有沒有相同的事發生?」關正替她說,「結果你發現其它地方都有突然服食毒品死亡的案例,加上本市的兩個,一共十三起,而且全是因為子女不贍養父母造成的!你在想,這個事務所一定有問題,這樣多的巧合是不存在的!」


「告訴我這是巧合嗎?」小夏白著臉問。


這回輪到關正說不出話了。


小夏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往一側蹭了蹭,「那麼我就先走了。」


她說著從關正身邊走過去,卻被關正一把拉住胳膊,「忘了今晚的事,這與你無關,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這是你的職責!」


他抓得十分用力,弄疼了小夏,加上他說話時的語氣,把小夏的怒火勾了起來,「我的職責是什麼?律師的職責是什麼,是保護當事人的利益。鑒於我們打的這種官司,我覺得讓父母子女和解才是當事人最大的利益。即使不行,也不用殺了他們!要讓他們履行義務。可他們的死卻只會讓他們的父母更痛苦,你和你的基金沒有一點用處!你想過這些嗎?當你運用法律或者其它什麼達到你所謂的正義時,你想過那些可憐的老人的內心傷痛嗎?你伸張正義的理想得到了滿足,那麼真正需要滿足的又怎麼辦?但如果他們還活著,這一切至少還有補救的可能!」


「你覺得是我殺的嗎?」


小夏沒說話,只用力掙了一下,但根本沒掙開。她不覺得是關正親自動的手,至少外地那些離奇死亡與他沒有直接關係。因為這些日子他從沒出過遠門。問題是,他是這個援助機構的總負責人,不可能不知道一點線索的!


「但願我能!」關正突然說,「他們全都罪有應得!雖然在法律上沒有槍斃的罪過,但忘卻父母恩情,而且還虐待父母的全都該死!」


「可是受到懲罰的卻是他們的父母!」小夏衝口而出,同時再度用力一掙。


她用力過大了,而且此時的關正不知為什麼鬆開了手,所以她突然重重的摔了出去。正好撞上了資料櫃的門。


那個門平時不怎麼緊,所以一撞就打開了。從裡面掉出來一團東西。


小夏定睛一看,驚得向後猛退,差點嘔吐出來!


那是一個透明塑料袋子,裡面有一團毛茸茸,血乎乎的東西。皮和肉已經剝離,肚子也剖開了,幾根白白的肋骨支楞著,四隻小爪子也被剁了下來!


是一隻小黑貓!被殺死後,半肢解的小黑貓!


小夏驚訝萬分的瞪著關正。


他還殺貓嗎?他平靜正常的外表下,難道有一顆變態的心?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那些兇案與他有關嗎?還有剛才在十三樓的那只黑貓是從他手裡逃開的嗎?


關正見自己藏的東西暴露了,也嚇了一跳,本能中,他開始辯解,「我不是——我是要實驗,我只是想——你不明白!」


小夏不理他,站起來又跑,但又被他捉住!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喊人啦!」她一邊大叫,一邊用力掙扎,在這寂靜的環境下格外可怖!


關正一下子摀住她的嘴,「別叫。聽我說!別管這裡面的事,別摻和進來!」


「你為什麼要殺死一隻小貓?」小夏在關正放開她的嘴後,不自禁的問。


關正放開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好奇心殺死一隻貓,聽過沒有?」


「誰理你!」小夏大叫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她沒敢等電梯,一直從樓梯跑,根本不敢看身後,也不敢停,直到跑回家中,把門窗全部鎖好,這才跌坐沙發上!


關正,是個怪人!他一定有秘密!


「小夏,小夏,醒醒!」一個男人在黑暗中叫她,然後還推了她一下,讓她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一睜眼,還是半夜。


又讓夢魘住了!


這是小夏的第一自我意識。她略醒了醒,然後翻過身去再睡。她很睏,晚上在事務所來了一番驚魂,讓她思考了很久。她決定明天在公眾場合和關正談一下,至少要在辦公室其它人在場的情況下。


如果他有心理問題,她會介紹他看心理醫生,或者就是他壓力太大所致。如果他真的犯了罪,那麼她會勸他自首。


其實她對整件事情還迷迷糊糊的,並不知道什麼具體的內容,她只知道這些不正常死亡身後有秘密,而這些秘密和關正必有關聯。


她苦思冥想了很久,這才上床睡覺的,沒想到好不容易睡著了,又開始做夢。


她常夢見有人推她,搖她的床,都習慣了,也沒多想。但當她再度進入迷夢狀態時,那個男人又開始叫她。


「小夏,小夏——」他拖長了聲音,「找出這個秘密!」


小夏又一次瞬間驚醒,不過這次醒得徹底,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這屋子裡有別人!


驚恐立即像貓爪子一樣抓緊了她的心!


她抓緊胸前的護身符,那是阮瞻花了兩個月時間,在山上不停的挖,才幫她找到的。如果沒有這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嚇死了。


阮瞻!阮瞻!


她心裡叫著他的名字,感覺好過了一點。


但是那個叫她名字的男人聲音也隨即響起,「小夏——小夏——」


這不是在夢中了,確實有人在黑暗中叫她!


她孤立無援,在被子裡縮緊,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房間裡突然閃過一道光線!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7 PM
第八章  電子郵件


輕微的『嗡嗡』聲響起,那是電腦啟動發出的聲響。這聲音很輕,平時可以忽略不計,但在深夜裡聽來就很明顯。


小夏縮在床上不敢動,驚恐的盯著電腦的方向。


她的房間很小,在離床腳的窗邊就是她的電腦桌,光線就從那個地方傳來。可是電腦為什麼會無緣無故開機啊!還是——房間裡有什麼東西打開了它!


開機音樂響起來,她的光電鼠標也閃爍著各種的光芒,這證明電腦已經完全被打開了。然後她覺得有一團不真實的黑霧徘徊在電腦前,不過她並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噠噠噠』——


一陣輕快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人正在打字,可顯示器卻還是原始桌面狀態。


小夏的電腦桌面是一幅她的偶像布萊德彼特微微側身的頭像,小夏最愛他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此刻看來卻覺得他的神色意味深長,那雙眼睛更是古怪的盯著她,同時緊緊吸住小夏的目光。


忽然,他的樣子轉變了,由笑容變成了憤怒的神態,而且面目和背景全部漸漸迷糊,但於逐漸立體,使平面的顯示器屏幕變得像個空蕩蕩的黑盒子,盒子裡面擺著一顆男人的頭!


「小夏!」人頭厲聲叫,駭得小夏幾乎驚跳起來。


「給我報仇!給我報仇!」他大聲命令。


「關正,是你嗎?」小夏壯著膽子,哆嗦著問。


從聲音已經聽不出什麼了,那顆頭也看不清楚,但小夏能感覺到關正出了事。


一片寂靜,沒人回答她,連電腦也安靜得異乎尋常。她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雖然屏幕還是像個放人頭的盒子。可就是不再發出一聲!


小夏嚥了嚥口水,試圖從床上下來,但當她的腳才一接觸到地面,顯示器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並且開始瘋狂閃爍!


「給我報仇!」電腦裡的人頭又喊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淒厲,顯示器也搖晃得更加厲害,甚至連桌子也帶得顫了起來!


它不停的重複那句話。漸漸的連聲音也變得金屬味十足,好像真正是機器傳出來的,「給我報仇——給我報——仇——仇——」


隨著一陣焦糊味的傳來,電腦最後大抖了一陣,像死前的抽搐,然後一切嘎然而止!


小夏屏息坐在床邊,瞪大眼睛望著深不可測的黑暗,但光芒閃爍後的視覺真空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的赤腳還踏著冰冷的地面,不過手心和腳心卻全是冷汗。她驚恐的呆坐著,忍耐著黑夜和那真實的焦糊帶給她的巨大壓迫感。生怕自己一動又會發生什麼。


時鐘滴答的走著,也不知過了幾分鐘,她終於適應了光線,看清楚了房間內的景物。於是她慢慢的站起來,見並沒有引發什麼異常,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跑了出去,也不管自己還赤著腳,穿著睡衣,慌忙打開了房門,宛如有惡鬼追逐一樣,不顧一切的要逃!


樓道的燈壞了很久了。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小夏只憑藉對環境的熟悉衝了出去,但沒想到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意外來得突然,她被撞得後退幾步,差點一跤坐倒,但卻被一隻手臂摟住了。她下意識的奮力掙扎,但對方的力量卻比她大出許多,想喊,嘴巴卻被摀住了,她只是徒勞的扭動身體。


「噓——是我,是我!」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聲音急切中帶著溫柔。又有著令她安定的力量,不用看也知道正是來自於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如果不想讓全樓的人都看到你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而且還穿著睡衣待在黑暗的樓道裡,就別叫!」阮瞻鬆開了手。


可小夏卻反抱住他,哽咽著。


「先回屋吧!」他無意的撫著她的背安慰。光滑的絲綢和柔膩的頸背不知道是哪一樣讓他的手一再流連。


「我怕!」


「有我!」阮瞻輕輕拉開小夏,努力使兩人間保持著距離,「握著我的手,就不怕啦!」


他握住她冰涼微汗的小手,慢慢回到房間裡去。


他不能再擁抱著她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在深夜的漆黑樓道裡抱著一個身著絲綢小睡衣,而且身材好得沒話說的女人,都是一種很曖昧的行為。如果那個女人是你放在心坎裡溫存了很久,渴望著的,但卻三個月沒有見面的,那種誘惑就更加致命,就連此刻他握著她手走,也讓他心猿意馬,不能集中精神。


可他又非抗拒不可,所以他想保持一貫的冷靜就非常非常艱難。他第一次恨自己的夜視能力,那讓他把她無意間的媚惑深深印在了心裡。


他把小夏擋在身後,走近了房間,然後伸手把門帶上,向小夏的臥室走。他警惕的感覺房間的氣息,發覺雖然有陰氣,但卻消散了。


「已經沒事了。」他不捨的放開了小夏的手。


小夏跑過去擰亮了檯燈,這才發現自己的身著的是比較暴露的睡衣,下意識的掩住胸前。


「我去客廳等,你換件衣服。」阮瞻垂下眼睛,壓抑著心臟『砰砰』的亂跳。


「別走!」小夏衝口而出,但隨即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麼曖昧,連忙解釋,「那個——出現在這裡,我怕它——」


阮瞻迅速轉過身去,可受不了這麼面對面看她,「這樣好嗎?」


小夏尷尬的『恩』了一聲,胡亂找件衣服穿上,然後把事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阮瞻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到事件上,但發現十分不成功,小夏連講了三遍他才弄明白。


「你怎麼來這兒了?」小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


「你忘了我會算。」阮瞻隨口搪塞。


其實他哪裡會算,他不過是因為心裡塞滿了她的影子,所以和她產生了強烈的心靈感應。本來在天剛一擦黑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安。好像她有危險一樣,但那感覺轉瞬即逝,使他把已經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他很想她,但一想到不能去主動招惹她,就忍了下來。他這樣忍了三個月了,雖然她沒有來找他的感覺很輕鬆,但他心底總是有份不理智的期待。


這期待在今晚格外強烈,所以當第二次不安來襲時,他毫不猶豫的拋下一切跑了出來,一路駕車狂奔,還好能攔下正打算逃跑的小夏。不過看了她的情況,他也在自責,為什麼為了自己混亂的心而讓她處於危險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同事已經死了。」阮瞻拉回思緒,「而且他有可能死在電腦旁邊,所以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可是電腦燒壞了。」小夏說,她不是心疼電腦,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如果用所謂科學的方法說,魂魄是一種能量。它通過電腦傳播的話,能量不同,自然不能相容,所以燒壞了你的電腦。如果用迷信的說法。他死在電腦前,就有著這種執念,就是說他要以電腦告訴你什麼。可不等他告訴你,有什麼阻止了他,而魂魄是不能長時間離開屍骨很遠的,他來的突然,走得也突然。所以你的電腦還是莫名其妙的壞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送你一台。」


「對啊,我是聽到有打字的聲音。」


「那麼跟我回去。」阮瞻站起來,「你這台電腦顯然用不了了,用我的電腦看看你的郵箱裡有什麼線索吧。」


「關正——」小夏傷感的看了看電腦,彷彿關正坐在那。雖然她對他並無特殊好感,甚至因為殺貓事件還很討厭他,可還是不忍心看他死。


「我們不報警嗎?」


「裝作不知道的好,不然在沒有嫌疑的情況下,最先發現的就是嫌疑。」阮瞻見小夏沮喪的樣子,忍不住撫了撫她的臉,手心傳來的細嫩感覺讓他的手停留了一會兒,「況且你怎麼解釋你知道他死了?就憑一個噩夢嗎?」


「那不是噩夢!」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們去看看他留下了什麼給你!」


小夏點點頭,順從的和阮瞻去了夜歸人酒吧。


他們到達時候,泡吧一族還正鬧得歡,小夏又在眾人曖昧又妒忌的眼神裡和阮瞻上了樓。不過這一次她沒什麼彆扭的感覺,而是有種洋洋得意的感覺。


因為她知道,她在他心裡畢竟是與眾不同的,因為還沒有女人上過這酒吧的二樓。


她在阮瞻溫暖目光的注視下,強壓下馬上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念頭,覺得自己在關正死去的夜晚還在安排自己的愛情實在太不仗義,決定先辦正事要緊。


她打開自己的郵箱,果然看到了一封新郵件,也正是關正發給她的。


「小夏,嚇到你了,對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不想把你扯進來。這是近複雜的事,我不能理解。你不要管。這件事太詭異!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說,不然你也會倒霉!那些人該死!他們死了我很高興。他們是人渣,畜生不如的東西!可是相信我,我希望他們的死是通過法律。雖然我知道不可能這樣重的量刑!你不明白,當你整天面對的是這種人——」


小夏看得一頭霧水,覺得平時有條理且嚴肅的關正寫得信卻這樣語無倫次。但真正讓她停下來望向阮瞻的,是這封電子郵件最後的內容。


頁面上有一個長達三行的省略符號,然後斷斷續續寫著:我要死了,小夏,保重,報仇,不要接近事實,然後最後又是幾個亂碼和一個地名。


這一切給小夏傳達的信息是:關正當時正處於極度危險或痛苦,他來不及寫完他的話,思想也比較混亂,猶豫,但這是他最後的話。


「這是哪裡?」她指指那個地名。


「雲南。」阮瞻說,「靠近中緬邊界的地方。」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8 PM
第九章  贊助人


關正死了。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援手事務所的柴大叔,當天早上是他第一個到達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窗是鎖好的,當柴大叔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後,發現關正的房間亮著燈,進去一看,嚇得他老人家差點當場犯心臟病。


關正坐在辦公桌前,已經死去多時,臉色青灰,臉上全是被自己抓傷的血痕,眼珠子也掉下來一顆,落在辦公桌上,直直的看著進門的人。電腦已經完全毀壞,不能再還原任何數據。而且,他也是死於服食毒品過量。


最意外的是: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具被虐殺的小貓的屍體!


一個整天把維護社會公義和法律尊嚴放在嘴邊的人死於毒品,死前還虐待動物,這著實讓那些平時被關正得罪過的人在背後嘲笑他,小夏對此氣憤極了。


無論他是否偏激,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想幫人而已!


關正死後不久,這個援助機構的幾名創始人決定另派個人來接替關正。但在那個人沒來之前,小夏作為這個事務所的中生力量,又要整理相關資料,還有案子必須要繼續辦理,更要安排關正的追悼會,忙得團團轉。而且由於幾起死亡實在太類似,引起了警方的懷疑,小夏還要積極協助警方調查。


警方的介入解決了小夏的問題。


因為關正要她替他報仇,可是她知道不能擅自行動。就算她遵從他的遺願,偷偷摸摸去調查,阮瞻和萬里也不會放任她不管。實際上她還是會牽連到他們。歸根到底,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所以儘管關正不讓她把事情的疑點告訴給別人,她還是把她所知道的線索以及那封電子郵件的內容報告了警方。當然沒有包括那只黑貓和會動的罌粟,那樣不會增添更多的線索,反而降低她提供的消息的可信度。


這件事還是讓有能力的人去調查吧!雖然有點對不起關正的囑托,但她只能那麼做了。


而她自己,當然又藉機賴到了阮瞻那裡去住,但她卻沒能立即實行她夢寐以求的『農村包圍城市』的釣帥哥計劃,甚至談兩句也沒有機會。她這一段時間太忙,一早出門時,他才睡下;她疲憊的從外面回來時,他正忙著;她進入夢鄉了,他還在招呼客人。


他們就像黑夜與白天,沒有相融合的時間。但雖然只有幾秒鐘的對視和微笑,小夏也覺得很快樂!何況她終於也有忙完的時候。


「明天是關正的追悼會。」小夏從上午就閒了下來,所以一直圍著阮瞻轉,這會兒正趴在吧台上看著阮瞻在吧台裡擦杯子。


「終於可以歇歇了?」阮瞻微笑著問。


小夏點點頭,第一次發現阮瞻笑的時候,眼神專注,神態溫柔。


「萬里陪你去嗎?」


「是啊。他說是做為我的男朋友出場,免得我像是關正的未亡人!」


「他就是喜歡研究特定場合的特定人物!」阮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以前我們小時候,鎮上有什麼風吹草動,比如婚喪嫁娶、生小孩,舉行個什麼會,他都會硬拉我跑去看,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他偏偏喜歡,然後回來還眉飛色舞的給我講每個人對每件事的反應,煩得我恨不得宰了他。不過我想,這是他最後選擇當心理醫生的主要原因,他喜歡解剖人的思想。可我父親說,他這麼好奇,什麼事都要查一查,早晚——」


阮瞻驀然住嘴。因為他發現,他平時對人的疏離戒備,不知何時到了小夏這裡就完全消失,甚至不知不覺中說出了這些童年往事。過去的事,他從不願提及,即使萬里有時回憶起來,他也不會答腔。


小夏知道阮瞻不習慣展露內心,所以聰明的保持沉默,不追問下去,反而岔開話題。


「那麼——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嗎?」


「這件事裡,那隻貓是個關鍵,當然那會溜動的植物也是一樣。可惜我們知道的情況太少,不能下定論。但據我所知,有些少數民族對各種生靈都會崇拜和祭祀,有的還以此為圖騰,結合關正臨死的事,在電腦上寫的那個地點,我認為這裡的一切應該和那裡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要不要去看看外地那些死者的墓地,再確認一下?」


「沒有必要。雖然這種罌粟的種子一定是通過某種術法,保有了火燒不死,水泥也封不住的神奇性能,但你說過,它們一離土就枯萎了,我想這應該是最後的生長,妖性和植物性都在離土的一瞬間消失。我看過你的資料,那些人都死了很久,而且是火化後埋進公墓或者放在特定的骨灰存放地點的。這些地方或者有固定的人來清掃,或者有專人管理,一看到異物就會拔除。你現在去,什麼證據也不會找到。」


「對哦,這件事已經交給警方,不關我事啦!」小夏強行揮散心頭的陰霾,故作輕鬆的聳聳肩。


阮瞻才想說話,酒吧的門開了,來了今晚的第一位客人。


「阿瞻,快給我弄點喝的,渴死了!」來人甜膩溫柔的叫了一聲,語氣十分親近,就像是和親人或者——情人?!


小夏翻了翻白眼,頭也不回的起身上樓。


這個女人叫白晶晶,和大話西遊裡的妖精一個名字,也一樣的妖媚橫生。最近她纏阮瞻纏得緊,阮瞻對她也似乎比對別人有些不同,小夏因此而格外討厭她。


可讓她起身離開的並不是這個女人,這點抵抗力她還有。她只是受不了阮瞻對白晶晶也笑咪咪的,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特別的,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


這小小的醋意並沒有讓她看到。阮瞻雖然對白晶晶也露出他那招牌式好看笑容,還似乎帶著三分喜歡這女人的樣子,但他的眼神深處,並沒有對著小夏時才會有的溫度。






追悼會簡單而隆重,進行的程序也是按規矩辦的。不過來的人並不多,除了生前好友和同學、同事、各地方援手機構的代表,也就是贊助集團的一名主要贊助人到場,並沒有一個受過他救助的人出席。


小夏傷感和氣憤。


傷感的是,雖然她對關正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可關正在嚴肅之餘對她很不錯。同事一場,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氣憤的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良心的人越來越少,他生前幫助過那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人還會記得他!


「死亡只是開始。無名英雄一定會在那邊得到良好的待遇,不要不甘心。」萬里知道小夏濕潤的眼眶是為的什麼,抱抱她的肩低聲安慰,「人在做,天在看嘛!」


「你這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小夏放鬆了一下,整個追悼會她一直神經緊繃。總覺得關正的遺像在譴責她。現在終於結束了,她長出了一口氣。


「我的信仰就是我的親身經歷。」萬里的手沒離開她的肩,「你請假了嗎?不是要休息幾天嗎?」


「沒有被批准,說是要辦完基金會的一些事情才讓我休息,明天我要去博恆公司辦事情。」小夏瞄了一眼新來的上司。


新上司和長空事務所的潘老大同姓,大名單字一個『山』,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但長相老很多,看來嚴肅又刻板。不好相處的樣子。


她看向潘山的時候,無意間與那個來出席追悼會的贊助人目光相遇,連忙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個人好像得到允許似的,向她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向萬里靠近了一點。有點不自然,她一向不善於和 有錢人打交道。


萬里感覺到了她尋求幫助的肢體語言,打消了潘主任寒暄一下的念頭,留在了小夏身側。


「你好,我是博恆集團的黃博恆。」他姿勢優雅的遞給小夏一張名片,小夏急忙雙手接過。


原來他就是博恆集團的老總啊!


小夏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想,沒想到這麼大個財團的老總竟然是個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的人。年輕,模樣斯文,沒有暴發戶的庸俗感,有點知識文人的模樣。可小夏給他工作過,從員工嘴裡知道,他的發跡相當傳奇,應該屬於一夜暴富的類型。


「我叫萬里,是她的男朋友。」耳邊響起萬里的自我介紹。接著感覺腰間一緊,身子被萬里生生拉到他懷裡,害得她只得配合性的傻笑。


「岳小姐——」黃博恆很有風度的笑,「聽潘主任說前些日子我們公司在A市的一些法律業務是岳小姐處理的,我還沒有機會感謝你呢。」


「哪的話,我是拿薪水的,是您給機會。」


「不過這追悼會辦得也很大方得體,顯然岳小姐很有能力的優秀人才,不用謙虛了哪天我來挖角,到我那去幹吧。」黃博恆邊說邊打量小夏,讓她有點不舒服感。


她支吾了幾句,幸好萬里接過了話茬,和黃博恆繼續客套,但他的手臂卻始終宣佈主權一樣攬住小夏的腰。


「岳小姐臉色不好。」還沒幾句,黃博恆又把話題扯到小夏身上。


「她是累的,早點回家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岳小姐真有福氣,男朋友這麼體貼。」黃博恆仍然笑,但小夏敏銳的感覺他的眼神有點不快,「本來我是想和你談談基金調動的問題。既然這樣,那麼你明天你直接找我行了,今天我就不多說了。」


「那麼黃總再見了。」萬里又一次搶先答話,然後簡單和還沒有離場的人道了別,就擁著小夏出去了。


「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嬌氣包!」小夏打了一下還放在自己腰間的手。


「我這是告訴那個姓黃的,你名花有主啦。」萬里向後看了一下,「有時候肢體語言比較有說服力。」


「你又胡說!」


「你在對待男人這方面,神經還真是不敏感!」萬里說,「你沒看出來嗎?他對你有興趣。真是王孫公子良心壞,竟然在葬禮上泡妞。」


「是追悼會。」


「還不是一樣,你追究這些細節做什麼。你明天要去他的公司嗎?」得到小夏的肯定答覆後,萬里說,「明天我陪你去——不行,明天我有課,不然叫阿瞻陪你。」


「用得著嗎?」小夏笑萬里的大驚小怪,「他如果騷擾我,我會告他的!放心,我這麼大人了,分得出情勢。頂多我不喝他給我的任何飲料,始終和他保持距離,夠謹慎了吧?再說,他見到女人就要廢話,說不定只是習慣,並不是看上我,是你神經過敏。他那個人看來雖然讓人不舒服,但沒有窮凶極惡的樣子,不會有事的!」


「還是問問阿瞻吧,如果實在不行,你再自己去。」不知怎麼,萬里憑藉男人的本能,發覺那個黃博恆對小夏有深厚的興趣,這讓他有點不安。


小夏看著很強,有時候還張牙舞爪的,不過實際上是一隻小白兔,是很容易被不明生物叼走的類型。雖然這種個性比較討人喜歡,不過不如那種表面上裝小白兔,實際上大灰狼的女人安全。


「你緊張過度。」


「我關心則亂。」萬里拉住小夏,上下打量一番,「真不知你這個丫頭有什麼好,還你搶我奪的!」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的,讓小夏暫時忘記了關正之死帶來的心理壓力。但回到家一問,阮瞻果然說第二天沒空,小夏只好決定自己前往。


小夏並不認為自己會有事,但阮瞻不能陪她,還是讓她很失望。


「怎麼樣?」黃博恆坐在他那豪華別墅的書房裡,對面前的一個男人發號施令。


「她住在一個叫『夜歸人』酒吧的二樓。」


「和男人同居?」


「酒吧的老闆是個男人,她和他住在一起。」


「酒吧老闆和姓萬的,哪一個是她的情人?」


「這個——才一個晚上,我——」


「再去查!」黃博恆斥了一句。


那個人連忙退開了。


黃博恆冷哼一聲,更深的陷入沙發裡,又想起小夏的模樣。


「我看中的女人一定會到手,礙事的人都去死!」他志在必得的自言自語,但同時他又有點疑惑。


才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姓岳的女人?她雖然漂亮可愛,可是與他那些情婦相比並沒有過人之處,為什麼他會強烈的要得到她。好像心裡有什麼在滋長,同時有一隻貓爪子在拚命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8 PM
第九章  贊助人


關正死了。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援手事務所的柴大叔,當天早上是他第一個到達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窗是鎖好的,當柴大叔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後,發現關正的房間亮著燈,進去一看,嚇得他老人家差點當場犯心臟病。


關正坐在辦公桌前,已經死去多時,臉色青灰,臉上全是被自己抓傷的血痕,眼珠子也掉下來一顆,落在辦公桌上,直直的看著進門的人。電腦已經完全毀壞,不能再還原任何數據。而且,他也是死於服食毒品過量。


最意外的是: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具被虐殺的小貓的屍體!


一個整天把維護社會公義和法律尊嚴放在嘴邊的人死於毒品,死前還虐待動物,這著實讓那些平時被關正得罪過的人在背後嘲笑他,小夏對此氣憤極了。


無論他是否偏激,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想幫人而已!


關正死後不久,這個援助機構的幾名創始人決定另派個人來接替關正。但在那個人沒來之前,小夏作為這個事務所的中生力量,又要整理相關資料,還有案子必須要繼續辦理,更要安排關正的追悼會,忙得團團轉。而且由於幾起死亡實在太類似,引起了警方的懷疑,小夏還要積極協助警方調查。


警方的介入解決了小夏的問題。


因為關正要她替他報仇,可是她知道不能擅自行動。就算她遵從他的遺願,偷偷摸摸去調查,阮瞻和萬里也不會放任她不管。實際上她還是會牽連到他們。歸根到底,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所以儘管關正不讓她把事情的疑點告訴給別人,她還是把她所知道的線索以及那封電子郵件的內容報告了警方。當然沒有包括那只黑貓和會動的罌粟,那樣不會增添更多的線索,反而降低她提供的消息的可信度。


這件事還是讓有能力的人去調查吧!雖然有點對不起關正的囑托,但她只能那麼做了。


而她自己,當然又藉機賴到了阮瞻那裡去住,但她卻沒能立即實行她夢寐以求的『農村包圍城市』的釣帥哥計劃,甚至談兩句也沒有機會。她這一段時間太忙,一早出門時,他才睡下;她疲憊的從外面回來時,他正忙著;她進入夢鄉了,他還在招呼客人。


他們就像黑夜與白天,沒有相融合的時間。但雖然只有幾秒鐘的對視和微笑,小夏也覺得很快樂!何況她終於也有忙完的時候。


「明天是關正的追悼會。」小夏從上午就閒了下來,所以一直圍著阮瞻轉,這會兒正趴在吧台上看著阮瞻在吧台裡擦杯子。


「終於可以歇歇了?」阮瞻微笑著問。


小夏點點頭,第一次發現阮瞻笑的時候,眼神專注,神態溫柔。


「萬里陪你去嗎?」


「是啊。他說是做為我的男朋友出場,免得我像是關正的未亡人!」


「他就是喜歡研究特定場合的特定人物!」阮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以前我們小時候,鎮上有什麼風吹草動,比如婚喪嫁娶、生小孩,舉行個什麼會,他都會硬拉我跑去看,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他偏偏喜歡,然後回來還眉飛色舞的給我講每個人對每件事的反應,煩得我恨不得宰了他。不過我想,這是他最後選擇當心理醫生的主要原因,他喜歡解剖人的思想。可我父親說,他這麼好奇,什麼事都要查一查,早晚——」


阮瞻驀然住嘴。因為他發現,他平時對人的疏離戒備,不知何時到了小夏這裡就完全消失,甚至不知不覺中說出了這些童年往事。過去的事,他從不願提及,即使萬里有時回憶起來,他也不會答腔。


小夏知道阮瞻不習慣展露內心,所以聰明的保持沉默,不追問下去,反而岔開話題。


「那麼——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嗎?」


「這件事裡,那隻貓是個關鍵,當然那會溜動的植物也是一樣。可惜我們知道的情況太少,不能下定論。但據我所知,有些少數民族對各種生靈都會崇拜和祭祀,有的還以此為圖騰,結合關正臨死的事,在電腦上寫的那個地點,我認為這裡的一切應該和那裡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要不要去看看外地那些死者的墓地,再確認一下?」


「沒有必要。雖然這種罌粟的種子一定是通過某種術法,保有了火燒不死,水泥也封不住的神奇性能,但你說過,它們一離土就枯萎了,我想這應該是最後的生長,妖性和植物性都在離土的一瞬間消失。我看過你的資料,那些人都死了很久,而且是火化後埋進公墓或者放在特定的骨灰存放地點的。這些地方或者有固定的人來清掃,或者有專人管理,一看到異物就會拔除。你現在去,什麼證據也不會找到。」


「對哦,這件事已經交給警方,不關我事啦!」小夏強行揮散心頭的陰霾,故作輕鬆的聳聳肩。


阮瞻才想說話,酒吧的門開了,來了今晚的第一位客人。


「阿瞻,快給我弄點喝的,渴死了!」來人甜膩溫柔的叫了一聲,語氣十分親近,就像是和親人或者——情人?!


小夏翻了翻白眼,頭也不回的起身上樓。


這個女人叫白晶晶,和大話西遊裡的妖精一個名字,也一樣的妖媚橫生。最近她纏阮瞻纏得緊,阮瞻對她也似乎比對別人有些不同,小夏因此而格外討厭她。


可讓她起身離開的並不是這個女人,這點抵抗力她還有。她只是受不了阮瞻對白晶晶也笑咪咪的,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特別的,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


這小小的醋意並沒有讓她看到。阮瞻雖然對白晶晶也露出他那招牌式好看笑容,還似乎帶著三分喜歡這女人的樣子,但他的眼神深處,並沒有對著小夏時才會有的溫度。






追悼會簡單而隆重,進行的程序也是按規矩辦的。不過來的人並不多,除了生前好友和同學、同事、各地方援手機構的代表,也就是贊助集團的一名主要贊助人到場,並沒有一個受過他救助的人出席。


小夏傷感和氣憤。


傷感的是,雖然她對關正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可關正在嚴肅之餘對她很不錯。同事一場,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氣憤的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良心的人越來越少,他生前幫助過那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人還會記得他!


「死亡只是開始。無名英雄一定會在那邊得到良好的待遇,不要不甘心。」萬里知道小夏濕潤的眼眶是為的什麼,抱抱她的肩低聲安慰,「人在做,天在看嘛!」


「你這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小夏放鬆了一下,整個追悼會她一直神經緊繃。總覺得關正的遺像在譴責她。現在終於結束了,她長出了一口氣。


「我的信仰就是我的親身經歷。」萬里的手沒離開她的肩,「你請假了嗎?不是要休息幾天嗎?」


「沒有被批准,說是要辦完基金會的一些事情才讓我休息,明天我要去博恆公司辦事情。」小夏瞄了一眼新來的上司。


新上司和長空事務所的潘老大同姓,大名單字一個『山』,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但長相老很多,看來嚴肅又刻板。不好相處的樣子。


她看向潘山的時候,無意間與那個來出席追悼會的贊助人目光相遇,連忙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個人好像得到允許似的,向她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向萬里靠近了一點。有點不自然,她一向不善於和 有錢人打交道。


萬里感覺到了她尋求幫助的肢體語言,打消了潘主任寒暄一下的念頭,留在了小夏身側。


「你好,我是博恆集團的黃博恆。」他姿勢優雅的遞給小夏一張名片,小夏急忙雙手接過。


原來他就是博恆集團的老總啊!


小夏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想,沒想到這麼大個財團的老總竟然是個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的人。年輕,模樣斯文,沒有暴發戶的庸俗感,有點知識文人的模樣。可小夏給他工作過,從員工嘴裡知道,他的發跡相當傳奇,應該屬於一夜暴富的類型。


「我叫萬里,是她的男朋友。」耳邊響起萬里的自我介紹。接著感覺腰間一緊,身子被萬里生生拉到他懷裡,害得她只得配合性的傻笑。


「岳小姐——」黃博恆很有風度的笑,「聽潘主任說前些日子我們公司在A市的一些法律業務是岳小姐處理的,我還沒有機會感謝你呢。」


「哪的話,我是拿薪水的,是您給機會。」


「不過這追悼會辦得也很大方得體,顯然岳小姐很有能力的優秀人才,不用謙虛了哪天我來挖角,到我那去幹吧。」黃博恆邊說邊打量小夏,讓她有點不舒服感。


她支吾了幾句,幸好萬里接過了話茬,和黃博恆繼續客套,但他的手臂卻始終宣佈主權一樣攬住小夏的腰。


「岳小姐臉色不好。」還沒幾句,黃博恆又把話題扯到小夏身上。


「她是累的,早點回家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岳小姐真有福氣,男朋友這麼體貼。」黃博恆仍然笑,但小夏敏銳的感覺他的眼神有點不快,「本來我是想和你談談基金調動的問題。既然這樣,那麼你明天你直接找我行了,今天我就不多說了。」


「那麼黃總再見了。」萬里又一次搶先答話,然後簡單和還沒有離場的人道了別,就擁著小夏出去了。


「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嬌氣包!」小夏打了一下還放在自己腰間的手。


「我這是告訴那個姓黃的,你名花有主啦。」萬里向後看了一下,「有時候肢體語言比較有說服力。」


「你又胡說!」


「你在對待男人這方面,神經還真是不敏感!」萬里說,「你沒看出來嗎?他對你有興趣。真是王孫公子良心壞,竟然在葬禮上泡妞。」


「是追悼會。」


「還不是一樣,你追究這些細節做什麼。你明天要去他的公司嗎?」得到小夏的肯定答覆後,萬里說,「明天我陪你去——不行,明天我有課,不然叫阿瞻陪你。」


「用得著嗎?」小夏笑萬里的大驚小怪,「他如果騷擾我,我會告他的!放心,我這麼大人了,分得出情勢。頂多我不喝他給我的任何飲料,始終和他保持距離,夠謹慎了吧?再說,他見到女人就要廢話,說不定只是習慣,並不是看上我,是你神經過敏。他那個人看來雖然讓人不舒服,但沒有窮凶極惡的樣子,不會有事的!」


「還是問問阿瞻吧,如果實在不行,你再自己去。」不知怎麼,萬里憑藉男人的本能,發覺那個黃博恆對小夏有深厚的興趣,這讓他有點不安。


小夏看著很強,有時候還張牙舞爪的,不過實際上是一隻小白兔,是很容易被不明生物叼走的類型。雖然這種個性比較討人喜歡,不過不如那種表面上裝小白兔,實際上大灰狼的女人安全。


「你緊張過度。」


「我關心則亂。」萬里拉住小夏,上下打量一番,「真不知你這個丫頭有什麼好,還你搶我奪的!」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的,讓小夏暫時忘記了關正之死帶來的心理壓力。但回到家一問,阮瞻果然說第二天沒空,小夏只好決定自己前往。


小夏並不認為自己會有事,但阮瞻不能陪她,還是讓她很失望。


「怎麼樣?」黃博恆坐在他那豪華別墅的書房裡,對面前的一個男人發號施令。


「她住在一個叫『夜歸人』酒吧的二樓。」


「和男人同居?」


「酒吧的老闆是個男人,她和他住在一起。」


「酒吧老闆和姓萬的,哪一個是她的情人?」


「這個——才一個晚上,我——」


「再去查!」黃博恆斥了一句。


那個人連忙退開了。


黃博恆冷哼一聲,更深的陷入沙發裡,又想起小夏的模樣。


「我看中的女人一定會到手,礙事的人都去死!」他志在必得的自言自語,但同時他又有點疑惑。


才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姓岳的女人?她雖然漂亮可愛,可是與他那些情婦相比並沒有過人之處,為什麼他會強烈的要得到她。好像心裡有什麼在滋長,同時有一隻貓爪子在拚命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29 PM
第十章  到山林去!


即使小夏的神經再大條,也覺出黃博恆確實對自己有點不良企圖。


本來半個小時就能夠解決的事,卻被他東拉西扯的拖了一個早上,而且他坐得離她越來越近。近到說話的時候,連呼吸都噴到了小夏的臉上,再加上他那曖昧多情的肢體表達,讓小夏半邊身子發麻,難受極了!


她藉口去衛生間,然後偷打電話給萬里和阮瞻,看看他們有誰有空能在中午來接她一趟,因為黃博恆非要請她午餐。他那個軟磨硬泡的勁,小夏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可惜萬里的手機不通,辦公室電話又佔線,她只好轉打阮瞻的。


電話很快就通了,而且鈴聲只響了一下,阮瞻的溫柔嗓音就傳了過來,小夏沒料到這麼快就能聯繫到他,竟然一時沒說出話。


「小夏,怎麼了?」阮瞻一下就猜到沉默的對方是誰。


「我——沒事。」


「沒事?」


「那個——也有點小事。我是想,你中午——」小夏邊說邊從洗手間往外走,但卻在看到一個人影後,聲音嘎然而止,腳步也同樣。


阮瞻就背對著站在離她十步以外的地方,那裡是博恆公司的接待處,好像在等什麼人。


難道是在等她嗎?他不是說沒空嗎?為什麼來接她?驚喜?


小夏心情一陣愉快,剛要說話,卻見白晶晶從總裁辦公室外的秘書處跑出來,笑靨如花的衝向阮瞻,還在他面頰上輕啄了一下。阮瞻側過臉來,對著白晶晶溫柔微笑,然後說了一句什麼,指了指電話。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只楞了一下,小夏就反應過來,雖然隱約的感覺有什麼在心臟裡尖銳的攪拌,可還是笑咪咪的走過去。


「真巧,在這裡遇到。」她寒暄著,瞄了一眼阮瞻。見他衣著得體,溫文爾雅,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他是來這裡接女朋友出去吃午飯的。


「是啊,阿瞻約了我吃午餐,我們在正式交往。」白晶晶有點挑釁的說。同時挽住了阮瞻的胳膊。小夏是住在阮瞻那裡的,夜歸人酒吧的常客都知道,這種給情敵下馬威的機會,白晶晶怎麼會錯過!


「哦,祝你們胃口好,我還找黃總有事,先走一步。」小夏面不改色,心卻疼得她直吸冷氣。


原來!他來接的人並不是她!


她禮貌的點點頭,施施然的離開,沒有機會和阮瞻說一句話,也不敢看他的臉,她怕她可能失態,當場哭出來。


沒想過阮瞻的背叛會讓她那麼難過的。感覺失去了一切一樣。可是這也不能說是他背叛她,他們就根本沒有開始過。或許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他總是讓她感到糊塗。有時對她好得不行,有時又刻意保持距離,忽冷忽熱,若即若離,讓她不敢去表白。她本想慢慢靠近他的,可她不該等的,如今什麼也晚了。她的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根本沒機會實現,有人搶先了一步!


他那麼出色,她怎麼會笨到以為他就會在那裡等她,不會有別的女人來打主意!


她今天終於明白了那句古龍的話——男人是最沒有耐心的,他們不願意等,即使那個女人多麼值得等待也是一樣。


她這麼胡思亂想著,答應了黃博恆一起吃午餐的邀請,等到餐廳才發現,竟然又是和那對約會的愛情鳥選擇了同一間餐廳。


於是,她只好吃了生平最難受的一頓午餐。目不斜視,心亂如麻,食不下嚥,還要忍受黃博恆慇勤的『照顧』。


她這邊坐立不安,並不知道那邊的阮瞻雖然掩飾得比較好,但心裡也極不舒服,特別是當黃博恆藉著『熱情周到』之機,時不時碰一下小夏的手,小夏的肩膀,甚至還替小夏抹了一下臉上的污漬時,阮瞻恨不得當場施個火印,把黃博恆的手變成燒豬手。


這一餐飯就在兩個人的各懷心事中鬱悶的結束。


隨後的一周,小夏和阮瞻間的氣氛始終有點尷尬。小夏雖然在冷靜下來後,想到過很多種可能,也知道阮瞻沒有必要和她解釋什麼,可阮瞻當真什麼也不提的時候,她又煩躁得要命!


「說你喜歡阿瞻,你還不承認,看看你一臉妒婦的表情!」萬里和小夏坐在吧台的一角,看著不遠處阮瞻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和白晶晶談笑。


「我就是看她噁心不行嗎?」小夏的傷心已經被氣憤所暫時掩蓋。看著白晶晶嬌笑著對阮瞻,又不時以勝利者的姿態瞄一下她!


「真是幼稚的女人!」萬里也不知道是說誰,「你打算砍死她嗎?要什麼樣的刀具,我來幫你準備。」


「我用眼神殺死她!」


萬里被小夏孩子氣的舉止逗得發笑。


「我告訴你,不是我小氣,因為她是故意的。安排餐廳時也是故意的,害得我一頓那麼貴的大餐沒吃舒服!」


「等你成了董事長夫人,炒掉她不就行了。」


小夏不自禁的歎了口氣。


這一周以來,她忙完了事務所的交接事宜後,被說話算數的潘山批准回家休息。她因為阮瞻的新『戀愛』心煩意亂,所以幾乎都不出門,結果沒想到那位多情的黃總竟然採取了最老土的鮮花和禮物攻勢。但他做得極其聰明,禮物是那種很貼心但又不值錢的小玩意,電話也不打一個,讓小夏無從拒絕,除非她親自上門。


那位黃總心平氣和但又步步緊逼的功力她已經見識過了,他慢條斯理的跟你慢慢談,到最後連強硬的對手也會投降,何況從不會拒絕別人的她!所以,還是避不見面為妙。


可是那些各色玫瑰花每天源源不斷送過來。已經快把夜歸人酒吧變成了花店,最後還是萬里想辦法,把玫瑰以酒吧的名義送給每天光臨的女士,把阮瞻的生意也帶得更加紅火了。


「考慮一下吧。以你的條件,逮到個富翁的幾率比在街上讓恐怖分子打死的幾率還小。」萬里看到小夏煩惱就忍不住逗她,「況且黃博恆在富翁中無論長相,年紀和學識好像都還不錯。」


接受了黃博恆就可以整死白晶晶!小夏想著。但又想到白晶晶得到阮瞻那樣的男人,丟掉一份工作算什麼。總覺得還是自己吃虧。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金錢,地位她都不在乎。她只是想愛一個自己愛的人。


「怎樣,接受我的建議嗎?」


「我寧願嫁給你!」


「我非常願意。」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小夏白了萬里一眼,但在看到萬里專注的神情後,突然有一絲奇異的覺悟,「你不是真喜歡我吧?」


萬里自認是瀟灑大方的人,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擺在檯面上說的。但這一次竟然沒敢回答小夏的問話,只在她頭上賞了個爆栗。小夏以為自己猜錯,也不覺得尷尬,撲過去要還擊,萬里躲閃。一時打鬧得整個酒吧的人都看向他們。


當小夏意識到他們正在向整間酒吧的人展示打情罵俏的場面,急忙停下了手,但發現惟有阮瞻沒有看他們。


「我要上樓去了。」她賭氣的說,轉身上樓。


萬里向阮瞻打了個手勢,也跟了上去,準備把他們的計劃詳細說給小夏聽。


原來阮瞻接近白晶晶,是想籍由她調查楊幕友的事。自從上次日本鬼事件後,阮瞻表面上無動於衷,實際上一直沒有停止對楊幕友的追蹤。


當時從萬里的調查裡。他已經把目標集中在幾個人身上。那些都是和博恆集團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大財團。也只有他們可以讓黃博恆運用關係,把小夏引到那間鬼屋去,當然黃博恆本人可能並不知情。


『楊幕友』那麼狡猾,阮瞻已經領略過他狡兔三窟的本領了。所以後來對於『楊幕友』的挑釁,他一直不動聲色。他知道『楊幕友』一定會想各種辦法盯著自己,而對方實力強大,他只有亂中取勝一途。他的不動,就是引誘『楊幕友』會亂動的前提。何況,他要把『楊幕友』的窩全堵死才下手,不讓他有機會再逃脫了去禍害別人!


他目前在做的即使從外圍慢滿接近核心,這其實和小夏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是一樣的,只不過在小夏的計劃裡獵物是他而已。


他知道『楊幕友』不會屈居於人下,而且不做頭把交椅辦事就不會方便,所以他把調查的目標確定那幾個財團的老總。但是他不能正面動手,因為他不知道『楊幕友』附身在誰的身上,只能從和他們有密切來往的博恆集團慢慢反向調查。


白晶晶是博恆集團秘書處的頭兒,又恰巧被朋友拉來夜歸人酒吧,並對阮瞻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所以阮瞻才順水推舟。雖然這對白晶晶不公平,可是他並沒有和她太過親近,只不過是這女人自己很火辣而已。


秘書是一項極為特殊的行業,在有意無意中總是會接近核心內幕,甚至是秘聞。白晶晶是博恆集團的秘書之最,從十年前博恆公司開始發跡就在那裡工作,雖說只是秘書處的頭兒,也只有二十八歲,但卻是集團的元老級別,並且有風傳說她和黃博恆的關係一度相當親密。


白晶晶為人精明,知進退,嘴巴也嚴,但她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缺點——酒一喝多,話也奇多,而且記性非常好,能說出十年前最不引人注目的細節。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從不多喝。只是見了阮瞻,她開始不理智起來。


從她的嘴裡,阮瞻得知了許多事情,比如黃博恆是十年前從雲南來到本市的,就出生在關正所說的那個地方。而且他的發跡史相當神奇,從第一筆資金的來歷,到競爭對手總是沒有好下場,不是一破產就是死亡,都看來不那麼平常。


而根據她無意間提供的線索也慢慢把調查的焦點集中在本市首屈一指的大富翁——張群身上。


張群本來是個囂張跋扈又行事高調的人,但在前一段時間忽然銷聲匿跡了一陣子,據說是因為身體不好,就帶著同樣受過刺激的女兒去一個療養聖地靜修去了。很久後才回到本市,為人也低調了很多。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顯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的女兒就是在血腥瑪麗事件中唯一的倖存者,但據說目前精神上已經神奇康復。他本人曾經找過大批據說有法術的人追殺過被誤會的阮瞻。而楊幕友就是他請來的,如果現在那企圖復活的死靈附在了他身上,也算引狼入室了。


而博恆和張氏兩家集團本來關係一般,但最近半年卻突然來往密切起來,兩家的老總也來往頻繁。


他們突然親近起來的時間,就是死靈從阮瞻手裡脫逃的時間。如果它從楊幕友身上下來而附了張群的體,就可以說黃博恆親近的並不是真正的張群,而是曾附了楊幕友身的那個不知名的死靈!


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楊幕友』當時是被張群邀請而來,表面上是生意來往,但實際上是因為『楊幕友』有點法術。如果那死靈為了以防萬一而為自己找下一個宿主,沒有比張群更合適的人選!


問題是——黃博恆是被蒙在鼓裡,還是與死靈早有瓜葛?


另一方面,據以前阮瞻對真正的楊幕友,也就是這具肉身來歷的調查,發現這個香港人因為有點財務問題而去了緬甸,然後從雲南回境。不僅財務問題解決了,而且身體比以前要強壯很多,還帶回了一個緬甸美女。


『楊幕友』和美女過境的關口就是黃博恆出生的那個小地方。中緬邊境的小村寨!


那個美女是洪好好嗎?她是什麼來歷?


這樣楊幕友,張群,那個死靈和黃博恆都被串到了一起,而那要串起這幾個任務的線,就是關正臨死時寫下的那個地點。


「所以阿瞻決定我們要跑一趟雲南!」萬里結束講解。


這太複雜了,小夏一時沒太弄懂,想了好一陣子,才算明白大概。


「第一,楊幕友做為第一個宿主,他去過中緬邊境,回來後有大的轉變,可以推測為被死靈附體。第二,黃博恆也出生在那個地方,他又是援手事務所的後台老闆。第三,這個一直和我們做對的死靈如果附在張群身上,而現在張群正和黃博恆突然接近,說不定兩人早就認識。第四,再加上博恆發家史的不尋常,他們援助的案件中,當事人死亡的不尋常,證明黃博恆也許不是個平凡的人。而這幾條都指向了關正所說的地方,所以我們要去那裡。一來為了關正,二來為了調查那個死靈,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真實身份和秘密!」


「是啊,所以阿瞻出賣了色相。」萬里開玩笑,「這下你心理舒服了吧?」


「我有什麼好舒服的?」小夏嘴上這麼說,心靈還是放鬆了一下,但想到即使是做戲,也和那女人那麼親近,還是有點不舒服,只希望快點離開。讓白晶晶不再纏阮瞻,也不讓那個有問題的黃博恆再來纏自己。誰知道他接近她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們什麼時候走?」


「後天。」


真的要去山林中啊!那些離奇的死亡又是什麼神秘的力量造成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0 PM
第十一章  野店(上)


那蔓,是一個很荒僻的村寨的名字,也是關正死前留下的那個地名中的最後兩個字。


它位於鮮為人知的深山河谷之中,到那裡先要乘坐飛機去昆明,然後乘火車,再搭公共汽車去一個中緬邊境的小鎮,最後還要改乘牛車或者步行,才能到達那個地方。


阮瞻一行人的行程相當不順利,先是飛機晚點,等得他們從焦急變成了無奈,好不容易上了飛機,居然又鬧了點空中驚魂。下了飛機後,三人在當地住了一夜,然後轉乘火車,這個還算沒出什麼事,但是接下來的汽車之旅則差點讓小夏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當他們終於可以乘坐最後一種交通工具——牛車時,竟然發現,這兩天都沒有進出山的人,他們這種專門往深山老林裡扎的『生態旅行者』只能靠兩條腿上山了。


此時小夏累得都不想說話了。而阮瞻一向話少,提著自己和小夏的行李走在最前面,只有萬里還精神十足的抱怨。


「你這樣做即浪費時間又浪費錢,為什麼不用你的那個時空扭轉術?」


阮瞻只當沒聽見。


「還說什麼要有目的地的信息才能實施這種法術,我看你就是學藝不精。」


「不願意來就滾回去,誰讓你硬要跟來。」阮瞻停下腳步,找個樹蔭處,「先休息一會兒吧!」


他並不累。可是他雖然沒有扭轉過身去看。也知道小夏要撐不住了,只是怕給他們帶來負擔而勉強支持。


他細心的坐在稍下方的位置,這樣既可以把那塊舒服的大圓石讓給小夏坐,也可以盯著她的四周。這種深山裡,毒蛇毒蟲的肯定不少,小夏是標準的城市娃娃,受不了這個。


本來他只是計劃自己來,但自從認識到黃博恆很值得懷疑,而且對小夏有特別企圖後。他不得不把她也帶在身邊,這樣他才能安心,可這對於小夏來說是一種考驗。


而萬里是酷愛旅行的,聽說這個村寨這麼偏僻,卻可能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於是也請假跟了來,其實阮瞻知道,萬里是存心要幫忙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小夏,可是你注意天氣了嗎?」萬里走到阮瞻身邊,小聲的說。


「正是因為要下雨了,所以我才歇一會兒。」


「你中蠱了嗎?說這種瘋話!」萬里又抬頭看了一下天色。


他經常一個人出門旅行,知道山裡的天氣多變,何況現在還是很容易變臉的春夏之交。他們上山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得很,沒想到才走到中午就變天了。依照他多年的旅行經驗,看這天氣不出兩個小時就會下雨的。而且下起來就會不小。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地形也不熟悉,這就意味著危險。


「我來時打聽過了,再往前走一點會有個三岔路口,通向不同的寨子不是依山就是傍水,距離城鎮都不近,又都是山路,所以岔路口上有一間小店,是來往路人的歇腳地。現在這情形,反正今天是到不了那蔓的,不如慢慢走。」


「我還奇怪你怎麼和旅店的店主問個路也問那麼半天呢?」聽阮瞻這樣說,萬里終於有點放心了,「真仔細,還問了半路上的情形。」


「我很佩服你總是一個人滿世界亂跑,小命卻還完好無損。」


「我在意的是一路上的風土人情,那個比較有意思,其餘的意外都只是小插曲。」


「那麼你和那些漂亮的苗女聊了那麼久,又說的什麼?」


萬里笑,同時瞄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在安安靜靜的喝水休息,但全身的細胞都在注意他們兩個。他知道小夏對他和阮瞻總是背著她商量事情很不高興,認為三個人是夥伴,不應當什麼事都瞞著她,所以提高了聲音,保證小夏也可以聽到。


「那些苗女說,這邊山裡的寨子是各族雜居地,其中大多數會下蠱,所以千萬不要犯了人家的禁忌或者表現得不友好,否則就會被下蠱,輕者會生病,重者可能會喪命。如果你要求人家解除蠱術,會相當困難的。」


「她們沒有說禁忌是什麼嗎?不要無意間冒犯了才好。」小夏答腔。


「也不用怕啦,各地的人都差不多,不要太好奇,不要隨便闖進人家的房子,尊重對方就可以了。」萬里說,「不過有一種蠱小夏也許會喜歡啊。」


「你胡說,我才不喜歡那個東西。」


「你不知道了吧?雲南的藈琣酗@種叫做戀藥的蠱毒,非常有趣的。不論什麼鳥,若飛伏在地面就死的話,在鳥死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這就是『戀藥』,若給意中人食下後,就永不變心戀著你,除非吃了貓爪,才可解這種藥!」


「是你編的吧?」小夏半信半疑,但不自禁的看了阮瞻一眼,心想如果真有這種藥,她就給阮瞻下一點,讓他會永遠愛她。


阮瞻一直低著頭,因為萬里話中提及的貓爪子,突然想起小夏看到的黑貓和那個會動的植物來。


如果黃博恆真的有問題,有可能那些奇怪的死亡是蠱毒所致。實際上他以前有所懷疑,還翻看了一些資料,據說有一種叫陰陽草的蠱是會動的。假設兇手是黃博恆,那麼他下的蠱顯然兇猛得多,而且種類更加奇怪,有毒品在內,死者還都挖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珠。


另外,他的動機是什麼?死者死前都感受到了什麼呢?


「你說的我有些害怕了。」他耳邊響起小夏的聲音。


「其實我打聽了一些偏方了。據說你只要不亂吃、亂喝東西就可以了。水,我們自己有,如果非要吃東西的話,只要悄悄把第一口飯放在手裡。然後留下吃飯的筷子,在離開後的第一個路口,用這雙筷子挖一個坑,把飯埋在裡面就不會有事了。」


「我還是懷疑你是不是亂講的。」小夏見萬里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得微笑。


一邊的阮瞻一直沒有加入討論,他看看天色。覺得天氣不容樂觀,連忙招呼其它兩個人一起往山的那邊走去。


山雨比他們預料的來得還要快,他們才拐過一道山坳,瓢潑大雨就不留情的灑了下來。幸好遠遠看到一座竹樓,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片蒼白的空地上,在風雨中顯得搖搖欲墜。但儘管如此,三個人也毫不猶豫的跑過去。跑進這風雨中唯一的避風港。


店裡沒人,不知為什麼,小夏一進入這竹樓就有到了另一世界的感覺。


這店和一般的路邊小店沒有區別,只不過傢俱大部分是竹製的,由於沒有人,外面又下著狂風暴雨而顯得涼颼颼的。


「有人嗎?」萬里喊了一聲,沒人應答。他又用新學的幾種少數民族方言又各喊了一遍,還是沒人應。


「空店嗎?」他看了阮瞻一眼。


在惡劣的天氣,來到深山中一座空屋可不是什麼吉利的事。


「呆在這裡別動!」阮瞻簡短的吩咐。然後前前後後的仔細的轉了一遍這並不大的竹樓。


這個竹樓有兩層,一層就是一個飯堂,擺了五、六張桌子,然後是灶間和儲存雜物的房間。二樓是隔開的三個房間,其中一個像是客房。但是是那種大車店的類型,只有一張通鋪。


整棟房子乾淨整潔,灶間裡還有一點食材,房間裡有日用品,好像主人因故離去不久。可能是山裡人比較淳樸的原因,又想讓過路客人有個歇腳的地方,所以房間都沒有鎖。


阮瞻寧神靜氣的感覺——沒有鬼氣,只是因為沒有人,而這裡又是山的中間,在雨中顯得有些陰氣較重。


他在山下沒聽說這個店會沒有人,不過在這大雨中也沒有其它落腳地。再說,已經有三天沒有人去過鎮子了,也說不定店主有事回了山上。


他猶豫了一下,從樓上下來,腳下那簡易樓梯吱呀吱呀的響,在這暴風雨中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人?」萬里問,手中的包還沒有放下。


阮瞻搖搖頭,「先換掉濕衣服,然後吃點東西再說。」


雨竟然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把他們攔在了這裡不能動彈。好在飲用水和一點食物他們是帶了的,計劃使用的話並沒有那麼窘迫。


聽說那蔓是通了電的,可是這半山的野店竟然沒有,又沒找到油燈,所以到了夜晚的時候,他們只好先睡下。


小夏被這旅程折騰得太累了,雖然到了陌生地方有點不安感,但因為阮瞻和萬里就在隔壁,再加上入夜後雨停了下來,只感覺到山裡的微風從窗口吹拂了進來,像催眠一樣,讓小夏睡得很沉。


但她睡得正香甜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輕輕的推她。


「天亮了嗎?我再睡五分鐘!」山間明亮的月光讓她誤以為天已經亮了,半夢半醒的咕噥了一句,翻身面向牆壁。


推她的手停了一會兒,然後又繼續。


「三分鐘。」小夏以為是萬里叫她起床,哀求道。


搖她身體的勁頭劇烈了一點。


「一分鐘。」她再談判。


然而搖她的『人』好像生氣了,猛力推她。


小夏也有點火了,用手去打壓在自己肩上的手,卻在一碰之下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不是萬里溫暖的手,也不是阮瞻穩定的手,而是一雙女人才有的小手,入手冰寒刺骨,僵硬枯澀。


她一驚,立即清醒過來,連忙翻身坐起,可肩上的那只艘動也沒動的還放在那兒。側頭一望,確是一雙小巧美麗的女人手,在月光的照射下慘白慘白的。


然而,只是一雙手,手的主人不見蹤影。只有一雙手死死放在她肩上!


她立時汗毛倒豎,驚叫了一聲,可竟然沒發出聲音。


下意識的,她拚命去拉那雙手,但那雙手像粘在她肩上一樣,執拗的不肯離去,也壓得她起不了身,她奮力掙扎,還是叫不出聲音,最後只得甩脫衣服,連那鬼手一起丟到角落裡去。


她盯著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一陣響,感覺什麼東西拱動起來一樣,在角落形成一個人影,還沒等小夏反應就『唰』的撲了過來,在她面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住。


是一個苗女!面目清秀,但膚色慘白,七孔流血!


「別睡我的床!」她惡狠狠的叫,「別睡我的床!」


「阮瞻!」小夏終於大叫出聲,聲音在靜夜裡顯得格外大聲,但隔壁房間卻沒有任何回聲。


「別睡我的床!」苗女繼續逼近,一股屍臭也撲面而來。


小夏連忙抓緊胸前的護身符,苗女驚得向後飄了一步。


此時,靜夜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聲。


叮鈴——


那苗女『啊』了一聲,一直退到門邊去,但卻不走。


叮鈴——


又一聲清脆的鈴聲傳來,彷彿離得這野店近了些,接著隨著鈴聲,又近了些,慢慢到了小夏所在的房間的窗口下面。


此時小夏不敢叫了,怕引來什麼東西。可是她不明白一向警醒的阮瞻為什麼聽不到這麼明顯的聲音,為什麼沒有任何舉動?!


那苗女的鬼魂堵在門邊不讓她出去,她咬咬牙,慢慢從床上起身。


竹床發出吱呀的響聲,苗女細細的發出憤怒的磨牙聲,這兩種聲音讓小夏心驚肉跳,但她堅持著將頭靠近窗口,從側面偷偷往下看。


那條山路的盡頭走過來一隊影子,為首的穿著一身白布的衣服,戴著一頂很大的斗笠,遮住了面目。


他手裡拿著一個銅鈴,鈴聲就是從那裡傳來。他每走幾步,就搖一下鈴,他身後跟的那五、六個人形就隨著鈴聲跳一步。


那幾個跟在後面的『人』排成一隊,每個人的臉上都套了一個白色的袋子,幾個人中間用一條繩子栓著,隨著那清脆的鈴聲向野店走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0 PM
第十二章  野店(下)


怎麼辦?


有怪東西進來了,可是彷彿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而那個苗女則還堵在門口,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盯著小夏不讓她離開!


「阮瞻!萬里!」她壯著膽子又叫了一聲,仍然毫無反應。


咚——咚——咚——


雜亂但又規律的跳步聲傳來,表明了那隊奇怪的人正在進入店裡。


只有靠自己了!


這認知讓小夏壯起膽子,慢慢溜坐在床邊。她膽怯的瞄著門的方向,想找時機從那苗女的身邊擠過去,實在是除這之外,她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她握緊胸口的護身符,兩隻腳下意識的在地上摸索著,找著自己的鞋。


她碰到了她的鞋,但卻被踢到一邊去了,於是用腳去勾,眼睛還瞄著苗女的方向。一下、兩下、三下,怎麼越碰越遠?已經到了她夠不到的地步了!


「你找這個嗎?客人!」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腳邊傳來。


小夏倒吸一口涼氣,眼見自己的左右兩邊,各蹲著一個黑影,每個人手裡拿著她的一隻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阿米,阿簸,她睡我的床!」一直呆立不動的苗女突然尖叫,並氣憤的疾飄過來。


小夏駭得迅速縮回到床角,驚恐的望著這三個不速之客。


那兩個蹲著的黑影在小夏的注視下起了身,好像從地下的土裡拱出來一樣。他們慢慢挪動到小夏面前,和那苗女排成一排,對小夏俯視著。


兩個都是苗人打扮,一男一女的中年人,黑瘦老醜。此時卻對小夏笑著,表情僵硬又古怪。眼睛盯著小夏,眼神卻飄到小夏背後,讓小夏覺得整個後背都發麻。


她身後有什麼嗎?


「阿花,別這麼和客人說話!」男人說,「要招待客人。她阿米——」


不等他吩咐完,左邊的女人不知從哪拿出一個托盤,逼迫一樣遞到小夏面前。托盤上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米糕,不過早已發霉發臭,山林中特有的黑色大螞蟻在米糕上穿梭來去!


「吃吧!」她說著。托盤差點頂到小夏的鼻子。


本能的,小夏一揮手,托盤『平』的摔了出去,撞在屋角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響!竟然是有形有質的,小夏無意見碰到的手也一樣!


而隨著這聲響,小夏和那三個苗鬼都突然不出聲了。小夏是嚇壞了,而那三個苗鬼卻一副受到了冒犯的樣子,齊刷刷的狠盯著小夏!


「糟蹋糧食,罪人!罪人!」三個人齊聲叫,並俯下頭!


小夏感覺到刻骨的陰寒撲面而來,帶著泥土的潮濕,堵得她喘不過氣,只能緊依著竹牆。握緊護身符,剛要大叫『南無地藏王菩薩』,就聽見兩種聲音同時響起來。


吱呀——叮鈴——


然後是腳步聲,穩穩的壓迫著人的聽覺,是那戴斗笠的怪人領著那一串怪東西摸上樓來了!並且穿過漸漸走到了小夏房門口。


一步一步——


房門無聲息的打開了。那個怪人站在門口。那三個苗鬼自動閃開一條縫隙,讓那個人可以看到小夏。


月光明亮,照在那個人身上。小夏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不是白布,而是蓑衣。蓑衣上滿是水珠,但又不落下來,在月光的照射下好像銀白的一樣。


他頭上的斗笠壓得很低,小夏瞪大眼睛拚命想看到他的臉,卻感覺斗笠下什麼也沒有,只是解不開的黑暗。


他走了過來,還沒忘了搖動手中的銅鈴,身後那如串成一串的螃蟹一樣的『人』也跳了進來,一時間,小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的,卻只有小夏一個人驚恐的呼吸聲!


「她睡我的床!」苗女又叫,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但這次卻有告狀的意味。


那人走過來,俯身看小夏。這麼近,小夏還是沒看到他的臉!


他不出聲,只是相面一樣對著小夏,然後突然伸手抓住小夏的脖子,還沒等她掙扎就一下把她從窗口扔了出去!


小夏重重的落在地上,但感覺沒怎麼疼,就是震了一下,而且周圍的環境也不怎麼對,迷糊中聽到腳步聲傳來,然後面前出現一雙男人的腳。接著那男人把她抱起來,又放回到床上去。


「做了什麼噩夢?還從床上掉下來?」阮瞻溫柔的聲音傳來。


怎麼?是夢嗎?怪不得阮瞻不來救她,原來是個夢!可真的是夢嗎?!


小夏哽咽了一下,細細碎碎的說著發生在剛才所有的事。


阮瞻聽得皺緊了眉頭。


這個夢也太怪異了,如果真是個夢,小嚇就要看看心理醫生,因為總是做這種噩夢的話,心理一定是有問題的。可是,如果有什麼能人在背地裡耍陰謀詭計,把小夏捲進什麼幻境也不是不可能,夢殺術他已經見識過了。


他們在明,對方在暗,每一回他們都要在劣勢中翻身,很難,但必須那麼做。像這一次,他明知道接近真相等於是把自己當成了靶子,但又非做不可。他不關心關正之死,只是關正的死把『楊幕友』和黃博恆也牽連了進來,他只是要摸清那個『楊幕友』的來歷,他強烈的感到一定與那蔓有關,與這深山、河谷有關。


「你打聽過這家店的情況嗎?」小夏已經從噩夢中完全清醒了,但卻還假裝害怕,不從阮瞻懷裡出來,一直依著他,「是不是有夫妻兩個帶著一個女孩?」


她在山下無意間聽說,這一帶的語言有古越語的遺風,把阿爸、阿媽稱為『阿簸和阿米』。


「不是啊。就是一個老人。」阮瞻隨口撒謊。


這店裡確實是一對夫妻帶著他們十六歲的女兒在經營。


「那就好,夢裡那個小姑娘總是說我睡了她的床!很生氣啊,一直叫我離開!」說到這兒,小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還以為店主一家讓人殺了,卻弄不清事非找我來索命呢!」


阮瞻撫了撫小夏柔軟的頭髮。還沒回答,腳步聲就帶來了萬里。


「有情況嗎?」他邊說邊走進來。小夏連忙立直身子。


「阮大神棍,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不怕我被女鬼拉郎配嗎?」萬里還赤著腳。顯然匆忙過來的,但手裡卻拿著血木劍。


拿是阮瞻匆忙中放在他身邊的,為了保護睡得很沉的某人。


「你滾得遠一點,我還落個清淨。」


「我要是離開你。你一定會想我的,假如我死了——」


他邊說邊坐到床邊,小夏連忙跳起來去捂萬里的嘴,「大半夜的,別胡說!」


「你怕我死嗎?」萬里眼睛亮晶晶的問。


「你再說這個字,我發誓三天不和你說話。」小夏有點生氣了,實際上是感覺在這古怪的野店裡這樣說很不祥。


「好好好,算我怕你,我不說。但是——」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噹噹噹』的敲擊聲。


這意外的聲音如同突然插話進來一樣,讓三個人當場禁聲。


小夏心裡一緊,看向阮瞻。見他神色凝重的站起來,快步走到門邊去。腳下卻很輕。


她又看向萬里,後者安慰性的笑笑,壓低聲音說:「不是幻覺,我們都聽到了。」


小夏二話不說,套上鞋子,想起剛才的夢境,心裡有點發麻。


「該下去看看,太煩人了!」萬里把聲音壓得極低的問。


「一動不如一靜。」阮瞻哼了一聲。


「可是如果他們耍陰謀詭計,可能會一計不成,二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不要總被動挨打!」


他的話觸到阮瞻心裡最不舒服的地方,自從和『楊幕友』爭鬥以來,他就一直在防守。儘管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但這還是讓他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急躁。


「你們呆在樓上別動!」他決定自己下去看看。


「不,等下,你聽我說。」萬里又一次提出反對意見,「情況不明,這個時候不能分散,還是集中在一起比較安全,你覺得呢?」


阮瞻沉吟了一會兒,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但那敲擊聲卻在此刻又響了起來,好像催促他做決定,這讓他終於點頭。


「好,血木劍你拿著,小夏站中間!來吧!」


阮瞻一馬當先走出了房間,小夏和萬里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


此時,天又陰了起來,把僅有的月光也遮了起來,小店內黑漆漆的,只有些微的光亮。


當——當——當當——


那聲音又傳了出來,一會兒緊一會兒慢的,沒有規律,而且聲音的來源也飄忽不定,讓人無法判斷是來自哪一方。


阮瞻踏上樓梯,好像是故意的,把樓板踩得嘎吱作響,很魯莽的直接走下樓去。他平時是個穩健的人,如今這樣做頗有點靮穠漕道。心想既然對方要引他們出來,他們如何小心也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噹噹噹——走到樓下的飯堂裡,終於覺得那聲音有些近了,聽起來的質感像是用手指敲打瓷器一類的東西,並不像是敲門聲。可當他們仔細聆聽,想辨別方向時,那聲音卻消失了,惡意的沉默下來。是誰在裝神弄鬼呢?目的是什麼?是上樓去,還是查清楚?阮瞻不得已要做出第三個判斷。他早在才一進這個店就把環境看得清清楚楚——飯堂的左側的灶間,右側是雜物室。廚房裡鍋碗瓢盆比較多,敲擊瓷器的聲音來自於那裡的可能性比較大。


幾秒鐘的時間,他決定自己去查以下灶間,揮手做了個讓其它兩個人留下的的動作。


他可以夜視,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東西。可是他忘了,其它兩個人沒有夜視,小夏和萬里只在昏黑中見他揮了一下手,以為他是要他們去查對面的雜物房,所以在阮瞻離開後,走進了那間漆黑的屋子。


『啪』的一聲,一簇火苗在黑暗中閃現。晃得小夏一時沒睜開眼睛,側臉一看。才知道是萬里燃起了打火機。


火苗閃動著,照得萬里的臉有點猙獰,像不是他了!


「拿著這個。」萬里把血木劍塞到小夏手裡。自己則站在她前面,一隻手牽著她,一隻手用打火機的微弱光芒檢視整個雜物間。


白天的時候,這裡只有阮瞻進來過。他們都不知道這裡竟然相當大,憑借萬里手中的光芒根本看不到對面的牆壁。


小夏絆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任萬里拉著被動的走,但她總覺得黑暗中堆積的雜物後面有什麼東西,光芒掠過的時候就安靜,光芒一過就在黑暗中張牙舞爪。他們越走越靠裡面,讓她覺得好似羊入虎口。


她小步的往前蹭,不住回頭在黑暗中張望,就怕有什麼跟在自己後面。卻突然覺得腳下踩到一團軟軟的東西,那東西是活的,嚇得她忍不住驚叫一聲,跳了起來。


『喵』的一聲尖叫同時響起,小夏腳下的東西蹭的一下跳上了旁邊的雜物堆。在昏暗中張著幽綠的眼睛瞪著她,弓著脊背,口中發出嗚嗚的威脅聲。雖然並看不清,但小夏還是覺得那貓渾身的黑毛根根都立了起來,一副要殺人的神態!


「關正要逮的貓!」小夏一下就認出來那隻眼睛超大的貓,衝口而出。


萬里一聽,連忙把打火機轉移過來,同時順手抓住手邊的一個空口袋,對著那貓兜頭罩去!黑貓靈巧的一閃身,口袋落在了一邊,它自己從半開的竹窗跳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貓不如狗好逮!」萬里咕噥了一句。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房間的盡頭,根本沒發現什麼瓷器類的東西,全是各種麻袋和不知幹什麼用的大片植物葉子。


「那我們回去吧!」小夏抱了抱肩,莫名其妙的覺得有點冷。


然而他們才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響。回頭一照,是被黑貓踩過的一側麻袋包倒了下來。麻袋包下,露出一個小小的瓷壇。


這瓷壇是黑色的,上端凹凸不平,像是刻了什麼文字,大約有一尺高,突兀的被簇擁在一大堆麻包裡面。


當當——


突然傳出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聲音是如此之近,讓人感到就是在自己腳下似的,自己聆聽卻上發自於那個瓷壇!


噹噹噹——


又是一陣亂響,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急切的要出來一樣,而且越敲越急,讓人覺得連罈子也晃動起來!


萬里左右看看,拿到手裡一根竹棒,想要走過去看看,被小夏一把拉住。


「不要,等阮瞻來!」她非常緊張,覺得太不對勁了。


這麼小的罈子裡能裝什麼?為什麼會發出敲擊聲?鬼?妖?還是什麼?


「沒事,我不打破她,只是看看!」萬里安慰了小夏一句。


他也緊張,但又禁不住好奇。


他慢慢的走過去,打火即舉得高高的。


此時的黑瓷壇反而安靜下來,但這寂靜卻有著說不出的誘惑,好像在說:來吧,打開我!來吧!來吧!


萬里伸出手中的竹棒,作勢要敲一下瓷壇的外面——


「不要!」


「住手!」


小夏和身後突然跑進來的阮瞻幾乎同時叫起來!


萬里一楞,手中的竹棒輕輕落在了瓷壇上。這重量不足於打破一張紙的,可瓷壇卻突然碎裂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1 PM
第十三章  是夢嗎?


並沒有什麼妖魔鬼怪跳出來,瓷壇裡裝的只是一種像原油一樣的黑色液體。隨著瓷壇的碎裂,那黑色液體迅速流失。因為周圍全是麻袋包,在昏黑的光線中也看不清是否滲到竹地板下面去了。


等了一下,沒什麼動靜,萬里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微笑道:「你們兩個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呢!」


小夏還處於驚呆狀態,見他歪著頭微笑的孩子氣模樣,突然覺得整顆心都柔軟了起來,剛要說什麼,一低頭卻見有一股黑色液體從麻袋包下面流了出來,正是那罈子裡的東西,它並沒有順著稀疏的竹地板的縫隙滲漏下去,而是向他們的方向流了過來!


蜿蜒的,如同一條黑蛇一樣,靜悄悄的偷襲著爬到萬里的腳邊,而萬里還赤著腳!


「小心!」小夏幾乎是尖叫出聲,潛意識裡莫名其妙的感到驚恐無比,就像要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的那種驚惶和不安。


她手裡還拿著血木劍,但是離萬里有幾步遠,來不及過去拉他,只是本能的把血木劍向那片就要接近萬里腳尖的黑色液體扔了過去。


就在那黑水觸到萬里腳趾的一剎那,血木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但由於一側是散落了一地的麻袋包,所以只有劍尖著地,大部分劍身搭在了旁邊的一個口袋上。


但這劍尖也剛好落在了黑水的前面,不僅擋住了它的偷襲,而且萬里也『啊』的一聲,下意識的後跳了一步,暫時躲開了。


『嘶』的一聲響,那黑水有生命一樣的一分為二,彷彿受到重創一般痛苦的扭動、散開,由一條粗大的黑蛇化為了兩條細小的彎流,雖然流量驟減,但仍不死心的向萬里腳下爬,而且十分迅速,在萬里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有一股鑽到了他腳掌的下面。另一條卻向小夏這邊疾射過來。


小夏全部的精神全集中在萬里身上,驚呆的看著他的腳,根本沒看到有另一股黑水要攻擊自己,當她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躲了。


我要死了嗎?


她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卻覺得腰間一緊,被一股外力拋到成堆的麻袋包上,然後眼見一團火印直接壓在黑水上,讓那黑歲像一團極細小的蛇一樣扭纏盤繞。然後化做惡臭的氣體消散在空氣中!


「你怎麼樣?」阮瞻扶住身體有點搖晃的萬里。


萬里手中還高舉著打火機,但臉色卻在火光中陰晴不定。他虛弱的笑了一下,「看來我又落入圈套了,這回你可有話說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可能要歇會兒了!」說完,他手中的打火機突然落地。


在光明消失前的一瞬間,小夏看到萬里向後倒下,但阮瞻在身後抱住了他。


「萬里!」小夏叫了一聲,想要跳下麻袋包。


但黑暗總的阮瞻急忙阻止了她,「乖乖呆著別動!等我!」


他說著把萬里背到飯堂去,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又進來把小夏抱了出去。不讓她的腳落地,接著極快速的施了幾個手印,把最後殘留的黑色液體蒸發掉,才急步回到其它二人身邊。


飯堂裡,小夏正不知所措的撫著萬里的臉,試圖叫醒他,而萬里卻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極其微弱,好像隨時會死。


「聽著,小夏。」他單手托著小夏的下巴,讓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話上,「萬里可能中的是蠱毒,必須要找到下蠱的人。我要你在這兒守著他,一個人!」


小夏聽說他要離開,心裡一陣恐慌,但知道這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隨即堅強起自己軟弱的心臟。


「我可以依賴你,是嗎?」


「完全可以。」


「你要知道這裡不會平靜,所以,小心,千萬不要出事。」


「我會等你回來!」小夏咬咬牙說。


看著她脆弱但又強逼自己堅強的臉,阮瞻有一絲不忍,可是他必須要離開,不得不讓她單獨面對黑夜中不確定的東西。


他在灶間的時候,聽到了小夏的驚叫聲和貓叫。他當時就覺得不對,才要離開去看看,就被腳下一叢雜草纏住。本來他以為那只是備燒的柴禾,沒想這草竟然如同有生命一樣,纏得他無法離開,拖住了他的腿。


這草是被控制的,力量雖然微弱,但卻極不好擺脫,這也導致了晚了一步,沒有阻止萬里。


他不瞭解蠱術,只憑感覺判斷,他也不知道自己練制的火手印可不可以制服那古怪的黑色液體,當時只是情急中試上一試。而且在無意之中,他從窗戶中看到野店後面的樹叢一動,雖然只看到一條模糊的人影,但卻感覺那個人一定在那裡呆了很久,被他注意到後就慌張的跑到左邊岔路上去了。


這個時候偷偷摸摸的,即使不是下蠱之人,也可能是目擊的人。而解蠱的方法雖然有很多種,但那黑水看來太凶險怪異了,又明顯是為對付他們而來,連萬里那麼命硬的人也被放倒,一定不是簡單的蠱術。所以,他必須要追到那個人,否則萬里凶多吉少!


或者說,根本沒有機會!


他沒有時間浪費,否則就追不到那個人了!


焦急中,他左右看了一下,迅速拉開門邊的一張竹桌,劃破手指在牆壁上畫上一個保護力最強的符咒,把萬里拖到那裡安置好,然後並排放上兩張桌子擋住他。


他招呼小夏過來,用血手指在她的眼瞼上輕輕劃過。


「這會讓你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也許會很怕,但可以看得清路!」他又畫她的額頭,「這可以讓你不被發現,萬里額頭上也有一個。」


「我不怕,我不是你們的拖累,我也是夥伴!」


「知道,我知道。」一瞬間,他很想擁抱她,可他沒有時間,「如果藏不住了。拿血木劍一碰這個符,牆就會破個洞。萬里恐怕幫不了你,你要盡量保護他!如果——」


他極度擔心,雖然現在這店裡沒有一絲不良氣息,可當他離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這種選擇讓他的心哪一頭都難以割捨。


「沒有如果,我會到死守著他等你回來。別說了,快走吧!」


小夏說著也鑽到桌子下面去。伸手抱住萬里的脖子,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讓他昏迷得舒服點,並且再也不看向阮瞻一眼。以行動表示自己的堅決。


其實她很想看阮瞻一眼,可是怕一看到他,自己就又會軟弱。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情況的凶險!萬里的命,也許只差這一秒鐘。


阮瞻咬緊牙關,在空中畫著什麼,然後頭也不回的一腳踏出。落步時已經到了那條岔路上。


他要快,不僅是要奪回萬里的命,還有小夏的命說不定也在毫釐之間!


天空中開始滾起了悶雷,不怎麼明亮的閃電在叢林上空劃過,像是穿梭在他身邊一樣,只是追逐他,逼迫他,告訴他一個字——快。


他向前跑,努力注視著週遭的一切。感覺著氣息,卻什麼也沒有!跑了一段路,雨下了起來,他也焦急得要瘋了!


萬里!小夏!一定要堅持住,要等他回去!他心裡念著。眼睛還是四處搜尋!


突然,一道明亮的閃電在空中劈過,十幾秒鐘後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帶著雷霆怒吼之勢驟然炸響在頭頂,一顆老樹不幸遇難。


隨著老樹被從中間一劈兩開,一聲驚叫從樹後傳來,然後其後的草叢開始東倒西歪,有一個人影從中間穿了過去。


阮瞻抬腳就追,在樹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隻鞋,繡花的鞋,很舊,很破,但看得出鞋面上繡滿了花。


是一隻花鞋。


他沒有猶豫,向樹林深處追去!


同一時間,小夏卻在驚恐不安中度過。


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有堅定的信心也不錯,但是該怕的時候一分也不會少。


好在有萬里在她的身邊,雖然他昏迷不醒,但她還是感到他在陪她,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此時雨又下了起來,一陣陣的山風拍打著竹門,像是有什麼要擠進來。四周漆黑一片,可是她因為被阮瞻在眼皮上劃過血符,所以看得很清楚。


吱呀——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從桌子下面,小夏只能看到一雙腳飄了下來,沒有踩地,也沒有邁步的動作,但腳步聲卻和正常人一樣,一步一步的,接著又是一雙腳,然後還有第三雙,都是赤著足,穿著普通的黑布鞋。


「阿簸、阿米,客人怎麼還不到!」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來。


小夏一下子就認出那個不讓她睡床的苗女!可是剛才的一切不是個夢嗎?如果她是存在的,那麼其餘兩個一定是她的父母,那麼這豈不是一家鬼開的店?


原來他們竟然進入了一家鬼店!可是阮瞻那麼有能力,是什麼讓他壓根也沒有發現?


她抱緊萬里,生怕他被發現。雖然阮瞻為他們畫了隱身符,萬里也是斜依著,可他太高大了,雙腿伸得長長的,如果那三個鬼發現桌子挪動了位置,飄過來搬動的話,踩是不會踩到,但一定會踢到他的腳!那他們就會發現了!


血木劍也不對勁,明明就放在她手邊,可不知為什麼沒有發出遇邪就會散發的美麗紅光!


「蓑衣趕鬼忙哦!」從沒出過聲的女人開腔。


這句話說完,三個鬼突然不作聲了,齊刷刷並排站在距小夏不到二尺的地方,好像在等什麼客人到來!


蓑衣?不是那個夢裡看不清臉的怪人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2 PM
第十四章  蓑衣鬼


小夏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發現。想到那個斗笠下永遠看不見的臉,冷汗無聲的滾落下來。


她緊張萬分,覺得時間過得好慢,但又怕時間過得快,那個蓑衣怪人會早於阮瞻先到!可正當她心亂如麻的時候,夢裡清脆的銅鈴聲在雨中響了起來。


沉悶的雷聲和紛亂的雨聲中,叮鈴的聲音就直直鑽進人的耳膜中!感覺很遠,但又好像近在咫尺。


這不是個夢嗎?還是夢中的情形要重演一遍!小夏一時分不清楚,而且也沒有時間容她來分辨,她只是一手摟緊了萬里,一手死死握住血木劍,這是她在這危險未知中僅有的依靠!


門自動打開了,沒發出任何聲響,然後一雙腳夾帶著風雨闖進了小夏的視野。


小夏只看到蓑衣的下邊緣,眼見著雨珠不斷的滾滾而落,地上卻不見水漬。


『他』在門邊停了一下,然後慢慢向桌子這邊走了過來。小夏心臟發緊,不自禁的向裡面緊縮,更緊的貼住牆壁和萬里。


『他』穿著一雙花鞋,嶄新嶄新的,鞋面上繡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已經看不出布料本來的顏色,各色絲線堆砌得極其艷麗,在雨地裡走來,卻還一塵不染。


然而最詭異的是——鞋裡面沒有腳,蓑衣的下緣和花鞋之間也沒有腿!


他不是人。是鬼!和那一家三口一樣是鬼,可是為什麼血木劍沒有像平常一樣,遇邪就會散發出美麗的紅光,而只是劍柄在微微的發熱?!


小夏不明白血木劍是不是壞了,只見『他』一直走到桌邊,卻又不坐下來,只僵直的站在那。近到她可以看清蓑衣的紋路和上面不斷滴落卻又有不會掉到地上的水珠。


只聽他搖了一下銅鈴,就又有一串『人』跳了進來,排成了一排,站到了裡側。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些用麻繩串著的、頭罩白色布袋的怪人。問題是他們站的位置與那一家子和蓑衣鬼成了合圍之勢,把桌下的小夏死死圍在正中。


眼前的形勢詭異極了,店裡沒有任何的聲響,而且漆黑一片,不過卻又忙忙碌碌的。好像正常的店家在招待客人,只是店主不是人,來客也不是人。


寒冷的山間夜裡,小夏卻汗透脊背,還要拚命抑制因緊張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她只希望這些鬼快點歇完腳快點走,假如鬼怪們在趕夜路時確實也和人類一樣要歇腳。而且對方不是對他們持有惡意的話。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漆黑的雨夜,瑟縮在桌子下面的小夏也看見那個蓑衣鬼慢慢彎下腰來,那張看不見五官的臉對著她『看』!


原來他知道她藏在這裡!


「別—讓—他—們—摸—你—的—頭!」他一字一頓的發出古怪的顫音!


什麼意思?小夏驚駭得楞住了。


然而不等她反應,在那雷霆雷聲響起的一瞬,蓑衣鬼突然掀翻了桌子!


小夏驚呆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反應,覺得自己像躲在柴草裡的羊羔,突然暴露在野獸的眼皮底下。


她嚇得動不了。卻發現圍著她的東西也不動,只是盯著她這個方向,彷彿並看不到她,只是感覺到!她試著動了一下,幾個鬼就開始認清目標一樣,向前跳了一步!


小夏這才意識到,阮瞻的隱身符使她和萬里免於被看見,可是他們的呼吸無法隱藏,一動的話更會發出聲響,所以那些鬼怪知道他們的大致方向,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還有,血木劍雖然有些異常,但對這些鬼怪還是有著無比的威懾力!


可是那個蓑衣鬼為什麼好像看得見她一樣?是她功力高深,離她距離近,先一步覺察到她?還是他真的能看見?它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不要被摸到頭頂?!那它為什麼不攻擊?也怕了血木劍嗎?


幾秒鐘的時間,小夏必須做出決定!


如果這些鬼怪是受命致他們於死地的話,萬里就是最危險的,因為他目前處於昏迷狀態,根本沒有反抗能力。本來血木劍會保護一定的範圍,可是對手太多,如果它們不顧一切的衝過來,就算她有血木劍也會顧此失彼。


何況,她沒有靈力,不能讓血木劍如鋼鐵般堅硬,如果打在虛無的魂體上當然沒問題,如果是殭屍一樣的實體呢?那被串成一串的蒙頭鬼跳到地上時『咚咚』作響,看來不是容易對付的,她不能讓阮瞻父親留給他的東西毀在自己手裡!


而且,血木劍今天好像很不對勁。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她引開這些東西,而把血木劍留在萬里身邊,那樣就算蓑衣鬼看得見萬里,想對他下手也沒有辦法!


她這樣想著,怕得要死,可還是逼迫自己做出行動!


她屏住呼吸,慢慢慢慢的把萬里平放在地上,扯起他身上的套頭衫的衣領,掩住他本來就微弱的呼吸,讓那些鬼怪失去追逐的目標,然後把血木劍放在他的懷裡。


她做這些的時候一直盯著近在咫尺的蓑衣鬼和對面一排隨時準備攻擊的『敵人』,只見那蓑衣鬼根本不動,看不見的臉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而那些鬼怪則隨著小夏極輕微的動作慢慢靠近。


此時血木劍開始有一點微弱的紅光閃現了,這樣小夏鬆了口氣,這證明萬里可以安全的呆在這裡,況且牆壁上還有阮瞻的保護符。


她見圍著自己的圈子越來越小,已經沒有逃出的機會,乾脆脫掉一隻鞋,一下子從圈子上方扔了出去!


『呼』的一聲,那一家三口和五個連成一串的殭屍一下子湧到掉落鞋子的樓梯處,而那個蓑衣鬼則突然向小夏撲了過來。


小夏本能的一閃,蓑衣鬼差點撲倒在萬里身上,因為血木劍就在萬里懷裡抱著。驚得它像牽線木偶一樣,直挺挺的把身子立了起來,並飄出去好遠!


這下小夏徹底放心,知道血木劍可以保護萬里,所以再不猶豫,趁那幾個鬼怪還沒有返回來之機一下子奔到門邊。她想跑到山林裡去,那樣迴旋的餘地大些!


可是,她出不去!


蓑衣鬼搶先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這才想起。蓑衣鬼是看得到她的,她想的引開這些鬼怪並自保的方法根本行不通。現在也只有利用地形亂逃一氣了!


想到這裡,她再不猶豫。驀地蹲下身子,堪堪避開了蓑衣鬼的一抓,也沒看清它有沒有手,差不多是滾到了雜物室門口。眼見著那一串怪物身上的麻繩全部繃斷,真如殭屍一樣,伸直手臂向她逼來!


別讓它們摸到頭頂!


小夏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句話,但總覺得這話有特殊的意義,所以一直努力不讓自己的頭部被碰到。原來她還想利用暫時不呼吸和不動來躲避襲擊,可自從發現蓑衣鬼看得見自己後,這計劃就行不通了,只能狼狽的逃竄。


但那蓑衣鬼卻並沒有追她,只圍著昏迷不醒的萬里轉。只是血木劍隱隱的紅光讓它無法接近萬里,可它卻一副不死心的樣子,讓小夏在逃竄中還不時要分心看著那裡,好幾次險些被抓到臉上。


雨夜中漆黑的野店裡,一屋子的鬼在追她。有五個腦袋上帶著白布袋子的殭屍一樣的東西,還有那一家三口,每一個都是面孔慘白,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更是變得慘綠,七孔流著血!


害怕,她已經來不及了,她一邊跑一邊還要注意萬里那裡的情況,只見蓑衣鬼圍著萬里轉悠了半天,突然趴在了地上,努力伸長了手。


它的手掌慢慢從蓑衣下伸了出來,黑乎乎的,就像粽子葉子包著的東西。同樣的,還是看不見手臂,好像無形的手臂在向前伸,而且非常有彈性,伸長得超過了人類概念裡的界限,直接去觸摸萬里的頭頂。


受了重創一樣,它在觸了萬里的頭頂一下後,驀然縮回了手臂,委頓得沒有爬起來!


小夏呆住了,也忘記了跑,也忘記了呼吸,因為沒有蓑衣鬼的暗示,那些鬼怪失去了小夏的信息,也停止了攻擊。一時間,店裡寂靜無聲!


半明半暗中,萬里忽然慢慢張開了眼睛!


他醒了,小夏本該高興的,可是下意識的,她渾身都在哆嗦,驚恐和絕望讓她的心臟都無法跳動!


萬里的情形不對,真的不對,他不再是他自己了,而是成了另外一個人,木然,僵硬,恐怖,沒有感情!


一陣陰風吹過,他就像隨風飄起一樣,那麼高大的男人,無聲息的就直立了起來!


「萬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小夏忘了自己的處境,一下子就喊了出來。


隨著她的聲音,異動四起!


先是周圍的鬼怪開始向她的方向撲過來,再就是萬里突然扭轉過頭了,直直盯著她!


她知道萬里看得見她,因為同樣是阮瞻畫的符,雖然外界無法看到,但他們互相是可以看得到的。


可是那不是萬里了!雖然他有萬里的身體,有萬里的臉,可是萬里從沒有用過這樣沒有感情的眼神看她,他從來都是那麼溫暖,那麼和煦,使她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世界都是溫柔的!


她要哭了。特別是當他像其它鬼怪一樣向她衝過來時,她幾乎大哭著跑開!


那不是她的萬里了!


店裡的追逐仍然在繼續,可小夏躲得越來越驚險,她心裡絞痛著,手腳就慢了下來,最終被那個小苗女狠狠抓住手心。


「她睡我的床!」她尖叫一聲!伸出已經成為爪子的手,拚命扣住小夏的喉嚨!


小夏呼吸困難,意識散亂,只用眼睛的餘光看著萬里,可他竟然沒有反應!


死就死了吧!


小夏閉上眼睛,絕望得不想掙扎,因為眼前的萬里已經不再是她的萬里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3 PM
第十五章  一夜


『恩』的一下,萬里『跳』了過來!他凶狠的看著小夏的方向,眼裡閃過血紅的光芒,妖異又暴怒,殺氣騰騰,一副要把人撕成碎片的霸道模樣,連那小女孩都駭得鬼叫一聲,閃得遠遠的。


「萬里,回來!」小夏什麼也顧不得了,在這生死關頭才感覺到,萬里就像她的手足四肢一樣重要,決不能失去,「你醒醒!」她抓著他胸口的衣服猛搖,情緒已經從最初那種令人心碎的痛心,漸漸轉化得夾雜了一點氣憤。


他不能騙人!他說過的,他的意志力和控制力和阮瞻一樣強,他們曾在大學時代和一群人拼酒,明明酒醉了卻還能談笑自如,駕馭著自己的情緒和行動,等贏得賭約後才抱頭大睡三天!


現在怎麼了,只是被一個蓑衣鬼摸到了頭頂,他就迷失了自己嗎?不能!他不能那樣!


「你給我變回來!」小夏見萬里仍然僵直的站著,急得拍打他的胸膛。


萬里動了一下,慢慢抬起右手,正當小夏欣喜於他有反應時,他卻把手伸向了小夏細嫩的脖子,然後緊緊握住,單手就舉了起來!


小夏登時呼吸困難,窒息使得她的手臂也抬不起來,像一件衣服一樣被掛在萬里的手上!


要死了嗎?死在萬里的手裡?那個比哥哥還要親的人,從沒有和她發過一次火的、最好的朋友的手裡?那個她曾經以為,這世界上唯一不會傷害她的人手裡?


「掐—死—她—!」那個因為拚命摸了萬里的頭頂,而被血木劍的劍氣傷得委頓在地的蓑衣鬼,突然用顫抖的古怪聲音叫了起來!


「給我給我給我!」那一家三口的苗鬼在一邊擁擠著爭執。再加上一直沉默的五個罩著頭的鬼怪一直跳著,使整個場面看起來像是獻祭,而祭品正是小夏!


她的腿軟弱的蹬了幾下,但毫無用處,萬里還是面無表情、神志不清的樣子!


據說人死前是會流眼淚的,所以小夏在失去意識前落下了眼淚。一串串落在萬里的手背上,而且就在她覺得自己將要死去的一瞬間,她胸前的護身符突然散發出久違的溫柔黃光,因為萬里是高舉著小夏的,所以那光芒直接刺入了萬里的眼睛!


萬里被晃得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睛時,眼中的紅芒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滿臉的迷惑和意外。


「怎麼了?」他輕喃一句,無意間解除的邪術讓他的手臂再也無力高舉。手一軟就把小夏直接扔到了地上。


小夏只感覺腦袋『砰』的撞在竹地板上,並沒有感覺頭痛,只是猛得衝入肺葉的新鮮空氣讓她劇烈的咳嗽,難受得身體團成一團。


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體,疑惑的伸出手。想把她拉起來。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意念。意識到是自己傷害了她。


「我做的?」他又低語了一句,但沒有等到再有能力思考,就覺得一陣眩暈,再一次昏倒在地,倒在小夏的身邊。


不用吩咐,那幾個鬼在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又撲了上來,一副要置二人於死地的狠勁。只不過那一家三口比較靈活,直接趴到地上來攻擊,而那五個殭屍不能彎身,只是沉重的跳過來,要把躺在地上的二人壓扁!


阮瞻!小夏心裡念著,希望他能及時回來。


但阮瞻沒有回來,反而有一聲奇怪的哨聲傳來,就像樹葉吹出的那種,單調而尖銳,那幾個鬼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雖然喉嚨中還在發出『活z的不甘心的聲音,磨牙的聲音,動作卻停了,不敢上前一步!


小夏停止了咳嗽,費力的拖著萬里往後縮,不明白上什麼暫時救了他們,可她看那幾隻鬼的樣子,好像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可能過不久還是攻擊,而血木劍在剛才萬里起身時落在了門側,所以她沒有依靠,但必須多堅持一陣,一定要等到阮瞻回來。


此刻的時間,在小夏眼裡是用微秒計算的,連每一次呼吸也緊張得分成幾段來完成,一邊後退一邊還要注意周圍不懷好意的敵人的異動。


不要變!不要變!阮瞻快回來!阮瞻快回來!


她心裡緊張的念著,疲勞和剛才萬里無意間對她的傷害讓她手腳發軟,但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她的祈禱起了相反的作用,阮瞻還是沒有出現,但鬼怪們又開始動了起來。


慢慢的,圍著他們的圈子在縮小,一股陰冷潮濕的感覺包圍了她,就像她已經被埋在了土裡!


轟隆——


又一陣雷聲在天空中炸響,那些鬼怪受了刺激一樣,忽的疾飄過來。


小夏驚叫一聲,張臂摟住萬里,連頭也不敢抬,閉上眼睛等著攻擊來臨!


閃電的強光中,飯堂內的景色突然模糊了一下,就像一波平靜的水面上掉落了什麼,蕩起了漣漪那樣。接著一個人影憑空出現,他邁步是如此之焦急,但動作卻那麼瀟灑隨意,好像一步就從遙遠的地方踏入了整個房子的中心。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同時左手虛空畫符,朝小夏的方向一指,率先撲到的鬼怪立刻如同撲到一堵無形的牆上一樣,被彈了回來!


「阮瞻!」小夏又驚又喜的叫出聲!


「別怕!我在!」阮瞻回過頭,微笑了一下,回答著。小夏登時感覺整個房間都明亮和溫暖了起來!


「沒事了,他回來了!」她喃喃自語著,同時扶起萬里,讓他半依在自己身上。「你也會沒事的。」


她安心的呆在阮瞻設置的結界裡,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看阮瞻力鬥鬼怪。


只見阮瞻用左手虛空畫了一個半圓形的符咒,拖著長長的尾,然後一指那一家三口,它們三個立即如同被吸到一個無形的圈子裡一樣摔在一起。


尖銳的叫聲,好像是玻璃劃過玻璃一樣刺耳。出自於那三個鬼魂之口,它們彷彿在忍受著巨大的煎熬,原本慘綠的臉此時扭曲變形,變得赤紅,像是燒到一半的碳,兩隻眼睛更是發出火一樣的光。


「放了我們!」它們慘號著,三具形體一會兒透明,一會兒黑沉下來,一會四肢和五官脫落。一會兒又凝聚成一團,拚命撞擊那看不見的包圍,但又無一例外的被彈出去!


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沒有一絲憐憫!


他見那受創的蓑衣鬼身子慢慢隱沒,好像要遁走,但又同時指揮五個殭屍來襲擊他。好為自己爭取時間。冷哼了一聲道。「留下來的好!」說著咬破舌頭,噴出一口血氣,同時右手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道符咒,連同那無形血氣,箭一樣射了出去!


「啾」的一聲慘叫,那蓑衣鬼已經隱去了一半身體。此時卻如同被個看不見的釘子釘在原地一樣,任它如何奮力掙扎,也不能挪動分毫。


阮瞻冷冷地嘌了一眼像一堆亂草一樣伏在地上扭動的蓑衣鬼,動作瀟灑地一轉身,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三個殭屍的圍攻,幾步就走到門側去,一俯身抓起了血木劍。


血木劍握在了阮瞻手裡,立即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雖然沒有平時那樣的紅光大威,但也散發出美麗的光芒,並且不停地微微顫抖,好像回到了主人的手裡興奮莫名!


阮瞻右手握著劍,慢慢抬起手來指著那五個亂跳的殭屍,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冷冷看著對方。


血木劍在阮瞻地手裡,就不再是木劍,而是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利器。雖然殭屍撲過時帶起的腥風十分駭人,窗外的急風驟雨也敲打得正急,但阮瞻絲毫不為所動,以靜制動的姿態給了在一邊緊張觀看的小夏以無比的信心。


那五個殭屍是沒有感官,只被控制的簡單怪物,所以感覺不到那三個苗鬼和蓑衣鬼的慘狀和恐懼,一個勁地朝著有人氣的地方猛撲。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它們沒有計劃沒有先後,以至於相互間自己先碰倒了三個,只剩兩個攻擊了過來。


眼見它們撲到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阮瞻不慌不忙地右手揮劍,不是刺,而是劍削向其中一個頭顱,而左手卻虛空劃著那個像魚刺一樣的符,簡單的動作卻夾帶著風聲直指向了另一隻!


「啪」的一下,右手邊的殭屍的腦袋掉在了地上,身體搖晃著又前衝了幾步,在阮瞻一閃身後撲倒在樓梯邊上,而左手邊的這只卻被那個虛無的符咒打中了胸口,竟然向後飛出好幾米,像畫一樣被釘到了牆上,頭也喀嚓一聲掉落,卻仍然裹著白布的袋子。


這時,那三隻殭屍也近地身來,阮瞻一矮身,讓過了它們的猛撲之勢,反手揮過兩劍,也沒什麼招式,只是快速地斜砍殭屍的頭,看樣子是專門對這個地方下手的,眼見著那兩個也撲倒在地上不動了。


剩下的最後那個,由於一撲之勢力量太大,一下子撞到門上,竟然連身體帶門一起摔到了雨地裡中,阮瞻也沒有追出去,一下施展了他的火手印,躲在最裡面的小夏只看到瓢波大雨的屋外空地上,一團奇異又美麗的火燃燒了起來,中間還爆出一小簇火苗!


只有十幾秒的時間,小夏多半夜的恐懼被阮瞻輕鬆地解決掉了。


「道公饒命,道公饒命!」被圈在結界中的苗鬼見道公饒命乾淨利落地消滅了那五個兇猛的殭屍,加之在結界中受到了痛苦煎熬,開始求饒。


在他們這裡,有法術的人被稱為道公道婆,所以他們一個勁對著道公饒命哀求。


阮瞻半轉過身,「你們不是開店的一家三口,不過是幻化的形象,對嗎?」


那三個鬼說不出整句話,知識細碎斷續的鬼語著,驚恐得無以復加。


「可惜,沒有什麼能做了壞事後不受懲罰,這是天道。所以,我答應,以前你們害過的人不會答應!」


「不,她睡我的床,她該死的!」那小女鬼突然尖叫出聲,並拚命撞擊結界的外壁,對著小夏咬牙切齒,嚇得小夏下意識地往後緊縮。


「你們是鬼蠱是不是?解不了的蠱,還是解脫了吧!」


阮瞻歎了口氣,不理會小女鬼的尖叫,單手結印,慢慢地揮出了手。


這一陣慘叫,一團艷火,然後只是一捧黑灰,夜風吹過,什麼也沒有留下!


「輪到你了!」


阮瞻又面對著蓑衣鬼。


「主-人-會-殺-了-你-的,主-人-會-殺-了-你-的!」蓑衣鬼顫抖著聲音,邊掙扎邊想逃脫,邊威脅著。


它是這一群鬼中的控制者,所以它最知道要面對結局的恐懼!


「我來這裡,找的就是你的主人!」


阮瞻想起幕後人對萬里下的毒手,痛恨之極,「可是他是個藏頭露尾的混帳王八蛋!」


他解開了血禁,蓑衣鬼驟然失去了鉗制,慌忙爬著,費力的隱身,但卻隱不掉。此時的阮瞻突然面露憐憫之色,猶豫了一下,才用劍尖指住蓑衣鬼頭上的斗笠!


「我幫你解脫了吧!」他輕歎著說,「這樣對你才好一些!」說著,血木劍挑掉了那頂斗笠。


一陣風聲,地上只剩下意見平常的蓑衣和一個斗笠,一雙鞋子。


原來,那些衣帽下面根本什麼也沒有!


阮瞻看看那雙奇特的繡花鞋,想起剛才在山林中看到的一隻,皺緊了眉頭,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聯繫。


「阮瞻!」小夏叫了一聲。


阮瞻這才從思索中驚醒,連忙打開保護結界。


「你沒事嗎?」他打量著小夏,深恐她受了什麼傷害,然後又去看萬里,後者的情況讓他憂心如焚!


小夏搖搖頭,「那些怎麼辦?」她指指剩餘的那四具殭屍的「屍體」。


阮瞻站起來,走到屍體旁邊,一下扯開了它們身上的白布衣服,衣服下的情形讓小夏吃了一驚。


沒有屍體,也沒有人形,竟然只是樹枝和樹幹!


小夏猶豫了一下,壯起膽子扯開了「斷頭」上的白布袋子,竟然也是植物,不過上面多了個黑色的符咒而已!


不是趕屍的,只是蓑衣鬼控制的植物,只是幕後有人施展的妖術!


阮瞻把那四顆「植物」聚在一起,施法把他們燒成灰燼!小夏看著阮瞻做這一切,發覺他施出的火只會燒到想燒的,並不會燃到這竹屋中的其他東西。


「現在我們怎麼辦?」小夏問。


「等天亮吧!」


「他怎麼辦?」小夏又看了倚在牆角的萬里。


「交給我,我不會讓他死的。」


阮瞻堅定有簡短的回答。


戰鬥停了,雨也停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3 PM
第十六章  三天的生命


他們在竹屋一直等到天亮,早上才要離開,就見一群山民簇擁著一個裝束奇特的人正往這裡來。一問才知道,他們正是從那蔓來。因為這店的主人也是村裡的人,而前幾天這店一直鬧鬼,所以店主一家三口回村去請道公來驅邪。


小夏見了店主一家,嚇得差點叫出來。看那模樣可不就是昨晚的那三個人嗎?只不過那小姑娘溫柔靈秀,店主夫婦老實和氣,可與昨晚的凶狠詭異大不相同,這才想起阮瞻昨天說那三個鬼是幻化的。


而阮瞻則對這些人推說他們是生態旅行者,想去村裡看看。又說昨晚並沒有遇到什麼事,只有野貓竄來好幾隻,把房間弄得一團糟。至於萬里,則說是感染了風寒,目前昏睡不醒。


山裡人樸實好客,聽說外來客遇到了困難,又是來他們這裡旅行的,就熱情的邀請他們上山。而當道公在野店裡大大折騰一番後,萬里竟然醒了過來。


在回寨子的這一路上,小夏一直偷看萬里的神色,見他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自己也記不起來的噩夢一樣。


這反而讓她內心中不禁產生了些許的不安和不祥的感覺,因為阮瞻回來後並沒有和她說起是否追到了那個『下蠱嫌疑人』,而萬里好轉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到村寨後,他們被安排住到了村長的家裡。下午的時候,小夏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萬里藉機和阮瞻討論在野店中發生的事情。


「別告訴我這個山村鬼事只是意外情況啊!」萬里趴在闊大的木窗邊上,欣賞著村長家木樓對面的山林景色。


阮瞻沒說話。


這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一定是他們要調查的人出來攪局了。不過聽村長他們的意思,那個店是在幾天前開始不乾淨的,對方不是能手段高超到可以遙控,就是後發而先至。根據他們一路上行程的艱辛來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方法只有時空扭曲術。


而施展時空扭曲術的前提是必須有目的地的信息,也就是說,施術者要到過這個地方,這樣就可以推斷『楊幕友』來過這裡。住過這裡,甚至和這裡有著極大的淵源!


「那麼那個黑色液體是怎麼回事?」萬里又問。


「那是蠱,你中蠱了!」


「還好!」


「還好是什麼意思?」阮瞻有點惱火,他為了萬里的意外要急死了,他竟然說還好?


「反正他們的目的是對付我們,如果不成功的話,不知又要搞出什麼花樣?『還好』的意思就是幸虧是我中了招。如果是小夏中的,我會心疼,如果是你,那麼以後誰『保護』我?」萬里調皮的眨了下眼睛。


「別肉麻!」


「看來這個蠱很厲害,從小到大你都很少那麼煩躁的。」萬里輕笑,「告訴我有多厲害?」


阮瞻習慣性的皺眉,「我對蠱術並不在行,所以,我不知道!」


「哇,不用那麼直白吧。好歹給病人一點信心,這點心理暗示你總該懂吧?你來的時候不是猜到這裡曾經蠱術盛行,特意惡補了一下蠱術的知識嗎?」


「蠱術是一種秘術,近年來已經近乎絕跡了,我知道的非常少,況且這次的對手不簡單,他施的蠱術我甚至沒有聽過。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倒是問過那個道公。」


「我說你怎麼和他談了一路。我還以為是南北神棍交流騙人的經驗哪!」萬里總是喜歡挖苦阮瞻,這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他自己都不覺得。


「你不能少廢一句話嗎?」


「哈哈,我看到你給他錢了,希望你的錢值回票價。」


「也打聽了一點事情出來。那個蓑衣鬼被認為是一種水鬼,那種每一絲布上都繡上花朵的鞋子是新娘出嫁的時候才穿的。」


「就是說那個鬼死的時候還是新娘啦!真可憐。」萬里歎了口氣,但轉瞬又笑了一下,「我已經從小夏嘴裡聽到你『談笑間,強虜灰飛湮滅』的壯舉了。可惜我沒看到,我每次看你,你都是被扁得抱頭鼠竄,這反差也太大了!」


「可是他竟然能控制植物來裝成殭屍,這可不是一般的蠱術了。本來我還以為他會使用鬼蠱就不錯了。」


「他是誰?黃博恆還是楊幕友,還是有其它人。」


「不知道。」


「你就會說這三個字,那個什麼鬼蠱的,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阮瞻沉吟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昨晚追擊那個怪人的情況告訴了他。


原來他在那顆被劈倒的樹後看到那只破舊的花鞋後,就順著雨中極微弱的氣息一路追了下去,終於被他抓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怪人,至今他還不能確定那個怪人是男是女,只能感覺到怪人身體氣息的古怪。


當時他才要逼問下蠱的人是不是他,要怎麼才能解蠱,那個怪人就一直對他喊,「他能給鬼下蠱,他能給鬼下蠱!讓人死也無法擺脫的鬼蠱!」然後提醒他如果不回去,店裡的兩個人都會死。


不知怎麼,阮瞻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感覺不到惡意,而正當他猶豫的時候,那個怪人突然掙脫了他,迅速消失!


這時候,阮瞻感應到了小夏的危險,這才一步踏了回來。


後來他又問過那個道公,知道鬼蠱是傳說中才有的秘術,它是下在新死之人的身上,從此那個人的鬼魂不會轉生,只會為下蠱之人所用。當然具體的細節,只有懂得如此秘術的人才知道。至於控制植物的蠱術,那個道公連聽也沒聽過。


他在金錢的力量下告訴阮瞻的,除了鬼蠱的事情外,沒有比阮瞻自己查的更有價值些!


「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每次你都遇到這麼難解的事,逼得你不得不釋放自己的能力,並且還要修煉一下。」


「你不擔心你中的蠱毒嗎?沒人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我不能解,又沒有追到下蠱的人。而且連目擊者也失去了!」


「擔心沒有任何用處,是一種最不良的情緒,但是上戰場算我一份就行了。那個躲在幕後的混蛋讓我受了控制,差點傷害小夏,我要報復。」雖然阮瞻語調平靜,但萬里聽得出他心裡的焦慮,從小到大的朋友,沒有一絲一毫能相互隱瞞。他見到阮瞻緊鎖的眉頭,還有比平時愈發的沉默,就知道自己的情況並不太妙,「我只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失去意識,聽說中蠱是無聲無息的。」


「那蠱並不是要對付你的,我猜他是想能傷到一個算一個。再說,我檢查過你身體的氣息,那蠱不是要殺人,是想控制人。可你這混蛋外表看著雖然隨和,其實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定無意中反抗,偏你陽氣又極旺,兩下裡相沖,所以你才會裝死裝個徹底!」


萬里回憶了一下,感覺當時是有一股冷熱交纏的氣息一直往他腦袋裡竄,他當時就想給硬壓下去,結果造成身體劇痛。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看來這個蠱很難解吧?或者是沒有解的,對嗎?」萬里突然問,「實話實說吧,我看得出來這蠱有多詭異,現在你要告訴我實情。」


「我會找出那個叢林怪人,一定有辦法的。」


「那麼需要多長時間,總有個期限吧。」


「你不用管!」


「得了,我是個大男人。不用你隱瞞真相,告訴我!」萬里問,臉上難得的嚴肅。


阮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因為他們共同面對過太多的事情。他堅信這次也一樣。


「從你的身體氣息來看——三天,你只有三天的命!」


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四千三百二十分鐘?二十五萬九千兩百秒?這就是他正值壯年的生命就要凋謝的時間嗎?


萬里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他的臉朝向窗外,也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原來我還能活三天,可是我記得你老爸說過我是個長命的相貌。」


「我老爸還說過,你太好奇,會遇橫禍的。」阮瞻咬著牙齒,「不過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借過我很多次錢,從來沒還過;你亂開我的車,從來不加油,撞壞了也不修;你還和我搶女人!我才不讓你死,先還了我這麼多債再說!」


「女人?你說小夏嗎?」


「我說娜娜!」


「哈哈,你說娜娜啊!」萬里轉過頭來,臉上並沒有因為即將來臨的死亡而驚惶失措的神情,只是有些無可奈何和傷感,「那是君子之爭!」


「你那是橫刀奪愛!」


「得了,你又不是多喜歡她,不過女追男,隔層紗,你年青氣盛,受不住誘惑而已。娜娜那麼漂亮,你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滿足。」


阮瞻沉默了一會兒,回憶著往事,不禁微笑了一下,「也是,那是她的選擇。」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小夏的。」萬里又轉回臉去,「以前想過啊,不過現在不了,因為我還可以活三天。」他聳聳肩,裝作無所謂,「我才不像有的人,覺得自己快死了,一定要表白,那不是給對方心理負擔嘛。死了也不讓人安寧,夠狠!」


「我不會讓你死!」阮瞻一提起這個問題就咬牙切齒。


「得了,你我都知道,有一種蠱,是死蠱,除非下蠱的人死了,不然是解不了的。還有三天,機會不大。」萬里苦笑,「說不怕是假的,可是怕也沒有用,男人嘛,總要面對現實。不過這樣我至少可以實現小夏的願望。」


「她的願望?」


「是啊。有一次我問她想要什麼樣的愛情,你猜她怎麼說?」


阮瞻低著頭,不看萬里,怕一提到小夏就洩露了心底的秘密,但心裡還是很想聽的。


「她說啊——」萬里微笑,「她還真是傻得沒邊,這話沒有女人說得出來的,尤其現在的女人那麼勢利。她說,她想要一個人非常非常愛她,但永遠不要讓她知道!」


「她就是那樣,還以為生活是個美夢呢!」


「不過,現在她的夢想可以實現了,我可以替她完成。我想——我是愛她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5 PM
第十七章  暑期旅行的故事(上)


小夏的眼淚一串串的落了下來。


她其實並沒有走遠,因為從小生活在城市裡,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牛,還聽說抹上牛的眼淚可以讓人得陰陽眼,結果就跑到牲畜棚去看。而這個村寨的木樓都是二樓住人,一層的側面是牲口棚,那兩個男人又是站在窗邊對話,所以她在無意中全聽了去。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虧欠了萬里很多!


一直以來,她接受他的幫助,享受他的寵愛,那麼自然,那麼心安理得,從沒有想過回報,彷彿他對她好是應該的事。這是多麼可鄙啊!


現在他還有三天的生命,她要拿什麼還他!


一想到從此看不到他鹿一樣溫柔善意的眼神,聽不到他用半挖苦人半認真的語調說話,感覺不到他溫暖和煦的氣息,她就受不了!


阮瞻說了,決不讓他死,她也一樣,哪怕拿她的生命去交換,她也在所不惜!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搶,雖然我從小到大總是喜歡搶你的東西。這也不能怪我,在心理學上,這也是要引起你注意的一種方式。」萬里的聲音繼續傳來,「那時候還小,總覺得我們既然是那麼好的朋友,你為什麼還要拒人千里之外?所以總是想讓你發火。哈哈,還真讓我成功了一次,娜娜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氣得和我打了一架,唯一的一架,多麼難得!」


「是啊,然後我們鼻青臉腫兩個星期。」阮瞻的聲音傳來,語調因為回憶起往事而放鬆了些。


「可是小夏——是不同的。」萬里說。


「是不同。所以,我一定會保住你的狗命,讓你好好去愛她吧!這次你沒有和我搶。因為她並不是我的,而且永遠也不會是。」阮瞻的聲音又冷了下來,樓下的小夏的心也冷了。


「可她喜歡的是你!」萬里說,「我開始時對她是當個小妹妹一樣,因為她比較冒失,自己還不知道。總是讓我覺得有趣,產生保護感。可是後來看她喜歡你,我覺得我並不瞭解自己的心,因為我不想把她給你。」


「她會喜歡你的。」阮瞻說,「因為我不會和你搶。」


「不是這樣說啊,好像是你成全我一樣,如果我能活下去,咱們還是君子之爭。」從萬里的語氣中聽不出有對死亡的恐懼,「目前這樣其實是我的失誤。我和她是因為我的離婚官司而結識,那時候我才走出失敗的婚姻,不想再和女人有瓜葛。所以人為的劃定了界限。她是個敏感的丫頭,當然不會越界。結果我們越來越熟悉。弄得現在像是左手握右手,完全沒有了感覺,然後這時候你這混蛋又出現了!」


「你幹什麼去?」阮瞻問,聽語氣好像萬里要下樓一樣。


「我拿一點剛才吃的米糕,還真好吃。我死到臨頭了,當然做個飽死鬼。」


「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


「我相信還不行嘛。可我還是想吃。」萬里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要下樓來。


小夏連忙抹乾淨眼淚,深吸一口氣,快速從後邊繞過去,正巧趕到萬里走下樓梯的一刻走進了大門。


她盡力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和態度對待萬里,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圍在他身邊轉,跟著他逛整個村寨,而阮瞻則從她一回來就不見了蹤影,她想他是去拚命尋找解救萬里的法子去了。


晚飯後,阮瞻又出去了不過臨走時把血木劍交給了她,「周圍我看過了,沒有什麼大礙,但萬一有昨晚的情形,只要你不離開木樓就會平安。」


「村裡不會有事嗎?」小夏很怕帶給無辜的人災禍。


「他還沒那個本事襲擊整個村子!而且我布了陣了,別怕。」


「嗯,我不怕。只要能解了萬里的蠱,我什麼也不怕!」


阮瞻有一瞬間的疑惑,以為小夏發現了什麼,但見她也沒有什麼哀傷的神色,也就沒有深究。因為萬里命懸一線,而他根本不知道敵人隱藏在哪裡,所以他前所未有的焦急,也覺得自己非常的沒有用,並開始痛恨自己從前封印自我的行為。


他這一下午東轉西轉,一直在打聽各種可能的線索。他想知道那個蓑衣鬼的前身是什麼?從她穿的花鞋上來看,她死的時候是新娘,而鬼蠱是要在新死的人身上下的,這樣就可以把兩個線索合成一個。


據村裡的老人們說,這個村寨附近,只有在文革期間死過一個新娘。她是苗女,愛上了個知青,但父母逼她嫁給寨子裡的小伙子,她在結婚當天投江了!


阮瞻知道村民口中的人就是那個蓑衣鬼,因為她不停的從身上往下滴水。


也就是說,給他下蠱的人在六幾年就存在,並且會了這種蠱術,但這和黃博恆的年齡不符,難道是『楊幕友』?


那麼那個怪人是怎麼回事?他(她)也穿著新娘花鞋,雖然很破舊了,但確實上一模一樣的?這裡面有什麼聯繫嗎?


還有,黃博恆是出自這個村子,可是拿著他的照片在村裡問,竟然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造假嗎?如果造假為什麼要拚命阻止他們來這裡?這山村裡有什麼秘密?


關鍵是那個怪人,他(她)是誰?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山林裡有這麼一號人物,可是他感覺那個怪人是明白這一切的,因此必須找到他。


這山林如此之大,如果他存心要躲起來,真不知道要怎麼才找到他,可是萬里卻還有三天不到的生命!


不過,他倒是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能和他們來此地的目的聯繫起來。


據說就在兩個月前,有名叫阿旺、阿木、阿水的三兄弟在他們父親去世的一周之內暴死。而且死狀極其古怪,重要的是,他們生前對自己的父親極為不孝,這和城市中那些精神或肉體上虐待父母而致死的人高度一致。


這太巧合了,可他不相信巧合的東西,所以兩邊的事情一定有聯繫。


他今晚的任務就是挖開這三兄弟的墳看看,然後要在山林裡追蹤那怪人的蹤跡。這種事在白天不能幹,一是他尊重死者,不好讓屍骨見了陽光。二來,他覺得那個怪人不會在白天出沒,要找的話,必須是在晚上。


「你要小心。」阮瞻說。


「你也小心!」小夏看著他明明焦急萬分卻硬要裝作平靜的面孔,突然覺得他活得一定很累,不禁有些心疼。


她下意識的伸手撫撫他冰涼的臉。但馬上又回過神來,不僅急忙收回手,甚至還倒退了一大步。差點撞翻桌子。


阮瞻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慌張,其實小夏是因為聽到他說永遠不會與她有交集,猜測他是不喜歡自己的。所以對剛才的失態特別在意。


「我會守著萬里的。決不讓他再亂跑。」小夏又保證了一句,然後幾乎是逃到了樓上去。


「你跑什麼?有鬼追你嗎,我看看!」萬里正在樓上的客房裡坐著,見小夏跑得氣喘吁吁的,忙站起來。


「你坐你坐,你現在是病——你剛剛病好。要休息!」小夏連忙阻止萬里,怕他又生出什麼事來。


「我是什麼病人哦!」萬里苦笑不得,「你沒見我剛才吃了多少東西?」


「飯桶也可能是病人!」小夏硬把萬里拉到床上,「你昨天嚇死我了,不能再讓你嚇我第二次!」


「可是你不會讓我現在就睡覺吧。」萬里露出苦笑,「我過慣了夜生活,現在讓日落而息,實在不成的。」


他的生命還有三天不到,可不能浪費在睡覺上,三天後,他會永遠睡著。


「那麼你給我講講你和阮瞻上學時候的事。」自從偷聽到有那麼個娜娜,小夏心裡就惦記著這個人,想知道是什麼女人和這兩個男人都戀愛過,「你不是說你和阮瞻共同經歷過兩件半事情嗎?上次你在意大利時在電腦上給我講過了你們上小學時候的事,那現在我要聽下一件。」


「那是上大學時候的,你有興趣嗎?還有阿瞻的故事哦?」


「好啊,反正夜長得很,我又不想睡。不過要關了燈,這裡通電不久,不要浪費能源,浪費是犯罪。」小夏把萬里往床裡擠,她自己坐在床邊,然後隨後關燈。


「喂,你這樣讓我感覺很曖昧啊!」萬里說,「我會流口水的,而且別人會誤會啊!」


「管別人幹什麼,至於你,好好講故事,禁止胡思亂想。」小夏故作輕鬆的說,但卻借黑暗隱藏著淚光,這是他的最後一夜嗎?她忍了一下午了,這會兒有點忍不住了。


「好吧好吧,你喜歡聽我就講,不知道以後還——」萬里停住話頭,掩藏住情緒,「從哪講起呢——就從那個夏天開始吧!」


萬里開始講述他和阮瞻的第二次遇鬼的經歷——


那是在我們上大二的時候,當年阮瞻不像現在一樣,對陌生人是笑咪咪的,那時候的他沒有掩飾,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我們在學校號稱冰火二人組。


你知道的,冰山美男嘛,總是受女人注目,我就比他差一點,想想我到現在還不甘心。就好像劉鐵和倪陽,其實我覺得倪陽更可愛,可是因為劉鐵不愛說話,所以他更受歡迎。這就是女人的心理,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好奇的動物。


現在看這兩個小子就像當年我們的樣子,我想阿瞻雇了他們兩個,任他們怎麼不聽話都能容忍,就是因為他們彷彿是我們十年前的影子。阿瞻是個什麼都悶在心裡的人,他雖然不說,可是我想他是懷念我們在學校的時光的。


言歸正傳,說我們自己。那時候我們學校裡有一位公認的校花,名字叫蔣娜,我們都叫她娜娜,她是我們全體男生的夢中情人。娜娜個性有點像你,但可比你漂亮多了,別打我!我是從懷念的角度來回憶的。其實你比她漂亮一百倍行了吧?反正她很可愛就是了,但她也有一個大缺點。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眼睛不好,放著我這樣的火樣帥哥不愛,偏偏看中了冰山美男。


阿瞻這傢伙很沒有定力,被人家娜娜追了不到兩個月就投降了,一點骨氣也沒有,當然如果娜娜追我,我大概也能支持個——三、兩天吧!反正他們就成為了一對。


阿瞻本來就一副欠扁的德行,這回摘了校園玫瑰走,不知有多少男生恨他,不過他也不怎麼在意,多虧了我對他不離不棄。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們準備去一座著名的山做自助旅行,因為阿瞻平時太悶了,加上高中時代他老爹就已經去世,他每年放假都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我就請他一起去旅行。他當然推三阻四的不肯,但我把他硬拉去了。事後證明我是極其明智的,因為我們在山裡遇到了非常恐怖的事,如果沒有他,大概都會死在那裡,回不來了!


本來說好去的人只有我和兩個男生,外加一個女生,總共四個人,但因為阿瞻和娜娜決定參加,所以後來竟然增加到十五個人,總共九個男生和六個女生,成了一個小型團隊,其中不乏想橫刀奪愛的主兒。


年青人嘛,總有著無數的勇氣和幻想,事先也沒經過什麼野外求生訓練,也沒請嚮導,只帶了點必備的野營工具和地圖什麼的,就直奔深山老林去了,總覺得那樣才夠與眾不同,豪情萬丈。


那座山是什麼山我就不多說了,免得你以後旅行的時候有心理障礙。


反正我們是去了,但是山路遠沒有我們想的好走,剛開始還比較興奮,走著走著就累得不行了,結果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安營紮寨了。


如果現在我再去的話,我絕對不會在那種地方宿營——山峰的低窪處,旁邊有一條很小的瀑布,還緊挨著一個小水潭。


可那地方可真是美麗啊,有山崖,有草地,有野花,有瀑布,有恬靜清澈的水潭。當時我們只貪圖那裡的餓風景和取水方便,想著晚上可以看到水潭中映到的月亮,並點上篝火什麼的!並沒有考慮其它的事,就在那裡紮營了。


可是我告訴你,看事情永遠不要只看最表層的東西,那個地方其實極其凶險。要知道山裡的天氣十分多變,如果下雨的話,在那個低窪地帶,隨時可能被突如其來的山洪吞沒,而且離個不知名的水潭這麼近的話,你永遠不知道水裡會有什麼!


當時我可不懂這些,只是很高興的玩,雖然沒有抓到什麼野味,好歹弄了點烤魚和自帶的食品,很開心的辦篝火晚會,並不知道有東西在暗處盯著我們,也不知當天晚上就出了事!


那次的暑假旅行告訴我——在黑夜的山林深處,一定要提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5 PM
第十八章  暑假旅行的故事(中)


我們白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活動結束後都睡得很沉。當然我們也有一點野外生存的知識,在帳篷外點了火堆,還讓九個男生分為五組輪流守夜,阿瞻不愛理人,所以他自己是一組,讓他守的是最後一班。


本來一切都還好,可是在半夜的時候,天突然下雨了。雨不大,當時值班的男生覺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躲進帳篷裡躲雨。可能是太睏了吧,結果兩個人都睡著了。


誰知道這雨越下越大,而且我們是在山坳的最低窪處,在我們還沒意識到危險的時候,營地就已經被水淹了。


男生的帳篷比較靠高處,而女生的帳篷就在水潭旁邊,所以當我們被女孩子們的尖叫吵醒的時候,女生的帳篷已經完全被突如其來的山洪沖走,黑漆麻黑中只看到幾顆頭浮在水面上,還有白慘慘的手臂在揮舞呼救!


當時我們全嚇壞了,只有阿瞻還清醒,他指揮我們拿出防水的大手電和攀山繩,把男生分為兩組,一組在還沒有淹沒的高處打著手電照亮水面,並且抓住攀山繩的這一端,另一組水性較好的則用繩子捆在腰上,然後下水救人!


還有一個叫趙江的男生因為身體比較瘦弱,阿瞻讓他做協助工作,當有男生救到落水女生後,他就幫忙拉上來。


阿瞻這個人平時不愛被人注意,但是一遇到事情就會自然散發一種領導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聽從他。所以,我們也沒多爭論,也沒時間爭論,就按阿瞻吩咐的做了。


但是一下水我們才知道救人不是那麼容易的,這和在游泳池或者在平靜的江河裡是不一樣的。那時順著瀑布衝下的山洪,還帶著漩渦。水下感覺有暗流一樣,往下吸人。這也就是這幾個女生明明都會游泳,卻為什麼死死攀住幾塊石頭不能獨自上岸的原因。


我們在水中艱難的向落水女生游去,也沒有什麼特定目標。只是先從離岸邊最近的女生救起。只要碰到了誰的手臂就一把抓緊,然後奮力借助繩子的力量游到岸邊,讓趙江給拉上去。


當時天色太黑,水流又湍急,我們根本看不清水面上的具體情況,只憑借影影綽綽的黑影和呼救聲來判斷方位。那時候雨下得還很大,那點光線在隔了那麼遠的地方透過雨簾照來。本來就很微弱,再加上岸邊的人由於風雨和焦急,把那個光照得搖搖晃晃的,更是讓人視線模糊。


我們也不知道救上來的是誰,也不知每人救上來幾個。只是發現水裡還有呼救的就往上拉。折騰了半天之後,才發現水裡還有一個人在尖聲叫救命。我一急之下,和阿瞻又衝下水裡去。


趙江一直在岸上協助救人。並且清點人數。在我們入水的一瞬間,突然大叫:「娜娜,是娜娜,娜娜沒上來!」


我一聽就急了,說實話那時我對娜娜是抱有相當的好感的,哪能容許心上人死在這個水潭裡。所以不顧一切的向水裡游,旁邊的阿瞻也是一樣。


這時,岸上所有的光線全集中在一個地方了,但由於光線弱,我們看不清娜娜的臉,只看到了她的影子,奇怪的是我們抓不到她,甚至我和阿瞻都撞到了一起,也還是碰不到娜娜。


「那邊那邊!」


「往左一點!」


「抓住啊!哎呀!」


「不是那個!」


岸邊的同學不停的呼喊,我們耳邊也響起娜娜的哭叫,但無論如何,我們只見得到影子卻捉不住實體。


那時候阿瞻也只有二十歲,你該知道因為他厭惡自己的能力,所以從小根本沒有拿來修煉過,他父親過世後,他更是根本自我封印了起來,所以那時的他也只是有陰陽眼,看得清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且不太會被邪物侵襲而已,並沒有什麼力量。


他目前的能力是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自然的封印不住了,外加咱們總是迫他使用才逐漸恢復的,當時他的手段可連現在的一小半也沒有。


可他畢竟不是平常的人,所以感覺出事情的不對。他大叫著讓已經筋疲力盡的我先不要亂撲騰,然後揉揉眉心的陰陽眼位置就潛下水去了。


他潛了很久,可以說是太久了一點,而且無聲無息,好像被水捲走了一樣。我嚇壞了,以為他出事,就忘了他的囑咐,也潛了下去。


水又冷又黑,我潛得不深,手電筒聚起來的光還能透過水面,讓我能模糊看得見一米之內的東西。我是在掙扎著卻又摸不到的娜娜身邊潛下去的,可是在水下,我沒看見她身體的其它部分。就是說,娜娜的頭與肩在水面上,可是水面下卻什麼也沒有!


我嚇了一跳,連嗆了好幾口水,再仔細看,確實什麼也沒有,而水面上掙扎的『娜娜』還在呼喊,岸邊焦急的同學們也在應和,而阿瞻則根本看不見蹤影。


情急之下,我連游帶拉的爬上岸去,因為我在水裡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所以想拿一隻防水手電,再封在塑料裡,然後下水去找失蹤的兩個人。


我一邊讓同學幫我弄那個簡易的水下照明燈,一邊跑去看繫在阿瞻腰上的繩子,想把他拉回來,但一拉繩子,發現那頭沒有任何接力,原來繩子早就斷了!負責阿瞻的那位同學太焦急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


這下情況更緊急了,男同學都嚇壞了,女同學在一旁嚇的直哭。我怕再有什麼人出事,所以沒叫他們幫忙,只是自己回去,但游到一半時就聽到『撲通』一聲,然後看到趙江瘦弱的身體跳入了漆黑一片的水潭,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聽到岸上的同學亂喊一通,也聽不清什麼了!


我顧不得他。一心想找阿瞻和娜娜,雖然水下面的事讓我心驚肉跳,但我明白再怕也要下去,不然可能會永遠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第一個認真喜歡的女孩。


我奮游到『娜娜』身邊。但好幾次水流都把我衝開,直到我借助幾塊突出的尖石的幫助,拼盡全力才到達我的目的地,但同時也意識到情形不對——


我一個大男人都被湍急的水流衝擊得無法保持身體平衡,她一個嬌弱的小姑娘如何能浮在那裡不被沖走,而且十幾分鐘,一直呆在那裡!


意識到這一點。我又怕又不能相信,急忙潛下水去證實,並且用手電照射著,連續看了兩遍——可是,水面下依然什麼也沒有!


我相信我們遇到詭異的事了。急忙不動聲色的藉著水流往遠處移了一下,一抬頭卻看見『娜娜』還在揮舞手臂對著岸上喊,「救我。別扔下我!救命,把我拉上去!」淒慘的聲音誘惑著更多的同學來救她,我轉頭看到已經有兩個男生要下水了!


不能讓更多的人下到水裡來,否則會有更多的人出不去!


這是我當時的念頭,所以我把手電筒的光線移到『娜娜』臉上去!


娜娜本來是半長髮,可此時『她』的長髮卻一直垂到水面,並且把臉全擋住了。就如一叢茂密的水草一樣,而且『她』枯瘦的手臂和慘白手掌上長達三寸的指甲都證明這不是原來的娜娜,而是讓我們誤以為是娜娜,並有著她的聲音的東西!


我嚇呆了,手電的光線一直照在『她』臉上沒動。『她』好像對光線的反應相當遲鈍,我一直對著『她』照了十幾秒,『她』才慢慢轉過頭來看我。


漆黑如夜的亂長髮下,是一張白得晃眼的臉。我拚命想從長髮遮蓋下看到『她』的五官,但卻什麼也沒看見。


『她』的臉又白又平,空無一物,只有一張嘴。


嬰兒的嘴,小巧而柔嫩,沒長牙齒,此刻正咧開著對著我笑。


我嚇得把手電脫手掉落在水中,但在漆黑一片中,竟然覺得『她』要俯下身來吻我!


『她』來得如此之快,我腦海裡只有那張嬰兒的嘴的形象,甚至感到了那個吻的濕氣襲來,還帶著一絲腐臭的味道。


我來不及躲,卻突然感到水下有一隻手往下拉我。我本能的掙扎,但還是被拉下水去,混亂中也沒看清是誰,約莫十幾秒,又被推出了水面。


再一看,就見阿瞻擋在我面前,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黑棒棒。說來不恭敬,其實那個巴掌大的小黑棒就是大名鼎鼎的血木劍,不過以當時阿瞻那功力,頂多把這道界的異寶放大到五寸,根本不像現在這樣還能祭起來,而且比鋼鐵還堅硬。


但血木劍的能力你見識過了,當時哪怕這小小的一點大,就可以對付一般的靈體了,何況那水鬼沒料到這個,其實連我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隨身帶著他老爹的遺物。


只聽『彭』的一聲響,好像有什麼重重的落在水裡,水花激得有兩、三米好,然後『娜娜』就不見了。


「快走!」阿瞻對我叫,我也來不及回頭看,只是奮力向前。岸上的同學也拚命拉我們兩個,我們就這麼連滾帶爬的上了岸,然後還沒等喘口氣,又聽同學們又一陣喧嘩,原來那邊趙江也上了岸,竟然把娜娜也救了上來!


平時最弱小,最不起眼,最害羞的趙江竟然能英雄救美!而其它的人都沒有他冷靜,被障眼法迷住了視線,差點一個個葬身水底。


恍惚中,我向水中望去,奇怪的看見水面上漂浮著一件紅衣服。在漆黑的夜中都能感覺到它是那麼艷麗,絲繡的花朵那麼栩栩如生,光滑的絲綢在水波的掩映下閃著誘人的光,有生命一樣的漂浮在水面上,靜靜的,水流也沖不走,像是不甘心的望著我們,散發著勾魂攝魄的魅力!


「那是什麼?」平靜下來後的同學們都看見了那個東西,不由得互相詢問,甚至有幾個女生跟了魔似的,非要找點什麼把它勾上來。


「快離開,扭頭別看!」阿瞻大聲喊,近乎粗暴的把大家拉開,往山林裡推,讓我們遠離這奇怪的水潭!


雨還在下,我們只抓起了自己隨身的背包就匆忙離開。但在離開水潭的一剎那,我們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你聽過會讓你毛骨悚然的嬰兒哭聲嗎?那一次,我聽到了!


而且我們沒有清點人數,不知隊伍中多了其它的『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6 PM
第十九章  暑期旅行的故事(下)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打在人的臉上,既睜不開眼睛,還熱辣辣的疼!


我們走得慌亂,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是憑借本能向水潭相反的方向走。由於沒有路,只是在樹叢亂草中穿行。


最重要的是,天太黑了,不僅是因為雨,好像還有一層從樹林中散發的霧氣,讓相隔一步遠的人就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而且狂風暴雨打在四周的樹木草叢上,沙沙沙的,也聽不清各自的腳步聲。


我們是上坡,雨中路滑,總有人不斷的摔倒,為了防止有人滾下山去,也為了讓已經基本喪失視覺和聽覺的我們彼此間有個照應,阿瞻讓我們用登山繩連成一串,排成一個縱隊,走一段時間就要報一下數。


他在最前方,用一根木棍披荊斬棘的開路,我則站在最後一位,防止有人出意外!


「一,二,三,四——十五!」


最後一個聲音在我前面響起,是趙江,我能從聲音聽出來是他,可他怎麼是最後一個人?最後一個明明是我!


我一驚,但隨後安慰自己道,「可能是前面不知道什麼人一緊張,報錯數了,不會有事。只要人不少,就證明沒問題!下一次一定會糾正過來!」


「一,二,三,四——十五!」


又一次,我還沒報上數,聲音就嘎然而止!


然後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的報數都在趙江那裡截止!


我開始心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阿瞻在隊伍的最前面,也沒有人跟我商量。是有人驚恐之下反覆出現了錯誤?還是隊伍中多了什麼?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再一次的報數開始了。


眼見著數字越叫越靠後,馬上又要結束在趙江那裡,我一咬呀,當『十五』這兩個字剛從黑夜中傳來,我馬上叫了一聲『十六』!


我叫得相當大聲,所以在暗夜中顯得特別突然。我只覺得手中的繩索一緊,帶得我差點摔倒,然後是『哎喲』之聲四起,相信是阿瞻聽到我的叫聲,猛然停了下來,結果使慣性前行的同學們全都摔倒了!


「萬里。拉住繩子不要鬆開!」阿瞻對我喊。


我大聲答應了一聲,感覺繩子晃動不止。然後有人說話。慢慢的,我看見一條黑影慢慢挪了過來,我知道那是阿瞻,我們熟悉到不需要什麼交流就能感到對方的存在!


他走過來,摸了我的手一下。「十五!你是第十五個,並沒有多!你別疑神疑鬼的搞怪,害得大家走不成!」他罵了我一句,好像很不耐煩,然後就轉身離開。


我想還口解釋,卻突然感到手裡多了一件東西,一摸之下是那個小小的血木劍,當即明白阿瞻也覺出了事情有不對,但是卻不說破。


這樣我心就安了下來。聽著阿瞻一邊倒數著一邊走回隊伍的最前面去,叫誰的名字都會頓一下,好像會確定一下似的。


隊伍又走了起來,報數也依然進行,但到我這兒還是第十六個人!我心虛著。默默跟在後面,不知什麼時候走出去,什麼時候擺脫這些奇怪的事!


再一次,趙江說出了『十五』,我突然意識到,趙江明明知道我是最後一個,為什麼他報『十五』的時候,不會感覺奇怪?!


我壯著膽子往前追了幾步,奇怪的是,應該只相隔一米的,卻沒有追到,他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黑影在我前面不緊不慢的走!


我犯了脾氣,心想管你是什麼,非追到不可,於是執拗的去追,直追了十分鐘才靠近了他的背!


趙江的背上是隨身攜帶的背包,隨著他努力的走,在肩上一聳一聳的,我因為始終追不上他,所以就去抓他的背包,沒想到還沒碰到,那個包就『忽』的一下打開了,竄出來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一個赤裸的嬰兒趴在背包的邊上看著我!他渾身慘白慘白,手裡抓著個什麼東西,雖然是嬰兒的形象,卻有著成年男人那種算計的眼神。你能想像嗎?一個嬰兒的臉卻長著成年人的眼睛,還是特別陰險狡詐的那種,那是相當恐怖的感覺,而且他的眼珠還發出野獸一樣的綠光!


『卡』的一聲,一直沒有電閃雷鳴的天空突然爆出了一聲巨響,伴隨著閃電,我看清那嬰兒手中握著的是一隻人的手指,正津津有味的嚼著,用它那沒長牙齒的嘴嚼著,嘴角上全是血,顯然那隻手指是新鮮的!


我被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下意識的捏著那柄小血木劍,對著那怪嬰的眼睛劃去,不是我殘忍,是因為他那雙眼睛實在讓人心頭發麻!


『哧』的一聲,血木劍橫劃過他的雙眼,我只感覺劍身像是陷在軟泥裡,要被粘住了,嚇得我連忙撤回劍來。


而這時,他的整個腦袋彷彿是鐵皮罐頭一樣,腦蓋部分被掀開了一圈,向後翻了過去,在大大敞開的部分,一大群螞蟻和昆蟲從裡面慌張的湧了出來,即使在黑漆漆的夜裡,也讓人清楚的看到,怪嬰沒有腦漿,他的腦袋只是各類昆蟲的窩!


還沒等我回過神,那怪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在雨夜中是那麼響亮,震得所有人都驚呆了,趙江也回過頭來!


「你找死!」趙江狠狠的瞪著我說,聲音卻是一個女人的,然後我親眼看到他的臉變成了一個骷髏頭,眼眶裡有慘白的光芒一閃而過。


它伸出枯尖的手抓向我的雙眼叉過來,我本能的用手擋,它的爪子直接碰到了血木劍上。『啪』的一聲碎成粉末。


它慘叫一聲,一下就飄到樹林伸處去了,身後背的怪嬰被割得半斷不斷的頭在她背後不停的晃,像是向人們點頭打招呼一樣!


「怎麼啦?」阿瞻第一個跑過來。


「我們遇到——鬼啦!」我好不容易說出句整話,把血木劍藏在了手心。知道阿瞻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瞭解到。


「那是誰?」不知是誰問道。


「趙江。」


我的話才一出口,就有人答了一聲,嚇了我一跳,然後趙江蒼白瘦弱的臉就從圍過來的同學中擠了進來。我這才知道,那個第『十五』並不是趙江,他只是裝成趙江的模樣而已!


「這林子也有古怪,我們必須快離開!」阿瞻發佈命令,「但是我們不要用繩子了。乾脆手挽著手,而且千萬不要鬆開。萬一鬆開了,一定要呆在原地不動,叫我過來看!」


這時所有人都嚇壞了,所以唯一冷靜的阿瞻成了大家的主心骨,說出的話馬上被執行。他拿著手電逐個照同學的臉。然後親手把他們的手扣在一起。這時我還站在最後,當阿瞻過來時我企圖把血木劍給他,他卻又塞在我手裡,「你得罪他們了,更需要!」他說。


我們就這樣艱難的向前走,但此時伴隨我們的不僅是風雨聲,和偶爾的雷電聲了,一直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嬰兒的歡笑聲和這女人的自言自語,斷斷續續的在我們周圍的林子中迴盪!


「兒啊。多麼狠心的人哪,把你的頭割得都要斷成兩截啦,來,寶寶別怕,娘給你縫上!」


絲絲的穿線聲響了起來。近得就像在耳邊一樣,讓人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臉,看是不是針線在上面刺過!


「娘,我餓!」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他的聲音一出,把所有人都駭住了,尤其是我,明明是個嬰兒的,哭和笑也像嬰兒,怎麼聲音是個成年男人?怪不得那怪嬰有一雙成年人的眼睛。可是這也太詭異了!要不就是還有另一個『人』!


那女人嚶嚶的哭了起來,「娘對不起你啊,我的寶寶,嗚嗚——讓你餓到啦!嗚嗚——我們去找人來吃好不好?」


怪嬰笑了起來,好像很開心,並且咀嚼碎骨的聲音也同時傳進了眾人的耳膜!


嘎吱——嘎吱——


好像是金屬粗糙的表面磨著,長指甲劃過石頭,讓人感到是自己身體的某塊骨頭正在被咬噬,嚼碎!


有一個女生終於受不了了,大叫一聲放開了與同學互相挽著的雙手,摀住耳朵。


「都趴下!」阿瞻突然大叫了一聲!


倍受驚嚇的同學們聞言,都慌忙伏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見阿瞻的影子站在那,生澀的揮動手臂,在空中虛空劃了一個符咒,『啪』的一聲爆了個火花。光芒中一個黑影扭成麻花狀,外面罩著一件絲綢的紅衣,哭著叫著退了回去!


那衣服正是水潭中飄著的!


「清點人數!」阿瞻再次發出命令,然後逐個確認每個人,足足有兩遍。然而,他還是不得不宣佈,有一個女生不見了!


這時候,最可怕的事情出現了——因為長時間的驚恐和黑暗,讓同學們開始騷亂,開始出現各種意見,不再意見統一!


有的說,那個女生不聽話,放開了大家的手,是咎由自取,不能為了救她而危害到其它人的生命;有的說,不能丟下她不管,大家多少人來就應該多少人走;有的說要留在原地等天亮;有的說要盡快走出密林;有的說必須要團結在一起;有的說大家應該分散開,這樣生存的機會更大!


但總之,想要先逃命的人多,主張聽阮瞻的指揮,並救回那女生的只有我、娜娜和趙江三個。阿瞻則根本不表態,只冷冷的看著眾人爭執!


「你們安靜點,這樣吵嚷大家都要死在這裡!」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大叫了一聲。


也不知是因為我太生氣了,樣子比較猙獰還是我的聲勢震住了那些人,反正我一叫之後竟然安靜了些。但還沒等我說出下一句話,樹林中又響起女人和怪嬰的對話。


「兒啊,不要亂跑,那些壞人又要割開你的頭啦!娘沒有針線給你縫啦!」


「可是娘,這裡太冷了,放我出去吧!」


「啊——」又一聲大叫傳來,卻並不是樹林深處的母子兩個,而是我們中的一位男同學!


他像看到了什麼一樣突然衝出人群,跑進了與聲音傳來的方向相反的密林,拖長了的聲調一直迴盪,由近到遠,又由遠及近,在樹林中跑了一小圈又衝了回來!


他一邊叫一邊跑,又衝了回來,只是回來的時候——他的頭不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7 PM
第二十章  兵分兩路


沒有了頭的那位同學,卻像是看得見一樣,直衝進了人群中,隨著大家的驚叫躲避,『咕咚』一聲栽倒在地,而他脖腔中的血也在這時候才噴了出來!


冰冷的雨滴,溫熱的血,差不多噴濺到了每一個人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反正讓所有人都直接感受到了這種無法形容的驚恐!


這當場讓兩個女生昏倒,還有一個男生大叫著向水潭方向又跑了回去。


「我不走啦!我要回去!我要回——」他越跑越遠,任我們在後面如何拚命呼喊也叫不回頭!我們全體驚惶不安的等著,生怕又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異動!


此時,雨停了!


「或許我們應該回去!」見那個跑走的同學沒有遇害的情況,有人開始這麼提議。


沒人回答他,因為每個人都不確定,我們就像是獵物,被黑暗山林中未知的東西追捕著,驅逐著,直到我們全部死在這山裡為止!


就在我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那女人的聲音卻又傳了出來,這一回是哼唱著,低沉幽怨的調子在四面八方響起來,讓人感覺不到她在哪個方向,只覺得那曲子在我們耳邊迴響,浸入到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嬌兒啊,快入睡,月亮——」她慢慢的吟唱著。


仔細一聽,她唱的是搖籃曲,帶著心滿意足的勁頭,好像晚飯後,一個母親在哄嬰兒睡覺一樣。但本該溫柔的調子,卻被她唱得陰森無比!


「我們出不去啦!他要吃了我們全體,一個不剩!」一個同學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坐在地上用力挖,好像要挖個洞藏在裡面。「一個不剩!吃掉!吃掉!吃掉!」


他的發狂的行為刺激了大家本就十分脆弱的神經,一時間。團隊又開始不穩起來,哭叫成一片,絕望的心態互相感染。彷彿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生存的機會,到處瀰漫著那種不如放棄抵抗的情緒!


我急壞了,對著他們大喊大叫,讓他們清醒一點,可根本沒有用處。但我知道,這樣下去。大家真的都活不成了!


這時候,一直不出聲的阿瞻突然走了過來,隨手抓過一個離他最近的女生,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上去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是下一個,直到打到第七個時,其它的同學才被鎮住!


「想死不是嗎?那還怕什麼耳光?」他嘲諷的說,「要死死一邊去。別在這鬼哭狼嚎,有本事分頭走,鑽進林子裡去,反正不也是死嘛!」


其他同學被他突然的發飆給鎮住了,一句嘴也不敢回。全楞在當地。因為他平時總是冷冷的,連話也不多說,這種大發雷霆的場面誰也沒見過。


而現場一靜下來,那女人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還是唱著歌,但阿瞻可能氣壞了,大喝一聲,「閉嘴!」竟然把那怪聲也震得停止了。


「想死的就給我滾得遠遠的,想活就馬上給我蹲下!」阿瞻大聲說,「而且如果誰再不聽話,我發誓決不帶著他走出這個鬼山!」


他的氣勢和他話中的那個『鬼』字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所以大家都默默的蹲下,不吭一聲,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阿瞻見局面稍微控制住了,就向我招招手。當我走近他身邊時,他隨手畫符,我覺得外界的一切聲音都突然隔絕了,這才知道他是怕我們的對話被聽到,所以設置了結界。不過那時他的功力相當差,所以那結界很小,只夠我們兩個人靠得很近的容身,不然他可能會把所有人都保護在裡面,那樣也不會出那麼多的事了!


「現在我們不能繼續走了。」他低聲說,雖然有結界,但好像還是不太放心,一邊說一邊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怎麼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離開那裡追出來。」他懊惱的皺眉,「可能我們忙著救人的時候,他們已經附在我們的東西上了,因為按理說,魂體是不能離開埋骨地很遠的,除非有東西可以附著。」


「這兩個很凶啊!」我說了一句。


「沒錯,肯定是橫死的,而且死的時間不短,所以我們不能往前走了。」


「那麼我們要退回去嗎?」


「接近他們的地盤會更危險!你傻了嗎?」阿瞻瞪了我一眼,「問題是現在正是半夜,我們不熟悉這裡的山路,密林裡可以隱藏更多的東西。」


「那前進也不行,後退也不行,我們等在這裡嗎?」我也有點急了。


「沒錯,就只有等,再過兩個小時天就亮了,那時候一切迎刃而解。只是這兩小時看來會相當危險,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要想個計策才行!」


「你有主意就說吧!我絕對服從。」我說。


「這樣,他們肯定看出這群人裡,你和我是不好對付的。所以,我們兩個各負責一邊。」


「你說我們要分開行動嗎?」


「是的,你知道他們有兩個,要一起對付我沒有那個能力。現在他們還平靜,等天色漸亮時肯定會有更狠的花招。相信你看出來了,這兩個怨氣沖天,不把我們弄死他們是不會完的。所以,我一個人回水潭去。他們一定以為我是抄他們的老窩,絕對不敢怠慢,即使不是兩個都回去對付我、一路阻攔我,也肯定會回去一個,而且會是比較厲害的那一個,這樣你們這邊的生存機會會大得多!」


「那你怎麼辦?」我有點擔心。我們這麼多人,還不停的出事,阿瞻一個人不是更危險嗎?


阿瞻笑了一下,「我打不過可以跑,這點自保的能力我還有。而你們是不能呆在這裡的,最好有一個開闊的地帶才行。」


「可是黑燈瞎火的,去哪兒找開闊地去?」我急得沒法兒,「即使我們燒山。這大雨才停不久,樹濕成這個樣子。也是燃不起來的。」


「我可以用符咒試一下,但不能讓除你外的任何人知道。」阿瞻說著用隨身攜帶的小刀用力劃破手指,並且扯開我的外衣。在我貼身的白T恤上寫滿了血符。


「我們燒出一片空地,你要保證讓他們不看到我,好讓我抽空在地上寫幾個血符咒,這多少會有點阻擋作用。但我走後,如果留下的東西要襲擊你們。一切就都要靠你了。血木劍你拿著,雖然它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但是——至少可以保住你,還有——娜娜!」


他說著就要打開結界出去,我一把攔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猶豫了一下,「我們已經損失三個人了,可是你應該知道還會有損失的,因為你我都保不了那麼多人,只能多保住一個是一個。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所以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那你呢?」


「別管我。千萬記得不要跑,就呆在這裡,無論有什麼誘惑,無論覺得這裡多麼危險,其它地方多麼安全也不要離開。並且盡量管住其它人!如果天亮我不回來,你們先離開,然後——再來找我吧!」


「我不想聽你這麼說!」我心裡不安,一定要得到保證,「你一定要回來!」


阿瞻頓了一下,然後鄭重點頭。我這才放心,看阿瞻把我的白T恤撕成一條一條,然後一個人深入樹叢,不那些碎布隔幾步就綁在樹枝上,直至把我們圍在了一個不大的圓圈中。


「我們要放火燒個空地出來!」他說了一聲,然後假裝用打火機一點。


『彭』的一聲,火一下子在四周燒了起來,因為是符咒引起的火,竟然燃燒得很好,沒有濃煙,也沒有越界,就按照阿瞻事先圈定的範圍燒出了一個圈圈。


我看阿瞻蹲在地上,在四方畫完了血符咒,就招呼同學們把圓圈中心的雜草也拔掉。這樣,我們就好像呆在了一個空地裡。


「阿瞻,你要去哪裡?」看到阿瞻要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娜娜叫了一聲。我這才注意到她和其它同學一樣怕,因為整晚我們都處於驚嚇中,我竟然沒有特別注意到她。


「我要去找失蹤的同學,你留在這裡,萬里會保護你們的。」阿瞻回答了一句,然後不等別人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現在我們誰也不能出這個圈子,只要我們團結,堅守在這裡,一定會沒事!」我見阿瞻走了,大家像失了主心骨一樣,只好硬著頭皮裝老大。


我把阿瞻留下的符咒包裹在那些被拔掉的雜草裡,燃成了一個火堆,指揮大家圍火而坐,告訴他們無論有什麼樣的異動也不要理會,只要呆在這裡就一定會沒事!


「阿瞻會回來吧?」娜娜坐在我身邊,渾身顫抖的問。


我一邊安慰著她,還要一邊注視周圍的情況。


此時是相對平靜的,因為火,因為我們的忙碌,那鬼怪竟然有一陣子沒來騷擾,可是也因為這不尋常的平靜,讓我們心頭像壓上了一塊大石一樣,感覺他們在醞釀著什麼更大的陰謀,表面上雖然還好,但強烈的不安籠罩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上。


果然,當柴火剛一微弱下來,四周又悉悉索索的響了起來。


嗚——


那女人哭了起來。


「我好冷啊,拉我出來吧!」她哀求著,「我的孩子要生出來啊,嗚——他要餓死了!」


我們緊守著在一起,身子挨著身子,胳膊挨著胳膊,大家抖成一團,也不敢回答,也不敢抬頭。


「我好冷啊,拉我出來吧!」她重複著,慢慢的靠近了來,但始終沒有進入圈子內,顯然那畫在四方八卦位置上的血符咒起了點作用。雖然不能逼退她,但至少讓她進不來。


我此時也意識到,阿瞻對付的是那個怪嬰。


「好狠心哪,拉我出來哪,我冷!」


她繼續說,但我們就是不理!


「哼,躲著會有用嗎?」她作怪半晌後,突然發了脾氣,聲音陰狠之極,然後我們就聽到了耳邊『忽忽』的刮起了怪風。


一個東西從黑暗的樹林中刮了過來,感覺像個氣球一樣,鼓鼓的,但又輕飄飄的,一直飛到我們的上空!


「看看我!」氣球突然說。


我們明明知道是那女人的聲音,並不是氣球,還是忍不住往上看去。


『滴答』——


一滴血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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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誰是下一個?


那滴血落在了微弱的火堆中間,『彭』的爆出一抹強烈的綠光,讓我們看清了那個氣球的樣子!


那是個人形的氣球,也和人一般大,有著人的四肢和五官。但由於充足了氣,四肢可笑的支楞著,臉上的五官也漲大變形——鼻子扁平,嘴巴咧開,像是俯身對著我們傻笑!


只是他的上嘴唇有些萎縮,整排牙齒都露在了外面,讓那笑容呆滯而惡意,而且——他沒有眼珠,眼睛的部位是兩個深洞,血就是從那裡滴出來!


「如果氣球有洞,怎麼能充氣呢?」一個聲音慢悠悠的說。不知道是誰說的,也分不清男女,只覺得就在耳邊吹風一樣,突然就有了這歎息的語調。


是啊,為什麼能破洞的氣球能充氣,能飄上天呢?幾乎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主動隨著她的問話這麼想——


安靜,幾秒鐘絕對的安靜!


突然,一個女生尖叫一聲,嚇得抱頭趴在地聲,一隻手哆嗦著指飄在半空中那被一根血紅絲線牽著的氣球。


她認出了這個氣球的來歷!應該說在一瞬間,所有人都認出了這個氣球!


一時間,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然後『啪』的一聲爆裂聲,空中的氣球破了,夾帶著漏氣的風聲,直扎到地上來。


地上的人驚叫著四處躲,這樣一來,精心維護的圈子就散開了。


那情形太詭異了。我慢慢走了過去,低頭看那個破了的『氣球』。


那是個人,是那個驚慌中跑回水潭的同學。他不知怎麼被吃掉了身體的所有部分,只剩下一張完整的人皮,然後被充足了鬼氣,當做氣球放到空中去!


『吃吃』的悶笑聲傳來,輕蔑、邪惡——


「我的兒啊,終於吃飽了!」她拖長了調子數著。「第一個,被吃得骨頭不剩。」


說著,一串東西被拋到圈子中心來,又嚇得眾人四散躲避。我用手電一看,是一副牙齒,上面掛著一件西藏風格的飾物。那是第一個被抓走的女生的,她一貫喜歡這個。


「第二個,不好吃。只要了他的頭。第三個真美味啊,除了他的皮!可是——誰是下一個?!」


是啊,誰是下一個?


這念頭充斥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中,彷彿懸在我們脖子上的一把利刃,讓我們呆站在那裡不敢動,除了驚恐的呼吸,完全不知所措!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緊繃的琴弦終於斷了一根,一個女生被嚇得完全喪失理智,哭叫著脫離了大部隊。闖入了漆黑的叢林中!


我急得要去追她,但發現娜娜緊緊拉著我不放手,嚇得都站不住了,其它的同學也是如此,我根本無法離開,因為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阿瞻說得雖然冷酷,但卻不無道理。我們保不住全部的人,只能保住一個算一個。


想到這裡。我連哄帶嚇唬的把同學們又集中在一起,現在十五個人中,死了三個,失蹤一個,阿瞻離開了,就只有十個人了。


中間的火堆已經滅了。我把大家集中起來後,然後硬著頭皮把那具沒有頭的屍體,那張人皮,和那副牙骨集中到一個角落去,一來讓他們晾在那裡不太恭敬,二來也實在磣得慌。


我做這個的時候,娜娜一步也不離開我,一直拉著我的衣角不肯鬆開。想必是她怕得要命,因為我還算冷靜,讓她覺得安全吧!


那個女生跑走後就再也沒回來,這時候我還真怕她也被弄成人皮氣球放到我們頭頂上來,那種心理上的驚恐不是脆弱的人能承受第二回的,否則真會有人瘋掉也說不一定。所幸,這事再也沒有發生,可能是那個怪嬰去追阿瞻了,因而沒有人吃掉獵物吧!


但我們靜坐了不大五分鐘,那女人又唱了起來,歌詞只有一句——誰是下一個?


「往中間擠一擠,互相拉著,出了什麼事也不要抬頭,也不要跑!」我吩咐大家。


這時候的同學們像羊羔一樣溫順,幾乎是機械的執行我的命令,或者這時候無論誰說出什麼,他們都會照做。而那個歌聲,此時又停了!


雨後的密林濕氣很重,坐在地上時間一長,就讓人感覺像是浸在冰水裡一樣寒冷徹骨,加上死寂中不確定但又隨時存在的恐懼,讓我們一直打著哆嗦。


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見雨後的月亮竟然爬上了天空,但月光卻是慘白的,襯得樹林更加顯得陰森和詭異,不過視線倒是清楚了不少。


我藉機仔細觀察周圍,但沒看到任何東西,除了黑暗的樹叢還是黑暗的樹叢!只是在不遠的地方,有一點白光,我不禁用力瞪大眼睛看,卻還是看不清,只覺得是一點古怪的白掛在樹枝上。


我想了一下,覺得情況不明,有必要看清楚,於是就掏出背包內的望遠鏡,對著那個方向仔細看。


望遠鏡裡模糊一片,隨著焦距調整,我從一棵樹搜尋到另一棵樹,一直沒找到那個東西,但正當我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時候,那團白色卻突然映入了鏡片中!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白得嚇人,不像是死人,倒像是日本歌舞妓的臉,精緻但又詭異,眼部漆黑而嘴唇血紅,嘴角還掛著點什麼東西,像是碎肉一類的!


我駭住了,竟然沒有挪動望遠鏡,就那麼呆呆的看她,但因為手抖,視線歪了一點,而她好像知道我在看她,主動側過頭來,讓我們的視線對接。


她笑了。臉上的白皮一塊塊往下落,血紅的嘴唇動著,從唇型上看是在說——誰是下一個?


我大吃一驚,連忙扔掉手中的望遠鏡,好像這個被她碰過了。然後我突然又覺得不對——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為什麼聲音卻好好像是在身邊傳來的?!


這時候娜娜在我懷裡抖了起來,讓我意識到那聲音確實就是來自我們身邊!


誰是下一個?


大家都低著頭,那聲音悶聲悶氣的聽不出男女。也聽不出方向,但我聽出聲音是來自我們這十個人之中。


是有人瘋了嗎?還是驚恐中下意識的反應?


「誰在說話?」我大喝一聲,但聲音都抖了。


沒人回答我!可那問話卻在繼續!


「誰在說話?再不回答我要不客氣了!」我大聲說話以壓服恐懼。


還是沒人回答,連頭都沒人抬!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急忙拉著娜娜向後挪了一大步,「把頭抬起來?全體!」


死寂!


連蟲鳴也沒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甚至——除了我和娜娜,連呼吸聲也沒有。


「你確定嗎?」那女人的聲音又突然出現,這一次是在我背後不遠的地方。


我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循聲回望,也緊緊的把娜娜摟在懷裡不讓她回頭看,只是盯著眼前的同學們。


慢慢的,他們抬起來頭了!


我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個同學也保不住了!


因為他們全體不對勁,連表情都是一樣的,僵硬、呆滯。翻著白眼看人,在這月光的照射下閃著白光。這讓我知道,他們不是死了,就是被控制了,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


『忽』——


平地起了一陣小旋風,同學們像是樹木的枯葉一樣,隨風就直立起來。慢慢的向我和娜娜逼近,像要把我們兩個活剝了皮一樣的撲過來!


「跑!」我只說了一個字,就拉著娜娜開跑。


但是我謹記著阿瞻的話,決不跑出這個圈子,因為我知道她就是想讓我們跑出去,那時候就沒有什麼能保護我們了!


我們在圈子裡躲閃奔跑,那些同學就四處圍堵。好在他們中邪後的行動不那麼靈活,所以我們雖然在娜娜的驚叫中險象環生,但卻一直沒有被抓到!而且我有血木劍。它雖然小,也傷不了那些同學的肉體,但每當我胡亂揮舞木劍時,就會讓那些追擊我們的同學窒一窒,這樣就為我們贏得了時間!


月光下,空地上人影亂竄,娜娜的驚叫和那個女人不懷好意的冷笑交織在一起。這讓我又想起和阿瞻小時候遇到的那個捉迷藏的小鬼,不禁懼意稍減,開始憤怒起來,心想老子怎麼那麼倒霉,總遇到要玩躲貓貓的怪東西!


這一生氣,腦子竟然清醒了一點,一邊跑一邊想著為什麼會這樣?同學們明顯是中了邪了,因為地上有他們的影子,肯定不是死了,看他們能彎身,能隨意轉彎,也不會是殭屍,但為什麼呢?怎麼中的邪?我和娜娜為什麼沒事?


那個女鬼一直進不來這個被血符咒保護的圈子,頂多用妖法放個人皮氣球,她又是怎麼控制這些人的呢?


還有,在逃跑之中,我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頭,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只覺得有些不對。直到我們第三次險險躲過比較凶險的襲擊,並看清比其它同學要厲害的角色是誰,終於看出了事情的破綻!


趙江——


他沒有影子!


而且他的左手缺了一根食指!


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


趙江在下水救娜娜時可能已經死了,不然在那種危險的水流中,以他這樣瘦弱的身體,不良的游泳技術,而且是在沒有任何保護的作用下,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將娜娜救上來!


所以,那個怪嬰出現在他的背包裡;所以他是第十五個;所以怪嬰吃的食指是他的;所以同學們無聲無息的就中了邪!


而娜娜,因為和有血木劍的我在一起,或者因為是趙江愛慕的對象,所以能夠沒受到傷害!


啊——


娜娜又叫了一聲,這次是一個同學差點扯住她的頭髮。我把她拚命往懷裡一拉,一下子雙雙摔倒在地!


「起來!」我連滾帶爬的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堅持一下,天要亮了!」


「你們跑不了的!」那女鬼也意識到天色的問題,開始瘋狂尖叫。


我們只覺得魔音入腦一樣的難過,但又沒辦法堵住耳朵,難受得心臟都要裂了。而這時,一團黑霧開始蔓延開來,漸漸的讓我們開始看不清路了。


我知道,這是那東西最後的反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8 PM
第二十七章  還沒有完


她那麼枯瘦,從側面看只是扁扁的一片,讓人能肯定那華麗的衣服下並沒有肌體,只是一堆白骨而已。但即使如此,見她如同落葉被風吹起一樣,輕飄飄、直挺挺的立了起來,還是很嚇人的。


我一把拉住包大叔,因為他離那女鬼太近了!


「無妨!」包大叔拍拍我的手,輕聲道。


我也這才想起,因為女鬼把她的內丹給了那怪嬰,所以即使她沒有重大的傷殘,至少也損失了法力。現在的她在包大叔眼裡,自然不構成威脅了。


她慢慢扭轉過身,艱難的向我們這邊飄了過來。長髮蓋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清長髮下面的面孔,只覺得有一道白慘慘的光透過如簾的髮絲直射了出來,充滿了恨意、絕望和瘋狂的仇恨!這在憑借手電才看得清楚的黑暗墓室裡更顯得觸目驚心。


「還給我!」她陰沉著嗓子低叫。


「拿去!」包大叔出人意料的把手伸直,掌心中還托著那顆發著溫潤白光的珠子。


我們三個年青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包大叔要幹什麼,難道真要還給她嗎?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她咬牙切齒的又叫,那抖索又尖銳的聲音在墓室中迴盪不止!


「你不要了嗎?」包大叔卻還是好脾氣的說,「這可是好東西那,不要?那麼我就收起來了。」他說著慢條斯理的就要把手縮回。


那女鬼尖叫一聲,猛撲過來搶那顆珠子,卻撲了個空。然而她隨即『忽』的躍起,像一張畫一樣貼到墓室的頂上,正對著下方的棺材,居高臨下的瞪著我們。一動不動!


長髮從墓穴頂上垂下來,像烏黑的水草一樣蕩來蕩去!


在下面,我們終於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或者說,那不能算是臉孔。只是一個骷髏頭的正面。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右眼眶裡有什麼在閃爍著白光,雖然微弱,不過在這黑暗幽閉的地方,這已經能讓人看得非常清楚了!


這白光給人的感覺非常寒冷。無論誰被掃都會像被點一樣渾身不舒服,偏她還不停的對著我們『看來看去』!


「散開!守住自己的位置!」包大叔低喝一聲,我發覺他自從進了這個墓就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好像怕吵醒地下的亡靈一樣。


我們依言散開,默契的佔住了這間墓室的四個角落,團團圍住敵人,不讓她有機會到外間墓室去傷害我們的同伴。更不讓她逃脫!


我站在門左邊的牆角,阿瞻站在門右邊的牆角。包氏父子則衝到了裡側,包大同緊挨著那個那個一直面對牆壁的侍女鬼。他既不害怕、也不介意,彷彿身邊什麼也沒有,大大咧咧的站著。而包大叔則靠近了趙江,為了找個好角度甚至把趙江往旁邊推了一下,還致歉一樣點了點頭。


而我們才站好,頭頂上就傳來三分像笑,倒有七分像哭的怪聲來——


「我的兒啊,看娘來給你報仇。把他們給你做成餅子吃可好?」黑暗中,我們把手電照向了墓頂,但她呆的地方卻是黑沉沉的,好像有什麼吸收走了部分光線,只照出那裡有一個人形輪廓,其它一概也無,但是卻清楚的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好像她在和自己的孩子討論平常再簡單不過的一頓飯,而我們這四個人只是她兒子的盤中餐。她那溫柔又陰狠的語調從四面八方傳來,讓我不寒而慄。


「別怕,娘會陪你去的!你要先吃哪一個呢?是那個不說話的冷冰冰的人,還是最大個的這個?」


最大個的?難道是我?


我還沒想明白,就感到一陣奇寒襲來,周圍的氣溫驟降,像從夏天一下子來到嚴寒。這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包大同也是一樣。阿瞻雖然沒有像我們那樣克制不住的發抖,但也聽得到他牙關相叩的聲音。


「沒了陽眼,你能幹什麼?包大叔的聲音在昏暗中穩定的傳來,帶給我安心的力量。


「有了陽眼,你能幹什麼?」她恨恨的回了一句,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然向我撲過來,速度快到墓室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


慌亂中,我下意識的抬手一擋,手電的光芒從下方一下子照到她的模樣,這讓我看清,她的頭上竟然附著那張怪嬰的臉!那張比骷髏頭小上一號的嬰兒面皮上,慘綠而詭異。


一雙堅硬冰涼的鬼手掐在我的脖子上,讓我覺得寒意更甚,一陣陣從脖頸傳遞到全身,覺得自己的四肢都僵硬了,好像凍住一樣,同時窒息感也襲來。


但此時,我右邊黑影一閃,只見阿瞻把血木劍像匕首一樣握著,橫向裡就刺向那女鬼。


「滾遠點!」他大喝一聲。


女鬼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擺脫她製造的寒冷來救我,被血木劍散發的無形驅邪力一下擊中,慌忙放開我倒退,準確的跳到自己的棺材裡去,阿瞻也不廢話,又迅速退回去守住門邊。


四周又陷入了死寂。


我緊張的清了一下喉嚨,覺得在這時候發出聲響是極為不妥的事,但又不得不說,「那個怪嬰沒死。」我說出自己之所見,「他們合二為一了。」


「萬里,不要慌,那是她給你的幻覺。」包大叔說。


「她怎麼回事?剛才我化為劍身下來時,她還沒那麼凶哪!」包大同突然出聲,「再說她沒看到血木劍嗎?怎麼貿然出手?」


「如果是人的話,受了喪子的打擊也會先發呆,然後瘋狂報復的,笨蛋。」阿瞻頂了一句。


「我現在怎麼辦?老爹!」包大同意外的沒有爭執,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奇怪。


「以靜制動。」


「可是不行哪!老爹,咳咳——那小侍女在——掐我的脖子哪!」


此言一出,那三條照在棺材上的光柱,立即就集中在包大同所在的角落。只見那個一直若隱若現的小侍女鬼不知何時趴到了包大同背上,雙手正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包大同一隻手使勁掰著脖子上的鬼爪,一隻手摸向自己身上的布口袋。樣子極其痛苦,又像是無處著力一樣,連舌頭都要吐出來了。


「笨蛋啊,你!快甩掉她啊!」我急得大喊!


「我就是要——問我爹啊!」這麼艱難的情況下,他還是不停的說話。「我只能——殺——她,可沒本事——鎮她!」


我一急之下差點衝出自己守的角落,好在及時剎住了腳步,並突然意識到不要上當,又把光線調轉到墓室中間的棺材上。一邊盯著那女鬼是不是爬出來,一邊分神來看包大同。


只見除了我的光線挪開,照著包大同的還有一道穩定的光線。是來自阿瞻的方向。在這道光線下,包大同仍在拚力想擺脫鉗制,但是沒有用法術,而是憑藉自身力量。


而包大叔那一側的光線則有些抖,昏暗中,我只看得見包大叔扭動了幾下,然後伸手一拍一甩,就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被扔到牆壁上,變成一個瘦小的投影,不動了。上面當然還貼著一張符紙。


顯然是小侍女鬼襲擊包大同的時候,趙江也襲擊了包大叔。可包大叔是什麼樣的人物,哪能輕易遇襲,所以趙江現在被封在了牆壁裡。


「別亂動!」阿瞻的喊聲傳來,顯然是對著包大同,「我用血木劍飛刺她!」


「不行,別殺了她!」包大叔擺脫了趙江的糾纏後,連忙阻止阿瞻,然後又對包大同急道,「你用符火燒開她手。我來鎮她!」


模糊含混的應答聲後,包大同脖子上突然起了兩團小火,那小侍女鬼才一鬆開手,就被包大叔甩出的符咒,同樣封在了這面牆上。而包大同則長出了一口大氣。


遠遠望去,兩面牆上有兩個人影,雖然他們不說話,也沒有面目五官,但那模樣卻宛如在偷聽,讓人不自在極了。


可是,是什麼原因讓本來很老實很恐懼的兩個幽靈突然襲擊那父子兩個呢?難道是那女鬼趁我們全神貫注對付她時,施法讓其它幫手出來嗎?


這樣的話,她會不會也利用那些中她邪的人?那些我的同伴們,就像半夜在樹林中發生的那樣?在那裡,因為地勢寬廣,又有樹木,還可以躲避,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這黑暗封閉的墓室裡,會怎麼樣呢?


「萬里,萬里你在嗎?你說阿瞻怎麼還不回來?」我剛想到這裡,就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


是娜娜!


我一聽到這個,一衝動就把自己的職責忘記了,阿瞻也是一樣,我們倆幾乎同時擠到了門邊去看。


『卡噠』,一個腳步聲響起,手電的光線下,一條人影出現在外面的墓室裡。


她慢慢向我們做,一邊走,還一邊『萬里』、『阿瞻』的叫,讓我們倆一時呆住了,腦子根本無法思考,當然也不會知道要怎麼總。


『卡噠』,『卡噠』,『卡噠』,『卡噠』——


腳步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有更多的人影從外間墓室的隱蔽處冒出頭來,影影綽綽的跟在後面向我們走來!


一步一步——


一馬當先的人越走越近,直到我們看清她的臉——不是娜娜又是誰?


她笑著,可是那平時最美麗的笑臉卻說不出的詭異,只因為她臉上雖然在笑,可是眼睛卻毫無笑意與生氣,甚至有光線照到她眼睛時,也沒有一絲反光,更不說有反應了。


什麼樣的笑容最可怕?不是陰險,不是狠毒,不是算計,是眼神裡沒有情緒,是眉梢上沒有表情,呆滯的,宛如生硬的畫在臉上的笑容!


「快關門!」包大叔在身後喊,「別讓任何一個人進來!」


這一喊有如當頭棒喝,讓我們明白,如果放這些同伴進來,不僅我們會成為他們攻擊的目標,而他們也會為那不懷好意的女鬼的目標,甚至是要挾我們的籌碼!


我們如夢方醒,連忙去推門洞兩側的木門,可這木門從我們進來時就是敞開的,也不知有沒有合上過,而且極其厚重,任我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有移動分毫,可眼見著以娜娜為首的同學們已經快走到門邊了!


「老爹你一個人對付那個狠角色吧,我去幫忙!」包大同的聲音響起,同時一躍而至。


他站在門中間的位置比比劃劃,又蹦又跳,像發顛一樣,嘴巴裡也不知念的是什麼,同時雙手猛力向外退,果然使那些中邪的同伴停下了腳步。


包大同『呼』的長出了一口氣,我也暗中擦了一把冷汗,心想好僥倖。但正當他要開口自我誇耀時,一聲陰森的女人笑從背後傳來,面前明明已經定住的人又動了一下,然後受了召喚一樣開始繼續前進。


「哎喲老爹,你本職工作怎麼不做好?」包大同抱怨了一聲,又開始他的『儀式』,可才比劃了兩下,他就意識到根本來不及了,因為最前方的娜娜就差兩步就要走到了。


「倒霉!」他歎了一聲,然後一下子跳到門外去,一把抱住娜娜,猛力一推,連帶其它的同學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與動,震得後退了好幾步!


「快關門啊!我還能頂一頂!」他頭也不回的大叫。


這時候我來不及思考,雖然知道把他留在外面比較危險,但還是依言拚命推動木門,手腕和肋骨奇痛無比,手電也掉落在了地上。


『啪啪』兩聲脆響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阿瞻的手電和血木劍也被暫時丟掉了。他受傷比我重,推這種沉重的木門對他而言更加費力!


我們拚命的推,而外間的墓室『砰彭』的怪聲不止!


終於,隨著手邊發出『轟轟』的兩聲悶響,木門開始鬆動,並漸漸合攏了起來!


『砰』——


滾落到地上的手電的光線照射到了外面的地面,隨著剛才那聲響,我見到包大同倒在地上,本來就有傷的臉上,又有了新的傷口。只見他迅速的在地上爬來爬去,顯然沒有受重傷,但身邊的腳卻越來越多,被那些同學越圍越緊。而且,他一邊倉皇逃竄一邊還要左拉右扯,模樣狼狽之極,讓我和阿瞻在就要完全關閉木門的時候有了一絲顧慮。


要把他一個人放在外面嗎?他知道那些人是我們的同伴,是中邪的活人,因此決不會傷害他們,可那些人目前已經完全沒有了自我意識,而且邪力極大,會傷害他的!


「包大同快進來!」我喊了一聲。


「我也想!啊——混蛋,竟然打老子的帥臉!」他回答。


我努力想出他的身影,可是地面上的腳已經亂成一團,分不清他在哪裡,只能聽聲音。


「你快點!」我又喊。


「我進——媽的——不去。快關門!早點料理了那個鬼老大——再來幫我!」


「可是——」


「快點!老子要攔不住啦!快關門!」他拚命的催促。


我和阿瞻對望一眼,明白包大同說的是對的,我們動作快點,他的危險就會小一點,這樣耗來耗去,婆婆媽媽,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瞴z一聲,大門關上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9 PM
第二十八章  困鬥


大門在我和阿瞻的面前轟然關閉,我們兩個都累得趴在大門上,除了呼呼的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哪是人幹的活?特別我們兩個目前還是傷殘人士!


可我還沒緩過勁來,就感覺阿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理他,他又拍。我煩得才想問他有什麼事,他卻搶先一句,「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我還想問你哪!」


「那你拍我肩膀幹什麼?」


「我沒拍你啊,明明是你拍我!是你在我肩——」我住了嘴。


靜默,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而這個時候最好不要亂動!


兩隻手電筒就在腳邊,交錯的光柱中,血木劍靜靜的躺在那。這一切簡直觸手可及,但又像遠在天邊一樣無法得到。


我們周圍靜得太不正常了,我這也才意識到,剛才我們三個小輩折騰得那麼凶,包大叔卻一直無聲無息。


難道出事了?可這是為什麼?


按理說這女鬼已經失去了內丹,就算報仇的怨念再深刻,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了。再者,包大叔經過那麼多大風大浪,又行事謹慎,剛才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怎麼會輕易中招?可目前的事實是,我們倆現在背對著墓室站著,後面的情形卻大大的不對頭!


危險就在我們身邊!


『嗚』——


包大叔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但這聲音顯然是被悶住的,好像是他被什麼人捉住。而拚命傳達給我們的救助聲,警告聲!


在這聲音傳出來的一剎那,阿瞻突然蹲身,去抓那柄血木劍,可他的手指尖才一觸到劍身,身子就突然向後倒去,然後一下子懸在空中!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循跡望去。只見阿瞻被吊在了空中。因為手電全掉在了地上,墓室的頂又極高。光線到達不了上面,所以我也看不到阿瞻的上半身,只見他的雙腿拚命掙扎,但卻無處著力,在空中晃來晃去。


而圍繞在他身邊以及我眼前的,全是一叢叢的黑色長髮,好像從墓室頂上長出來的,在我們全心要關上大門的時間裡,已經悄悄滋長得到處都是。而且長到垂到我的肩頭。無風自動的擺來擺去。像拍我的肩膀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撲過去想抓住血木劍。可是我不動還好,我一動,那長髮有意識一樣纏住我剛彎下的腰,把我也凌空提了起來!


它纏得我好緊,讓我連氣也喘不上來,肋骨又開始巨痛。不得已只好用那只還好的手抓住腰間的束縛保持平衡。一摸之下,只覺得入手濕粘,絲絲縷縷,好像還會動一樣,讓人心頭發麻!


我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使勁抓住那頭髮,同時向四周觀看。果然見到阿瞻在我對面,因為大家平行的關係,終於看到他的情況。


他比我還慘一點,是被那妖異的黑長髮勒在了脖子上,不過他伸出了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舉到頭頂握住了上端,這樣他身體的重量就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不至於被活活勒死。但儘管如此,那黑長髮卻不鬆開,讓他也沒辦法採取下一步行動。


我不說話,但用眼神詢問他,憑著從小培養起來的默契,他明白了我問的是,「包大叔在哪裡?」


他朝下方點了一下下巴。


我低頭看去,直接闖入我眼簾的,就是那口黑沉沉的棺材!


自從進了墓室就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們只是知道那口棺材的蓋子是打開的,可還沒機會研究過裡面的樣子。此時身處上方,而且有一隻手電恰巧掛在棺材的左側,才讓我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根據包大叔的判斷,還有那女鬼以及陪葬侍女的衣著舉止而言,這座墓至少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可此時,棺材裡的杏黃絲綢裡襯還耀目鮮艷,和那紅色的華麗壽衣一樣,宛如是昨天才織成的。紅衣上的精緻刺繡,堆在胸口附近的珠寶玉器,在手電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好像絲綢和珠寶上的光華是流動的,讓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棺材中有一具奇怪的屍體,說她是屍體,因為她躺在裡面不動;說她奇怪,是因為有兩隻手骨突兀的支在那,並且一直不停的抓撓著棺材內壁,在棺材兩側的板上不斷的摸索,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響,刺耳之極!


還有,就是看不到她的臉——因為有一個人正站在棺材頭的部位,俯身向裡看!


從那個人的衣著和身形看來是包大叔。


他趴在板壁上,一動不動,彷彿很仔細的研究著女屍的臉,可是他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不對的地方。


他的背部繃得很緊的樣子,兩隻手分別抓住棺材的兩側板壁,不像是扶著以保持平衡,倒像是在拚命支撐,防止自己不要掉到裡面去!


還有,他不說話,除了剛才勉力發出的那一聲『嗚』,他再沒說過任何話,而且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在顫抖,彷彿棺材裡有巨大的吸力,而他在盡力向回拉自己身體,以擺脫鉗制!


包大叔怎麼了?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著了那女鬼的道嗎?


看那個樣子,他好像在和棺材裡的屍體鬥法,雙方誰也佔不了上風,正在僵持和對峙!


我驚駭的看向阿瞻,見他正咬緊牙關,努力抬他那只已經斷了的手臂,不知要幹什麼,臉上汗水淋漓。明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雖然情況緊急,但我也知道他在亂來。就算他的個性再剛毅,意志再頑強,生理上的絕對創傷也不會讓他的傷臂能幫上多大的忙,回頭女鬼打不成,他還說不定會變殘廢!於是我靈機一動,見我們倆相隔才一米多,便忍住痛。腰腹用力,向他蕩了過去。


我先踢了他的腳一下,讓他別亂動,然後越蕩越用力,慢慢向他靠近。一次,不成,兩次,不成,三次,不成,第四次,還不成。直到第五次,終於給我蕩到他面前,近到差點撞到他的臉!


我一把抓住勒住他的妖髮上段,穩定住自己,同時把雙腳墊到他腳下,讓他有地方可以著力。因為我們兩個差不多高,而我蕩過來後。位置就高了一點,所以他只好蜷縮一點身子才能做到,這也依賴於我們多年一起和人打架無數而培養出來的默契。


這樣我就能把他的體重轉移到自己身上,既不會讓他被活活吊死,還能解放出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讓他可以做點什麼扭轉過局面。現在我們可是絕對劣勢,包大同在外面生死未卜,包大叔和那女鬼互相制住不能動彈,我和阿瞻被人家在這裡掛臘腸!


阿瞻想了一下,然後虛空畫了一個符,伸食指和中指在吊著他的詭異黑髮上一劃,像是要切割一樣。可是,那東西沒有斷,反而像感覺到疼痛一樣扭動了起來,害得我差點鬆手。於是,他只好換了一種符咒繼續實驗,但還是不成功。


那時候,他的水平很菜,劃個符之前都要想一下才行,而且連折騰了好幾次,一點效果也沒有,緊張,疼痛,還有那有生命一樣的妖發的反應越來越大,都讓我倆累得汗流浹背,呼吸粗重,卻還是沒有擺脫鉗制。


「你等著,我用火燒!」他突然大聲說,嚇了我一跳。


我心想你這不是找倒霉嗎?如果被那女鬼知道我們在想辦法逃生,不是會來加強控制嗎?那我們豈不是更擺脫不了?


「你抓住,我下去拿血木劍,殺了這害人東西!」他不理我要他噤聲的表示,繼續大聲說。


我見他不管不顧的,急得差點撞頭,但頭還沒撞,就突然明白了阿瞻的用意。我們被偷襲後,一直想著怎麼逃跑,所以下意識的要保持安靜。可仔細一想,這是心理盲區,以為包大叔和那女鬼目前是相互鉗制,誰也動不了,就算我們吵翻天,她也管不到我們。


再者,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包大叔已經漸漸落了下風的樣子。他的頭部已經扎進了棺材,兩隻撐在外側的手因為用力都扭曲變形了。如果這時我們出聲,示意我們就要重獲自由,這不僅是對包大叔的鼓勵,也是對那女鬼的打擊,形勢就瞬時扭轉也不一定!


「好,我幫你!」我也大聲回應。


阿瞻點了點頭,繼續做他的『切割』試驗,我則勉力支撐他的體重,還要一邊嘴裡胡說八道搞心理戰,一邊注意下方的情況。


下面,包大叔已經扎進棺材裡面的頭正在慢慢回到外面來,不過他的手部更加扭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顯然在用最大的力量來擺脫控制。可是對手當然不會輕易認輸,所以包大叔的行動簡直就像是拉鋸——拉下來又被拉回去,然後又上來,又下去,始終無法徹底離開。


「包大叔加油!」我喊了一聲,心中焦慮萬分,而且我覺得快要虛脫了,這樣的話,我就再不能支撐阿瞻了!


『噗』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噴出來,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見包大叔的身子向後飛起,一下撞到後方的牆壁上,嘴角掛著血跡在呼呼喘氣,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而棺材裡的女鬼卻翻身坐起,抬頭看我,角度正好使我們隔空相望。我看到她的臉又恢復了那種日本歌舞妓的狀態,白得可怕,眉目又黑的嚇人,此刻更是一臉紅色斑點,一見就知是包大叔噴了血在她的臉上!


難道包大叔用什麼噴血的法門才擺脫她,還是她打傷了包大叔?


我疑慮的又看向包大叔,見他臉色慘白,比那女鬼不差,而且看來已經無力到連站起來都難了!


他的衣領也敞開了,他才嘗試動了一下,就有一顆東西從懷裡掉了出來,咕嚕咕嚕的滾到牆角去了,所到之處都泛起一絲美麗瑩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像一條銀線一樣在地面上一掠而過,正是那女鬼的內丹!


「快去搶陽眼,絕對不能讓她得到!」包大叔掙扎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站起來,又一跤頹然坐倒,只能對著我們喊。


我還沒說出話,就見那女鬼『忽』的一下站起,從棺材中跳出來,向著那顆內丹追去。不知是不是在和包大叔鬥法中也受了傷,她是慢慢走著追過去,速度不快。


「阿瞻!」我叫。


「好了!」阿瞻應了一聲,並且隨著他的回應,我感覺身上壓力驟減,阿瞻已經穩穩的跳到地面上去。原來他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割斷了妖髮。


那女鬼已經追到陽眼的附近了,而阿瞻落在了她身後,明顯慢了半拍,所以我一見他飛奔到與陽眼位置相反的門邊去,就知道他是想拿血木劍。如果他有血木劍在手,就算那女鬼奪回內丹,他也可以有機會一博!


「陽眼!絕不能讓她得回陽眼!」包大叔喊得聲嘶力竭,並且掙扎著要起身,顯然焦急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那邊的阮瞻也拿到了血木劍,正飛速向那女鬼撲過去!


那女鬼已經追到了陽眼,也不彎身去撿,只伸手凌空一抓,那泛著淡淡銀光的寶物就一下被吸到了她的手心裡!


這時候阿瞻已來到她背後,也不管形勢如何,握著匕首大小的血木劍就直刺過去!


「小心!」我大叫,怕他不顧死活的去拚命。


但耳邊只聽到『揪』的一聲,眼前一花,只見到那女鬼如同倒塌的建築一樣,迅速委頓在地,只剩下一堆華麗的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阿瞻殺了她?怎麼那麼快?!


事件的風雲突變讓我楞在那兒,忘了自己還是被吊著,不由得鬆開了手,一下子又被蕩了回去!


「我還沒刺到她!」阿瞻說,聲音裡也飽含著意外之感。


「當然啦!」包大叔回答,然後讓我見識了第二個意外——他輕鬆的站起來,抹了一下唇邊的血,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一樣。


阿瞻看了包大叔一眼,也覺出事情是他老人家算計的,有點不悅,「雖然你是長輩,可是也需要解釋一下。」


「年青人,不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講。呵呵!」包大叔好脾氣的說,「我不是無緣無故的,你聽過後就會贊成我這種做法的!」


「洗耳恭聽。」


「喂,先把我弄下來,我還掛著哪!」我插了一句嘴,提醒他們注意,我這個幫了大忙的人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阿瞻抬頭看著我,這回沒有用想的,也沒有實驗,直接虛空畫符,割斷纏繞在我腰間的妖髮,也不想想我是個肋骨和腕骨雙骨折的傷殘人士,沒有任何過渡就把我從離地好高的地方摔下來。幸好我平時喜歡運動,腿部還算有力,加上包大叔從旁邊扶上一把,不然可能會再摔斷一根肋骨。


「了不起的小子,才用過一次,能力就能提升那麼快!」包大叔讚了阿瞻一句。


「我們先去救包大同!」我好心眼的提出問題。


「他已經沒事了。」包大叔回答,「我們父子有心靈感應。」他說著又轉頭看阿瞻,「你將來也一樣,會和對你重要的人有心靈感應的。」


「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瞻指指地面。


在他的手指所指之處,紅衣突然蠕動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39 PM
第二十九章  從前


包大叔撿起一隻手電,然後走過去隨手拉開那件衣服,立即有一顆珠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它一擺脫衣服的覆蓋,就在地上滾來滾去,好像要找出路,卻又找不到!我這才知道,並不是衣服在動,而是這衣服下的珠子。


「陽眼!」包大叔小心的拿起它,放在掌心中。


我和阿瞻對視了一下,因為這珠子從表面上看來,不再是原來那一顆了!


原來那一顆在日光下根本看不見影子,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憑借其散發著的銀色光華判斷出它的痕跡。而現在這一顆,即使不是在正常光線下觀看,也能看出它變了顏色,從銀白變成了血樣的紅,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圓球。


我這人是比較有好奇心的,所以忍不住也撿了一隻手電湊近了看,只見那珠子在包大叔手心裡不停的哆嗦著,當我手上的強光照來時,它像受到刺激一樣向後縮了一下,中間的黑色圓球變成了扁扁的一線,好像是眼睛在躲避著強光的模樣。


我大奇,想從包大叔手裡把它拿起來看,但手指還沒觸到它,那顆珠子卻轉了個拳,警惕的『望』向我,然後我親眼看到它中間的黑色球體漲得又圓又大,突然往我的臉上砸來!


我本能的向後躲,包大叔則凌空抓住它,右手拿出一張符紙,迅速把它包裹起來。放入他身上背著的,那個有如百寶囊一樣的大布袋中。


布袋外面,仍可以看到有一個圓球滾動不止,顯得那麼不安寧,可包大叔卻好像沒感覺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問。


「那女鬼被吸附到自己的內丹裡了!」阿瞻畢竟出身道家,當場看出事情的原委。


「怎麼做到的?」我傻了吧唧的又問。


「包大叔設計的唄!」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先上去,然後我慢慢解釋給你們聽。」包大叔又回復到憨厚微笑的老農形象,同時拿出一個小鈴鐺,一邊唸咒一邊搖。直到被封到牆壁上的兩條黑影,也就是趙江和那小侍女的魂魄『啾』的鑽到裡面。才收起鈴鐺來。


接著我和阿瞻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了沉重的木門,果然見外間墓室空無一物,包大同和那些中邪的同學都不見了蹤影!


見包大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也不好問什麼,只好先順原路爬出這墳墓,才一上來就見樹林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人,而包大同則坐在一邊的大石上,一臉劫後餘生的德行。


「終於出來了!」他誇張的歎氣。「要不是這些累贅。我差點回去救你們。」


「他們怎麼樣?」阿瞻問。


「他們中邪了。這你是知道的,不過你們關上那扇門後,怪嬰他媽媽對他們的控制明顯降低了很多。我想如果把他們留在地底,不知道又會惹什麼麻煩,所以我用了點引諢咒,讓他們隨我爬出來。再用了點安神咒,他們就乖乖的睡下了。」包大同得意的解釋。


我沒心情聽他嘮叨,於是四處搜尋著,一眼就看到娜娜躺在左邊的一顆樹下,連忙跑過去看看她的情況。


「老爹,你是不是要快點解他們的邪啊,我聽說如果中邪時間一長,可能會損害本體哪!」


「什麼聽說,還不是我教你的,不肖子!」包大叔斥了一句,但手下沒閒著,不知又從哪裡拿出了一下網球大小的木球來,逐個摩挲同學們的頭頂。


那小木球是黑白兩色的,上面刻滿了看不懂的咒文。


「好了。」半晌,他在『救治』好最後一個同學後說,但我卻沒見一個人站起來,看到我疑惑的目光,包大叔解釋,「他們中邪時間不短,要緩一會才會清醒,並且只會記得中邪前的事情。」


「那麼您現在能解釋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我追問。


「完全是因為她的陰陽眼。」包大叔坐了下來,一副會回答我們所有問題的模樣。


「她是鬼哎,要什麼陰陽眼!」包大同提出我們的疑問。


「這不是平常意義上的陰陽眼,而是陰陽二眼。你知道修道的人都要修煉自己的法寶,而有的還修煉自身,她就是修煉了自己的眼珠,一修陰一修陽,如果大成後,威力會很大,那時大概誰也傷不了她們母子了!」包大叔耐心解釋,「那個怪嬰之所以敢於在大白天出來,就是因為拿了她的陽眼。這是至陽之物,帶著它,即使是至陰的鬼物,也能大白天出沒,只是還不能直接曝曬在日光下就是了。」


「她是鬼哎!」包大同用同樣的語氣說,「怎麼能修煉至陽的東西?還那麼純淨,正氣!」


「這個要一會兒來問一下他的陪葬侍女了。」包大叔說,「這也是不能殺她的原因之一,那女鬼的戾氣那麼重,肯定不會和我們說什麼,一切的謎底就要靠這侍女來解開。再者,看她身上之氣,身前身後都是良善膽小之輩,應該沒有做過惡,不要濫殺無辜的好。所謂眾生平等,鬼狐仙怪也是一樣啊!」


聽到這兒,我不由佩服起包大叔來,果然薑是來的辣,我們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他老人家連那麼小的事也思考到了。


「那女鬼生前一定不是凡人,所以死後也可以修煉。」阿瞻冒出一句。


「沒錯。」包大叔點頭。「我和她鬥法時,她不僅有百年鬼的法力,還有不少道術哪,雖然都被她用得變了味!」


「話說回來,包大叔,你為什麼要裝受傷呢?」我拉過話題,「害得我和阿瞻那麼危險。」


「嗯?怎麼回事?假裝?」包大同一聽就來了精神,「老爹快講,使用計謀的事我怎麼沒有看到?」


「這個嘛。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包大叔歉意的笑,「開始我是判斷錯誤。因為我們得到了她的內丹,我想她應該沒有多大能為了。可是一見到她我才知道,她修煉的陰陽雙眼,還有一個陰眼在她手裡,並不好對付,可是當時我沒時間和你們細說。」


「哦,老爹,你打不過就使詐!」


「這個——不能力敵,智取也是一樣的。」包大叔繼續說。「而且,我也不是打不過她。她失了陽眼。實力打了折扣,但是如果正面對敵的話,恐怕時間會長一點。我怕這些中邪之人會損害肌體,你們也抵受不住我們鬥法時散發的陰氣,當然要速戰速決。」


「所以,您在帶領我們和她鬥了幾回合後。假裝實力稍遜,而後在我們關門的時候,再假裝到她的棺材那裡去鬥法,而且還互相困住,最後做了一場大戲,吸引她去搶奪自己的陽眼。而這陽眼您已經動過了手腳,加過極強的咒術,結果反而把她自己吸附了進去。」阿瞻總結。


包大叔再一次對阿瞻讚賞的點點頭,但又糾正道,「你說得都對,可是我沒有假裝實力稍遜,因為那會讓她看出來,我只是封住了一處法力而已。這也要你和萬里做得好才行,剛才我那不全是做戲的,如果不成,也很有些危險。但我相信你,你是個天生能力強大的孩子,個性又硬有韌,指望你一定不會錯。」


「陽眼,絕對不能讓她拿到陽眼!」我模仿包大叔的語氣和神色,「您是哪間藝術院校畢業的?竟然還兼修過心理學!不僅演得那麼生動,還用反向法激得她完全不懷疑陽眼,還急著要搶我們一步拿回來,這才著了道。」


「我爹是民間藝術學校的。」包大同搶過話題,「民間有個說法,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這是規律。我爹年紀一大把,自然比我們狡——哎喲!」


包大叔給了他兒子頭上一記。


「可是如果說她的魂魄被吸附到陽眼裡也就罷了,怎麼她的骨頭也瞬間沒了。」我問。


「年輕人,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陽眼是至陽之物,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修煉的,不過她畢竟也是至陰之體,所以一旦破了她控制陽眼之力,她也會被瞬間融合為精,就是你們說的能量,包括那顆陰眼一起。」


包大叔的話讓我立即想起,變成紅色的陽眼中,那個黑色瞳仁一樣的東西,難道就是那女鬼的魂魄和她的陰眼一同化做的嗎?


「您要把陽眼怎麼辦?」阿瞻問。


包大叔沉吟了一會,「陽眼是寶物,難得是鬼來修煉的,竟然沒有絲毫戾氣。或者說,現在叫它為陰陽眼更為合適,你們應該見到了,這兩眼已經合二為一。至於怎麼處理,我是想看看這女鬼是因為什麼原由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和她交手時,我在她身上只看到凶,可是沒有殘。哎,想來她被人鎮在那個死穴裡百十來年,一定有什麼苦衷,還是問清楚的好。如果她沒有大惡,還是能渡則渡吧!」


包大叔歎了口氣,然後慢慢走到樹林中背陰的地方去,我們三個緊跟在他身後。


我心裡有點疑惑,還以為審問鬼魂這種事要在晚上才可以,現在雖然已經下午了,可太陽還老高的,就算在樹林中吧,有可能做不到吧!


可是才找到一處陰涼的地方,我就見包大叔從布包裡拿出了一把傘,很舊,也很小,不過打開後看到上面也是畫滿了符咒,並且還垂下了許多式樣古怪的流蘇。


他把傘打開,插在泥地上,然後把那個小鈴鐺也放在了下面,並開始唸咒語。


不長時間,我就看見傘下出現了模糊的影子。雖然看不清面目,但從她若隱若現的情形看,就是那陪葬侍女無疑。不過因為傘小,她的體形也小了很多。


因為我的陽氣旺,包大叔叫我離遠一點,但儘管如此,我還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這個女鬼死於一百多年前,生前的名字叫段錦,家裡是江南有名的綢緞商。因為她生而有異能,所以被信道的父親送到山上去修道,恰巧她也遇到了一個道法高深的師傅。所以功力進展很快,她父親很為她而驕傲,希望籍由她得道而雞犬升天。


只是後來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有了身孕。本打算雙宿雙飛的,可這男人懼怕她家的勢力,竟然隻身逃走。她父親知道這事後非常絕望,她也知道給家族蒙了羞,躲在家裡不敢見人。


後來因為對父親和家庭的愧疚,也因為對那男人的極度失望。她提出自裁以謝家人。她父親也是個鐵石心腸的,竟然答應了她。於是她離開家,找到了這裡。


她本是個孝順善良的人,不過遇人不淑才走到這一步,生怕自己成鬼後控制不住怨氣而傷害家人和無辜的人,所以才自己找到這一處環山且在水底的死穴來鎮住自己,讓自己永世不得出。甚至為了這個,她生前竟然在墓室的內壁和門上都劃了符咒。來阻止變成鬼的自己出沒。


等這個墓修好,她已經身懷六甲,但她並沒有想生下這個孩子,自己走進了墳墓,選擇被活埋。只是她爹在最後一刻又不忍,趁她不注意,把這小侍女也陪葬了,等她明白過來,已經出不去了。


於是,這兩個可憐的女人就死在了這個地底。只是沒想到的是,在她嚥氣的一刻,她肚子裡的孩子竟然出生了。


或許是她表面平靜,內心還是有怨有恨吧,所以這孩子一生下來雖然就立即死了,可是竟然又馬上復活了,而且活過來後就成了一個妖物。


他先是吃光了自己母親和侍女的肉身,正飢餓難耐時,一個建造這墓的工匠因為貪圖陪葬財寶,帶了幾個人進來盜墓。


這也許就是貪心的報應,他們不但沒有得到財寶,反而成了這妖嬰的另一頓晚餐。


而且這幾個人中,有一個人帶進來一隻小猴。這妖嬰因為想外出活動,而這嬰兒之體無法長大,所以附在了這小猴身上,把自己的肉身也吃光了。


段錦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這樣殘殺生靈,可是又因為母子連心,不想讓他受苦,所以施法把他困在這地下,只讓他偶爾吃些動物。而她自己則憑藉生前就有的異能而拚命修煉陰陽眼,想有朝一日可以通過寶物化解自己所生下的怪物的戾氣,讓他可以走上正途,歸於天道。


可是她忘了一句話——慈母多敗兒!


許多年過去了,怪嬰慢慢成長,雖然把猴子臉修煉成了自己的臉,體形卻從沒有改變,但是他的戾氣卻越來越重,性格也狡詐陰險,漸漸懂得利用那個溺愛他的母親的弱點。


這時候,我們這些旅行者闖入了他的視線。他對人肉的渴望,使他使出種種詭計和威脅,迫使母親協助完成他吃人的願望。


段錦本來不答應的,可是那晚的山洪給了怪嬰以機會。水漫過了墓頂,也淹沒了我們,讓怪嬰可以借水而出,擺脫母親的控制。


這時候,段錦本來還想阻攔的,所以雖然怪嬰在水面做怪,但並沒有成功,只是趙江為了救娜娜而第一個被殺死。只不過他沒有被吃,而是被怪嬰利用來尾隨我們。


它是想把我們都吃掉!


可是我發現了它,用血木劍傷了他,於是他藉機裝作如果不吃人就會死掉。因為心疼兒子,因為母親的自私,段錦給予幫了它!


她自己沒有親自動手,可卻以自己的法術協助了怪嬰,讓我們死了三個人!而那些中邪的同學,則是怪嬰想儲存起來慢慢吃掉的。


這就是我們遇到這麼悲慘的事的全部理由!只因為我們是一個鬼妖的食物!


這個女人該同情還是該痛恨,我是分不清了。一方面,她生前如此善良,死後又困住這妖嬰一百多年,沒讓它為非作歹;另一方面,她畢竟是殺死我同學的幫兇!


三個同學,三個朋友,三個一天前還年青鮮活的生命,現在連殘渣都沒剩下!


「你們要怎麼辦?」包大同問我和阿瞻。


我們倆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滅了她?可是她不夠可憐嗎?況且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受到了懲罰。饒恕她?那些冤死的同學會答應嗎?她畢竟也是幫兇!


「這樣。」包大叔為我們的猶豫不定解了圍,「晚上我去收集你們故去的同學的散魂,因為他們是橫死,又是被吃,還在外地,魂魄一定無依,我們讓他們來決定吧,畢竟受害者是他們啊。」


「我猜他們會給段錦改過的機會的,因為畢竟是從犯嘛。俗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包大同顯然比較同情段錦。


而且,他猜對了。


當天下午,中邪的同學醒了後,就被安排到當地的鎮上住宿,因為出了兇案,大批警察也到了。不過這種靈異時間,最後的結果仍然是不了了之,所以那個過程我也不必細說了。


只是我和阿瞻在半夜裡離開了旅店,去和包氏父子會合,這才知道那些被害的同學願意放過段錦,一是因為真正的兇手已經被消滅得連一點痕跡也沒有了,也算報了仇,二是因為包大叔答應讓段錦改過向善,而後為他們修福,保佑他們來生的平安幸福。


我曾經問過包大叔要帶那些魂魄到哪裡去,包大叔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邊界,一般人不會知道它在哪裡,可它卻是陰陽交界的地方,他要把那些亡魂放到那裡去,因為各種生與靈都有他們自己的規則和道路。


我沒再細問,後來在折騰了幾天後,警方拿出了所謂『科學的解釋』,然後我們就離開了。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次旅行,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悲劇!


這件事我到現在還有陰影,所以一到山區就有些奇怪的感覺。


萬里講完了這個故事,望向窗外。


此時天色漆黑一片,是黎明前最後的、也是最幽暗的時光。


窗外,黑影一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1 PM
第三十章  黑貓再度現身


「怎麼?」看到萬里神色有異,小夏忙問。


「沒什麼啊!」萬里掩飾了一下。


可能是自己多疑吧,或者是因為對山林總有些心理陰影的關係。就算有什麼,也沒必要讓小夏知道。他的生命只有三天,事實上如果從昨夜中蠱算起就只有兩天了,在這兩天他想看到小夏那沒有心機的笑臉!


「真的沒什麼嗎?」小夏不大相信,看了一下外面。


現在她和萬里是並排坐在床上,床就緊挨在窗邊,可是萬里比她高了二十公分,而且他又是坐在裡側,所以她有視覺盲點。


而一看之下,只見窗外漆黑一片,除了遠方風動樹林的那層層疊疊的黑影外,沒有任何異常,可這平靜中卻總讓人覺得蘊涵著什麼不祥一樣!


因為萬里的事,她現在有如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就讓她覺得會有邪惡的東西來害他。剛才聽著萬里講那個長長的故事時還不覺得,現在一安靜下來,她又開始擔心了。


她的預感一向很靈,而她目前的感覺很不好。


「真的沒什麼啦,我的視力一向比你好!」萬里拉小夏坐下,「看什麼窗外啊,還是聽我講一下我的光榮史!」


「你不口乾嗎?還講?!我給你倒一杯水吧!」小夏扭亮了燈,因為她覺得萬里的聲音有點虛,很不放心。


電燈的瓦數不大,但也足以讓兩個在黑暗中坐了大半夜的人覺得刺目,過了一會才適應。


「我又不是病人,你這樣我不習慣。說來我還真是賤骨頭,你對我喊打喊殺的我倒自在一點。穩當的坐著,聽我吹牛一下下。」


「你的故事不是講完了?你說有兩個半故事,已經講了兩個了,那半個我現在不想聽,回家後你再告訴我。」小夏攔住萬里。


她總覺得如果那半個故事不講完,他就不會死,所以她堅決不聽!


「不是哦,最精彩的還沒講哪,那可是我那次悲慘的旅行中,唯一的收穫。」


小夏沒說話,她知道那是阮瞻在大學時代的女朋友移情別戀的事情。那是她偷聽到的。可是她不能說,不然萬里就會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全部詳情。


「從那件事後,阿瞻的女朋友可被我橇到了哦。」萬里自顧自的說,「也不能算橇啦,只能說娜娜做了重新的選擇,可能在那一夜裡,阿瞻一直為了大家奔忙,沒有特別注意她,讓她覺得阿瞻不關心她,而我卻一直在她身邊。讓她覺得有安全感吧。不過我也一直認為阿瞻並不很在意娜娜的,不然也不會和我打了一架後就了事。他在大學時代是有名的冰山,也沒見為娜娜融化過一絲,不像對——」萬里突然住嘴,瞄了小夏一眼,硬生生嚥下下面的話。


不過小夏沒注意到萬里話中隱含的意思。因為她一直注意萬里的臉色,總覺得好像越來越差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現在怎麼樣?我說娜娜。」她隨口一問。


「她啊——死了!」萬里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該問的。」


「不,沒關係啊。」萬里微笑,「這就是你和我老婆——不是,是前妻的不同。她總是問個沒完,後來就因為這個和我分手,她責怪我不能忘了娜娜,她想獨佔我的心。其實她始終不明白,我忘不了的,只是我的青春時光而已,娜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說得自己有多老似的!」小夏斥了一句,「你——還想念她嗎?」


「不用想,他們很快就要見面了。」一個尖銳的、分不清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突然答腔,而聲音來自於——門邊!


門邊蹲著一隻貓,通體墨黑,幽暗陰沉得似乎就與這黑夜溶為一體,分不清彼此。她有一隻超大的貓頭,上面長著兩隻更為超大的貓眼,散發著冷綠色的光芒,凶狠,冷酷而陰森!


坐在床上的兩個人都吃了一驚,小夏更是『霍』的跳起來,手裡緊抓著阮瞻留給她的血木劍,緊張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自從扭亮電燈後,他們沒看見過門邊有什麼,況且門是關著的!除非是在開燈的一瞬間,趁著二人的眼睛還沒適應,它就從窗戶無聲無息的跳了進來,躲在角落,然後再悄悄出來。


可是,阮瞻在這是擺過陣了。那麼既然它能毫髮無傷的進來,也就是說這貓不是從陰間來的,它是實體,是被『人』控制的怪物!


而且它看來那麼面熟,正是小夏在辦公樓裡見過的那一隻!問題是——它能說人話嗎?


「你說的什麼鬼話?」小夏試探著反駁。


「不是鬼話,是催命符——他快要死了!」黑貓再一次說出人語,駭得小夏往後退了一步,又坐倒在床上。不過她注意到,黑貓並沒有張開嘴,彷彿說的是腹語,或者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不,他不會死的!」小夏氣憤的叫了一聲,跳起來想趕走那只黑貓,但它卻靈巧的閃開了,像一團黑風一樣。


「黑貓是不祥之物!不信你看!」它跳到門邊的櫃頂,那雙眼睛卻看向竹床的方位。


小夏轉頭望去,見萬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了。他僵直的站在床邊,牙關緊咬,雙手握拳,汗水沿著額頭滴滴答答滾落,一副強忍痛苦的樣子,而且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黑氣,彷彿流動的陰影一樣若隱若現!


「你怎麼啦?」小夏嚇壞了。


她見了那只會說人話的怪貓很害怕,但她發覺這所有的恐懼都沒有感覺萬里即將會死去這件事更令她驚恐萬狀!


「別過來!」萬里伸直手臂阻止小夏要扶他的舉動。


可他的手還沒觸到小夏的身體,就急忙又縮回去。而且拚命把兩隻手抓在一起!他克制著不發出痛苦的呻吟,可是從喉嚨間溢出的粗喘洩露了他有多麼辛苦!


「萬里!」小夏不知所措。往前蹭了一步。


「說了別過來!」他用從沒用過的嚴厲語氣對小夏吼,強迫自己向窗邊又移了移,離小夏遠了一點。


「這是怎麼啦?」小夏不自禁的又往前走,看他忍痛忍得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才一會兒功夫,汗水已經把他身上的衣服全浸透了。


「他的蠱毒發作,而他在對抗啊!」那黑貓又說,「蠱要他撕掉你的衣服給我欣賞,他不肯嘛!」


「什麼?」這答案讓小夏大吃一驚,隨即又感到侮辱。她岳小夏竟然倒霉到被一隻貓性騷擾嗎?!


「你這色貓!」她又生氣,又心疼萬里,於是提了血木劍去追殺黑貓。接連好幾次,把房間內的東西打翻了好幾件,還累得氣喘吁吁,卻仍然沒能傷那黑貓分毫。它不是魂體,在燈光下有影子,加上小夏沒有那個功力,所以奈何不了它!


「有時間殺我,不如想辦法別讓他痛死吧!」那貓嬉笑著說。


小夏被說得心慌意亂。覺得那只會笑,會說話的貓說得不是假話,於是轉頭看看萬里,見他為了抵抗蠱的威脅而強忍著巨大的痛楚,一個念頭在心裡冒出並掙扎了一下,最後一狠心道,「好。不用他來,我自己脫,只要你放過他!」說著咬牙解開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喵嗚——」黑貓滿意的叫了一聲。


「不要!」萬里則大喝,「你看不出——來嗎?」身體上的疼痛使他說話也斷斷續續,「並不是它要看的,而是背後的人要通過貓眼羞辱你,你不能那樣——那對我來講也——士可殺不可辱!啊——」萬里終於痛叫出聲,身體內無形的力量帶得他向後倒去,讓他一下摔在窗子上。


汗水流入了他的眼睛,讓他有一瞬間看不清楚。但他卻突然模糊的看到木樓對面的樹林邊上站著一個人,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此刻正對著他這邊的方向看來!


他猛的甩了一下頭,把汗水甩掉,用力分辨。一下子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原來是他!


那個人在笑,志得意滿、得意洋洋,而那張臉他是認得的,「小夏幕後——幕後的人是——是——」沒等他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襲來,就像有什麼把他的內臟全攪碎了,疼得他無法呼吸,而後頹然倒地!


「萬里!」小夏大叫著跑過去扶起萬里,只見他整張臉都蒙上了一團黑氣,而且那黑氣不再流動了,頑固的籠罩在他臉上。


她徒勞的用手擦了幾下,根本沒有用,萬里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時斷時續,彷彿隨時都會離開人世。


「下蠱的一定是你的主人是不是?」小夏氣瘋了,「一定是你的主人!帶我去找他!」她放下萬里,撿起地上的血木劍就向黑貓衝過去。


「喵嗚——」黑貓輕蔑的叫了一聲,一下就避開了小夏。然後轉頭用那雙綠眼看她,彷彿在說,「有本事你就來啊!」


因為知道這木樓的其它人一定被魘住了,沒有人出來能幫她,也因為對萬里的生命的威脅像一座山一樣壓在她心上,所以小夏幾乎喪失理智,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拚命循著黑貓的蹤影追了過去!


她要救萬里,她不能讓他死!


黎明前的黑暗是那種烏沉沉的黑,濃得好像化不開一樣,包裹住天與地,讓任何闖入其中的東西丟成為這黑暗的一部分。


小夏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林裡亂跑,根本看不清那黑貓的蹤跡,只是憑借對它跳來跳去時帶起的風聲的感應,還有它那雙幽綠眼睛的指引。


其實這黑貓如果要逃的話,小夏肯定是追不上的,可它好像故意要引小夏到什麼地方去一樣。在跑一段後就會停一下,轉過頭看小夏有沒有跟上,小夏才一接近,它就又閃身向前,始終讓小夏追不上它,又跟不丟它,還讓小夏一路猛跑,沒半點喘息之機。


黑暗中,小夏只看見貓眼在閃,雖然腿沉得要邁不開了,但還是咬緊牙關追著它不放。


萬里,等著。我來救你!她心裡無聲的喊!


她不知道它要帶她去哪,它也明白帶著她的很可能是個陷阱,不過因為血木劍在手,因為對萬里深刻的關心,因為想到這是救他的唯一線索,使她勇氣倍增,不顧一切,緊跟在那黑貓身後越來越深的進入到山林中去。只是她並不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後山的,那裡是附近村寨的人安葬往生者的地方——也就是墳場!


砰——


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突然又多出了一個異物,讓小夏狠狠的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石和枯枝讓她一陣刺痛,感覺一定是受了點皮外傷。不過她沒心思管這些,生怕跟丟了那黑貓,立刻就想掙扎著爬起來。可因為她狂奔了一哭太疲憊了,一下子竟然沒能起身,又重重摔在地上。而且為了保護血木劍,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就倒地了,被那個剛才絆倒她的東西咯得肋骨生疼!


「喵嗚——」那黑貓叫了一聲,聲音裡充滿嘲笑,聽得小夏心頭火起。


勉力爬起來後,她順手抓住絆倒她的東西,洩憤一樣去砸那黑貓。可在出手的一瞬間,她硬生生又把動作收了回來。


手中,是一隻繡花鞋!鞋面上繡滿了各式花朵,相當華麗,不過卻破舊之極!


是那個怪人穿的。她聽阮瞻講起過!他說過這個人是揭開謎底的關鍵人物!


那怪人就在附近嗎?難道阮瞻一直沒有找到的人,被她遇到了?!


她迅速爬起來,在樹木中東瞅西望,可眼神所及之處,除了四周影影綽綽的樹木和野草,什麼也沒有發現。


「喂,你在嗎?求你出來!」她膽怯的輕喊了一句。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在山林中迴響著,傳出很遠,可惜沒人回答她。


她清了清喉嚨,想要再喊,這時卻覺得眼前一陣冷風猛的襲來。她下意識的一躲,險險避過了黑貓的攻擊!


「喵嗚——」它厲叫了一聲,那對綠眼瞪得大大的,怒氣沖沖的放射出嚇人的光芒,一副責怪小夏不繼續跟著它走的模樣。


而後它彷彿看出小夏不再上它的鉤,而想進林子裡尋找其它人,所以又弓起身子對小夏二次襲擊,來勢又凶又猛。


小夏下意識的抵抗,因為手中握了血木劍,所以一擋之下是把劍身指出去的,那黑貓見狀只好彈到了別處去。顯然,雖然它並不十分怕血木劍,但多少也有些避諱。


不過,它實在太矯健了,小夏雖然有寶貝在手,但一來不能發揮血木劍的真正威力,二來動作太慢,所以不會幾回合,已經被黑貓抓傷了手臂和脖頸的好幾處地方。而看黑貓的意思,除非小夏和它走,否則它會抓死小夏才甘休!


「跟我走!」它又一次發人言。


小夏不說話,警惕的望著它,手裡握緊那只繡花鞋,身體語言明確表示,她不想冒險去找救萬里的法子,因為她有了新的機會!


「喵嗚——」


它又一次厲叫,但這次竟然傳出哭泣一樣的聲調,然後猛得向小夏撲來,目標是小夏的眼睛。


小夏驚叫著矮身避過,差點被挖掉雙眼,正怕它再襲擊,自己無力抵擋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念著她聽不懂的文字,語調平直,就像是誦經一樣,然後小夏看到了另一雙綠光的眼睛出現在樹林的邊緣!


那黑貓慘叫一聲,逃跑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2 PM
第三十一章   她是女人


「你是誰?」小夏雖然害怕,但感覺對方沒有惡意,於是壯著膽子問。


沒人回答。


不過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眨了一下,小夏這才注意到,這雙眼睛的綠與黑貓眼睛的綠是不同的。黑貓的眼睛是幽綠幽綠的,泛著冷光,非常邪異,而躲在樹叢後的那雙眼睛卻是正常的眼睛在黑夜中的反光,不過要更加明亮,並泛著一點綠色!


小夏爬起來,覺得躲在樹叢後的應該是人類。並不是因為他誦經時用的是聽不懂的人類語言,(黑貓也會說人話,可並不是人類。)而是根據那雙眼睛距離地面的高度,以及在靜夜中傳來的細細的呼吸聲來判斷的。


「請問——」


她話還沒說完,樹叢忽然亂動了一陣,傳來連續的沙沙聲,而那雙眼睛一閃就不見了。小夏看不太清楚,但憑感覺就知道躲在樹後的怪人正在轉身離開。


「別走!」她大叫一聲,不顧死活的追進了樹林裡。


這一側是密林,沒有路。那個人走得很快,小夏在昏黑中只看到大片叢生的植物在自己面前分開後又急速合攏,不得已把血木劍當開山的器械,一邊劈開擋路的植物,一邊叫,「請等一下——有事請教——人命關天,求你幫個忙吧——啊——」


她一時沒有砍開前方的灌木,結果那柔韌的枝條反彈了回來,正好抽打到她的臉上,讓她感到一陣辣辣的疼,連眼淚都出來了。可她還是不肯停下腳步。拚命向前追,「求你,停一下!」


她繼續叫著前方那個彷彿是躲她一樣的、越跑越快的、已經漸漸模糊的背影。「求你救命!救救他!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不讓他死!停一下,至少把你的鞋拿走!啊——」


小夏又摔了一跤,而且狼狽得連爬了好幾次也沒爬起來,眼見著前方的影子完全消失,連樹叢中有人走過的痕跡也消失不見了,心裡明白那個怪人已經離開,不由得悲從中來,趴在草叢中放聲大哭。


萬里中的蠱很邪,阮瞻說只有找到叢林怪人才有辦法。這山那麼大。找個存心要躲起來的人是多麼困難。而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卻被她跟丟了!


她為什麼這麼沒有用!為什麼一點忙也幫不上!像她這種人繼續活著,對這個世界一點貢獻也沒有!只會浪費糧食!她平白無故的葬送了能夠挽救萬里生命的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簡直就是個白癡!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自責的哭著,心裡所有的驚恐和不安此刻全被心碎的感覺所代替,完全不管周圍的情況如何,任性的亂揪身邊的野草。發洩著她一直忍耐的悲傷,沒注意到那怪人在樹叢中躲了一會兒後又慢慢的走了回來。


「萬里——你不要死——萬里——」她把臉伏在地上,想著把自己悶死算了。但卻在此時發現有一雙腳出現在她面前——只有一隻腳上穿了繡花鞋,另一隻打著赤腳!


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面前的一對黑瘦骯髒的腳腕,「救人一命勝造七極浮屠,你幫幫我,一定會有好報的!」她抽噎著,「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救他!」


「把我的鞋給我!」頭頂上傳來僵硬的聲音,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喜怒,小夏甚至分不清他(她)返轉回來,是同意幫她還是只是來要回她的鞋子。


她爬起來,不敢看對方的臉,很怕聽到拒絕的回答,只是恭敬的雙手把鞋奉上。


那人拿過鞋子,也不穿上,只是愛憐橫溢的撫摸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的把鞋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小夏因為低著頭,正好看到他(她)一雙瘦骨嶙峋的、如雞爪一樣的手,長長的指甲,滿手全是泥污,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好像電影中妖怪的手,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然而此時,那雙手卻伸了過來,輕輕撫摸上她的臉!


小夏僵直著不動,心裡雖然有些發麻,可是怕躲開的話會顯得不友好,這個怪人就要不幫自己了,所以拚命命令自己要忍耐,感覺他(她)的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極輕,彷彿很愛惜一樣的反覆摩挲。


「多細膩光滑啊!」他(她)歎息著低語,「年輕多好!」


「求你救我的朋友!」小夏哆嗦著聲音請求。


「他中的是死蠱,除非下蠱的人死了,否則他活不了!」那人幽幽的說。


「下蠱的人是誰?」


那人的手在她臉上僵了一下,沒說話。


「你一定知道他是誰對不對?告訴我吧!我會報答你,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求求你!」


「他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只要你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他!」


「他啊——」那人的身體也僵直了,只說了兩個字後就開始不停的喃喃自語,說著小夏聽不懂的話,但他(她)的手卻沒從小夏臉上拿開!


「告訴我吧!」小夏哀求。


「不——不行——他會殺死我的!」那人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小夏的臉,神神秘秘的說。


小夏立即聞到了一股酸臭噁心的味道,夾雜著泥土、爛葉、腐肉和說不出的怪味,還看到了他(她)滿口殘缺的黑色牙齒!


聽說長期吃死人屍體的人,牙齒就是黑的!


這念頭和這怪人的形象突然讓小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但她依然不想放棄打聽下蠱之人的事,於是為了逼退自己要逃的慾望,她捉住怪人的衣襟,急聲問,「他究竟是誰?」


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罷了。可那人卻像受了很大驚嚇一樣,突然向後猛退幾步,帶著小夏雖然鬆開了手,卻把怪人的衣襟撕開了!


可能是適應了黑暗,小夏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怪人的兩個乾癟的乳房——她是個女人!


此時,怪人大聲叫了起來,「新娘!小新娘——不,不,我不敢了——新娘給你!還給你!不要殺我!我離開,我死!死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出現!」


她驚恐的大叫。泛著綠光的眼睛東張西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樹林深處監視著她。而她在表明心跡一樣。然後還沒等小夏明白過來她所說的『新娘』是怎麼回事,她就發瘋似的迅速竄進了密林中。


小夏傻站在那兒,眼看著面前的樹叢在中間分開一條細線,紛亂的動了一陣,發出沙沙沙的碎響,然後歸於平靜。靜到只能聽見草蟲的鳴叫。


她又一次失去了唯一的線索!


她不知道該不該哭,只覺得無力和絕望。


怪人是個女人,雖然從她穿繡花鞋的這件事上有過懷疑,不過今天是第一次確定,她的的確確是個女人!


可是她說的『新娘』是什麼意思?指的是那個蓑衣鬼嗎?聽說她死的時候就是新娘!而這怪女人不也穿的是新娘出嫁時才穿的繡花鞋嗎?聽她的語氣,她搶了人家的新娘,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肯定是認識那個下蠱的人的,而且好像那個人和什麼『新娘』有關係!


沙沙——


側面的草叢中又傳出腳步聲,小夏心裡一緊,以為那怪女人又繞回來了,興奮的轉過頭。


沒有人。


不過,沙沙聲依舊傳來,草叢不斷的向兩側分開,彷彿有什麼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可就是看不到人影!


小夏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怕自己因為淚眼模糊而出現幻覺,可細看之處,情況是相同的,而且從草叢的痕跡看,那隱形的東西在逐漸靠近她!


沙沙沙——


五米——三米——兩米——


又一叢草在她面前不遠處倒下然後又彈起,小夏眼見著草叢在被壓倒時,泥地上出現了一對腳印,男人的腳印!


一個看不見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近她!


恐懼,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而是極度的害怕、驚恐、無助,外加被無形的東西追殺的壓迫感,這些感覺讓她一開始沒能做出反應,但當那對腳印再度邁近時,她的大腦及時發出了『跑』的信號!


不回頭!


這是她自從開始遇到怪事以後,總結出的經驗。所以她不轉頭看背後的事情,儘管身後的沙沙聲一直存在,好像她跑多快,也不能甩脫跟著她的隱形人。


她不知道隱形人是什麼目的,不過也不會傻到停下來去問他。她只是拚命跑,想著這黑暗就要過去,等天亮了一切都可以煙消雲散。


光明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停下——寶貝!」身後突然發出了男人的呼喚,聲音虛虛的,像是從遠方傳來,不像是就在身後,同時一個柔軟的不成話的手摸到了她的背上,讓她駭得驚叫了一聲,幾乎摔倒在地。


「滾開!」她叫了一聲,不理會身後是什麼東西,拐了個彎繼續逃。


她不能按既定的方向跑,誰知道那隱形人是不是把她當作獵物,要把她趕到設計好的地方去,就算現在的她是待宰的羔羊,她也不會乖乖的進入屠宰場的!


所以她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盡量把方向打亂,雖然她自己也辨認不出方向了。


身後,並沒有腳步的聲音,只是沙沙的,讓小夏感到不是人在追她,而是蛇一類的爬行動物,而那只柔軟的手一樣的東西則一直試圖摸她的背與腰,使她一路跑一路尖叫不斷,每次都險險的避開,沒有被摟個結實,或者被抓住頭髮。


天為什麼還不亮?


小夏焦慮的想著,不知不覺的從密林中穿了出來,跑上了一條行人踩出來的小路。身後的東西催命一樣的跟著,使她來不及判斷什麼,只能順著路逃,雖然知道還是甩不脫,但追擊者的速度在空曠地帶好像慢了一點。而且也沒有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了,只有印在地上的腳印尾隨著她!


疲勞,讓她幾乎虛脫;心臟,如擂鼓般在她胸腔裡劇跳;天空,只是才略微發白,這證明光明還要一會兒才能來臨;而她,快堅持不住了!


此時,前方一個地勢平緩的地方闖進了她的視野。


這地方樹木稀疏,比較開闊,小夏想也不想的就跑了過去。但一闖進去她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片墓地,四周全是半圓的墳包,有的有石碑,有的只是插了一根木條,在這才發白的天色下,宛如一個個影子在靜穆的盯著她。


那種被圍困的感覺讓她停了一下,想立即離開這裡,可那對腳印卻又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迫得她不得不向前,心裡充滿了絕望的感覺,難道自己這樣七拐八拐,還是沒能擺脫無形中的那隻手,終究還是被趕到屠宰場了嗎?


她慌張的繞過一個墳包,藏身在一棵大樹後喘著粗氣,偷看到那對邪異的腳印失了方向一樣停在離她不遠的一個地方,不禁把身體向樹後縮,想再避一下。


她屏住呼吸,悄悄的,慢慢的向後,再向後——


背後,一陣寒氣浸了過來,並突然有一隻手拍上了她的肩!


這讓她下意識的大叫出聲,因為轉身太急,一下子坐到旁邊的墳包上。墳包上插著個破舊的木條,上面歪斜的寫著幾個字,字跡已經模糊,看不清是什麼。


一個一身破舊灰衣的人背對著她站在樹邊。


可是,他是怎麼出現的?剛才明明沒有人在!而且他背對著小夏的話,又怎麼能拍到她的肩?在這個黎明前的時分,根本不會有人出現在墳場裡!除非他是——


小夏又驚又累,幾乎動不了,只是坐在那裡,而那個『人』也一直沒動。這讓小夏看清楚他似乎是個『老人』,不過他一直低著頭,也不轉身,從小夏那種在背後仰視的角度,乍一看會以為他是沒有頭的。他很瘦,很瘦,赤裸著腳腕,可是卻看不到他的腳,因為他的腳竟然是沒在土裡的!


「那邊!」他突然開口。


小夏駭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後縮了下,結果更緊得偎在了墳包上。這使她突然想到,她不是依在人家的『家門口』吧!


「走那邊。」他又說,伸手向左一指。


小夏這才明白,他是在給她指路,可為什麼?


「快!」他再說,換手又指了下右邊。


小夏向右望去,原來是她的驚叫已經暴露了行蹤,那腳印又追了過來。


沒時間懷疑,她勉力爬起來向左跑去。跑了十幾米遠,忽然聽不到追蹤聲了。


她驀然轉身,果然見那腳印就停留在她身後不遠,在原地徘徊了一陣,顯得很不甘心,但就是沒過來!


他不敢過來這邊!只要再往後走一點,然後等待天色徹底放亮,一切就結束啦!


小夏這麼想著,就一邊監視那腳印,提防它突然襲擊,一邊慢慢後退,可沒退了幾步,就覺得腳下一軟,『咕咚』一下掉進了一個深坑。


疼痛和驚嚇使她痛叫出口,然後當她左右觀看時,則差點嚇昏過去!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叢極美的花上,而離她不遠處,有一具棺材。一具腐屍坐在那裡正在看她!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3 PM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夜


神經堅韌,對於人類而言,是一項極好的素質。可是對於膽子超小且八字輕到隨時可能會遇到鬼的人而 言,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因為那樣你就必須時時親自面對恐懼,沒辦法以喪失意識做為逃避和自我保護的手段。


此時的小夏就是如此,如果能昏倒,她就不會那麼害怕和噁心了,可是她偏偏越驚恐越清醒,許多平時沒特別注意過的念頭和一連串的問題也在腦海裡不停的湧現。


這是怎麼回事?這具腐屍是誰?為什麼他的墳被挖開?是什麼人幹的?那個『老人』為什麼把她引到這裡來?為什麼那對奇怪的腳印會不敢到這邊來?


她只學過鑒定學,但沒學過法醫學,因此不能從屍體的外觀來判斷他死了多久。她只看出他是個男人,屍體已經全部腐爛,但還沒有到只剩下白骨的程度,所以外形相當的噁心恐怖。


因為小夏所掉落的位置偏高,所以即使他是坐在棺材裡,小夏也能看清他的上半身。他的臉爛掉了一半,五官模糊一片,尤其那爛得沒了眼珠的眼洞非常駭人,無論在哪個角度,都覺得他在死死的盯著你,讓你無處可逃!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漢族的喪葬習俗中的那種壽衣,而是當地少數民族的普通衣物,看到埋葬的時候相當匆忙,並沒有特別準備。


衣服是那種對襟的小褂,顏色已經分不太清了,前襟被繃開。小夏猜測那是因為死屍腹部漲氣,加之衣服較緊。所以才會被撐開。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腐屍的肚子也爆開了。已經變色的、分不清是肌肉還是內臟的東西向外翻著,蛆蟲爬得到處都是,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小夏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聽人說過詐屍的故事,據說都是因風而動的,在那種要起屍的臨界狀態,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把它們驚起來!


唯一能保護她的血木劍,在她掉落坑裡的一瞬間被丟在坑邊了,現在她是直接面對這無法迴避的意外!


所以她緊盯著坐在不遠處棺材中的腐屍。生恐它有什麼異動。可是她也不能就呆在這兒不動,必須要想辦法離開才行,不然如果它真的詐了屍,在這個坑裡,她只有等死的份兒!


這樣想著,她就開始以極輕的動作慢慢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可是在這寂靜山林的黎明中,她每微動一下就能製造出很大的聲響。這讓她緊張得心臟都要停跳了,一邊慢鏡頭一樣的行動,一邊還要繼續觀察棺材那邊的情況。


還好,他沒有動。這讓小夏有膽子開始尋找往上爬的地方。


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坑並不淺,有兩人高,棺材所在的地方更深。在她腳下是被連根拔掉的花,模樣極其艷麗,在四周的土裡還有部分植物的根莖沒有被拔光。只耷拉在那,一副隨時會掛的樣子。黃土的顏色頗新,看痕跡是有人新挖開的這個墳,說不定就是幾小時前的夜裡!


她嘗試走了一步,腳踝傳來鑽心的刺痛,提醒她掉落在這個深坑的時候受了些傷,可這時候疼痛對她是次要的感覺,驚恐和不安才是讓她無法忍受的。


她看到前方有一個斜坡。雖然距離地面更遠,不過坡度較大,可以攀爬。不過那裡太靠近棺材了,幾乎要站到腐屍旁邊才能做到。這讓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要博一博。


越走近棺材,她越發毛,總覺得那裡面的腐屍要跳出來一樣,而且越看越覺得他在對著她微笑。隨著她的方位的不同甚至還扭轉了脖子來盯她。


站在棺材的旁邊,她和那腐屍『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咬牙背轉身去,極力忽視後背發麻發涼的感覺,手腳並用的向上爬!


她清楚的明白不能掉下去。因為這是個大坑,剛才掉落的地方好像是為專門堆放那些美麗又怪異的植物的,而這一側卻很狹小,只有一個棺材。如果她爬到一半滑下來,一定會掉進這個棺材和那腐屍親密接觸。


可是看著容易,爬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右腳,用不上力,土壁上也沒有可以著手的東西,她只是用力蹬著坑窪處,雙手抓著泥土和殘餘的植物根莖,像壁虎一樣緊貼在土坡上,一步三滑的艱難向上。


兩分鐘的時間,在小夏感覺裡卻像是幾個小時一樣長,對回到上面的渴望,對身後忽被襲擊的恐懼,讓她格外緊張,所以體力也就格外消耗,這麼短的時間就覺得要堅持不住了。


此時,上方一根突出的植物根莖出現在她面前,她在驚喜中竭力抓住,雙腿用力,想藉著這根『救命稻草』攀頂成功,但一蹬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捉住了!


是那個腐屍在拉她!他不想讓她離開!


她心裡驚恐的想,拚命掙扎想要擺脫,但無論她如何用力,也無法甩掉腳上的拉力。而且在她一掙之下,手中那唯一的『救命稻草』卻鬆動了!


停止!別動!別動!


她嚇呆在那,不斷的提醒自己。


那根草是那麼脆弱的懸在那,下方的抓力又很強,只要她一動,那根草就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馬上會掉下去。


被拖住的是那只沒有受傷的腳,她只好忍痛用傷腳盡力承擔一點身體的重量,一直手死抓著那根隨時會被拔出來的草,另一隻手用力扒住土層,雖然泥土中的尖石及各種碎片扎得她的手已經流血了。


她一動也不動,像壁虎一樣緊貼著泥土趴著,甚至連回頭看一看也不敢,好在那拉力也沒有再向下。所以她現在是半吊在那裡,上不來也下不去,只是祈禱那根草不要再鬆動,然後等待奇跡出現。


「阮瞻——」絕望中,她輕輕念他的名字。每當危險時,她總喜歡想他,那會讓她感到特別安全。


一隻手出現在她面前,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驚叫了一聲,想要在掙扎,但只覺得身體凌空而起。腳上的抓力也消失了,她一下就被拉到地面上。


忽然間踩到堅實的土地,她的傷腳傳來的刺痛讓她又向前倒下,在那個熟悉且溫暖的懷抱裡,她在極度驚恐中都沒有喪失的意識卻因為這份安全而宣佈投降!






阮瞻靜靜的抱了小夏一會兒,在這荒涼的墓地中竟然有了份安寧感,不過這種難得的時光並沒有多久,他立即意識到天就要大亮了,不能讓屍首見到日光。所以只好先把小夏輕輕放在一邊。施法把那些妖艷的花朵燒得一乾二淨,也讓那具腐屍自動平躺在棺內,然後重新掩埋。


這個墳是他挖的,事實上他一晚上連挖了三個墳!


因為調查黃博恆的事毫無進展,但那蔓村裡幾個月前那三兄弟的暴死事件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三兄弟死得十分蹊蹺,沒人知道這三兄弟是怎麼死的,村民們相信是冤鬼索命或是不孝之人受到神靈的懲罰。在阮瞻看來,這件事必與發生在城市的怪事有關係,所以才決定半夜來挖墳看看!


根據小夏所說。在『援手』法律援助事務所的幾個案子裡,死者也死得很古怪,死者的墓地和案發現場都出現過會自己動的植物,像有生命一樣。而且這植物是怎麼出現在墓地的?如果是像蠱一樣被植在屍體中的,為什麼經火化也不會被消滅?


小夏在辦公場所還看見過一隻奇怪的黑貓,關正也殺死過一隻貓,之後關正就被殺了。他們在野店裡遇襲更是有一隻黑貓出現,並且有會移動的植物裝成殭屍的樣子!


總結起來就是。這些怪事發生的時候,都有黑貓和會動的植物!


萬里中了蠱,其它的死者十之八九也是中蠱。而自從他來到這裡後他才發現,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多麼強大的用蠱高手。他能用蠱控制鬼魂、植物、動物(那只黑貓很可能就是被他施過蠱的)、還給萬里施了那麼狠毒的死蠱。


他不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來調查對手的底細才遭的毒手,要知道出那麼多手段,並且下死蠱,對施術者本身也有傷害,除非有很強烈的恨意。不然不會這麼做。


可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又是『楊幕友』在其中攪局,甚至他可能也是來自於這裡,或者有重大淵源?


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黃博恆。


雖然沒有人認出他的照片,可是這不能說明什麼,他那麼有錢。完全可以整容。他有一種感覺,就是黃博恆一定和這裡有密切的關係。


這些亂成一團的線索,讓他苦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就要從最基本處下手。他要找出這三兄弟的死是否與城市中的案件一致,如果答案是肯定,那麼他也能肯定,在這山林裡一定能找出答案。


當然,還有那個怪人!


於是他半夜跑來這裡做那些挖人墳墓、打擾死者的缺德事了。而當他一到這裡,就發現有三座墳墓的周圍長滿了妖艷美麗的花,所以幾乎不用看墓碑,他就知道這三兄弟的墓在哪裡。而且不出所料,這三個人都是死於蠱術,雖然他並不太熟悉這種術,不過還是從死狀上看得出來。


另外那些花,和小夏在城市案件中所調查的一樣,是罌粟花。罌粟花就是很美的,只是城市中是火葬,雖然那些經過特殊術法處理的種子在火化的高溫下也沒有死,但畢竟不如以前,所以只長出枝幹,而且一離土就枯死。


在這裡,這些花在屍體中生長,然後扎根到土裡,長的茂盛之極,必須把墳挖開得很大才能把它們的根毀掉,並要以符火才能徹底消滅。


而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心又對小夏的危險發生了感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4 PM
第三十三章  八角樓


當時他已經調查過這三個墳了,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因為虐待父母而被殺的人全是中了一種以植物和動物合成而煉製的蠱,這種蠱極怪而且邪異,『原料』很可能就是黑貓和罌粟。


所以在城市中死的那些人看起來都像是服用毒品過量,還在幻覺中或黑貓的誘惑下挖掉自己的一隻眼球。


而對於山林中的人,下蠱人好像相當熟悉這裡的情況,知道不會受到嚴格的追究和調查,因此施的蠱更加兇猛也更加簡單。這三兄弟的致命傷害,都是腹部漲破,可以推測為從腹腔中突然暴長出植物什麼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關於蠱術的傳聞中倒是經常聽到,並不奇特。他最高明的地方只是在於——怎麼讓蠱發揮出毒品的功效,而在中蠱者死後,作為蠱而布下的種子仍然會動、會生長、生命力頑強到無法理解。


還有,為什麼他要用罌粟制蠱?罌粟是毒品,這和黃博恆奇跡般的一夜暴富有什麼關係?


為了尋找植物的根莖而徹底銷毀,他把這三兄弟的墳挖開得很大,不理會周圍『住戶』的竊竊私語。他驚訝的只是這蠱術的厲害,竟然把這三個不孝子的魂魄都吞食得不知所蹤,而他們的父親——那個脆弱又稀薄的魂體則一直哀求的望著他,又因為懼怕他的能力而不敢靠近和說話。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這話他聽過,不過從這位可憐的父親來看,父母的愛原來是可以超越生死的。雖然老人的魂魄看來也不知道事情的細節,但他卻畏懼而敬重阮瞻的能力,所以想要祈求阮瞻拯救那三個混蛋的靈魂。


阮瞻對此無法拒絕,雖然他對這三個該下地獄的傢伙一點也不同情,可是他對善良的鬼一直存有幾分不忍和感恩之心。畢竟,他是被人類拋棄卻被一個鬼救下的生命!


而當他重新掩埋好兩個墳墓,正準備把最後一個也恢復原狀時,那種不安的心悸感猛然來臨,讓他感覺到小夏處於危險之中。於是他立即防下手中的一切,用時空扭曲術一步踏了回來,卻發現小夏已經不見了,村長家的木樓裡只剩下一片狼籍、被魘住的村長一家和昏迷不醒的萬里。


他猜想小夏一定是跑到樹林中去了。正焦急得不知要去哪裡找她時,她傳遞給他的危險感又消失了,好像被什麼人救了。


這讓他有時間思考了幾分鐘,然後迅速把房間收拾了一下。刺了一點自己和萬里的血並混合起來。抹在兩人的眼睛下面。


這樣做是因為如今的萬里不省人事,脆弱得可以隨時被任何軟弱的東西傷害。他既不能呆在這裡守著他,也不能指望那個能防鬼但不能防人和妖的陣法,於是只好用血咒來加強聯繫。


他和萬里雖然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不過他還不曾強烈的想念過他,所以並沒有對小夏那樣心靈相連的感應。


安排好這一切,他才進入密林伸處去,但是遍尋不到小夏的蹤影。追蹤一向不是他所長,何況從小夏那傳來的心靈聯繫時強時弱,這證明她一直在與危險碰頭。但又總是在最後關頭成功擺脫掉。


這份認知讓他在整個黎明前的時間裡都處於一種焦慮又欣慰的情緒中,直到在小夏又一次傳來的心靈感應中覺察到了一股濃烈的陰氣,才想到整座山陰氣最重的地方就是這個墳場,這才及時的一步踏來。


「阮瞻!阮瞻!」小夏大叫著在昏迷中醒來。


「這裡。」阮瞻把手遞過去。


小夏毫不猶豫的一把捉住,這才發現天已經濛濛亮了。而自己正身處墳墓之間,待在阮瞻的懷裡。被她丟在墳坑邊的血木劍,則安靜的躺在阮瞻腿邊的地上。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作夢,因為阮瞻極少那麼親近的對她,而且她希望不久前的一切全是不存在的。


可是從阮瞻結實的胸口傳來的有力心跳,還有自己一動就會疼痛的身體上來看,她知道她所經歷的是事實,逃避似乎沒有用的。


「我們要快回去,萬里——萬里他——」


「我知道了。別慌,我會救他。」


「你知道?」小夏疑惑的問。


抬頭間,在清灰色的晨暉中,阮瞻那線條堅毅的側臉,不經意間映入小夏的眼簾。只見他雖然面色平靜,但眉頭卻緊蹙著,嘴角緊抿著,整張臉籠罩著說不出的壓力與寂寞,讓小夏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活得多麼累啊,心底埋藏著那麼多秘密,什麼事都裝在心裡不說出來,獨自面對一切,遇事總是壓抑自己,在本心外加了一層冷酷無情的外衣,還要在陌生人面前再加上一層溫文爾雅的假臉,沒有比他生存得更辛苦了!


她多麼想幫他,想一點一點溫暖他的心,擁抱著他,給他安寧,可是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讓她雄心勃勃的『農村包圍城市』計劃遲遲不敢實施,生怕稍一靠近,他就會走遠。


「我做過安排了。」阮瞻回答,同時看了小夏一眼。


只見她的小臉上雖然又是泥又是土又是哭過的污痕,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不過這反倒襯得她一雙半含淚的眼睛楚楚動人、溫柔極了,讓他的心一陣『砰砰』狂跳,連忙拉開偎在自己懷裡的小夏,生怕洩露了自己內心的秘密。


「既然醒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快回去!」他說著抬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符,然後趁時空扭曲還未結束,俯身抱起身上多處受傷的小夏,拎起血木劍,一步就踏了回去。


在小夏昏迷的時候,他沒敢抱著她使用此術,生怕這術法會對暫時失去意識的人造成什麼傷害。這也才讓他明白,他對她有多麼的小心呵護。


「這是哪兒?」小夏被阮瞻抱到竹床上。覺得環境不對,心想不是他操作失誤,跑到別人家裡吧?


「為了不讓村民起疑,我找了個新地方,這裡很偏僻。沒人來,行動比較方便。」阮瞻解釋,「我現在去把萬里背過來,然後仔細解釋給你聽。」


「可是對村長一家怎麼說啊?」


「我會說萬里半夜生病。我一早送你們下山了。反正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已經深入人心了。」阮瞻故做輕鬆的說。


實際上,是那個背地使壞的人無形中幫了他忙。要知道山裡人勤勞,天一亮就會起床,而對手為了半夜行事方便用了邪術讓村長一家暫時沒有醒轉,這樣他就可以抓緊時間『搬家』。


新的落腳處是他無意中發現的,環境很不錯,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假裝閒聊一樣和村民打聽了一下那裡的情況。


那是個風格獨特的竹樓,孤零零的坐落在遠離村寨的半山腰上,村民們叫它八角樓,據說是解放前一個法力很高深的雅禁(也稱禁婆、道婆或巫婆)的住所。後來那雅禁神秘的不知所蹤。這樓就再也沒人住,因為村民大多迷信,認為那個地方能跨越陰陽,所以連靠近都不願意。


文化大革命時,一群破四舊的紅衛兵來這裡鬧騰過一陣。不過後來每個人都神秘中蠱,不得不慌忙離開。他們雖然中的是普通的蠱,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幸好是一個很內行的道公給他們開了個藥方,才讓這些人擺脫了蠱的控制。


這件事更增加了八角樓的神秘感,所以這裡就更加人跡罕至。而阮瞻則因為存心要找出這山林中的秘密,又不願意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正要找個沒人會注意的去處,於是選中了這裡。陰陽兩界沒有他怕的東西,況且他進入小樓後發現這裡很乾淨,不僅是環境,氣場也是一樣。


這說明在這裡並沒有神怪事件,只是因為身處深山,又常年沒人住,陰氣較重罷了,還說明常常有個不知名的人偷偷的來打掃。如果要防,防的也是人而已。


雖然在感覺上,讓小夏和萬里單獨呆在這裡比較危險,可事實上無論他們在哪裡,該來的危險他們一樣也不會少遇到,還不如在這無人的地方,自己比較好施展,不用再有顧忌。或許他該考慮一下,以後應該教萬里和小夏一點小小的法術,讓他們在遇險時可以自保,當然這要在他們能安全順利的離開此地的基礎上。


而他心裡發過誓,一定要讓他們倆平安的回到城市中去,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把萬里背到八角樓後,和小夏解釋了一下搬到這裡的緣由,就立即回到村長家去善後。雖然他用的是時空扭曲術,但這畢竟是法術,這麼頻繁的使用讓他累得幾乎吐血,不過他也只能忍耐。


好在事情進行得還順利,這種真正深山裡的人都很樸實,讓阮瞻覺得撒謊是一種罪惡,哪怕是善意的謊言。而且因為他還要在村寨裡走動、調查,所以他聲稱還要在這附近瞭解一下風土人情,要繼續打擾村長一陣子,村長當然欣然答應。


而在這個忙碌的早上,他最大的收穫是——他有意無意的和村長提起在密林中遇到怪人的事,村長的表現有些奇怪,好像知道有那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不過他沒有馬上逼問,他想自己先調查一番後,再找村長談談。


然後他又回到八角樓裡,一邊幫小夏處理傷口,一邊讓小夏把她昨晚的遭遇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洗淨泥污後,小夏嬌柔的臉上顯示出一條被樹枝抽打出的紅痕,觸目驚心的斜在那兒,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滿是擦傷,扭傷的右腳踝也紅腫了一片。阮瞻握著她細嫩白皙的腳腕給她做復位按摩,心疼得都絞起來了。


「我又惹了麻煩嗎?」小夏看著阮瞻緊鎖的眉頭,擔心的問。


「沒有。」


「不是安慰我吧?」


「相信我,不是。」阮瞻和認真的回答小夏。


有時候解決問題就是這樣,總要有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攪點局、出點意外、勇往直前的搜集證據,在危險中刺激出新的線索來。小夏就是這樣一個人,通過她昨晚去追黑貓就會發現許多問題都是有牽扯的。


比如:那怪人是個女人,她口口聲聲提到『新娘』,這就聯繫到那個蓑衣鬼;從黑貓對小夏的態度上會發覺,幕後人對小夏非常感興趣,而黃博恆正是小夏的追求者;怪人說『那個人』很厲害,證明她是熟悉他的,假如那個人就是黃博恆,那麼就能證實他確實出身在這裡;還有,那能發出人言的黑貓,那對看不見人的腳印,都能證明敵人已經來到了他們身邊!


接近真相了!雖然謎底還是好像身處一團濃霧的中心一樣,可阮瞻知道這霧快要散了。最後現身的會是誰呢?黃博恆?楊幕友?還是另有其人?


「那個——追我的腳印,是人?」小夏問。


「是人,不過他很強,也會隱身,所以你只看到腳印。」


「我說血木劍為什麼不放光呢?」小夏吁了口氣,「我還以為在我手裡,它不屑理我哪!」


「怎麼會?它遇邪一定會有反應。只不過這裡蠱術盛行,不單純是魂體出沒,所以它的光芒不那麼明亮就是了。」阮瞻耐心的解釋。


「可是那個害我跌到坑裡的『老人』出現時,它也沒發光啊?」


「小姐,當時你坐在人家的『家門口』,你感覺有人拍你肩,並且有影子出現,有可能只是讓你看到的幻象,並不是真的魂體跑了出來,當時天已經快亮了。再說,他是善意的,可沒想害你。」阮瞻心裡明白,那是阿木三兄弟的老父,因為想讓他幫忙,所以冒著被隱形人傷害的風險救了小夏。


而那個隱形人十之八九是對小夏懷有特殊興趣的黃博恆,也就是黑貓的主人。當小夏無意間逃到墳場,而被阿木的爹指引到阿木的墳前的時候,他可能從那個挖開的墳上感覺到阮瞻就在附近,甚至懷疑過阮瞻就埋伏在墳後面等著襲擊他。所以,他為了自身安全選擇離開,他的多疑救了小夏。


「那個人——是黃博恆嗎?」小夏問。一想到他對自己不堪的目的,在半夜追蹤她,甚至逼迫自己脫衣服取悅於他,小夏覺得羞憤莫名。


阮瞻點點頭。


「那我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恨萬里了。」小夏厭惡的說,「你說過,下那麼中的蠱,一定是在強烈的情緒下才做出的。」


「那為什麼?」


「因為——上次在關正的追悼會上,他糾纏我,萬里冒充我的男朋友來著。」


「原來如此。」阮瞻低聲說了一句。他現在才明白那蠱是針對萬里來的,對方一定瞭解到萬里比較好奇的個性,所以一切都是個巧妙的圈套。就算當天沒有成功,他也會想其它方法害萬里的。


只是,那蠱如此邪異,又是怎麼煉製的?難道他這次遭遇了一個用蠱的天才嗎?


他這樣想著,就轉過身去看萬里。只見他還是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臉上黑氣不散。


「他怎麼辦?」小夏也憂心忡忡。


「他會一直昏迷到,直到我把他救醒!」阮瞻輕輕擦下小夏的腳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5 PM
第三十四章  白手與花臉


    「你要怎麼做?」小夏問。


    「我先去附近村寨打聽一下那個投河新娘的事,然後再打聽一下,這裡以前出現過什麼重大事件或者來過什麼奇怪的人沒有。」


    「你要快點回來。」小夏囑咐。


    她知道,她和萬里一病一傷,不能給阮瞻幫忙也就罷了,決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但雖然這麼想,一想到阮瞻離得那麼遠,還是瑟縮了一下。


    阮瞻明白小夏的心情。


    就算是膽大的女人,讓她和一個昏迷的男人獨自呆在深山裡都會害怕,何況小夏那麼膽小呢?可是每次的情況都是這樣,逼他不得不扔下她。


    「只要你在危險的時候用力想我,我一定會立即回來。」他向她承諾,「你說過,你不是我們的累贅,是我們的夥伴,所以我相信你會保護萬里。而我——會保護你們兩個。」






  整整一天,小夏都是在寢食難安中渡過的。


  在過去的兩天裡,她先是經歷了野店被襲事件,然後今晨的黎明時分又遭遇驚魂時刻,這都使她疲累之極,但目前的情況又使她無法安眠。


  即使迷g糊糊的睡下,不長時間就又被驚醒。有時是不經意的風聲、有時是山裡的鳥鳴、有時是萬里稍微粗重一下的呼吸、甚至她翻身時竹床的『吱呀』聲。都會讓她驀然醒轉,最後一次乾脆就是八角樓內異乎尋常的安靜。


  淺眠之中,突然就覺得靜得不對勁,彷彿是身處一個真空的環境中。那樣從睡夢中走出來,往往會異常清醒,還有一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看看身邊的萬里,他還是不省人事,只是眉頭緊縮,好像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一樣。這讓小夏忍不住又去擦他的臉,可那黑氣也依然抹不下去,就像一片重重的陰雲浮在他臉上,同時也壓在小夏心裡。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阮瞻竟然走了整整一天沒有回來。


  他已經兩天一夜沒睡了,也沒怎麼吃過東西,不像她。好歹也做了一下補充,如果再這麼下去,萬里救不回來,他自己也會被拖垮。


  小夏擔心的想著,不過也明白,他們要調查的事太久遠了,弄不好要追溯到解放前。而他們憑的只是推斷和一點蛛絲馬跡,既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文史資料,更不能被事外的人發現他們真實的目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抽絲剝繭的找出事情的真相是很難的。


  可是他們卻非要找出真相不可,因為這關係到萬里的生命!


  別說一切只是推測而已,就算下蠱人真是黃博恆,就算他們有確鑿的證據。就算全國的警察都來幫忙抓捕他,如果他死躲在深山老林中不出來,也不是三、兩天可以抓得到的。而萬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過了今天午夜,他還就只有二十四小時,他來不及等!


  所以,必須在最接近真相的地方解開謎底,這樣那個幕後人為了不使秘密暴露,就會跳到前台來,這樣他們也才有機會跟對手正面一博,進而消失他。


  因為下蠱人下的是死蠱,他不死,萬里就不能活!這是他訂下的規矩,這規矩堵死了所有的活路,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萬里而言都一樣,最後只有一個人能活著!


  小夏憂慮的想了幾秒鐘,在黑暗中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於是伴隨著竹床的『吱呀』聲慢慢坐直身體。


  抓住萬里的手,看看他的腕表,螢光表針已經指向九點半了。按山裡的作息習慣,人們這時候已經睡了,可為什麼阮瞻還不回來?是遇到了危險還是又跑到密林裡去搜尋那個怪女人了?這一夜要自己和昏迷的萬里獨自在這孤樓裡渡過嗎?


  想到這裡,小夏心中的害怕有加深了一層,竟然有點發毛的感覺,手心也出了一層細汗。


  「不要自己嚇自己!想我岳小夏和這兩個男人已經經歷過那麼多事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她暗罵了自己一句,但想歸想,還是決定下床去點上蠟燭。


  她本來是半躺在床外側的,裡側是昏迷不醒的萬里。此刻她雖然坐了起來,但還是在竹床上,所以稍一移動就使這張舊床發出古怪的呻吟,在黑暗的竹樓裡顯得格外刺耳。而且她的雙腳一沾地,立即就傳來一陣刺痛,讓她記起自己的右腳是傷的。好在月光很明亮,讓她可以看得清房間內的景物,一瘸一拐的走到桌邊去找照明物。


  這個八角樓共三層,每層都是一間沒有隔斷的大房間。一樓是像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很多陳年的日用雜物都規規矩矩的擺在幾件傢俱上,中間是桌椅板凳什麼的;二樓像是一個簡易的祭臺,一側是已經空了的神龕,另一側是好多空罈子,讓小夏當時就想起那天萬里中蠱的情形;三樓也就是頂層,是小夏和萬里所在的這間臥室。


  這房間給人的感覺是比較空,因為傢俱很少,只有一張大竹床、幾張竹椅、一個衣櫃、一個水盆架和一張梳妝台,台上有一面大大的銅鏡和幾樣梳妝用品,看得出這裡以前有女人住。


  小夏艱難的走到梳妝台那裡去,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阮瞻從村子裡找來的蠟燭,立即有一團溫暖的火光閃現在眼前。雖然由於房間大,火苗小,光芒照不到角落去,但已經讓她稍微安了點神。


  可是她才一轉身,忽然從窗外吹來一陣冷風,蠟燭『撲』的一下。滅了。


  小夏心裡『咯銦z一下,僵在黑暗裡不敢動。


  剛才沒點蠟燭時,憑藉月光還可以大致看清房間內物件的輪廓,此時由明轉暗,一時眼前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房間裡沒少什麼,所幸也沒多什麼!


  是山風吧!她對自己說。


  這八角樓造型很美,而且除了門那一側,其餘三面都有窗。說是窗子,實際上只是幾根粗竹子豎攔在了窗框中,好像鐵欄杆那樣的。這裡四季如春,樓頂又有寬寬的簷角,應該不會冷,也不會在下雨時灑進雨來,可是對山風就沒有任何遮擋作用了。


  小夏傻站了一會兒,見周圍沒有什麼異動,再一次把蠟燭點燃。


  她用手護著火光。屏著呼吸,極輕極慢的挪動,生恐由於走路帶起的風而使這微弱火苗熄滅,好不容易就那麼一點一點蹭著回到床邊,卻發現沒有拿蠟燭台過來!


  她只好又蹭回去,忍著腳腕的疼痛,走得小心無比。連滾熱的燭淚滴落在手,也不敢稍動。


  燭台在梳妝盒旁邊,小夏把蠟燭才一插好。一轉眼就看見銅鏡中有一個奇怪的人影!


  她嚇了一跳,差點失手把燭台扔掉,定睛一看,才發現鏡中人是自己!


  只是此刻的她。神色驚惶不安,臉上橫著一條觸目的紅痕,額角的頭髮散亂了,遮擋住了眉毛和半邊眼睛,顯得面目陰影重重,自己看了都覺得恐怖,不想再看第二眼。


  於是,她想把銅鏡反扣在桌子上,可是那銅鏡竟然有一些份量,她一扳沒有扳動,稍一用力,銅鏡『啪』的一下自己翻倒了。
  

  同時,蠟燭又一次熄滅!


  突如其來的黑暗又一次襲來,讓小夏不知所措。


  這次又是怎麼回事?還是山風嗎?可是第一次蠟燭滅時她就沒覺得有風吹過,難道是銅鏡倒下時帶起的風?


  雖然覺得這解釋太牽強了,小夏還是選擇了相信,並極力克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第三次把蠟燭點燃。


  藉著燭光,她照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這讓她鬆了一口氣。心想也許就是自己嚇唬自己才造成的這奇怪的現象,只要不胡思亂想就不會有事。有一次她曾聽萬里講過,從所謂科學的角度來講,靈魂是一種能量,當然人類的腦波也一樣。如果你過分考慮鬼怪之事,尤其是在夜晚的話,就等於是用腦波呼喚靈體,說不定真的會有不乾淨的東西跑來。


  所以——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她心裡念著,忍痛快步走回到床邊去,然後縮進床裡,重新拉好類似蚊帳一樣的紗簾。還好,蠟燭沒有滅,萬里也還安靜的躺著,她感到安全了許多。


  儘管萬里處於昏迷中,並不能幫助她,可是他在身邊的話,小夏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的面對這未知的黑夜,而這紗帳也不能擋風,但在心理上卻也有遮蔽的作用,何況血木劍就在枕頭下靜靜的躺著,好像阮瞻也在。


  要做到——心底無私天地寬!還有,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小夏心裡念著,不斷為自己做著種種心理建設,然而還沒念完,就聽到竹樓的門『咚』的響了一聲,就好像有人敲門一樣。


  這一下,駭的小夏差點從床上掉下來,同時覺得紗帳內驟然明亮起來。轉頭一看,只見那蠟燭的火苗暴漲了一倍,而且直直的燃著,連一點晃動也沒有!


  吱呀——一樓的大門開了。


  她能感覺得到,這不是阮瞻,因為他從來不會那麼走路。一步一緩、試探著、猶豫著、壓迫著、像一腳腳踏在人的心上一樣。


  他上了二樓——然後是三樓——靜默了一會兒——然後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猛力推開!


  看不到人影,但是小夏感到有什麼進到房間裡來了,緊張得氣也不敢喘,眼見著燭火忽然又微弱了下來,漸漸變成一豆青綠,散發著幽幽的微光。


  面前的紗帳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向裡飄,小夏只感到一陣冷氣吹來,讓她全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而那蠟燭則徹底熄滅,周圍立即陷入一片漆黑。


  小夏什麼也看不清,月亮似乎也沒烏雲遮住了,只見極度的黑中,只有一對白得耀眼的手在動!


  那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也不知道要幹什麼,然後慢慢慢慢的向紗帳伸了過來。


  小夏往床角縮,在寂靜中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還有指甲刮到紗簾的輕微『撕啦』聲。


  「新娘!新娘!」一個沙啞的聲音幽幽的說。


  小夏咬緊牙關不吭聲,那雙白手好像感覺到有紗簾阻擋,於是換了個撥開的動作,然後沒有阻礙的向小夏伸過來!


  「新娘!新娘!」他喃喃的叫,語氣令人毛骨悚然。


  小夏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當那對白手要伸到自己臉上時,猛的把從剛才就抓在手中的符咒,一下貼到了那手上。


  不屬於人間的慘叫響了起來,小夏難受得摀住耳朵,彎身伏在萬里的胸口。只見那雙白手驚恐的哆嗦著,死死抓住床架,帶得竹床劇烈的搖動著,發出要散架一樣的『吱呀』聲。


  然而來自門邊的吸力太大了,儘管那白手拚命掙扎,最後還是像點燃的蠟燭一樣融化,然後成為一沱白色的汙跡被吸到不知何時打開的衣櫃裡面。
  

  衣櫃裡,一面閃著微紅光芒的金屬小旗子抖動了一下,而後歸於平靜。


  那是阮瞻的殘裂幡,他把它藏在門邊的衣櫃中,知道小夏驅動不了,所以給了她符咒,說只要冷靜一點,把符咒貼在邪物上或扔過去,就能使殘裂幡自動生出感應,把魂體吸進去!


  他說了,不會不做任何保護,就把小羊扔打到狼窩的門口!


  「了不起!」不知哪扇窗邊傳來個聲音,讓驚魂未定的小夏差點心臟停跳。對幾扇窗快速掃了一眼,卻又沒見到什麼。


  她冷汗直冒,要知道這是三樓,沒有『人』能在窗外說話。


  「你究竟是誰?」她試探的問了一句,同時緊盯著那幾扇窗口,「為什麼要害死萬里?」


  「想得到你的,都得死!」


  小夏快速的循聲望去,這一次那個說話的東西沒有躲,讓小夏看個清楚。
  

  之所以稱它為東西,是因為漂浮在窗戶外面的竟然是一株花朵。這花很大,可是小夏一向五穀不分,加上是在月色下,因此也看不出來是什麼花,只見這花的花瓣全部向外展開著,露出裡面人臉大小的花心,花心上也正如人臉一樣有五官。


  五官是畫上去的,可是說話時卻會動,乍一看去好像是一個人頭正在窗外窺視。


  小夏本該害怕的,但那花臉誓要置萬里於死地的態度激怒了她。於是她再一次憤怒戰勝恐懼,猛得掀開枕頭,拿出血木劍,跳下床,忍著腳腕傳來的劇痛,對著窗口就刺!


  她的心太悲憤了,竟然發揮了血木劍的部分威力,劍還沒到,紅光就豎切了花臉一下,那花臉立刻從中間裂成兩半,但它卻哈哈笑著急速墜落。


  「我不會讓他死的!」她對著樓下的密林大叫!


  「我成全你!」那聲音又從另一扇窗響起,小夏想也不想又劈了過去。


  可是這朵花還沒落到地時,最後一扇窗,也就是床側那一扇窗傳來最後的聲音,「看看水盆,我會告訴你怎麼才能保住他的一條命!」


  花臉消失,盆架上的水盆裡的水卻開始無緣無故的動盪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6 PM
第三十五章  幻覺


    小夏站在那兒,不知道該不該到水盆那裡看看。


    她覺得對方一定不懷好意,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要害人的,可是那個可以救萬里的藉口實在太誘惑人了。明知道可能被騙,也想要試上一試,至少多個選擇,多個機會!


    她慢慢走回到床邊去,見那竹床被那雙白手拉得都歪了,紗帳也扯掉了一半,而萬里還是毫無反應,像個木頭人一樣躺在那裡,雖然有心理準備,還是不禁悲從中來。


  他是個多麼熱情溫柔的人哪,愛和人談話、對新鮮事務好奇、喜歡嘗試、熱心幫助別人、有俠氣,而且是眾多女性眼中的大眾情人,如今卻像個植物人一樣,待在這裡人事不知,如果他能意識到這個應該會很覺得生不如死,感到倍受煎熬吧?!


  他為她做過那麼多事,從來沒要求過回報,現在輪到她來償還他了,所以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有了這個決定,她就先爬上床,費力的扶萬里躺得更舒服些,整理好紗帳,然後握緊血木劍,慢慢走到水盆邊,疑惑中帶點戒備的向盆裡看去。


  水盆裡的水還在微微的搖,而且因為有人靠近,晃動得更加厲害,好像要潑出來一樣。小夏下意識的想閃開,卻又明白自己非看不可,所以硬逼著自己站在那不動。


  她記得水盆裡的水是清澈的,是阮瞻從離八角樓不遠的地方打來的甘甜山泉,她洗過臉後才換的一盆新水。可是此刻,這些水不知道為什麼變黑了,渾濁得像是泥漿一樣,還散發出一種略帶腥氣的草葉味道來。


  咕咚——


  水面的中心突然冒出一個氣泡,嚇得小夏本能的倒退一步,驚訝的看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氣泡接連冒出,直到整個水面像沸騰一樣的滾了起來。


  這樣大約持續了兩分鐘。水面才歸於平靜,不過水卻不再是黑的了,而是變成像鏡面一樣能反光的銀白。


  小夏忍不住向前湊了湊,見這面水鏡裡,有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由下向上漸漸的浮上來,剛好嵌在這個直徑約兩尺的木盆中間。仔細一看卻是一張女人的臉!


  可能是因為浸泡在水中的緣故。這張臉蒼白浮腫,嘴巴和眼睛禁閉著,頭上的黑長髮像水草一樣漂浮在水中,柔柔的舞動,宛如在向觀者招手。


  小夏不知道幕後人又在搞什麼鬼,只覺得那張臉看起來那麼熟悉,於是握緊血木劍又走近了一步,幾乎是站在水盆邊上向下俯視。


  那是一張標準的鵝蛋臉,額頭飽滿。有一雙淡淡的細眉,一個小巧可愛的翹鼻子。嬌嫩誘人的紅唇,在左眼角邊上,還有一顆幾不可見的、芝麻大小的紅痣——


  小夏呆站在那兒,冷汗從額頭滴落,順著脖頸一直滑入衣領內,她從沒見過這麼恐怖的場景。從沒有過比這更恐怖的經歷,只因為水盆中這張臉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不用大腦反應就知道這是誰,熟悉到她每天都要看到許多遍!


  水盆中的臉是她的臉!


  若不是因為那張臉慘白浮腫,好像是被溺斃的;若不是因為那只是個斷頭,脖頸下的斷頭還血肉模糊著,小夏甚至以為是自己在照一面潛在水中的鏡子!


  太像了!實在太像了,連眼角邊那顆紅痣也一模一樣!這一定是幻想,是用來打擊她的心理防線的,可隱藏在幕後的人要幹什麼?是預言她即將被淹死,還是只僅僅為了嚇唬她?


  好像是要解答她的疑惑,水中的臉毫無預兆的突然打開了雙眼,死死盯住驚愕的小夏!


  「岳小夏!」她開口叫人,水面上冒出一串氣泡,聲音也發出『咕嚕嚕』的水聲,好像真有顆人頭在水中說話,而不只是幻覺。


  小夏縮了一下身子,沒有回答。


  水中的女人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岳小夏,萬里快死了!他要死啦!」


  小夏還是沒有回答,不過卻感覺有根刺直刺入了她的靈魂深處。


  「他一定會死的!還會死得很痛苦、很慘,他的五臟會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撕碎,渾身的皮膚都會被滲出的黑水腐蝕掉,可是又說不出來,就這麼活活疼死!」


  「你閉嘴!」


  「他會死的,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水中人像損壞的錄音機一樣,用怪異的聲調重複著這句話,彷彿不會停止,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在小夏心上,讓她從心窩一直疼到全身去,不忍再聽下去,可又不能不聽。


  她想掀翻水盆,那樣會很痛快,她也不用再聽那些刺耳的話,但同時也失去了探尋對方目的的可能。


  「你到底要怎樣?」她在那鋸齒一樣的聲音的微小停頓中,大聲問。


  「要你做新娘!」


  新娘?!


  這答案讓小夏呆立在當地,沒想過這答案會令她如此吃驚和難以置信,想說的話全堵在喉嚨裡。這是什麼意思?讓她做新娘?誰的新娘?為什麼?


  「想救他嗎?」水中人問,聲音突然變柔了,充滿了誘惑感。


  「想。」


  「真的嗎?」


  「真的。」


  「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


  「願意。」小夏情不自禁的說出內心的聲音。


  「那麼做新娘吧!」水中人陰沉的笑了起來,「做他的新娘吧!他等了四十年了!」


  「他是誰?」


  「你只要在明天的午夜前穿好嫁衣,黑貓會來接你的。」水中人答非所問,喃喃的說道,然後隨著水波的晃動,從它的耳側又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來。


  一瞬間,那手的感覺好像剛才那對白手,把小夏給嚇呆了。


  邪靈幻化的白手不是被殘裂幡給吸去了嗎?這又是什麼?難道阮瞻布下的安全網沒有起作用?


  正猶豫中,那只從水盆中伸出的手已經撫到了她的脖子上,又濕又涼的冰得她一顫。她想掙脫,卻沒有掙脫開。只得盡力克制著牙關的打顫說,「萬里中的是死蠱,下蠱的人不死,他就活不了。再說,我答應了你的主人,他不兌現諾言怎麼辦。你當我是傻瓜嗎?」


  「看你的決定了。他是個魔鬼。所以,他只談條件,並不強迫。」


  「我不——相信!」


  「不相信?」那個水中人又笑了起來,「可惜,這是你唯一可以為你朋友做的事,也是唯一的機會。我知道你們在想辦法找到我的主人,可是你們是找不到的。他不是他,他不是他!」


  「放開我!」小夏已經受不了脖子上的濕冷感,再次掙扎,可還是沒有掙脫。相反,她發現自己的腰已經彎下來了。和水盆面對面,好像要被拉到水裡一樣。


  「唯一的機會,博一博吧!為了朋友,博一博吧!」它誘導著,同時握在小夏脖子上的手再度用力,讓她的臉快要貼上水面了。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姓阮的男人!他會壞事的!記住,千萬記住!」它像說悄悄話一樣壓低了聲音。更顯詭異。而且由於距離拉近,眼見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陰森的笑著,好像自己死後的情形,那恐懼一直從心底最深處翻湧了上來。


  而水中人提到了阮瞻的名字,讓她驀然想起手中還握著血木劍,眼見著水面離自己越來越近,感覺到水中人要溺死自己的險惡用意,急忙揮出了劍,連盆架帶水盆一起被橫向掃倒!水一下子就潑到了地上,水盆則咕嚕嚕滾出很遠才停下。


  小夏站在那兒喘了會兒粗氣,覺得這樣呼吸才順暢,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入手一片水濕,明白那手是水幻化而來的。


  「嫁衣在祭壇下面!」地上傳來一個聲音。


  小夏驚跳,循聲向地面上望去。親眼看著灑到地上的水隱約映出了那張和自己的臉相同的水臉,正在隨著水的流動變形、扭曲,再慢慢的消失。說話的聲音也慢慢失真,直到拖長的尾音也停止。


  「跟著黑貓走!嫁衣在——」


  這讓她想起萬里中蠱的那一晚,那瓷壇裡奇怪的黑色液體也是這樣慢慢流淌,然後就鑽入了萬里的腳底,再然後他的頭上就一直懸著一把好像隨時會奪去他生命的刀。


  而她,無論無何也不能讓那把刀落下來,如果非要落不可,她願意去替他擋!


  可如今要怎麼辦呢?是按照阮瞻的計劃,堅信他會成功,只安靜的等待著他救萬里醒來呢?還是聽從那幕後人的建議,接受魔鬼的條件?


  那水中人警告過她,不要告訴阮瞻的,這就是說她沒有人商量,必須自己做出決定。可是這太讓她為難了,根本無法做出抉擇。為了救萬里,讓她拼上性命她會毫不猶豫,但若要她因此而嫁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想想就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難受得恨不得死掉!


  他不是他!


  那水中人曾經這樣說,那麼他是誰?為什麼會對自己有興趣。假設他真是黃博恆,他對自己的好感有這麼大嗎?大到可以傷害萬里的生命,只因為萬里是她的『男朋友』?那麼,他如果知道她住在阮瞻的家裡,知道她心裡念著的是阮瞻,是不是還要殺了他?


  就算她做出犧牲,對方會信守諾言嗎?


  不過,水中人的話說得好:她沒有資格講條件,她只能博一博!他們在明,對方在暗,如果阮瞻真的不能在有限的時間找到幕後人並殺了他,萬里就死定了。


  她不能讓他死,更不能讓阮瞻死!如果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她是應該博一博的。可是一想到黃博恆這個變態的東西,她噁心得要吐了。


  她兩難著、掙扎著,覺得做什麼決定都是會後悔的局面,呆站了不知多久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先等等看,如果明天午夜前,阮瞻不能找到解救萬里的方法,那麼她只好博一次。至於那個變態是否遵守諾言——有句話說得好「但盡人事,各安天命吧!」


  了不起她給那變態混蛋來個同歸於盡!


  小夏是個性格爽朗且帶一點倔強的人,既然做了決定,也就乾脆不再去想了。所以,先是一瘸一拐的走到床邊,去檢查萬里有沒有異樣。見他雖然還是昏迷不醒,好在也沒有變得更嚴重。心想對方的目的可能已經達到,應該不會再耍什麼花樣,於是決定到二樓的祭壇去看看,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是鬼怪捉弄人,還是自己出現幻覺,抑或是他們早就進入了對手的圈套!


  她借助打火機的光芒找到了已經滾落到一邊去的燭台,再一次點燃,靜默了一會兒,看那火光雖然微動,但正常的燃燒著,才放心到二樓去。


  二樓很空,一側堆滿了瓷壇,一側就是那個空了的祭壇。阮瞻帶他們來這裡之前曾經檢查過這裡,以他冷靜謹慎的個性,如果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他不會發現不了。


  可當小夏掀起祭壇下面的竹簾時,果然發現裡面有一個大大的紅布包裹!


  她伸出手,試探了一下,終於還是把包裹拉了出來,然後慢慢坐在地上,輕輕的打開,在燭火的映照下,包裹裡的嫁衣完整的呈現在她面前。


  最上面是一套銀質的首飾,小夏對少數民族服飾完全不瞭解,也看不出是什麼族的,只覺得那銀飾相當繁複但手工卻極其精緻。銀飾的下面是一套少數民族的嫁衣,上面用彩色絲線繡得滿滿的,艷麗之極,已經看不出布料原來的顏色。繡的東西花樣繁多,花鳥魚蟲什麼都有,但每一樣都栩栩如生。


  小夏伸手摸了一下,手感相當好,那種自然、純真的感覺從手上一直傳達到她的心裡,讓她幾乎對這套嫁衣愛不釋手。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是那個變態送的,而他對自己的目的又極其噁心,如果這是阮瞻送的,她恨不得想立即試穿。


  掀開嫁衣,下面就是鞋子了。拿在手上,小夏發現,這鞋子她曾經見過兩次,一次是從蓑衣鬼的腳上,一次是那怪女人的腳上——原來這真是新娘才會穿的鞋子!


  這雙鞋太美麗了,讓小夏忍不住把它托在手上。而那鞋才一到她手裡,她就感到一陣眩暈,雙手不受控制一樣,把其中的一隻鞋穿在了自己的腳上。


  事實上,她並還沒有穿,只是往腳上一比劃,那鞋就有意識一樣自動包住了她的腳——大小剛剛好!


  而當這鞋一穿上,她腦海中立即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個苗條的年青女人背對著她站在祭壇邊上,手上拿著一種她沒見過的法器,跳著一種她沒見過的舞蹈,然後跪在祭壇前說,「大神,我不想讓鬼要走我的男人,他會每隔一季就要吃一個嬰兒,我不忍心。我想到了其它辦法,阿南!」她叫了一聲,聲音又嬌又脆,分外動聽溫柔。


  一個男人的聲音應了一聲,接著一個黑影出現在祭壇前。


  「他主動服食了我的蠱,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鬼夫!」那女人說著。


  小夏竭力想看清那男人的臉,可他始終是一團影子!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6 PM
第三十六章  新郎是誰?


    不知為什麼,雖然看不到那個叫阿南的男人的臉,小夏卻覺得他分外熟悉。她想再認真辨認一下,可在這時卻感到腦海中的畫面突然模糊了起來,隨著樓上傳來的腳步聲,那幻覺徹底消失。


  是阮瞻回來了。


  小夏一聽就判斷出來那腳步聲的主人是誰了,這讓她沒有驚懼,但有了一絲慌亂,急忙把鞋子脫了下來,連那一包嫁衣又塞回到祭壇下面的竹簾後面。當她才站起身,就見阮瞻快步走了下樓梯。


  「有事嗎?」他問,一臉關切。


  「恩——沒有。」小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告訴他水中人所說的事。因為那水中人的警告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姓阮的男人!他會壞事的!記住,千萬記住!」


  「那你怎麼跑到樓上來了?而且下面很亂。」阮瞻疑惑的看了一眼小夏。他知道她不想帶給他麻煩,可是他更不想她有事瞞他。


  「我聽到樓上有動靜,這才來看看。你看——」小夏舉舉手,「我帶著血木劍哪!還有啊。你給我留下的符咒也在我的口袋裡,不會有事的。」


  阮瞻點了點頭,雖然還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想多問了,「那好吧,我們先到樓上去,我要聽你講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知道她的腳不方便,於是走過來抱著她上樓。小夏偎在他的臂彎了。心裡竟然感謝起自己的腳傷,如果沒有這個傷,她也不會有這種被抱上抱下的待遇吧。


  「我覺得,如果不是特別急,還是不要使用你的時空扭曲術了吧?」這麼近的距離,連呼吸都可以互相感覺到。小夏清楚的看到阮瞻的臉色有點蒼白,忍不住建議道。


  「——」


  「因為那畢竟是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我聽萬里說過,那也算施法的一種,太頻繁的話你會受傷的。」


  「好,過了這件事,以後能不用我就不用。現在給我講講今晚發生了什麼。」阮瞻答應著,輕輕把小夏放到床上,他自己則坐到一邊的竹椅上去。聽小夏詳細講完今晚的事,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陷入了深思。


  他太累了!


  在河谷的這一側,在這座小山裡,除了那蔓村,還有其它兩個村寨。通過這兩天一夜中馬不停蹄的調查,已經基本排除了其中一個村寨的嫌疑。也就是說,那個村寨和他調查的事情毫不相干。那是因為那個村寨離那蔓較遠。而另一個叫『那錦』的村子可就和那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了。


  這兩個村寨都是解放後建的大寨,沒有依照民族而劃分居住地,而是各族雜居在一起,有壯族、苗族、白族、僳僳族、普米族和彝族等,雖然村民們在宗教習俗上有些微的不同。但因為他們彼此間相互尊重,目前已經相互融合得相當好了,而且很早前就開始在不同民族間的通婚。


  在這件事中,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個蓑衣鬼。雖然她看起來是個小角色。不過因為那雙美麗的繡花鞋的緣故,表明了她是這亂成一團麻的線索中露出的第一個線頭,所以他第一個調查的就是她的來歷。


  據村裡的老人說,只有在文革期間,附近村栽死過一個新娘,因為她愛上個知青。可是父母硬要她嫁給一個當地的同族小伙子,所以這美麗的苗女在結婚當天投河自盡。


  這聽來是個普通又悲慘的愛情故事,但阮瞻啊在跑到那錦村去打聽這苗女的情況後,才發現當年那個傷心的新郎竟然是那蔓的人!


  線索又一次指回了那蔓!


  那蔓!那蔓!關正臨死前留下的唯一線索,也是黃博恆的故鄉,還是真正的楊幕友從緬甸過境的地方,更加可能是『死靈楊幕友』附在人身上並開始為禍人間的地方,加上這幾天瞭解到的情況,讓他非常確定,在這裡,一切的秘密都將真相大白!


  當他得知當年的新郎是那蔓村裡的人,又回到這裡來打聽情況的時候,卻發現一向爽朗淳樸的村民對此諱莫如深,絕口不提新郎一家人的事。別逼問得緊了,只說是新郎一家後來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


  這樣一來又讓他聯想到另外兩個情況:第一,當時村裡的一位老人家和他談得興起,順口告訴了他當年的那件新娘投河的事件後,立即被其它老人拉了回去,看樣子是責怪他多嘴了;第二,新娘的父母在悲劇發生後不久,也相繼死去,死因不明。


  是什麼奇怪的事令村民們不想說起新郎一家那?阮瞻沒有再逼問,一來他是以旅行者的身份來到這裡,因為對山村中的奇聞佚事感興趣才搜集故事的,不想表現得太過分;二來,他不願意為自己的事去逼迫別人。


  這裡的人善良憨厚,有著自己獨特的宗教崇拜,既崇拜祖先又信奉萬物生靈,巫蠱之術的意識在這裡也相當盛行。所以,既然他們對這件事有種難言的恐怖,相信誰說出來誰就會遭報應,他怎麼能硬逼他們講出事實?那樣會讓他們感到相當難受,到是時候自己解決了問題,拍拍屁股離開了,那些洩露這些事的人說不定會終生不安,一直會處在將被巫蠱報復的陰影之下。


  還是自己先試試吧,他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他一向不願意為自己的事麻煩別人,為難也好,艱辛也罷,那都是自己的事,終究要靠自己解決!


  而對於目前他們所處的困境,他決定把解決問題的目光集中在當年的這樁婚姻上。近而集中在那個新郎身上。因為在野店阻止他們的、傷害萬里的都與那個新娘變成的蓑衣鬼和她背後的所謂主人有關係。他和小夏追蹤那個野人一樣的怪女人時,她也說過有一個人很厲害,並反覆提到了新娘。


  假設這一切都是當年那個新郎所為,那他為什麼要傷害他們呢?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他本身就惡,喜歡濫殺無辜;二是他受了黃博恆或者假楊幕友的買通。是『職業』行為;三是,新郎本身就是黃博恆和楊幕友其中之一!


  這三種可能性,他比較傾向第三個。


  可是如果說新郎是黃博恆,年齡上是不符合的。因為黃博恆今年只有三十五歲,是十年前來到他們所在的城市並迅速發達起來的。而當年發生慘劇的時候是六九年,就算少數民族早婚,那他至今也要五十來歲才對。


  至於楊幕友,就更不可能是新郎了,因為在A市的日本鬼案子中。有證據證明他在日本侵華期間就存在,而且當年已經是四十幾歲的人了。另外,他是少數民族的幾率並不大,雖然目前尚不知他為什麼和這個純樸的山村有瓜葛,但他不可能在六幾年變成一個有家有業的少數民族青年,還一副早娶妻生子的樣子。最重要的,他是個死靈,是因為附在真正的楊幕友身上才能四處走動的。他和日本人之間爾虞我詐。死靈復活術並沒有學全,能附在人身上,肯定修煉了好久,就算他比妖精還會變,也沒那個精力。


  除非——這個新郎會一種什麼術法。可以保證外貌的年青,至於身份和容貌,那是完全可以假造的。


  這樣看來,新郎是黃博恆的機會很大!


  他們是來調查他和『楊幕友』的。結果半路遇襲;他對小夏有興趣,結果曾經假冒小夏男朋友的萬里中蠱;他出身於這裡,卻沒人認識他 ,當年那件慘案中的新郎一家不知所蹤,而他出現得又那麼離奇,把這些線索綜合起來,必然的結果就是他。


  還有——他的高級秘書白晶晶死了!


  這消息是阮瞻晚上得來的,因為他今晚曾經去了一趟縣城,隱身潛入了相關部門去查黃博恆和當年那新郎一家的文字資料,結果一無所獲,黃博恆這人根本沒有,估計是假名字,至於新郎一家則只有兩個字,失蹤。不過,這一家人也姓黃,黃氏夫婦和兒子黃石頭。


  辦完這件事後,他跑去郵局打了電話,問問劉鐵和倪陽店裡有什麼異常沒有。結果他們告訴他,店裡的常客白晶晶一天前死於車禍,這消息目前是酒吧裡唯一的談資。


  對於這個消息,阮瞻心中的內疚無法形容。他不相信白晶晶會出車禍,一定是遭到了黃博恆的報復,自己為什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對她採取保護措施呢?雖然是她先死纏他不放的,但他暫時接受她卻是為了套取情報。


  那蔓是一個小村寨,在當地放大過的地圖上也不過是一個小黑點,在全國地圖上連同這整座山和整條河谷也不會特別引起別人的注意,黃博恆的造假檔案裡當然也不會提及,怎麼會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只是因為白晶晶做了他多年的情婦,才無意間在床第之間得知的。


  白晶晶是個嘴巴嚴、知分寸、懂進退的女人,這也就是為什麼多年來她能與狼共眠卻平安無事的原因,可是因為他的『有心』,因為他的刺探,她在酒後吐露了黃博恆這個鮮為人知的秘密。而後他藉著關正死前提供的線索和白晶晶的情報才找來這裡。


  黃博恆被人抄到老窩來,當然很容易就查出是誰洩的底,以他狠戾的個性當然也不會放過背叛他的人,所以白晶晶才遇害!為什麼他以前疏忽了呢?是他的冷漠造成了她的死!


  從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就一直自我譴責,內心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雖然他知道一切都無法彌補了,但就是放不下!


  和他有過瓜葛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娜娜、顧與方、白晶晶,現在是小夏。可是他決不會讓小夏再出事的,哪怕犧牲一切也要保護她!


  想到這裡,他向小夏望去,卻見小夏正在發呆,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

 
  「在想什麼?」他問。


  「在想那個水盆的事。」


  「它真的只是嚇唬你嗎?」


  「是啊。它沒有說什麼——就是嚇我而已。」小夏支吾了一下。


  阮瞻暗自搖了搖頭。


  小夏實在不會掩飾自己,她是那種什麼心事都會擺在臉上的人,單純,但是容易受傷害。


  「別怕,那只是巫術。」他柔聲道。


  「可是感覺很真。」小夏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後來我想想也是。聽人家說,好多佔卜術都是用水盆來觀看的,就像西方女巫的水晶球一樣。」


  「嗯,那是幻術,只要不理它,加上你有血木劍護身,就不會傷害到你。」阮瞻邊說邊拿起桌子上的一片花瓣,「就是這個落在水盆中,才會使巫術發揮的作用。這該知道,和我們作對的人很擅長控制植物和動物,他的蠱也是用這個煉製的。」


  「我們又遇到BOSS級的人物了嗎?」小夏擔心的問。


  「不用管他。無論是誰,也不能在我面前拿走我朋友的命!相信我嗎?」


  阮瞻的問話又讓小夏想起了那水中人所說的話,然後又想起了在二樓祭壇中所出現的幻覺。


  「相信,我相信你!」她用力的點頭,表示她的堅決。


  「你不會信錯的。」


  「你又要走?」看阮瞻站起來,小夏忙問。


  「我要繼續去找那個怪女人。我想她在附近再度出現的幾率很大。」


  「可是你也要休息一下啊,再坐十分鐘吧!」小夏渴望的望著阮瞻。


  「不用擔心,我就在這附近,你大聲叫,我都能聽得到。而且,我相信鬼物不會再來了,否則就是和那白手同樣的下場。如果他控制植物來,你可以用獵槍,不是教過你用了嗎?」以為小夏是害怕,阮瞻安慰她道。


  小夏沒說話,但伸手摸了摸床裡。那裡面有一隻阮瞻從村裡借來的獵槍,在他早上離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仔細的防禦功夫。


  鬼怪來了有殘裂幡和符咒,有實體的東西來了有獵槍伺候。


  「那麼五分鐘。」她幾乎哀求。


  阮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沒想到小夏進一步做出要求,要他坐到她身邊去,還要雙手握住他的手。


  他還是沒有拒絕她,不過是有些奇怪。他知道小夏對他有好感,但她從沒這樣粘過他,這是第一次,卻讓他有最後一次的感覺。


  而且,說是只坐五分鐘,結果兩個人一直雙手相握,坐了兩個多小時!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7 PM
第三十七章  午夜新娘


  阮瞻依然是整天不見蹤影,而小夏則像是守護著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死守在也依然不省人事的萬里身邊!


  她每隔幾分鐘就趴到床上看看他,期望有奇跡出現,可是在等了一個白天後,她才發現不但沒有出現奇跡,萬里的呼吸反而越來越微弱了,有時還斷斷續續的,好幾次她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嚇得腿都發軟了,以為他已經死去。


    天色全黑了,看看表已經九點鐘,離萬里最後的期限還有三個小時,這讓小夏焦慮得幾乎精神崩潰!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悲傷的?眼看著對你而言分外重要的人,一點點的接近死亡,而你卻無能為力,只能待在一邊絕望的看著、恐懼著!


  「我來接新娘啦!」一個聲音傳來。


  小夏經過連番的折騰已經不那麼怕了,可是這聲音出現得太突然,還是讓她吃了一驚。一抬頭,就見那只黑貓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口,正悠閒的蹲在那裡,嘲弄的望著她!


  「我一定會去嗎?」小夏憤怒的反問。


  「那就看著他死吧!」


  它語氣中的幸災樂禍把小夏氣壞了,想也不想的伸手抓過桌邊的燭台,對準黑貓就扔了過去,忘記了蠟燭還在上面。只見一道火光閃過,那黑貓驚得『喵』的怪叫一聲,一閃身跳到窗邊的一把椅子上。那個燭台卻直接掉落到樓下去了!


  房間內登時一片漆黑,只有那對幽綠的貓眼懸在半空中,狠狠的盯著小夏!


  小夏也瞪著那對貓眼,極力顯得勇敢一點。阮瞻說過,這只黑貓雖然性惡。不過也並不是貓妖。它說人話,有人的表情是因為背後被用蠱的高手控制,表達的是那個人的意思,說著那個人的話,它的眼睛裡看到的,也會傳達給那個人。


  它只相當於一個工具,不過比現在的許多高科技產品的功能還要強大罷了。另外,還可能用它來煉製那殺人於無形的蠱。只是這一隻看來和背後的那個人配合熟練,像能聽懂人話一樣,說不定是多年來一直御使的。這樣它大概不會被用來煉製蠱毒了。


  「喵嗚——」意想不到的攻擊讓黑貓有些發怒,惡貓之性給激發出來了。小夏在已經適應了黑暗後,憑藉著月光看見這黑貓正弓起身子,作勢要撲向她。


  「還想受罰嗎?」小夏輕蔑的看著那只黑貓,依著自己的猜測亂說一氣,沒想到真的震住了它。「上次你不聽你主子的話,要挖我的眼珠,不是逼他隱了身跑出來了嗎?結果怎麼樣?受到什麼樣的折磨了?你不怕的話,再來這麼一次啊!」


  「喵嗚——」黑貓又叫了一聲。不過這次的叫聲裡充滿了挫敗和不甘的感覺。


  「滾遠點!我要換嫁衣了,如果我發現你偷看,會挖掉你眼珠子!」小夏把無可奈何的憤怒全發洩在這只兇惡又可恨的黑貓身上。


  黑貓在地上轉悠了一會兒,看樣子很生小夏的氣,但猶豫良久,終究不敢造次。


  它輕巧的躍上了窗台。半轉身看著小夏,突然笑了一下,「快點來!」它說,然後三竄兩竄就跳到一樓去了,蹲在八角樓的門口靜靜等待著。


  人是世界上唯一會笑的動物!


  小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想起這句話,或許是因為黑貓的笑容如此怪異和陰森,讓人渾身發冷。


  她慢慢走到床邊去,伸手撫了撫萬里的臉,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但願我可以救你!」她喃喃自語,決定為救他做最後的努力。


  萬里靜默著,沒有一絲反應,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好像他什麼感覺都有,只是苦於不能動也不能說。


  「不過我爸媽你要替我養!」小夏強顏歡笑的又說了一句,然後毅然站起身來。萬里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


  她抹了抹眼睛,彎身從床下把那包嫁衣拿出來,而後又找了一支蠟燭點燃。燭台被她扔到下面去了,她只好用燭淚把蠟燭隨便固定在桌子上。下午的時候,她就把嫁衣從樓下藏到了樓上,她多麼希望用不到,可是現在看來終究是躲不掉的。


  她甩甩頭,把心中不良的意識全甩走,然後迅速的換衣,一邊還要提防是否有人偷窺。不過少數民族的服飾對她而言太複雜了,她左穿右穿也穿不好,急得她滿頭大汗。


  她站到桌邊去,把一直反扣的銅鏡立了起來,想對著鏡子把衣服穿好。哪知道才在鏡子中見到自己那因為焦急而微紅的臉,就覺得腦袋一陣發麻,然後自己的動作就再也不受大腦的控制了。


  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動作就再也不受大腦的控制了。


  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腦筋清醒得很,看得到也感覺得到,但就是指揮不了自己的身體了,就好像是在睡眠中被魘住了,或者就像是遭遇鬼壓床,反正就是意識很活躍但身體被控制。可自己明明是醒著的,而且也不能說是身體被控制,因為『她』在動,只不過是被無形中的力量指揮著動,並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


  鏡子中,『小夏』慢慢的把穿得亂七八糟的嫁衣又脫了下來,露出只著內衣的美麗身體。


  她的身材是很棒的,不似典型亞洲婦女的那種上瘦下胖、胸部較平的梨形身材,而是飽滿勻稱、性感撩人,會令任何男人見了都大流鼻血的那種。


  此刻她站在鏡子前。好像是在自我欣賞,但臉上卻掛滿了驚愕、不安、甚至是驚恐的表情。她做不了其它動作,只是眼珠動來動去的四處看著,生怕遇到什麼變態的色鬼。


  好在她這種半裸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的手』又把那件嫁衣重新穿了起來。從最裡面的那一層開始。這也才讓她發現,原來一開始她就穿錯了,怪不得怎麼也整理不好!


  幾分鐘後,她折騰了半天也沒穿好的衣服就順利的裹在她身體上了,然後是那式樣繁複的銀飾也佩帶好,最後就連那對繡花鞋也有意識一樣自動套在了她的腳上。她右腳因為受傷而高高腫起,現在穿上鞋子也沒覺得擠腳,一切都完美而合適,好像這嫁衣就是為她準備的,好多年前就等待著這一刻!


  她不由自主的邁動步子。走近了銅鏡。


  銅鏡裡,立即出現了一個少數民族新娘的影子,本來就嬌柔清秀的五官,在燭火的映照和嫁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美麗可愛。『她』輕撫自己的臉龐,好像很滿意自己的樣子,幸福的笑了起來。


  小夏連自己臉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了。眼見著『自己』那憧憬未來的甜蜜樣子,一急之下,腦海中又出現了幻覺——


  「阿南,這是戀藥。我不要逼迫你,想讓你自己做決定。」一個年青女人說著,白皙小巧的手上托著一個青色小瓷瓶。


  小夏認出這女人正是她昨天在祭壇邊上出現幻覺時,裡面那個搖鈴跳舞的女人。


  女人的身邊伸出一隻男人的手來,毫不猶豫的拿過瓷瓶。


  「不,阿南。你要想清楚才行。我想辦法讓你顯形,可惜只能在晚上,這和藥鬼是一樣的。而且,我不要你的報答,假如你不能愛我,請你離開。」


  名叫阿南的男人沒說話,只是舉起了瓶子,以行動表示自己的態度。


  女人再次攔住他,猶豫了良久,終於從懷裡又拿出一隻黑色的瓷瓶,歎了口氣道,「這是我師傅留下來的,配方我也不知道,只有這一瓶了。今天給你拿著,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假如有一天你不愛我了,只要剁下黑貓的爪子,粘取這些粉末吃掉,就會解了這『戀藥』的蠱,不會因為變心而受處罰。」


  「還是你收著吧,我不需要。」阿南終於開口說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生死不論。」



  阿南的聲音小夏並不認得,不過感覺卻極其熟悉,只是她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阻斷了一樣,各種信息聯結不到一塊兒。


  「一直陪著我,生死不論!」女人喃喃的念著,顯得又憂傷又幸福。


  她沒有把藥收回,而是把它放在了祭壇中間一個隱密的暗格裡,然後倒了一碗水,遞給阿南。阿南把青色瓷瓶中的粉末倒入口中,喝了一口水,全吞到了肚子裡。


  「阿百,我會一直陪你,生死不論!」阿南再一次發誓,然後轉過身來。


  一瞬間,小夏有點失望。曾經以為這個阿南會是她認識的一個人,可惜並不是。他的臉很陌生,不很年青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喵嗚——」一聲貓叫傳來,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淒厲刺耳。


  小夏一驚,驀然發現幻覺消失了,身體也恢復到了由自己的大腦自由支配的情況。


  她再一次回到床邊,先是把一個腰包繫在腰上,然後猶豫著要把血木劍如何安置。


  帶在身邊,她當然會安全點,可是對方如果不是魂體而是人的話,血木劍說不定會被奪走、被毀掉,而這劍不僅是阮瞻父親的遺物,更是對他極為有用的利器,要重點保護才行;而如果把劍留下,雖然沒有邪物敢碰它,但如果被人偷走就糟糕了!


  焦急中,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個在幻覺中出現的場景,那個祭壇中間的暗格。


  她急忙來到二樓,認真的用她一向敏銳的感覺感受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被偷窺,這才來到暗格前。


  按照幻覺中名叫阿百的女人的手法,小夏緊張的照做了一遍,然後屏住呼吸,靜待了差不多五秒鐘,才傳來『卡』的一聲悶響,暗格緩緩打開了。


  原來這幻覺真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的重現!並不只是出現在她腦海裡,但這是多年前發生的事嗎?和目前他們所遭遇的事有什麼關聯?那個年青女人阿百要告訴她什麼?


  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覺混合在一起,讓小夏楞了幾秒鐘,但她隨即意識到目前不是她思考的時候,所以連忙把血木劍放入暗格之中,又把祭壇恢復成原狀。


  「喵嗚——」又一聲貓叫傳來,帶著催促之意。


  小夏一驚,像剛做了壞事的人怕被逮到一樣,急忙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走下樓去。


  樓下,那黑貓正等得不耐煩了,見小夏走下樓來,轉身就鑽入了密林中。小夏明白她在指路,也不多話,緊跟在它後面。這一次,小夏知道它必會把她帶到那個『新郎』身邊,所以不怕跟丟了它,不必像上次一樣跑得連滾帶爬。


  再說,以她目前的腳傷,她也跑不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寂靜一片的密林中,除了蟲鳴和偶爾的一聲動物吼叫,她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一輕一重,一重一輕——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因為自己的腳步聲不再是單純的了,雖然還是一輕一重的響著,並沒有多出一步或者少了一步,但卻好像有重複章節一樣,如果仔細聆聽就會發現其中極其微小的間隔。


  小夏驀然扭過頭去,身後什麼也沒有,聲音也停止了。


  她繼續走,那和她幾乎同等頻率的步子還在,好像她身後跟了什麼東西,她走它也走,她停她也停!


  這讓小夏不由得有點心虛,感覺自己像一個無辜的祭品,在被送到祭壇前,不知有多少凶神惡煞等著半路截殺!


  她一邊走一邊繼續聽著身後,感覺越向密林深處,那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越大,好像跟著她的東西越來越多,距離她越來越近!


  她放慢腳步,抓住機會再一次急速轉身!


  這一次,終於讓她看到背後的東西了——那不是任何有形體的東西,只是一團團明亮的鬼火,閃爍著幽蘭的光,雖然起伏不定,但卻在她身後排成了一條直線,每個之間大約間隔了五米左右,黑暗中也看不清拖到了哪裡,只覺得綿延了好遠!


  「嫁人嘛,總要有送親的隊伍!」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她看不見說話的人,但感覺得到他吹在她臉上的涼氣。就是說那個東西離她很近,但她卻一無所知!


  她向後驚跳了一步,雙手亂舞,可是只打到了空氣!


  陰森的笑聲一個個響了起來,此起彼落。一眼望去。那鬼火也跟著躍動不止,好像是在嘲笑她徒勞的舉動。


  這是送親嗎?


  明明是送葬!


  前面有什麼在等著她?難道她要做的是一個死人的新娘!一個鬼新娘!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8 PM
第三十八章  躲藏


  流水聲。


  在小夏決定不理那些跟隨她的鬼火,讓它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去後不久,她被帶到了一個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雖然還沒看見溪流什麼的,卻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為什麼不走了?還要等待召見嗎?」連嚇帶累,小夏有點火大,調整了一下已經歪到一邊去的腰包,氣鼓鼓的問黑貓。


  「你嫁給我們這裡的男人,當然要依照我們的風俗啊!」


  「少耍花樣!」


  「不是啊。」黑貓理所當然的說,「按照我族的習俗,在結婚前一天,要有一個找新娘的活動的。」


  「你是什麼族?」小夏既然知道說話的並不是黑貓,而是背後控制它的人,是那個『新郎』,索性直截了當的問。


  「可惜啊,這婚禮辦得太倉促了!」它答非所問的,「一切只好從簡,把歷時幾天的婚禮儀式濃縮在這一個晚上,不然你的朋友可要死了啊!」


  「你說過的,只要我來當這個新娘,他就不會死!」


  「那麼——開始吧!」


  黑貓根本不理小夏的問話,只在說完自己的話就『蹭』的一聲竄入了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發呆的小夏,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找新娘?這是什麼民族的婚俗?


  「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你要盡量藏好。」那個曾經在小夏耳邊低語的聲音又開始說話,不過這次不是在她耳邊,而是在稍遠處一棵樹下,「之後的一個小時,新郎和他的朋友會找你的,你可千萬不要被找到!否則是會死人的哦!」


  「死人?」


  「是啊。你猜。這個人會是誰?」


  「我怎麼知道?!」小夏茫然的盯著發出聲音的地方,雖然那裡只是一片空地,「可是你們至少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喂,回來,回答我的話——回來!」


  回答她的是突然猛推她後背的一隻手!


  小夏猝不及防。被推得琅琅蹌蹌的向前衝出去十幾步遠,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等爬起來時才發現。周圍一片寂靜,密林中只有她自己了。或者說所有的東西都躲起來了。


  小夏明白,這是『獵人們』在等上好的『獵物』奔跑起來,然後才好上場!


  這些混蛋,還真是沒有風度,變了鬼也沒有長進,竟然這樣對女人。特別是她這樣漂亮可愛,又是『新娘』的女人!


  可是他們說,如果她被找到,就會死人的!他們想要的是誰的命?她還是萬里?如果她出事倒也罷了,如果萬里有事,那麼她所有的計劃不就全部落空了嗎?


  決不,一定不能被抓住!


  左右看看,她不知道應該藏到哪裡去?不過依照人類喜歡往黑暗的地方躲,卻喜歡往光明的地方逃的特性,她還是決定跑遠一點,找個茂密的樹叢比較合適。


  腳傷讓她跑不快;時間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周圍的環境是深夜中的叢林,雖然月光還很明亮;而且她不知道那些『送親』的人有沒有遵守遊戲規則,是不是還藏在暗處盯著她!


  但即使情況如此不利,她也不能投降!她記得一部電影裡有一句台詞:為什麼獵狗總抓不到兔子——因為兔子跑是為了逃命。而獵狗跑是為了混口飯吃!


  這就是她的優勢了!


  找新娘的遊戲對那些躲在陰暗處的東西而言只是捉弄人的樂趣而已,而對於她,卻關係到生命,關係到這世界上是珍貴的東西!


  所以,她不能輸!


  況且,她還有其它的優勢!


  躲進了一處隱蔽的草叢中,小夏忍耐著蚊蟲的叮咬和擔心蛇鼠會出現的恐懼,掏出腰包中的手機看了看,整整五分鐘到了!


  之後的一個小時,她必須躲過各種圍追堵截,不能被找到!


  一個小時!


  她不自禁的把身子縮得更緊了一點,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況,一邊從腰包中掏出了一瓶眼藥水,滴進眼裡兩滴,雖然還是怕,但心裡卻也冷笑一陣。


  這些死了都不安分的死傢伙,當真以為她一點準備也沒做嗎?她明知道自己要闖龍潭虎穴,當然不會傻兮兮的直接來,『嫁妝』多少也會帶一點的。


  那瓶眼藥水實際上是符水,可以讓她的眼睛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東西,因為保持效果的時間不長,所以她把符水當眼藥水一樣裝了一小瓶。在她的纖腰上,在那個不倫不類的腰包裡還有好多寶貝等著招呼這些參加婚禮的『好朋友』哪!


  要玩是吧?她岳小夏雖然膽小無用,卻也要奉陪到底!為了保住萬里的命,她早就儲備了巨大的勇氣,只等需要的時候,就會毫不保留的全部奉獻出來。


  她是他們的夥伴,可不是累贅!


  「岳—小—夏,你—在—哪—裡?」一個尖利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在小夏後方響起。


  小夏心裡一緊,但沒有說話也沒有逃,只是悄悄從腰包裡拿出一個小旗子。這小旗子只有一寸大,紅色的紙上畫著黑色的符咒,旗桿的下端磨的很尖,她把它從包中拿出來的時候還差點傷到手。


  「新娘在這裡!」那尖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小夏身後。


  小夏還是不動,只覺得有蛇一樣的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腰。她知道蛇雖然看起來給人濕粘的感覺,但實際上它的表皮是乾燥而溫暖的,那麼這種襲上自己身體的說不清的寒冷就一定是『好兄弟』了。


  她渾身發麻,但強逼自己忍耐著。直到聽到那聲音得意的宣佈:我找到新娘了的時候才突然舉起那特製的小旗子,猛的刺向自己的腰間。


  刺之前,她還有些顧慮,因為在她身後抱著她的並不是實體的東西。她擔心尖利的旗桿會穿鬼而過,然後扎到自己。她一向怕疼,不過在這危急關頭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然而她揮手過後,發覺感到疼痛的就只有耳朵而已,因為那旗子竟然紮在了她身後的倒霉鬼的手臂上,被它定住一樣,僵直在當地動彈不得。只在小夏耳邊發出一聲尖叫!


  而後,那旗子漸漸也隱沒無形!


  「你要保護我!因為這符咒是用我的血混合著墨寫就的,除了我。別人拔除這定靈旗要花費很長時間。這樣,你就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哦!」小夏為了唬人亂說一氣。「如果你上道,我會在一小時後就解除收回旗子。」


  那是個女鬼,年紀很老。和其它鬼魂一樣,臉色呈現著可怕的青白,在月光下活像一張上了白漆的面具。再加上她腳不沾地,卻又被小夏亂起了名字的『定靈旗』定在那裡動不了。晃裡晃蕩的掙扎,看起來非常可怖。


  「我不信。」她無力的吼。


  「你可以試試!」小夏威脅了一句,沒時間再耽誤,轉身躍入了草叢。


  她知道鬼魂找人不是只憑視覺和聽覺,還憑借人的氣味和熱力。


  她不是沒有帶隱藏自身氣息的符咒,而是故意讓幾個鬼魂找到她,然後她好把旗子釘在幾個鬼魂身上。


  這旗子她有四面,只要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釘住一個鬼魂;只要它們相信了她的話,因為怕會曬到陽光而被迫幫她;只要它們在其它鬼魂問起她的方位來時,亂指一通,不僅可以為她贏得更大的逃跑空間,還可以減少追擊她的鬼魂的數目。


  她忍住腳腕的疼痛鑽進草叢,才跑了幾步就迎面見到一個漢族打扮的中年男鬼,小夏雖然有點怕。但卻假裝看不見一樣直跑了過去,在撞到他的一瞬間只感到全身一陣發涼,就已經穿他身而過。之後,她摔倒了,知道是被鬼絆了腳,於是只隨便掙扎了幾下,又甩出了一面旗子。


  她大概算計了一下距離,就在草叢中跑了一個圈,如法炮製的又定住了兩個,然後就跑到了圈子外圍去,把那張能隱藏人類氣息的符咒貼在自己的胸口。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能自由呼吸,雖然她又累又心驚得心臟都快炸開了,也只是依著一棵小樹休息一下,讓她的傷腳減輕一下負擔。


  眼見著四周的奇怪東西越來越多,有的是鬼火,有的是肉眼看不見的魂體,死的什麼形象的都有,突然明白了有了陰陽眼的人的痛苦。對他們而言,要接受這些事實,接受兩個不同的世界應該是很難的吧?一個陽間的疲勞和無奈已經夠折磨人的了,還要不得不面對另一個世界的痛苦和無奈,那些傷心和不捨!一瞬間,她突然溫柔的想起阮瞻來,明白了一些他那從不讓人接近的內心。


  有時候還是一無所知更快樂啊!


  此時,她眼睛模糊了,她知道眼藥水的效力下降了,連忙拿出眼藥水瓶,剛想再滴一點,就覺得裙角被什麼牽動了一下,就像有人向下拉她。


  低頭一看,什麼也沒有!可是裙子右側繃得直直的,證明確實有外力在拉扯,而裙角下除了自己一對白白的小腿,什麼也麼看到!


  她大駭,因為她目前是用著能隱藏氣息和蹤跡的符咒,還有什麼東西能看到她?難道是法力特別高深的?


  她盯著那空無一物的地面,看到自己的裙角又抖了兩抖,像是有人不耐煩的扯她。接著,一個小小的黑影顯現了一下,彷彿故意讓已經沒了視鬼能力的小夏看到一樣。


  下意識的,她滴了一滴藥水在眼裡。再低頭一看,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站在她腳下仰望著她。


  他的臉已經爛了一半,那一半完好的臉露出純真但又怪異的笑容,說不出的陰森,給人無邪又惡毒的感覺。


  「姐姐,我找到你了!」


  他死抓著小夏的裙子,繼續仰望她。由於向後仰得力量太大,在『卡』的一聲後,後頸骨斷了一樣,整個頭向後翻了過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8 PM
第三十九章 水底的女人


  眼見著那小鬼的頭要整個斷掉了,小下忍不住輕叫一聲,隨即意識到目前處境的危險,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這已經引起了距離較近的幽靈的注意。


    它們停止搜索,疑惑地向小夏這邊望來,可是並沒有行動,顯然因為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有些茫然。


  可是為什麼那個小鬼卻看得到她?難道真的是因為凶死的人越小,反而會越有法力,就會越厲害?!


  低頭再看,只見這小鬼依然一臉笑容地看著她,一手抓住她的裙角,一手扶在他那搖搖欲墜的腦袋後面,把它恢復原位,可惜,他作得不太成功,他的頭雖然回到了脖子上,卻是角度不正,在看小夏的時候得斜翻著白眼才行,這樣就更顯得神情詭異!


  小夏驚愕得看著這一切,恨不得立即逃開,偏偏此刻又不能稍動,只得強自忍耐,好不容易讓那些被驚動的幽靈不再注意這邊了,連忙壓低了聲音說:「快放了我!」同時掙了兩掙,沒想到那小鬼的力量奇大,她竟然沒能擺脫半毫!


  「你不要這樣,我又和你沒仇!放開我吧。」小夏怕硬來的話會再引起其他幽靈的注意,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只好談判。而且她內心裡對那小鬼這麼小就去了另一個世界還有點同情,心想小孩子總是比較容易說話的吧,凡事有商量就好。


  哪知道這小鬼一副不合作的樣子,執拗地搖搖頭。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家在哪裡?」小夏改為利誘,「我過幾天給你燒紙錢,給你帶好吃的東西祭你,行不行?你先放開姊姊。」


  小鬼沒回答,不過表情有點變了。那張爛了一半的臉上,無邪又惡毒的笑容被冷漠和凶惡取代,看得小夏心頭發毛。


  是她說錯了什麼嗎?


  「不然你想吃什麼,告訴我啊!」


  「肉。我想吃肉!」沉默了幾秒鐘後,小鬼突然開口,說得認真又鄭重。


  「什麼肉?」看著小鬼的模樣,小夏感覺情況不對。心中驚疑四起,於是一邊戒備地繃緊身體,手一邊偷偷伸進腰包裡,握住一顆以符咒包著的石子。


  「人肉。」小鬼回答,吸吸已經流出來的口水,那只完好無損的獨眼閃過一絲綠光,「我想吃姊姊身上的肉!」


  「要是我不給呢?」


  「新郎說,他只要妳的魂,誰抓到妳,肉身就是誰的。」


  「那你要先抓住我才行!」小夏說著。然後把那隻握住特殊石子的手,毫不留情的打到小鬼的臉上。


  一團明亮的火花一瞬間閃過之後,兩個小黑影分別飛了出去,一個人影撲倒在地,有幾種不同的聲音也同時響了起來。


  「啪」的一聲是小夏的手打到小鬼臉上的時候,那團火花爆開的聲音;


  「撕啦」的聲音是因為小夏的裙角被撕掉了一塊,因為那個小鬼死也不肯放開手上的東西;


  「卡擦」聲是因為小夏用力過猛,那個小鬼的頭終於還是沒有保住,和身體分離開來;


  「碰」的聲音是小鬼斷成兩段的身體分別飛出去的落地聲;


  「哎呀」聲是小夏被帶得摔倒在地的驚呼!


  這些聲音在深夜的祕林中是如此刺耳,一下給了所有幽靈提示--新娘在這裡!


  面對蜂擁而至的幽靈,小夏只得再跑!


  她知道她辛苦扳回來的一點良好局面已經蕩然無存,她又是處於絕對劣勢了。可是無論如何,她還是不能被抓住,必須堅持一個小時!而現在,至少過去了一半。她很有機會贏!


  她顧不上傷腳的疼痛,拼命跑著,因為那隱藏人類氣息的符咒還貼在她的胸口上,其他幽靈只是憑藉著草叢的紛動來判斷她的方位,所以她周圍雖然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好兄弟」,可對於小夏而言卻是有驚無險。


  這種情形是多麼可笑,作為人類的她本該看不見無影無形的鬼怪,而它們應該很輕易地看到她,而目前的情況卻剛好相反,只有一個例外--那個小鬼!


  他被那包著符咒的石子打成兩段後,落入草叢中的腦袋又迅速滾回到了他的軀體旁邊,不過他沒來得及再重新「安裝」,就那麼雙手把頭抱在胸前,直追起小夏來。


  「姊姊,我又找到妳了!」


  小夏才躲在一棵大樹後,在漸漸模糊的雙眼中滴了兩滴眼藥水稍微喘了口氣,就覺得背後一涼,一隻手背上長滿黃色水泡的小手從樹幹中穿了過來,推了一下她的背,幾乎把她推倒,讓小夏不得不再跑開。


  可還沒跑出幾步遠,一條黑影竄了出來,直撲向她的臉。她本能的用手一擋,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立即從她的手腕直傳入她的心底,讓她不自禁地尖叫出聲!


  那不像皮開肉綻的疼痛,也不像骨斷筋折的疼痛,卻像是無數的小針從她手腕上的靜脈直竄進心臟裡,瘋狂地亂扎一氣!


  抬眼一看,攔住自己的是那小鬼的斷頭,它正張大了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慌亂和疼痛讓她無暇細想,又拿出了一顆石子砸在這斷頭上!


  依舊是美麗的藍色火花,依舊是「啪」的脆響,那斷頭也依舊是被打的很遠,直沒入草叢中,只是這次還搭配著那小鬼尖銳的痛叫,斷頭也沒能立即回到呆立在一旁的軀體上,顯然傷的比剛才重多了。但他並沒有放過小夏,利用他能看到小夏的優勢,開始大喊大叫--


  「新娘在左邊的小樹下!」


  「新娘向右邊跑了!」


  「新娘要從阿財的身邊逃過去!」


  由於他的斷頭滾動著,遠遠地跟在小夏身後,不斷地指揮那些幽靈,告訴他們小夏的方位,所以小夏的處境越發艱難,身邊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被逮個正著。


  她腰包的容量有限,所以能帶的東西並不多,這讓她一直不敢把那些寶貝用光。此次見自己越來越被動,如果再不用,就可能再沒機會用了。所以伸手抓了好幾顆石子在手中,當幾個鬼把她圍起來,讓她避無可避時,她便賞了他們每位一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過後,她的四週又開闊了起來。


  這石子包裹了阮瞻畫的符咒,因為她沒有那麼好的腕力,所以異想天開地把撿來的石子包在裡面。這樣不僅可以讓她扔得遠,準頭也大了很多。


  可是,這樣做雖然是很有效果,但卻沒有什麼威嚇作用,這幾個幽靈雖然退下去了,卻有其他的幽靈又追了上來!


  這不是遊戲,這簡直是生死相搏!


  對目前的情勢,小夏突然有了這種感覺。阮瞻是個有強大靈力的人,雖然他的靈力還沒有全部發揮,但他畫的符咒絕對有相當的法力。這不可能對魂體沒有巨大的威脅,可他們竟然會為了一個所謂遊戲不顧死活,這就不可理解了。


  何況,追上來的鬼多了,小夏有機會看清他們的樣子。雖然小鬼聲稱要吃肉,可是他們看起來並不像一群餓死鬼。


  餓死鬼全部形容枯槁,可他們非但不是,大部分還很年輕力壯,男女比例也很平均,相互之間好像還很熟悉,就像一個村子中的人一樣。


  他們之間唯一的相同處就是--同樣的民族服飾、同樣的腐爛面孔,同樣在手上有著黃色水泡!


  他們是死於什麼?為什麼非要追著自己不放?


  小夏一邊跑一邊想,再一摸腰包,裡面差不多要空了,可身後的追擊者雖然明顯少了,卻依然還有,要怎麼辦才行?


  焦急中,她靈機一動,忽然想起在日本鬼事件中阮瞻教給她的咒語,急忙撲倒在地,隨手划拉了幾下,只要能抓住的全抓在手裡,只要有東西迫近,她就向後一扔,大喊: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這咒語沒有符咒石子效果來的好,但也相當不錯,再加上她還冷不丁的扔一枚為數不多的石子,小夏雖然逃的極其狼狽,尖叫連連,但也感覺到身後跟著她的東西越來越少。這也讓她有機會檢查一下腰包--符咒石子已經沒了,只剩下幾個折成三角形的符咒,再看一下手機,還有五分鐘就到了遊戲結束的時間!


  她就要贏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又聽到了水聲,在遊戲開始就聽到的那種流水聲。


  她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她為了逃跑而在密林裡奔跑了很久,卻沒見過任何一條小溪、小瀑布,更不用說河流了!


  而現在,這流水聲竟然又出現了?就在前方!這是什麼意思?陷阱?還是目的地?


  想了一下,她還是決定不要到那種狀況不明的地方去,於是想反身回去,但一轉頭看到的情景卻又讓她急急剎住腳步,嚇得差點昏過去!


  蛇!七八條巨大的蛇!


  阮瞻說過,那個幕後人擅於用蠱控制動物和植物,可是能讓那麼多條蛇聽命於他,這手段也太高端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那些蛇步調一致地向前緩緩爬行,小眼睛閃著陰冷寒光,慢慢逼近了過來,近到小夏都看見了它們「嘶嘶」吐的紅信,聞到它們呼出的腥氣!


  幻覺,一定是幻覺!


  小夏這麼判斷,可猶豫了良久還是不敢走向前去親身體驗自己的結論,反倒是那些蛇進入她身邊十米範圍內後,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她寧願對付鬼,也不願對付蛇!前面是陷阱也沒辦法了!


  她向前跑,感覺那些蛇並沒有追得太近,只是不離開,就是要把她趕到那發出流水聲的地方去。


  前方,流水聲越來越清晰,空氣中也潮濕起來,這都證明水源不遠了!


  果然,她沒跑兩分鐘,就看到一條小溪橫在那裡,在月光下像一條美麗的銀色帶子擺在山地中間。


  沒等小夏作判斷,那些一直尾隨的蛇突然像受了刺激,瘋了一樣衝了過來!


  小夏大叫一聲,快速跳進了小溪中,才走到了中間,就感覺兩隻腳腕被一雙手抓住了!


  低頭一看,一個女人仰面躺在清澈的水底,長著一張和小夏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8 PM
第四十章 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溪水不深,只到小夏的膝蓋,這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女人。


  她的臉不僅和小夏長得相同,仔細一看,就連身材也十分相似,身上穿著華麗的民族服裝,腳下著一雙那種只有新娘才會穿的繡花鞋,雖然和小夏的著裝有諸多不同,但竟然也是新娘的裝扮!


  「多羅羅,多羅羅,岳小夏,背黑鍋;哦呵呵,哦呵呵,岳小夏,來替我!」她突然開口,唱起了歌謠。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明確地告訴小夏:她就是昨晚水盆裡的女人,並不是一個幻象或者新幽靈!


  她的手臂以一種無法想像的怪異角度握住小夏跨越她身體兩側的腳腕,正當小夏為她的突然出現和她所念的歌謠驚愕得不知所措時,她忽然用力一掀,讓小夏直接栽倒在水裡。


  水雖然不深,可事發突然,再加上小夏本來就是個旱鴨子,所以當她從水中爬上來時,已經被嗆得咳嗽連連,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沒人告訴妳嗎?」那女鬼的頭無聲無息地從小夏的背後伸出來,搭在她左肩上,輕聲細語地說,「在『找新娘』的最後階段,會有一個新娘的好友去偷偷告訴新郎,新娘究竟藏在哪裡。妳看我們倆,長得多像啊,就像雙胞胎一樣,應該比任何好友還親密!」


  她看起來好像輕輕依偎著小夏,如果有人在旁邊看,一定會以為是兩姊妹在悄悄說著閨中密語,但在當事者小夏看來,卻感覺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水袋,潮濕、陰冷、柔軟,連呼吸都困難,壓得她根本起不了身。


  「妳要幹什麼?」小夏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


  「現在我就去告訴新郎,新娘在水裡!」


  「妳休想!」小夏被壓得連氣也喘不過來,憤怒的忘了恐懼。她用盡力氣想站起來,但試了幾次也不行,只覺得背上的東西越來越重,要轉頭都困難了!


  「我在水底都好多年啦!現在輪到妳啦!」那女鬼「吃吃」地笑著,「水裡多好啊,永遠那麼清涼,永遠那麼潔淨,也聽不到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只是每天感覺到溫柔的流水,多麼好。多麼好!」她一邊說,一邊撫摸小夏的後腦杓,好像是在找一個好下手的地方。小夏只覺得整個後背既冰冷又潮濕,明顯凝聚著水氣,這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可就是沒辦法掙脫。


  「妳就安安靜靜地待在水裡吧,一年、五年、十年、一百年,動也動不了。讓最溫柔的流水把妳的皮肉腐蝕,讓魚蝦以妳的身體為食,直到那清涼變成無盡的寒冷,直到又有下一個倒楣蛋跑到妳面前,這樣妳才可以對她唱歌謠。」她幸災樂禍地繼續說,只是語氣從一開始的輕柔變得悽涼又惡意起來,最後幾個字更是凶狠至極!


  「多羅羅,多羅羅,岳小夏,背黑鍋;哦呵呵,哦呵呵,岳小夏,來替我!」她又唱起那個歌謠,並且隨著歌聲,在小夏的脖子上施加更大的壓力,儘管小夏拼命掙扎,還是漸漸被按到水裡去!


  清涼的溪水慢慢浸過小夏的頭,完全斷絕了她的呼吸和部分聽力,她張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臉離溪底越來越近,雙手徒勞地在水中揮舞、亂抓,心中一瞬間轉過了許多念頭。


  自己再也見不到爸媽了嗎?他們會多麼傷心啊!潘老大會對她的死作出什麼反應?萬里終究還是不能救活嗎?她們在那個世界會不會相見?有他在的話,黃泉路上應該不會害怕的吧?還有,阮瞻呢?那個冷酷又脆弱的他呢?他終於還是沒有屬於過她,還是會在內心中的無窮寂寞中過完一生。他有陰陽眼,大概可以看的到自己。他會怎麼對待她?像對其他鬼魂一樣漠視中帶有一點同情,還是會和她來場人鬼情未了?她的「農村包圍城市」的計畫,還可以在那個世界再有一次機會來一次嗎?那個世界是個什麼樣子,難道真的像阮瞻說的那樣--死亡只是開始!


  她從不知道人類面對死亡的時候,會想那麼多與生死無關的事情。恐懼嗎?不是沒有,但對這世界的留戀卻勝過了一切。她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她是如此。


  她有那麼多沒有完成的願望,她有那麼多放不下的人,她還有一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等著她去救命,她還有一個世界上最寂寞最寂寞的男人等著她去溫暖,她不能死!


  絕不能死!


  這不是命運的安排,也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是有鬼怪要害她,無論他們有多麼恐怖,有多麼法力高強,她也要奮力一博!


  這念頭讓她的心一瞬間振奮了起來,雖然力量並沒有大增,但腦筋卻清醒了很多,立即想起她的腰包裡還有幾張折成三角形的符咒。


  折成那種形狀並沒有特殊意義,只為了把各種不同的符咒區分開來。這種符咒是會起火的,會起那種不同於尋常、有靈力的火。


  她剛才摔到了水裡,現在整個人又被按在溪中,按理說符咒已經溼透不能用了。不過,她的腰包材質是防水布的,阮瞻的法力又很大,說不定可以搶救來用用!


  這麼想著,她的一隻手已經自覺自發地伸進了腰包裡,而且立即摸到幾個有折角的東西,雖然分不清楚是不是三角形了,符紙也潮濕得彷彿吸了水一樣,可是畢竟還有形狀感,也許可以博一下!


  她把符咒一股腦緊抓在手心中,恰巧感覺到死按著她的東西就在她抓住符咒的那一側,於是連想也不想,憑著感覺,反手貼在那團冰涼上。


  「起作用!起作用!」她在心裡拼命念著。


  幾秒鐘的靜默,讓她以為符咒沒有效果,但她隨後聽到一聲甕聲甕氣的慘叫,並感覺後頸上的力量一鬆,她猛得一掙就從水中坐了起來。


  她貪婪地吸著新鮮的空氣,眼見那新娘打扮的女鬼左邊身體燃起一團紅色的火焰,燒得她在水中亂叫亂跳。不過幾秒鐘時間,就由一個美麗的新娘變成身著襤褸破衣的一團枯骨,然後是焦骨,再然後是身著簑衣的空架。


  原來她是那個簑衣鬼!


  阮瞻那天並沒能殺死她,只不過毀了她那能迷惑人的外形,破了她的法力。她竟然逃了回來,然後找到她的主人。妄圖重新聚集邪力,雖然目前還沒成功,但對付小夏是綽綽有餘了。


  簑衣鬼顯然沒料到小夏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反抗,還以為小夏雙臂亂動只是死前的掙扎,結果一下子中招。只可惜那符咒被水浸濕,損失了法力,所以儘管小夏把符咒一次性全部用出,但符火的效果還是打了很大的折扣。才把她燒出原形,就「忽」的熄滅了!


  「我不放妳走,妳非要來替我不可!」她一脫離符咒的傷害就怒叫著撲過來,帶著極度嚇人的氣勢,身上的簑衣像刺祖漕諵@樣全部憤怒地大張著!


  小夏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眼見著凌空一團黑影當頭罩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用手擋,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哪知道那簑衣鬼在半空中又跌落下來,立刻明白她雖然沒有被符咒「燒死」,但卻受了很重的傷。


  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被簑衣鬼拼盡全力的一撲傷害到。只感覺一陣陰風掃中她的臉,在一瞬間就彷彿全身都凍僵了一樣,再也無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又一次倒在水中。


  這一次她是仰面躺倒在水裡的,穿著新娘衣服和美麗的繡花鞋,就那樣瞪大眼睛在溪底絕望地望著水面上!


  她和那簑衣鬼長的一模一樣,此刻又以同一種姿勢躺在同樣的地方,除了服飾的不同,看起來還是無意中形成了那種局面--她替那個簑衣鬼待在了水底下!她果然是她的替身!


  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動彈,卻模糊的聽到那簑衣鬼用虛弱的聲音得意洋洋地說著「新娘在水下!新娘在水下!」,知道她去報信了,報告那個幕後的人,找新娘的活動終於結束了!


  她還是輸了!


  不能呼吸使她越來越難受,意識散亂中聽到簑衣鬼興奮的叫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當她終於什麼也聽不到,只感覺到流水聲時,她忽然明白了簑衣鬼在水下時那種無邊際無際的寂寞,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到了死亡!


  竟然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除了那短如一瞬間卻又長如永恆的痛苦!她只覺得黑暗,死寂但又溫暖的黑暗!好像天地間只有她一個,雖然沒有危險卻又絕對慌亂的感覺。


  這就是死嗎?可她的靈魂為什麼沒有站在高空看著這一切?靈魂體驗的書裡不是說,死去的人會看到一道光嗎?會有隧道感嗎?為什麼她看不到?難道是因為靈魂被禁錮?難道她真要成為那簑衣鬼的替身,成為下一個害人的東西,也會成為沒有自由意志的鬼蠱嗎?


  這恐懼遠比死亡更可怕!


  她不要像傀儡一樣被控制,用自己的悲慘去傷害別人!她不要被利用,作那幕後的惡人或者惡鬼的幫兇!


  這個念頭讓她在黑暗中奔跑起來,試圖找到出口!腳下軟綿綿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實地,也沒有空間和時間感,但她還是跑個不停。


  她只是想找個出口,哪怕地獄也好,只要別變成被下蠱的鬼魂!那樣的話,殺死自己的也許將是阮瞻,那會讓她比失去一切還要難以忍受!


  她亂跑一陣後,沒有疲勞感但也沒有前進感,好像一直待在原地。正焦急間,卻忽然感到黑暗的深處襲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把她拉到什麼地方去!


  這讓她開始慌亂和恐懼,深怕在黑暗那邊等著她的是那個幕後人!


  此時,世界上所有的鬼魂裡,渴望去地獄的,恐怕她是唯一的一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9 PM
第四十一章  靈魂出竅


    小夏在那死寂又溫暖的黑暗中徒勞掙扎的時候,並不知道她之所以沒有徹底被死亡吞噬,是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拼命地想把她拉回來,不肯讓她離開這個世界。


  在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一個一直隱形的人出現了,並把一個結界設在小溪周圍,隔絕了外面的任何窺伺。然後隱形人向水底伸出兩隻堅強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水中撈起,一下抱在懷裡!


  她可真冷啊!就像一塊冰一樣!


  及時趕到的阮瞻想著,那種就要失去她的恐懼又一次襲擊了他!他能忍受一切,可是不能忍受這件事情。那簑衣鬼把自己因困在水下多年形成的寒毒施在了小夏身上,所以她才會靜靜地等待被溺斃,不能掙扎也不能呼救。如果他再晚一步,他們以後就將陰陽兩隔,那時候就算神仙來了也沒辦法,幸好現在還有機會!


  看了看小夏頭頂漸漸消散的陰氣,他立刻咬破中指在小夏的眉頭畫了一個符咒,牽扯她的魂魄,不讓她離開,然後把她抱到岸邊開始施救!


  按摩著她不再跳動的心臟,對著她沒有絲毫熱力的嘴唇作人工呼吸,以靈力輸入她的頭頂,阮瞻利用他所有的法術和醫療知識挽救小夏的生命,說什麼也不肯放棄。直到她終於從胸腔嘔出好幾口水來,劇烈咳嗽後又開始正常呼吸,才把她重新抱回懷裡!


  「我以為你找不到我了!」小夏哽咽著,冰冷的臉上滑下滾燙的熱淚。


  當她被那股巨大的吸力吸附住,並向一個方向拖的時候,她怕得無法形容,不知道會被拖到哪裡。生恐黑暗那邊等著她的是那無法擺脫的奴役,幸好那刺目的光明後是阮瞻溫暖的懷抱,才讓她豁然從絕望中一下子被解救出來!


  「就算妳上天入地,我也找得到妳。」阮瞻撫著小夏濕漉漉的頭髮。


  「我一直怕我記號留的不對。」


    「你做得非常好。是我的錯,對不起。」阮瞻克制著自己想抱著小夏不放的念頭,放開已經漸漸變得溫暖起來的她。滿心愧疚。


    其實小夏在八角樓內被那幕後人驅使的白手鬼恐嚇,又被他運用水盆巫術逼婚後,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把整件事情告訴阮瞻。


  因為她信任他,知道他會帶給她奇跡,所以決定什麼事也不瞞他,多難的事也要兩個人商量著辦,不聽那水中女人的挑撥離間!


  只是,她不知道有沒有被監視。不敢明著對阮瞻說起事情的經過。所以她硬要急著尋找密林怪人的阮瞻陪她多待一會兒,還要拉著他的手挨得很近的坐在一起。


  實際上她是借此機會在他手心寫著:有急事,要秘密的說!


  阮瞻立即明白了小夏的意思,於是不動聲色的先用了一招障眼法,這樣如果有什麼監視他們的話,就會看到他們還繼續手握手的坐在床邊細語。而真正的他們則在阮瞻又施出的隱身法的掩護下,跑到二樓去研究整件事情。


  最後,在小夏的堅持下,他們制訂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策略。假如阮瞻在午夜前找不到那個密林怪人,不能解了萬里的蠱的話,他們只好深入敵後了!小夏非常盼望不要用到這個計劃,不過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如此。


  按照事先他們商量好的,小夏假裝瞞著阮瞻去做這個新娘,也就是那隻小蟬,而阮瞻則偷偷隱藏在秘密的地方,等著那幕後人出現並逮到他,或者逼迫他解了萬里的蠱,或者直接宰了他解蠱!


  只是,那個人不是個簡單的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簡直可以說是用蠱使巫的絕頂高手,所以為了提防被他發現,阮瞻要離小夏遠一點。


  小夏身上的腰包除了放置那些特殊的嫁妝——防身符咒外,還在外側的偏兜裡裝著滿滿的細紗。這些沙裡混合了阮瞻特製的符灰,每走一段路,小夏就趁人不備輕撣出一點到地上,給阮瞻留下記號。


  這和當初『楊幕友』施出飛鶴跟蹤小夏的方法大同小異,不過沒有那麼妖邪,不需要人的血液,只要用一種特殊的材質作原料,畫一種特殊的符咒,然後以其一半燒成紙灰混在細沙裡,放在要跟蹤的人的身上,另一半畫有符咒的紙則由畫符人親手折成小鳥,再施法讓它飛上半空,那麼這只紙鳥就會循著細沙洩露的地方,自動追蹤上去,找到要找的人!


  只是他們都沒料到在不知哪一民族的婚儀中還有『找新娘』這麼一項活動,結果由於小夏要躲避那些不知來於何處,死於何因的鬼魂的在樹木中亂跑,又在不小心中弄灑了一些細沙,使得她留下的線索到了這裡就全部被擾亂了!


  偏偏阮瞻對這種飛鳥尋蹤的術法也只是剛剛掌握,運用並不純熟,於是在這各種條件的集合之下,造成了阮瞻來遲一步,差點讓小夏命喪黃泉!


  或者說小夏已經走在了黃泉路上,但卻被阮瞻生生拉了回來!


  「不,是我的錯。」小夏急忙說,心裡明白阮瞻的遲到是因為飛鳥收到的信息混亂才造成的,誰也不怪,只是個意外。她在面對死亡和危險時一直依靠著自己,不敢奢望阮瞻能來救她,甚至最後都絕望了,就是因為覺得他是趕不過來的!


  但是他趕來了,那麼一切都沒關係了!


  「可是,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小夏問,「蓑衣鬼去通風報信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阮瞻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小夏明白這肯定是與自己有關,而且肯定是有點危險的事,所以阮瞻才會為難,他一直不願意讓她介入此類事件中。對於這一點,她即感到窩心又感到窩火。窩心的是:他擔心她的安危,一心要保護她的安全,讓她很甜蜜,很有安全感;窩火的是,她一再說過了,她不是他們的累贅,她是他們的夥伴,她雖然是個沒有法力,陽氣也不盛的女人,但也可以做出貢獻!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涉險。」小夏扳過阮瞻的臉,讓他看著自己,「不過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們什麼險也要冒上一冒。」


  「那樣的話,你會——很難受!」阮瞻低頭看看小夏因為受了寒毒而異常蒼白的臉,不忍心讓她做那樣的事。


  「我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萬里。」


  「可是——」


  「要我做什麼你就說吧,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小夏焦急的望著阮瞻的眼睛。她的誠懇和目前無可迴避的情況。終於讓阮瞻下定了決心。


  是啊。目前救萬里最重要!他沒有時間想別的辦法了,萬里還有兩個小時不到的生命!


  「你要做的是——靈魂出竅!」他情不自禁的摸摸她的臉,只覺得還是很涼,想到一會兒她的軀體還要被放到水下去,他的心揪成一團。


  「好,出吧!」


  出吧?哪有那麼簡單!


  阮瞻瞄了小夏一眼。壓下心中的軟弱和焦慮,思考著如何才能更安全,也能讓她不那麼痛苦。活生生的人要靈魂出竅,並不是那麼輕鬆的!


  如果他猜的沒錯,幕後人是為了讓小夏做下一個蓑衣鬼,這樣就可以永遠控制她。所以他要千方百計殺死小夏,並弄那麼一場儀式,只等新死的人的魂魄還沒離開,就來下鬼蠱。假設幕後人是黃博恆,那麼他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他也太變態了,如果是鬼,為什麼他能夠如真正的人類一樣正常生活,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黃博恆有什麼異常?還有,為什麼這姓黃的一定要選擇小夏?是小夏倒霉,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快點好嗎?他們就要來了!」小夏見阮瞻低頭思索,不禁催促。


  阮瞻不說話,又看了小夏幾秒鐘,然後拉著她來到溪邊,幫她洗淨額頭上那個定住她魂魄的血符咒。


  「會有一點疼,你要忍耐!」他用溫柔的聲調說,「現在——把衣領拉開一點,我要在你喉嚨下面一點點畫一個符,這樣會保證萬一有什麼差錯,你不至於中了他的鬼蠱。」


  小夏認真的聽阮瞻說話,由於精神太過專注,開始時並沒有意識到拉開一點衣領意味著什麼,伸手就解衣服,但當夜風的涼意吹進她的領口時,才明白目前他們的情形有多麼曖昧。


  「那個——這個程度可以嗎?」她隨便找了一句話說,然後就再也不敢直視阮瞻,手雖然還拉著衣領,眼睛卻瞄向別處。


  阮瞻看著面前白嫩的一片肌膚,若隱若現的乳溝,有一瞬間的恍神,差點忘了自己要幹什麼。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摸了一下鼻子,確定沒有流鼻血,這才定了定心神走了過去。


  小夏只覺得他微涼的手指輕輕劃在自己溫濕的皮膚上,也不敢回頭看他,只盼著這折磨快點結束,但等得她快要無法忍耐的時候,又感覺自己被環在了他的懷裡。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場景,讓她心裡一陣狂跳,但隨即想到現在不是談情的時候,才想掙脫開來說點什麼,又覺得雙耳後面被劃得癢癢的,這才明白他並不是特意擁抱她,而是攬過她在畫符而已。只不過今天符咒所畫的地方和所用的方法都有點特別,讓她產生了遐想罷了。


  「下次帶一點紙筆好不好?」小夏怕尷尬,在阮瞻輕輕掩上她衣領後連忙找話題,「每次畫符都割自己的血,早晚會失血過多的。」


  「血咒效果更好。」阮瞻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什麼不良的氣息,才又定定的看向小夏的眼睛,「我不能忍受你有任何閃失!」


  聽他這話的語意如此溫柔,小夏又心跳加速,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阮瞻突然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認真傾聽了一下,然後說,「現在我們馬上讓你靈魂出竅,他們快來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49 PM
第四十二章 幕後人(上)


  小夏還沒回答,就被阮瞻攔腰抱起,走到溪邊去。


    「我還是要把妳放到水裡,不過時間不會很久,妳也不會感到窒息的痛苦。」  


  「好!」


  「相信我?」


  「相信!」


  「那麼,現在閉氣!」


  小夏沒有猶豫,完全照做。


  阮瞻輕輕把小夏放在水裡,隨手畫了個符向水中一指,不讓她漂浮上來。水雖然淺,但只要呼吸系統斷絕,還是會死人的!


  小夏覺得自己又被壓在水裡了,不過這一次她沒有驚慌和絕望,而是平靜地看著站在溪邊的阮瞻,忍耐著才溫暖的身體又漸漸變得冰寒起來。


  她知道有他在,一切都沒問題有他在,她也會絕對安全。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雖然話不多,但和他在一起時會讓人覺得平靜、溫暖,覺得天塌下來他會去頂,地陷下去,他會拉妳上來。


  而且她絕對信任他!


  只見阮瞻凝神靜氣,從衣袋裡拿出一張符咒,嘴唇微動,輕念咒語,然後把符咒扔向半空中。他動作瀟灑,可那符咒在他出手時彷彿不是一張紙,而是像一片薄薄的,但質地堅硬的東西一樣,直飛到半空中,「騰」地燃起了一團火。這火持續了大約幾秒鐘,燒成紙灰的符咒就飄落到溪中。


  可是,那輕薄如煙的紙灰並沒有隨著水的流動而漂走,而是在落到水面的一瞬間突然捲起一團小小的黑漩渦,並且越轉越快,最後如一把錐子一樣刺了下來,直入她的胸口!


  黑色水錐的速度太快了,還沒等小夏反應過來,就覺得胸口一熱,那錐子已經完全沒入她的胸腹之中。她驚疑地看了一眼阮瞻,見後者正一臉憐惜地看著她。


  她試圖微笑,向他表達「她目前很好」的意思。可就在這時,卻忽然覺得雙耳後畫過符咒的部位開始發燙,同時好像互相呼應一樣,胸腹內的熱變成了巨痛,從她身體內部直襲過來!


  那疼痛是如此尖銳,彷彿有一把大剪刀要把她從中間一剪兩開、血淋淋地生生撕裂。然後以她雙耳為基準,分為左右兩半!她疼得不禁扭轉著身體,也叫不出口,只在水底翻滾起來!


  她想克制自己,怕上面的阮瞻擔心,但她不知道,她以為自己疼得打滾,實際上她的肉身在水底安靜地待著,一動也沒有動過,這疼痛只來源於她的靈魂深處!


  阮瞻明白她的痛苦,他的心疼也不比她的疼痛少。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她!眼見著她的魂體慢慢地被拉扯出體外,知道對小夏的折磨終於結束。


  他已經很盡力的讓這些過程少些痛苦、少些時間了。這不比正常人的人死、魂去,也不是奇遇或巧合造成的意外,而是好像作手術一樣。一個活人硬要靈魂出竅,也如同分割人體的一部分是一樣的,對正常的人而言,靈肉分離不僅是精神上的痛苦!


  這讓他對那個幕後人無比憎恨!


  那個人不知道為了自己的什麼私利,卻傷害了兩個對他極其重要的人。一個是他一生唯一的好友,恐怕不會有人能超過萬里對他的友誼了;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儘管他不能說出來,也不能接受,但恐怕不會再有人讓他如此動心!


  為此,他要親手宰了那個躲在幕後的渾蛋!


  此刻,一陣怪風吹了起來,帶一點腥氣和陰冷。他明白是敵人來了,那個幕後人自以為奸計得逞,所以來收取他的勝利果實了!


  他又看了小夏一眼,見小夏的魂魄依在她自己的身軀體旁邊,一臉茫然,顯然還不能明白巨痛的突如其來和迅速消逝是怎麼回事。但她應該明白自己已經靈肉分離,因為她不用再呼吸了。


  簑衣鬼給她施了寒毒,就是為了讓她的魂魄不會離體,好等幕後人來對她施鬼蠱。可那簑衣鬼並不知道,她身上帶著的那個地藏王的護身符,每到最關鍵的時刻就會起到極強的保護作用。


  小夏之所以不願過早洩漏護身符的秘密,是怕在將來的關鍵時刻反而沒有效果,所以無論多怕都一直隱藏著不用。可當簑衣鬼施放寒毒時,護身符自動起到保護作用,既沒有讓她傷得太重,也沒有定住她的魂魄,目前小夏這種一副已經中招的模樣都是他用來迷惑對方的。


  看著她脆弱又逞強的樣子,他忽然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怎麼辦?會和她一起去嗎?這樣,應該不會有痛苦了吧?在他看來,人害怕的其實並不是死亡本身,害怕的只是失去自己的所有而已!


  不過,他來不及給自己答案,因為他感覺到敵人更近了,於是他消除了結界,雖然自己已經身處於隱身狀態,可為了更好的迷惑對方,他又給自己加了一道隱藏氣息的符咒,然後躲藏到稍遠處的一片樹叢裡!


  這個企圖給小夏施鬼蠱、給萬里下死蠱的人一定要死!


  他下了狠心,冷酷的想著。


  遠處,兩條黑影出現了!雖然速度都很快,不是人類應該有的狀態,可是前面較高的黑影走起來一頓一頓的,有點像短距離的瞬間移動,而後面的黑影卻是飄忽忽的,一陣風一樣的跟在後面。


  走近些,阮瞻雖然看到來客有兩個,地上的人影卻只有一條,因為其中一個是那簑衣鬼,而另外一個是個男人--也就是那個幕後人,那個簑衣鬼的主人,那個妄圖加害他們的混蛋!


  他穿著民族服飾,是僳僳族新郎的裝束,因為阮瞻這兩天一直在各村寨冒充民俗愛好者打聽各種事情,因此一眼就辨認了出來,這也使他更加確定面前的這個新郎就是幕後人。


  而他長的那張臉,阮瞻也認得,早在城市時就認得--黃博琚I


  阮瞻壓制住立刻跳出去宰了他的念頭,安靜地等待機會,而黃博恆也謹慎的很,並沒有靠溪邊太近,還左右張望著,右手扶在腰間的一面小鼓上,渾身都處於備戰狀態。


  「主人,新娘在水底。」簑衣鬼說了一句,雖然神態恭敬,但語氣卻很著急。


  「怎麼,不願意再跟著我了嗎?」黃博恆斜了簑衣鬼一眼,語氣輕蔑中帶著挑釁。


  「不!不是!」簑衣鬼連忙否認,恐懼之情溢於言表。


  黃博恆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繼續警惕地觀察著四週的動靜。若不是阮瞻施法讓小夏處於離魂狀態,自己也加了雙重的隱身術,說不定真的會被發現。


  「不要急,我對妳已經沒有興趣了,會解了妳的蠱,放妳走的。」黃博恆的神態放鬆了些,好像以為周圍沒有什麼威脅了。但他還是不到溪邊來,而是轉頭問簑衣鬼,「妳確定那個姓阮的沒有跟來嗎?」


  「岳小夏沒有把婚禮的事情告訴他,他現在還在樹林裡找阿烏!」簑衣鬼答。


  「我還在找阿烏呢,這麼多年來都沒找到過,他算個什麼,怎麼會找得到?」黃博恆又冷笑,終於把手從腰側的小鼓邊放了下來。


  一邊的阮瞻聽到他們的對話,終於知道了那個森林怪人的名字叫做阿烏,而且真的和黃博恆有關係,說不定在整個秘密中也是個最關鍵的人物!


  「就算他能找到,阿烏也不敢說出主人的秘密!」


  「是啊,當年她做錯了事,已經見識過我的厲害了,諒她不敢說出來。」黃博恆得意地說著,然後慢慢踱到溪邊,欣賞中帶著迷醉地看著水底的小夏,那貪婪的神色讓阮瞻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珠子。


  「妳看,她多麼可愛啊!我怎麼就這麼喜歡她呢,一見到她就想千方百計地弄到手,然後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黃博恆讚嘆著,居高臨下地指著小夏,彷彿她是他的奴隸,那種優越感讓小夏幾乎要吐了。她並不怕,因為知道阮瞻就在附近,可她覺得為了迷惑對手還是要演一點戲的,於是裝出了很驚恐慌張的模樣。


  果然,她的表情讓黃博恆很滿意,輕輕地笑了起來,那聲音隔著一層薄薄的水傳來,還有點嗡嗡聲,聽得人說不出的難受,「別怕,小乖乖,我只要在妳的眼睛裡放進去這個,妳就不會再受到轉世輪迴之苦了,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竹筒很小,只有拇指大,而且很舊,感覺至少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這裡面是一種小蟲子的屍體,它一進入妳的眼睛裡就會復活,然後寄生在裡面。別怕,一點也不疼的,而且妳的眼球上會長出紅色的斑點,非常漂亮。從它們復活的那一刻開始,妳的靈魂就屬於我了。我一招喚,妳就會來到我身邊,我不招喚,妳就會待在這裡。妳看這裡是多麼美啊,平靜安祥、四季如春,妳一定會很幸福的。來,先美人出水!」他輕浮地說著,並沒有伸手下水來拉小夏,而是雙手比劃著奇怪的手勢,雙腳也踩著奇特的步子,像是使用巫術,折騰了足有半分鐘,才向水面一揮。


  一旁的簑衣鬼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雖然簑衣下沒有任何東西支撐,無法知道她的表情,不過整件簑衣卻顫抖著,上面的水珠急速地落下來,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0 PM
 第四十三章  幕後人(下)


  「慢著!」小夏見黃博恆就要把竹筒中的東西倒在她的眼睛中,連忙阻止,想著為阮瞻爭取時間,「你要給我下蠱,至少要讓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煉製的。」


  「用屍蟲煉製的啊!」黃博恆不以為然的說,卻聽得小夏渾身起雞皮疙瘩,「你是漢族,又是都市女郎,所以不會明白的,如果要養最好的、最絕的蠱,一定要用自身的血肉和最殘酷的方法,當然還要學到那個方法才行。我有一個好師傅,也捨得下自身,所以我能人所不能。」


  可能覺得已經萬無一失,也可能是要在小夏面前顯擺,黃博恆顯得有點得意忘形,「這鬼蠱是我在很多年前,忍受了一百天屍蟲的咬噬、又經過一百天的辛苦煉製,還經歷了你想像不到的煎熬才製成了的。想想吧,要找到或者製造一個有很多人同時死亡的機會,然後想辦法保證他們不被掩埋而自然腐爛,最後裝成他們中的一分子躺在死人堆裡,讓屍蟲爬滿全身來咬噬自己,就這樣過一百天有多麼難啊!而這才只是開始,第二步還要把吃了自己血肉的屍蟲全收集起來,接著躲進一個事先找好的空墓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獨自煉製了又一個百天,這才製成那麼少的一點。這有多麼珍貴啊,足以堪比有些道士的操鬼術,所以說你和阿蘿有福氣,可以親身試試這麼寶貴的蠱,對別人我還捨不得呢。」他指指蓑衣鬼。


  小夏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阮瞻曾經和她說過。那個結婚當天投河的新娘就叫做阿蘿。


  「可是你要我永遠成為你的,至少要遵守諾言,解了我朋友的蠱。」小夏強壓下心中的噁心,繼續說。


  「那個啊--也是用血養的哦!不過原料是毒蛇、癩蛤蟆這類有毒動物。用它們的腦漿和產的卵配以特殊的方法製成的。這個沒有鬼蠱高級,不能隨意操控人。你看,它在萬里的身上就不大管用。所以,它只是第二等的蠱,也就是死蠱。」


  「什麼意思?」小夏斜瞪著黃博恆,心裡隱約明白和他講理是救不了萬里的,但還是想讓他親口承認。


  「意思是--我很想救你的朋友,可是救不了。真抱歉,我剛才說過了。那是死蠱!」


  「那你還騙我來?」


  「我沒有騙你!」黃博恆陰險的笑笑,「我只是讓你自己做決定。誘惑你賭一把這根本沒有希望的賭局而已。」


  「你也一樣是贏不了的,而且會輸得徹底!」小夏還沒回答,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是阮瞻!


  「事實上她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新娘,因為我不答應,所以你的賭局根本是沒有賭注的。」他一步步走過來,帶著逼人的氣勢和冷酷。「對付死蠱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下蠱的人死了,蠱就會自動解除。那麼,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直接去見閻王好了!」


  「哦?」黃博恆顯然大吃一驚,沒料到會出現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意外。他表面上盡力保持著鎮靜的模樣,雖然眼神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你這麼有把握嗎?」


  「非常有把握!」阮瞻冷冷的答,繼續一步步向前走。眼神帶三分殘酷的盯著前方不遠處的黃博恆。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溪邊,但卻對眼前的強敵、橫著的小溪完全視而不見一樣,沒有任何遲疑的踏入溪水裡,激得水花四濺。


  當他走到小夏的身邊時,腳下也沒停,只是隨意抬手畫了一個像漢字一樣的符,然後看也不看的向小夏一伸手。


  小夏只覺得身體一歪,一下子就飄起來!等站穩時才發現,她變小了,就躲在月光照射下的、一條長長的影子裡,黑暗但是溫暖。再仔細看,才發現那是阮瞻的身影,她就那麼融進了他的影子裡,不用追著他就感覺到和他連在了一起。


  「別再向前了!否則我毀了她的肉身!」黃博恆明顯被阮瞻一往無前的氣勢嚇到了,努力維持的氣定神閒開始有點破功。


  「你敢讓她掉一根頭髮,我保證讓你死得連灰也剩不下!」阮瞻還是不停步,此刻已經踏上了小溪的對岸,而黃博恆早就抱起小夏的身體退到了溪邊的林間空地上。


  小夏從沒見阮瞻那麼狠,這麼咄咄逼人過,不知道是他的本性被激發出來了,還是這次的事真的惹毛了他。眼見對方的氣勢先矮了三分,露出慌亂的神色,不禁心裡十分痛快,可另一方面她又很厭惡黃博恆的髒手碰她的身體。


  彷彿心意相通一樣,她的厭惡感才一產生,阮瞻就感覺到了。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站在這片有起伏的空地的高處,冷冷的向下瞥著黃博恆,「把她的肉身放下,我保證留你全屍。」


  黃博恆忽然大笑了起來,不過感覺比較虛弱,「我怎麼會放下她,這是我的人質啊。」


  「沒骨氣的混帳王八蛋!」阮瞻冷哼一聲,「我們還沒打哪,你就怕了嗎?」


  「我縱橫商場十幾年,什麼風浪沒見過,會怕你嗎?我這是叫你投鼠忌器。」


  「是嗎?你的財富不是靠販毒賺的第一桶金嗎?然後在做生意的時候,只要有人擋了你的路,你就會給人家下蠱,不僅會害死別人,也使別人的財富成為你的!那叫什麼蠱來著,你的第三等蠱?可除了下蠱,你還會什麼?如果你不能給別人下蠱了,不是只能等著讓人宰了嗎?」阮瞻憑著這幾天搜集來的情報和自己的推理,在心理上先打擊黃博恆,讓他明白,他的底已經被人探到了。


  果然,黃博恆的神色又有幾分虛弱,不過表面上還是在逞強。他拖著小夏的身體又向後退了幾步,可是卻覺得無論離得多遠。阮瞻的威脅也在,這讓他極度不安。


  之前有人提醒過他,阮瞻很厲害,極不好對付。他相信那個人的話,所以一直很小心,從不正面與阮瞻交鋒。他一直利用阮瞻在明而他在暗的優勢,在背後使陰謀耍詭計,慢慢把阮瞻和他所要得到的人分開。本來以為已經成功了,因為他操控的那些動物、植物的眼線和蓑衣鬼都回報給他說:岳小夏沒有告訴阮瞻昨晚的事。而阮瞻在找那個似乎永遠也不會被逮到的叢林怪人--阿烏!


  現在看來,上當的是他!雖然他看似佔盡優勢。可是只要一個疏漏,局面就好似完全扭轉了過來,看來那個人說得好,在真正的對決中--實力決定一切!


  現在他怕了,可是他又覺得阮瞻的氣勢完全籠罩了他,根本讓他逃無可逃,唯一的生路只有搏一下。


  不過,在這件事上他一直很順利,無論掌握對方的行蹤、野店襲擊、給萬里下蠱、恐嚇岳小夏,每一件事都很輕鬆的做到了,好像有一個實力極其強大的人在暗中幫他。他相信那一定是那個人,所以他的膽氣才越來越壯。


  而眼下,他還有岳小夏的肉身在手,應該還有勝算!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岳小夏如此迷戀。非要永遠得到她不可?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惹到了阮瞻這樣的煞神?對此,他自己心裡也稀里糊塗的,只覺得有那麼一種強烈的渴望在他心裡燒,迫得他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想成為飛灰還是想留全屍?你自己選吧!」阮瞻見黃博恆猶豫不定,擔心拖延時間對萬里不利,繼續對他施加壓力。


  「哼!我不選,有什麼本事你就使出來吧!」黃博恆終於一咬牙,撂了句狠話。同時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小竹筒,把裡面米粒大小的白色東西倒在小夏肉身的眼睛上。


  他太渴望這個女人了,這蠱只要讓她中了,即使他死了,她還是會屬於他,會永遠呆在他的身邊!這不是死蠱,只要他死了就能解,這要他心甘情願解除才行!而他,絕不放手岳小夏!


  小夏的魂魄在一邊見到這個情景可是嚇壞了,生怕真的中了蠱,那樣她將會永遠受黃博恆的驅使。她想撲過去阻止,但一來被保護在阮瞻的影子中不能動彈,二來她突然感到一陣安寧感從阮瞻的心裡傳達給她,於是也變得安心起來,知道一定不會有事。


  果然,幾秒鐘的時間不到,她就聽見了黃博恆的驚叫,「為什麼蠱蟲種不進去?為什麼?」


  當然啦!因為阮瞻事先給我畫了血符咒嘛!


  小夏心裡得意的說著,發覺自己變為魂體後視力極度增強,二十米以外的距離,還是在黑夜中,竟然能看到那些米粒大小的蠱蟲,一進入自己的眼睛就又流了出來,直接滑落到地面上,燃起一點螢火蟲一樣的藍光,就地死亡!


  「你選錯了!」身前的阮瞻說,話音未落,就揮手扔出一件東西。


  那東西在黑暗的半空中劃過一道淡淡的金屬光芒,然後『叮』的一聲落在雙方之間的空地上,『嗡嗡』響著開始變大,當長到半人大小時,忽然對著蓑衣鬼放射出了一道白光!


  蓑衣鬼驚恐的大叫一聲,好像被什麼抓住一樣,儘管拚命掙扎,還是向著那張金屬小幡慢慢靠近。


  「主人救我!」她大叫。


  黃博恆也不願意他的手下被阮瞻捉走,於是急忙施法,想收回那個一直被他用鬼蠱控制的鬼魂,但卻發現此刻他已經不能操控她了,因為那幡對鬼魂的招附力遠比他的蠱術要強大的多,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蓑衣鬼被拖走。


  這是小夏第一次認真的觀看殘裂幡怎麼大顯神威!同時,她也明白了阮瞻攻擊蓑衣鬼的用意!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0 PM
第四十四章  初級蠱術


  阮瞻之所以攻擊蓑衣鬼,是因為他不放心小夏的肉身被黃博恆當作人質,雖然那道血咒和護身符保護著小夏,使黃博恆的鬼蠱暫時沒有起作用,但還是要防止他狗急跳牆,做出什麼更瘋狂的舉動。


  他和黃博恆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而黃博恆現在正全神戒備,他無法自己去搶回小夏的身體,所以他拋出殘裂幡,要把蓑衣鬼的魂魄吸過來。


  蓑衣鬼驚恐之下,必然會死命拉住什麼以防止被殘裂幡收了去,而她周圍什麼也沒有,除了黃博恆和小夏的肉身。她對黃博恆充滿敬畏,一抓之下又連忙鬆開,改為死抓住小夏的身體。


  阮瞻見機不可失,立即把自己最強的靈力加持在殘裂幡上,讓幡的吸附力一瞬間極大的加強了,把已經化為一股黑煙的蓑衣鬼迅速的收到了幡裡,而被她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拚命抓著的小夏也順利的一起被捲了回來。


  等黃博恆意識到阮瞻的用意, 阻攔時,只來得及抓下了她的一雙新娘鞋。


  「現在你沒有人質了,還拿什麼跟我鬥?」阮瞻把小夏的身體安置在身後,沒有時間讓她靈魂歸位,只是快速的在她肉身的頭頂施了一張符咒,保護她不會受到邪祟的攻擊,然後收回殘裂幡。


  黃博恆白了臉,沒想到還沒正面動手就處處受制。他咬著牙不說話。眼珠子嘰裡咕嚕的轉著,一邊想主意。一邊後退,妄圖找到逃走的路線。


  「別白費力氣了!」阮瞻冷酷的打碎他想逃走的夢想,「我早就在這裡設置了一個血禁地結界,除非你我之中有一個死了,否則這結界不會消失。」


  「你玩陰的?」黃博恆又向後退了幾步,明明看見身後還有大片適合藏身的密林。但他卻覺得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上,再也不能向後走一步,這才知道阮瞻所言不假,並不是嚇唬他的。


  「你那套卑鄙的手段我不屑做!」阮瞻略帶傲慢的伸手指了一下黃博恆,「放心。我會讓你死的心服口服。我設的結界很大,可以讓你完全施展!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來,想要找什麼幫手也隨你,這裡是只能進不能出。」


  「難道我怕你嗎?」黃博恆說大話壓寒氣,「你要硬逼我動手。我也不會客氣!」他邊說邊瞄了一眼阮瞻,見他一副決不放過自己的樣子,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乾脆把心一橫,慢慢把手伸向腰側的黑色小鼓,猛得敲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傳來。好像半空中打了個悶雷,嚇了小夏一跳,沒想過那麼個直徑只有三寸的小鼓竟然發出那麼大的聲響,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而阮瞻則不動如山,小夏站在他的身影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也想得出,他在對敵時一定會是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會帥得讓女孩尖叫,卻讓敵人心驚膽寒。


  那不是實力的問題,他對待比他強很多的對手時的態度也是一樣,就是那股狠勁,韌勁和冷勁,在氣勢和心態上就先鎮住了對方。


  咚——


  又一聲鼓聲傳來,這回的聲音比剛才還打大,接著就是不規則的、細碎的小鼓聲,如果閉著眼睛聽這些聲音,就會以為是天氣發生了變化——先是滾過兩聲雷鳴,而後一陣急雨落了下來!


  而如果有人在現場,就會看到夜色非常晴朗,明月高懸、繁星點點。在一條小溪邊的林間空地上,一個藈皕s郎打扮的男人正在一邊敲著腰間的小鼓跳著奇特的巫舞,一邊用古老的民族語言吟唱著咒語一類的東西。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隨著他的鼓聲和咒語聲,血禁結界外本來寂靜無聲的大片樹叢突然紛亂的抖動了起來,並傳來『唰唰唰』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貼著地面以極快的速度鑽了過來,由遠及近!


  眨眼間,小夏只覺得眼前的景色微微顫動了一下,好像照相時鏡頭不穩一樣,接著數十條大蛇就撞進了這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結界裡。


  昏暗之中,也看不清它們的花色,但見它們全部高昂著頭,吐著血紅的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一對一對的小眼睛閃爍著暗紅或幽綠的冷光,擺著一副隨時攻擊的凶狠模樣!


  再看清楚些,雖然蛇的樣子都差不多,但小夏還是覺得其中幾條蛇就是當時把她逼到溪邊的那幾條,看來她剛才遇到的不是幻覺,而真的是被控制的毒蛇,幸好她沒有『以身試幻』!


  這個人果然是用蠱的高手,不過他能召喚動物,能控制植物,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神秘太詭異了,他是什麼來歷?


  小夏滿心疑惑,可阮瞻卻還是穩穩的站著,冷眼看著黃博恆對他威脅和挑釁,卻並不攻擊,明顯因為底氣不足而在拖延時間。


  他知道黃博恆不想和他正面交鋒,一定是在考慮該用什麼陰謀詭計好逃走,可是他決不能讓他走,因為萬里不能等。所以他放棄了他一貫後發制人的策略,提前動手了。


  他雙手極快的結了個手印,然後伸左手兩指猛的指向黃博恆的方向,只見一條藍色光線直直貼著地面急速衝了過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黃博恆面前。


  黃博恆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但他退得太急,用力太大,所以一下子被後方看不見的牆壁彈得俯向摔倒在地。


  而那道藍光在他摔倒的一瞬間,則越過他的腳底打到透明的牆上。但也同樣反彈了回來。不過它並沒有熄滅或消失,而是分裂成好幾條更細的藍色光線。好像一顆樹分出的枝杈一樣,向四周延了過去,宛若放電一樣,爆響在那幾條大蛇的身下。


  隨著電火花一樣的閃光後,那幾條蛇驟然四散逃開,在地上翻滾。從遠處看好像是皮鞭在抽打樹叢一樣,發出混亂不清的聲音。


  黃博恆見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咬開瓶蓋。把瓶中粉末狀的東西拋灑到痛苦得又盤旋又伸縮的大蛇的身上,一邊又開始敲小鼓,明顯與剛才召喚動物時所用的節奏不同,急驟而緊張。


  只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些亂竄的蛇就開始平靜了下來。並且隨著黃博恆的步子,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排成一個半圓形,高昂起頭,『嘶嘶』的叫著,蠢蠢欲動,上顎的毒牙處甚至示威一樣的噴出了毒液。


  在一邊的小夏看來,如果動物是有表情的,這些蛇現在一定是咬牙切齒的瞪著阮瞻,一副欲吃之而後快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是你自己找死的!」黃博恆被攻擊後,反而產生了一點勇氣,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你才明白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好,那接招吧!」黃博恆大喊一聲,從小夏的角度看來,覺得他此刻與那些蛇彷彿變成了一體,也不知道是他變成了蛇還是蛇變成了他。


  話音才落,那些蛇如放出閘的洪水一樣,湧動著、交纏著、貼在草地上,急速向阮瞻這邊『奔湧』了過來!


  阮瞻並不慌亂,腳下甚至還是沒有動,不過手中卻虛空畫了一個陰陽八卦樣的符咒,然後推出去一樣向前一揮。


  溪邊空地上,也沒見有什麼有實體的東西出現,卻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關門聲,同時地面上出現了道半圓形的淺痕,好像有人畫上的一樣。當那些瘋狂竄過來的蛇到了這淺痕邊上時,竟然過不來了!


  「爬過去!」黃博恆急得大喊,同時以古怪的鼓聲催動這些不能自我控制的毒蛇,指揮它們爬上這看不見的保護罩。


  蛇嘶叫著,蜿蜒著向上爬,遠遠看去,好像是許多條蛇憑空被掛在半空中,而從小夏這邊卻只看到蛇腹蠕動著,讓人感覺無比噁心,而且全身發麻!


  啪嗒——


  一條蛇落了下來,然後又是一條,雖然在鼓聲中它們不住的向上爬,但卻好似永遠也爬不過來似的,到達了一定的高度就會落下來!


  黃博恆怪叫一聲,彷彿不相信就這麼輕易失敗,站在後面又跳又叫,平時精心維持的風度一點也不見了。眼見那些蛇的力量明顯不足,奈何不了阮瞻,乾脆放棄了敲鼓。鼓聲一停,那些蛇全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像下了一陣蛇雨一樣落在地上,盤成一團,蠕動不止!


  此時,黃博恆又抽出身邊的一柄刀。


  那柄刀一直掛在他的腰間,刀鞘華麗,一直以為是裝飾品的,但當他一抽出刀來,憑藉月光下反射的寒光就知道是一柄梨刃,決不是佩帶著玩的。


  只見他揮倒猛砍周圍的樹木,每砍斷一枝合適的樹枝就從懷裡掏出一條奇異的、繫成圈狀的麻花絲線,想也不想的套在斷枝上。差不多這麼做了十幾次,他忽然盤膝坐倒在地,手上捏了個奇怪的訣,開始念起咒來。


  他每唸一聲,身邊的斷枝就聳動一下,等他唸咒的聲音變成『嗡嗡』聲時,那些斷了的樹枝就像殭屍的起屍一樣,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去吧!」黃博恆又是大叫一聲。


  那些樹枝跳了起來,好像真正的殭屍一樣,不過更加詭異,即沒有五官,沒沒有四肢,卻一跳一跳,枝葉亂搖的一直衝著阮瞻的方向而來。這時,黃博恆又敲起了鼓,那結盤在一起廝磨的蛇聽到鼓聲,也迅速分開,又對這無形的防護罩開始『攻城』。


  「就這幾招嗎?太差了!」阮瞻冷冷的說。


  只見那些妖異的樹枝也到了跟前,不停的『拍打』防護罩,發出猴子一樣的叫聲,那些蛇更是前赴後繼,可那看不見的大門只是發出『砰砰』聲,卻分毫未損。


  「你等著,還有哪!」黃博恆聲嘶力竭。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初級蠱術上!」阮瞻冷酷的說,同時撤掉了防護罩,結出了那個會燒出烈火的手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0 PM
第四十五章 嫁接


    「砰」的一聲爆響,阮瞻並沒有把這個火手印打到黃博恆那邊去,而是打到了地上。


  但只那麼輕輕一揮手的力量,卻打得地上塵土飛楊,連緊貼地面的植被都被一瞬間燒焦了,露出一塊兩平米大小的土層。


  而隨著這塊圓形土層的露出,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圈子循著它的外側迅速向遠處擴大。只見地面像刮過一陣狂風一樣,隱形圈子所到之處,所有的植物全向一側倒下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結界的邊緣,貼在結界牆上,然後「哄」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這下,所有的參與者都在圈子裡了!


  因為阮瞻在,小夏一點也不怕,可黃博恆卻驚叫一聲,向前跑了幾步,迅速甩掉燃著了的外衣,驚惶之下,也顧不著控制他的「幫手」了。


  那些兇猛的蛇和妖異的植物一但失去了魔法的支配,面對著四週燃燒的火牆立即恢復了自然本性,驚恐地逃竄起來。沒有動物和植物在面對能毀滅一切的烈火時是不害怕的,所以空地上的場面一下大亂,但是卻沒人能出得去!


  一直站著不動的阮瞻站在那裡看了幾秒鐘,皺了皺眉頭,然後終於動了一下,眼睛死盯著黃博恆,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那麼霸道和直接,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一路走一路結著手印,看也不看地隨手拍出,「啪啪」的脆響聲中,一團一團的火焰在他揮手之處燃了起來,燒得那些毒蛇和繫了麻花絲線的樹枝「吱吱」亂叫,巨大的火團裡一副群魔亂舞的場景。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要和你鬥蠱術!」


  眼見阮瞻走得離自己越來越近,已如驚弓之鳥一樣的黃博恆,被阮瞻那副要生吞活剝他的模樣嚇壞了,開始在圈子內亂跑。可他跑到哪裡,阮瞻就一個火手印賞過去,把他活動的空間擠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他被逼到兩棵樹的夾角之中。


  「這不公平!我並沒有準備好!」黃博恆驚惶不已,邊說邊在身上亂摸。可他忘了他的外衣已經在被燒到時脫掉了,此刻他再也不能從懷裡掏出那些奇怪的瓷瓶。


  「你在野店襲擊我們時,可沒讓我有時間準備一下。」阮瞻又逼近一步。


  黃博恆不回答,只是拼命向後縮,一下子從樹縫中向後翻倒。一落地後,他就手腳並用的爬開,卻被兩三步就趕到的阮瞻一把抓住衣領給拎了起來。


  「別讓我看不起你!」他又重把黃博恆放到那兩棵樹的夾角上,「我非殺了你不可,可是我不想汙辱你!」


  「不,別殺我!」


  「可惜,在你給萬里下死蠱的那一刻起,你就斷了自己的活路。」


  「只要你不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不--我可以把財產給你三分之一!不然,一半也行!好吧,全給你!」黃博恆在絕望之下,開始談條件,「一條生命算什麼,你有了我,朋友--多得是,女人也一樣。全給你,拿去吧。只求你放過我一條生路!」


  「別廢話了,我沒時間。再說你沒心肝的東西也不會懂。」阮瞻面無表情地說。和黃博恆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差不多快貼在一起了,他用肢體語言明確的告訴黃博恆,他對這個金錢的提議有多不屑一顧、多麼的鄙視!


  黃博恆驚恐的說不出話,眼神都散亂了。他靜默了幾秒鐘,終於明白眼前的男人是無法收買也是他無法打敗的,於是徹底的死了心,心中生出一種要魚死網破的念頭。


  他心裡打著鬼主意,身體繼續向後縮。臉色雖然驚惶無比,但一隻手卻下意識地背在身後,一番摸索之下,突然摸到了一件東西,讓他陰險的內心升起了一線希望。


  別在他腰後的,是外表看起來像裝飾品,實則是用作砍伐的利刃。現在阮瞻離他太近了,幾乎是送上門讓他殺他!


  「你可別怪我!」黃博恆握緊刀柄,大叫一聲,猛地從背後揮出那柄寒光閃閃的刀,拼盡全力向阮瞻砍來!


  距離那麼近,他又用了那麼大的力,阮瞻應該必死無疑的!


  可是沒有他感覺中砍向柔軟物體的手感,也沒有鮮血噴流到臉上的灼熱感,只覺得手腕在半空中被鐵鉗一樣的手抓住,一種手腕要折斷的疼痛直襲過來,讓他哀叫一聲,不自禁地鬆開了手。


  刀,已經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正是他的對手!


  「就等著你奉獻武器呢,用我的手殺你,真怕髒了我的手。」阮瞻面容冷酷,把那把鋒利的刀放在黃博恆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但願你是值得我殺的!」


  「什麼意思?」黃博恆哆嗦地問。其實他已經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問了一句。


  阮瞻沒有回答,毫不猶豫地揮手橫砍,下手又快又狠又準。月光下,只見銀光一閃,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黃博琲瑰Y就這麼和他的身體分離了,咕嚕嚕滾到草叢裡。


  站在阮瞻影子裡的小夏什麼也看不到,因為阮瞻總是特意面對著月光,這樣小夏就被他永遠護在了身後。


  可小夏雖然看不見,但阮瞻卻看得清楚。只見黃博琲甄_頭在草叢中滾動了一陣後停了下來,臉還是對著身體的方向,眼睛睜著,甚至還眨巴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不相信和恐慌。


  「你死了,倒下吧。」阮瞻輕嘆一聲。


  斷頭的嘴張了張,似乎很憤怒,但他還沒有說出話來,就「親眼」見到阮瞻面前一具沒有頭的身體轟然倒下,他明白了那是自己,無論他多麼不甘心,他都是死了,可是他卻還覺得有點什麼不對頭一樣。


  這是生命的消逝嗎?為什麼他除了驚恐沒有一點悲哀?感覺這麼古怪?好像他早已離去!


  他有許多疑問,到死都不能明白的疑問。可是他沒有鷛|問出口,因為他再也不能動,不能思考了,因為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阮瞻又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黃博琲漲漱`。那該是讓他高興的,因為他的死意味著萬里的生。可是有一個問題是他沒料到的--黃博琩瓣ㄛO真正的幕後人!


  這個感覺在他和黃博恆鬥法時就感覺到了,因為他雖然會很高端的蠱術,可是段位顯然太差,和那天在野店中的感覺不一樣,那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完全是對陣雙方在出手時在細節上的差別。


  差別很小,外行甚至看不出來,但一交手,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這就是黃博恆一上來就會很害怕,而他則有點不安和疑惑的原因吧!如果是在野店中行使蠱術的人來和他打,今天這個場面絕不會如此!


  有什麼人在背後幫黃博恆來害他們?為什麼那個人今晚不來幫他?殺人滅口還是借刀殺人?黃博恆被人當猴耍了嗎?難道他也是傀儡,是這個秘密局中的一顆子?!


  可是他口口聲聲承認萬里身上的死蠱是他下的,那些奇怪的祕術他也確實都會,只不過在功力上沒那麼強,這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他要立即回去看看萬里。如果他的蠱解了,證明黃博恆所言不虛;如果他的蠱還沒解,證明黃博恆被人騙了,他以為死蠱是他下的,可實際上不是!


  可他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以致於讓他送了命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騙的!


  無論如何,阮瞻決定先回去看看萬里,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只有不到一小時的生命!


  他轉身看了一下,見他用火手印施出的火,已經把那些毒蛇和妖異植物消滅殆盡,只剩下灰塵。火圈裡一片狼藉,而小夏的肉身還完好無缺地躺在小溪邊上。


  他想應該先讓小夏的魂魄歸體,一個正常的人長期處於離魂狀態,是會傷害身體的。但在那之前,他也要先把黃博衡的屍體燒毀。


  他結了個火手印打到了那顆死不瞑目的斷頭上,然後結了第二個手印想燒那具屍身,但在揮出手的一瞬間,他的腦海突然靈光一現,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勢!


  不對,黃博恆不對勁。他活著時無比正常,但他死後,為什麼沒有魂魄離體的現象?


  他是天生的陰陽眼,而且極其純淨,隨著他的能力釋放與加深,應該能看見一切人類不該看見的東西。雖然他在殺了黃博恆時還用了咒術,打算讓他形神俱滅,但結果還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讓黃博恆的魂魄不全,不能再死後為害,並沒有徹底消滅他。


  可他為什麼沒有看到他三魂七魄中的一絲一毫?!而且黃博恆在被殺的時候,血少得可憐,沒有熱血噴湧,這不符合人類的特徵!


  他因為萬里的事而焦慮,一時沒有注意到,但在要燒毀黃博恆屍體的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諸多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後毅然走到那具屍身面前,撿起那把帶著一絲血跡的殺人刀,直接剖開了黃博恆的胸腔!


  空的,黃博恆的胸腔竟然是空的。乾乾淨淨,光滑清楚,就像一具木乃伊的屍體,而不是一分鐘前還要用金錢引誘他的人的屍體。


  只不過在心臟的位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在跳動,像心臟一樣,在一個沒有頭的屍體中跳動!


  那圓球有一層淡黃色的外皮,很薄很薄的,薄到讓人感覺一碰就會破,薄到能以外觀上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蠕動,乍一看來的跳動正是源於此。


  一個人類的屍身,胸腔內是空的已經很奇怪了,無法想像他是如何正常的生活、吃喝、思考的,而怪中之怪卻是這顆圓球,看起來太妖異了!


  阮瞻沉吟了一下,對準月光,把小夏很好的守護在身後,然後用刀猛地劈向那圓球。

  
  他不像萬里一樣總是泡健身房,但他的力氣還是很大的。可這毫不留情的一刀劈開那個看起來脆弱的不得了的圓球。他咬咬牙,又劈了一刀,還是沒開,直到他劈第三刀時,那圓球才突然裂開,讓他感覺自己在劈的是一個外殼超硬的椰子。


  而在那只裂開的圓球裡,竟然全是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珠子!


  一隻緊挨著一隻,有的是眼白在前,也有的是瞳仁在前。擠擠擦擦,爭先恐後地要湧到前排來,看著就像沸水鍋裡往外冒的氣泡,那圓球外皮的蠕動正是因為這個。


  如果是小夏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嚇得不輕,可阮瞻並不害怕,只有些驚異,不知道這又是什麼神秘的術法。看來,這世界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多離奇而不可思議的事,他的功力還差得遠哪!


  「妖孽!」他輕喃了一聲,把第二個手印打了出去,讓這具屍身連同那奇妙的圓球一起燃燒起來。他無法參透這是什麼,但知道留下這東西必然為禍,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那圓球被火燒得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惡臭和血腥味。阮瞻皺著眉頭,臉上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倒退出三米之遠,揮手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那柄刀穿透屍身燃起的黑煙,重重落到地上。


  阮瞻假裝沒有注意到燃起的黑煙中有一絲血色的東西,只是加大了一把火,讓這些不適於留在人世間的東西迅速化為灰燼,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那裡。在走過那柄刀的旁邊時,他悄悄地伸手一勾,把一張早就貼在刀柄上的符咒收回手裡。


  「小夏,閉上眼睛。魂魄歸體的話會有不太舒服,但不會疼了。」阮瞻說,然後施法讓小夏靈肉合一,「妳可能有一陣子不能動,但我會帶妳回去。」


  小夏真的是不能動,但是能說話,「萬里的蠱解了嗎?」她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要回去看看。」阮瞻知道小夏雖然沒有看到關鍵情況,但也知道零星的信息,於是也不瞞她。


  「那麼--如果,不能解--要怎麼辦?」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就定定地看著小夏要急出眼淚的眼睛,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臉龐,神色溫柔極了。


  「你不想要他死,是嗎?」他問,眼睛離小夏很近,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他呼出的氣吹拂在小夏的臉上,有那麼一瞬,小夏以為他要吻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居然芳心亂跳。


  「即使這蠱解不了,我也有辦法不讓他死。」阮瞻繼續說,手掌在小夏細嫩的臉上一再流連,「妳的願望會實現的,我不會讓他死。」


  望著他的堅定,小夏相信他!


  



  萬里的蠱沒有解!


  他依然是昏迷不醒,而且氣息越來越弱。離午夜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像要走到生命盡頭一樣,沒有一絲生氣。


  可小夏相信阮瞻!


  他說他有辦法,他說他不會讓萬里死,對此她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因為他說話從來沒有不算數過,說出的,一定會辦的到!所以,當阮瞻要求她到二樓待一會兒,以免她吵到他為萬里強行解蠱時,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是阮瞻抱回來的,而且還是不能動,所以依然要阮瞻抱著她放到二樓的祭台上。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她還是很高興能多窩在他懷裡幾秒鐘。


    看阮瞻忙碌地在她身邊佈陣掛符,她忽然想起血木劍的所在。


  「那邊有個暗格。」她的胳膊還是能稍微動彈,於是費力的指了一下,並告訴阮瞻要如何打開,「我拿著血木劍,應該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快救萬里要緊。」


  阮瞻只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他把血木劍取出放在小夏能活動的那隻手裡,可佈陣掛符的行動還是沒停止。小夏覺得他太小心了,不以為這時候會有什麼東西來襲擊。她想催促兩句,但見阮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忍下了話,沒有多事。


  阮瞻做完這一切,站在那裡看了小夏一會兒。他的神情雖然很平靜,和平時沒有什麼分別,可心裡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寂寞。


  終究,她不會是他的。這樣也好!


  他很認真地看她,想把她深刻地埋藏在心底。然後不等疑惑的小夏要問什麼,就毅然上樓去了。


  樓上,萬里躺在床上,臉上的黑氣已經十分深重,並在印堂處開始聚集了。阮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知道他接下來所要做的,是他必須做的。


  他咬破中指,在萬里的眉心劃了一道符,然後用所有的力量讓他神志清醒。他不吝嗇自己的靈力和法力,只幾分鐘時間,汗水就溼透了他的衣衫。不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因為彷彿永遠不會醒來的萬里悠悠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阮瞻結了一個小結界,防止他的話被樓下的小夏聽到。


  「你說不了話,我知道,但是我要你清醒,因為我有話要說。」阮瞻站到萬里床邊,「不要用那種詢問的眼神看我,相信我,你沒有死,不過快了,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可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所以哪怕閻王爺親自來提你這混蛋,我也不許,因為我一向說到做到。」


  他拿出一柄小刀,「我以前學過一種術,叫『嫁接術』,這不是種花種草,但原理有點相通,就是把一個人身上的東西,引到另一個人身上。這蠱,我解不了,因為這件事太複雜,時間太短,我沒辦法做到。可你的命只到今晚的午夜,所以我要用這種術把你身上的蠱引到我的身上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1 PM
第四十六章  逢三之難


    萬里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卻在喉嚨間擠出了一聲悶喊,而且用力眨眼睛,意思是堅決拒絕阮瞻這麼做。因為那蠱也許是解不了的,阮瞻這樣做,無異於是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夠如此自私!


  「可惜我是自私的。」阮瞻好像聽明白了萬里的心裡話,「我是個驕傲的人,不能忍受許下的諾言不能實現,這嚴重傷害我的自尊。為了我自己心裡好過一點,我就顧不得你的感受了。」他邊說邊搬過萬里的腳,在那死蠱沒入的地方劃了重重的一刀。


  萬里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不過感覺還是有的,疼得額頭冒汗。


  「忍著點,別像個嬌氣包!」阮瞻假意嘲笑了萬里一句。


  這蠱很厲害,不割深一點不行,而且他也沒時間給萬里想辦法麻醉。但就算如此,這傷口中也只是滲出了一點血,並沒有正常情況下該有的血流如柱的情景。這讓阮瞻不由得想起了黃博恆的屍體。


  誰在背後真正操縱著一切?楊幕友嗎?好像只有他有嫌疑,但阮瞻卻從對方的施法手段上感覺不是!


  假如這個秘密中另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太厲害了!他不僅能隨意用蠱術控制動物、植物,會下死蠱和鬼蠱,還利用黃博恆製造了圈套!


  就一般情況而言,黃博恆已經很厲害了,可惜和他對陣的是阮瞻,還因為他臨戰時生出的怯意,所以才會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而他們在野店受襲時,阮瞻的感覺可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他還是化解了那次的攻擊,但卻覺得對方是在試探,給他一種游刃有餘、未盡全力的感覺。


  黃博恆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看樣子並不是為了保護誰,也是不受誰指使,而是真真正正的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這樣看來,他一定是被當槍使了,問題是用槍的人是誰?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一直暗中幫助黃博恆而在最後又背棄他?


  這讓他想起了一種日本的傀儡控制術,手法高超的控制者會讓傀儡替他完成自己要做的事,並承擔全部的傷害。他覺得對方對黃博恆正是用的這種手法,只不過這個真正的幕後人,顯然把這種控制術修煉得更加精緻。


  假設他的猜測沒錯。黃博恆就是那幕後人的傀儡,那麼他不是其它材料製成的假傀儡,而是以人類屍體為原料,並且有一顆不知用什麼妖法製成的『心臟』!


  那人不僅讓黃博恆『活著』,還讓他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有思維、有行動力的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只是受控制的傀儡。這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他不覺得這回又是有日本人攪和進來了,因為日本的術法大多感覺生硬。可這人的手法相當繁雜,甚至是華麗的。而且他心機深沉,不像楊幕友一樣,雖然謹慎但卻狂妄。這讓他覺得這個幕後人沒有缺點,讓他無從下手。


  可那個人躲在黃博恆背後要達到什麼目的?這一切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給了黃博恆奢華的生活,他自己是過得更奢華還是對這些財富不屑一顧?難道是張群?不,不可能,據他的判斷,張群已經被楊幕友附體。


  這件事情本來已經漸漸明晰,可這一番峰迴路轉,又把各種線索纏成了一團亂麻,事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唯一解謎的鑰匙是那個怪人阿烏。不過,她也許是整件事情的知情人,但卻是指望不上的線索,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可以料想到她會基於恐懼,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們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剝開這事件的層層迷霧,然後才能得到解答。


  阮瞻心裡紛亂的想著,可是手下卻沒有停止。他先是在自己手心同樣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然後以自己的血和萬里那點微少的血混合在一起,再脫掉萬里的全部衣服。只剩下內衣,以手指蘸著那混合的血,從萬里的腳底一直畫著一種奇怪的符咒到他的頭頂。


  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萬里的腳,讓他腳上的傷口和他手上的傷口貼在一起。


  「別試圖抵抗,那會使你我更危險!」阮瞻不理萬里的胸中發出的幾聲悶哼,「如果我們都死了,就沒人再陪小夏了。」


  萬里急得熱汗淋漓,明白根本無法阻止阮瞻要做的事。他們在一起時,他總是槓不過他,因為阮瞻雖然外表淡漠,但對自己認定的事,比任何人都要更不顧一切!


  他眼見著阮瞻盤膝坐下,左手還是與自己的傷腳相握,雙目微閉,嘴唇輕動,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指著自己的眉心,靜止了一會兒後開始做向後拉的動作。


  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卻見阮瞻拉得很用力,同時他感覺自己身體內有一條絲一樣的東西在被向外抽離。或者,應該說是潛伏在他身體裡的一條蛇。但那『蛇』蠕動不止,不肯被拉出他的身體,反而向身體更深處躲藏,和阮瞻僵持著。


  在這種情況下,萬里備受煎熬。不過,儘管他不想阮瞻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但也明白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半途而廢,否則兩個人都要受害!


  想到此,他不再猶豫,努力用意念把身體內的那條蛇往阮瞻的方向擠,同時感覺到阮瞻也加大了力量。


  此時,如果他能靈魂出竅,就會看到自己的皮膚下有一條黑線從頭頂向腳底移動,而且由於雙方的拉鋸力,這黑線拱得所到之處的皮膚起伏不止,怪異之極!


  就這樣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身體內那條已經滲入血肉的『蛇』生生被拔了出來,讓他疼得不禁大叫一聲。


  叫過之後,他才發現,他能發出聲音了!


  「這兩天不能說話。快憋死你這話嘮了吧!」阮瞻蒼白著臉,可是神色十分欣慰。


  他有感覺,萬里身體裡的蠱全部被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終於,他還是可以保住朋友的命,終於他還是可以完成小夏的願望。她不希望萬里有事,他就還給她一個完整健康的萬里。


  萬里動了一下,發覺身體有些發僵。他知道那是因為那霸道的蠱給他的身體造成的暫時影響,所以慢慢自我調整了一會兒,才能坐起來。


  阮瞻見他恢復得不錯。心裡一鬆,『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別硬撐了。」萬里見阮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連忙拉住他,「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待會再研究你這麼做是多麼不明智的事情。」


  「先穿好你的衣服。」阮瞻勉強坐在床邊,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怕人家以為我們——那個嗎?如果我們真那樣。我比你高大,肯定是攻君。你是受君!」萬里開玩笑,但臉色卻是凝重的。他習慣這樣,越是到為難的,危險的時候,他越想說笑。那讓他放鬆,而只有精神放鬆才能想出好辦法。


  「早知道你一恢復,話就那麼多,讓你去死好了。」


  「我是打算去死的,誰讓你這傢伙多事!你——沒事吧?」


  「嫁接過的蠱當然會更厲害一點。」阮瞻也不瞞萬里。「不過我有辦法暫時壓制一陣,這樣就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時間?有多久?」


  「我不知道。」


  「就是說你隨時會掛!」萬里穿上衣服,「甚至還不如我,我至少知道我有多少時間。」


  「也可能不會掛。」


  「我從來都是爭取最好的結果,卻做最壞的打算。」萬里難得的皺皺眉,「我早就知道你這混蛋早晚有一天要陷害我,如果你這次為我而死,我這一輩子也好過不了。可是你這樣做是十分不明智的。我並沒有特殊的能力,所以並不是決定性的力量。可你死了,意味著我和小夏也逃不過敵人的魔爪。你一心要我活,卻可能最終葬送了咱們三個。你平時最冷靜理智,怎麼這次那麼糊塗。這筆帳也算不過來。」


  「世界上從來沒有理智的人,理智只是相對於與自己關切不深的東西。」阮瞻平靜的說,「如果你死了,我最後戰勝對方又如何?我要你平安的來,也平安的回去!」


  「你說這話真是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多年的朋友了分什麼彼此?」


  「你沒有明白。」阮瞻說,「現在敵暗我明,整個事情又如一團亂麻一樣。如果你死了,我的情緒會受影響,而小夏會怎麼樣傷心,你想過嗎?到時候我們大家亂做一團,就更沒有取勝的機會。」


  「我看不出你死了,我們有什麼勝算?」


  「我不一定會死。就算我死了好了,可我相信我活著時不是平凡的人,死了也可以有能力保住你們,不會像常人一樣,人死燈滅,沒有了作為。所以,我生與死,對整件事情影響不大。」


  「你是不是想過,如果你死了,可能會對解決事情還有幫助啊?」萬里懷疑的瞪著阮瞻,「我不知道我昏迷這兩天發生了什麼,敵人有那麼強嗎?」


  「閉嘴吧。我是膿包嗎?」阮瞻傲慢的揚揚眉,「不管他多強,我不會做自裁這種沒出息的事!我只是說,萬一我掛了,對你和小夏是沒有影響的,我一樣可以保護你們。」


  「沒有影響嗎?」萬里反問,「你當小夏不會傷心嗎?」


  阮瞻聽到小夏的名字,心裡湧出一絲不捨,但他隨即強行壓下這種情緒。在這件事中他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也沒有軟弱的資格,他能選的只是由他來面對死亡,這樣是最好的資源配置,因為他即使死,也會是對付敵人最強的一環,這點自信他還有!


  「如果這次非死人不可,那就讓她傷心一次吧。」阮瞻平靜的看著萬里,「你相信我父親說的話嗎?」


  「當然相信。」


  「他說你會因為好奇而遭難,但又說你會長壽。你看,全應驗了。你先是闖了禍,然後會有解救的辦法,最後會活得好長。」


  「什麼意思?」萬里有點疑慮,總覺得阮瞻象留遺言一樣。


  「我也相信我父親說的話,他的預言從來沒有不準過。他說我會有『逢三之難』。」阮瞻見萬里一臉迷惑,繼續解釋,「你知道,我是三月初三的生日。『逢三之難』是指我三十三歲的生日前,會有一場大難他說我十之八九是躲不過的,除非——」


  「除非什麼?」萬里急問。他極度相信阮瞻的父親,如果他老人家那麼說,阮瞻可能真的有大麻煩!


  「沒什麼,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阮瞻站起來,「我去看看小夏怎麼樣,然後我們討論一下,下一步要怎麼辦?」


  萬里張了張嘴,想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他目送阮瞻走下樓去,雖然明知他們還處於危險之中,但他心裡卻完全被這個『逢三之難』驚呆了。


  他明白阮瞻的意思,他是說:既然他活不長久,至少要有一個人守護在小夏身邊,不要讓她為失去兩個生命中重要的男人而傷心。


  他和阮瞻同歲,三十三歲的生日,不就是明年嗎?阮瞻的父親在他高中時就去世了,這個秘密他一個人竟然保守了那麼多年!原來他心裡壓著那麼大的一座山!原來頭頂上一直懸著死亡之劍的是阮瞻!他還號稱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有多麼不稱職啊!


  怪不得他從來不與人接近,怪不得他不接受小夏,原來他是不想與人發生感情糾葛!不想當他逃不過那一劫的時候,會讓留在這個人世的人痛苦!


  而今天他之所以說出來,是要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吧!是想讓他好好的對待小夏,而他可以為他們的幸福做最大的犧牲。


  「用得著那麼偉大嘛!」他喃喃低語,語氣雖然輕鬆,神態卻嚴肅不已。


  這一刻,他心裡明白,阮瞻不僅是為小夏融化內心而已,他是愛著她的!只是他什麼都放在心裡,從不說出來!


  而在他想來,就像阮瞻拚命要保住他的性命一樣,他也要幫他,不然這世界上的人還要朋友幹什麼!


  要幫他!一定要幫他!


  不過,眼下的危機是應該首先解決的,阮瞻的『逢三之難』畢竟是一年多以後的事,還有時間,目前的問題才緊迫。不過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因為他在昏迷前好像見過那幕後人的臉。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一用力想就頭疼欲裂,好像有個打蛋器在腦袋裡攪,難道是那個死蠱給他的思維造成的負面影響?


  他抱著頭苦思冥想,可依舊一無所獲!


  時間已是午夜,萬里終於活了下來,而小夏卻正處於又一場幻覺之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2 PM
第四十七章 幻覺中的往事
                                                                                
                                                                                
  當小夏渾身發僵,腦海中又浮現那個年輕女人的背影時,她就知道她又回到那個幻覺之中了。她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反覆進入這個幻境的,是那個女人要她說什麼嗎?
                                                                                
                                                                                
  印象中她的名字叫做阿百。
                                                                                
                                                                                
  此時阿百正坐在一張竹床上,只是昏暗的光影,就在這片昏黃中,小夏與她心靈相通一樣,深刻感受到她的心境--幸福、憧憬,卻還帶著一點悲傷和辛酸。
                                                                                
                                                                                
    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情緒呢?小夏不能明白。正是那個主動吃了阿百「戀藥」的阿南。
                                                                                
                                                                                
  「在繡嫁衣?」阿南問,溫柔的神色出現在他那張不年輕但英俊的臉上。
                                                                                
                                                                                
  「是啊。」阿百抬起頭來,微笑著回答。
                                                                                
                                                                                
  這是小夏經歷的三次幻覺中,第一次以正面清楚地看到阿百的臉。這一眼,徹底顛覆了小夏以往的觀念。她曾經以為,這世界上沒有絕代佳人,就算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影視明星也不過是化妝師和造型師,外加燈光和角度共同創造出來的。可是在見到阿百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美人。
                                                                                
                                                                                
  任何形容美女的話放在她身上都顯得庸俗,她一雙眼睛如同秋水含煙一樣,襯得整張臉純潔的不帶一絲煙火氣,溫柔而甜美,沒有經過修飾就已經美得讓身為女人的小夏也喜愛起來。
                                                                                
                                                                                
  「繡得怎麼樣了?」阿南坐在阿百的身邊,扯出那件衣服的一角看了看。
                                                                                
                                                                                
  「還沒好。其實我們又不是世俗中的夫妻,只要你真心愛我,也就夠了。只是--我很想真正作一次新娘,穿一次嫁衣。如果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阿南打斷她,「我知道我只是你的鬼夫,見不了光,可是我也想像真正的男人一樣娶妳,除非妳嫌棄我。」
                                                                                
                                                                                
  「不不,我是怕你--」阿百急急地解釋,「你知道,我是女巫,本來不能和世俗中的男子婚配,如果硬要嫁人,只能以『藥鬼』為夫的。」
                                                                                
                                                                                
  「所以,妳只是沒得選,才會選我是嗎?」
                                                                                
                                                                                
  「不是的,我本來下定決心不嫁人,以免『藥鬼』害人。可是你出現了啊,我是真心愛你的,只是--」
                                                                                
                                                                                
  「只是什麼,你總是說一半話。」
                                                                                
                                                                                
  「只是--我不能生小孩。你該知道的,我的能力是天授,所以沒辦法生小孩。」
                                                                                
                                                                                
  「還有什麼?」阿南見阿百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又放柔聲音,「我畢竟是鬼,雖然妳施法讓我有了形體,可我也是不能有後代的。這樣不是很好嗎?再說,妳最近不是看到兩個有天授能力的小孩嗎?你收他們為徒,不是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嗎?就像你師父對妳一樣。」
                                                                                
                                                                                
  「是啊。」一說起收徒的事,阿百的臉上露出興奮的樣子,「有天授能力的人不好找,沒想到讓我一次遇到兩個。那個小姑娘的能力還不能確定,可那個男孩卻絕對有天授的強大力量,就是不知道他爹娘捨不捨得他。」
                                                                                
                                                                                
  「他家一向被族人排斥,現在他家的獨子被鼎鼎大名的巫看中,應該會巴不得的。可是我們不要說這個,我想說正式娶妳的事情。」
                                                                                
                                                                                
  阿百微笑了起來,但小夏還是感覺到了那種夾雜著幸福和悲傷的感情,不明白一個要做新娘的人怎麼會有那種心情,不是應該充滿了甜蜜嗎?
                                                                                
                                                                                
  「我把你的名字繡在了花樣下面。」她像現寶一樣拿出那件美麗的嫁衣,指指胸口的部位,那上面繡了一朵美麗的山茶花。
                                                                                
                                                                                
  小夏不知道繡花也可以分為兩層的,估計要絕頂高超的技藝才能辦到,她只是覺得眼前的嫁衣很眼熟,仔細一看,恍然認出是自己身上這一件。
                                                                                
                                                                                
  「繡花的時候我還用了一點巫術。」阿百繼續說,「這樣無論過多少年,這套嫁衣還會像新的一樣,除非我心死,這正好配你那句話啊。」
                                                                                
                                                                                
  「我會一直陪著妳,生死不渝!」阿南信誓旦旦地重複。
                                                                                
                                                                                
  原來那件嫁衣在製作過程中使用了神秘的巫術,怪不得這麼久了還像新的一樣,怪不得她穿上後會產生幻覺!阿百是要告訴穿這件嫁衣的後人什麼事?
                                                                                
                                                                                
  嫁衣還是新的,就證明阿百沒有心死,她又是在期待什麼?
                                                                                
                                                                                
  而且,黃博恆為什麼一定要自己穿這件衣服和他舉行婚禮?
                                                                                
                                                                                
  「小夏!」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傳來,把這幻境和小夏的思慮一下子攪散了,讓小夏猛然回到現實來。
                                                                                
                                                                                
  抬頭一看,是阮瞻關切的臉。
                                                                                
                                                                                
  「我能動了?」她雖然不在幻覺之中了,但阿百傳遞給她的那份悲傷和辛酸還在。
                                                                                
                                                                                
  「妳不能動只是因為魂魄剛剛歸體,一時不適應造成的。」阮瞻微笑著拉起她。
                                                                                
                                                                                
  小夏藉機握住他的手,卻覺得他的胳膊瞬間繃緊了。低頭一看,見他的手掌怵目驚心地橫著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驚得她立即放開。
                                                                                
                                                                                
  「皮外傷,解蠱時弄的。」阮瞻掩飾了一下,試圖把手縮回來,卻被小夏拉住了傷手的手腕。
                                                                                
                                                                                
  「這要包紮一下才行啊!」小夏心疼得胃都攪了起來。用食指輕輕撫摸那傷口的邊緣,嘴巴對著傷口吹涼氣,「一定很疼的,是不是?」
                                                                                
                                                                                
  看著小夏低垂著的頭幾乎埋在他的胸前,看她那麼關切他的傷,阮瞻彷彿聽到自己費盡心力重新冰封偽裝的心再一次融化的聲音。從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從沒有人為他的痛苦這麼感同身受過,從沒有人這麼心疼過他,他好像從生下來就是一個人,一點溫柔也沒有享受過,幾次不成功的感情經歷也是如此。只有小夏會這麼對待他,把他當作一個也會受傷的人來疼,這讓他怎麼放得下她?
                                                                                
                                                                                
  即使在這次的事件中他真的死了,或者,他的『逢三之難』過不去,他也不能讓他的魂魄離開。他要永遠守護著她,直到有另一個男人可以替代他。
                                                                                
                                                                                
  他伸手碰碰她的頭髮,看她迷惑地抬頭看他,連忙說:「妳該去看看那個無良的心理醫生,他腳上的割傷至少要過好幾天才能走路。」
                                                                                
                                                                                
  「醫生?什麼醫--」小夏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明白阮瞻說的是什麼意思,臉上立刻綻放出驚喜又開心的笑容,「萬里好了嗎?你醫好萬里了嗎?太好了!」
                                                                                
                                                                                
  她忘形的跳了起來,摟住阮瞻的脖子,就這麼吊在他身上,輕啄了他的臉一下,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辦到的,你說過不會讓他死,就不會有事的!」
                                                                                
                                                                                
  萬里的危在旦夕一直是壓在她心裡的一塊大石,壓得她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希望這折磨能快點過去,但另一方面卻又希望時間停頓,好給萬里生的機會。現在,這一切矛盾終於因為阮瞻的努力而結束了,這讓她覺得整個天空都亮了,雖然時間才剛到午夜。
                                                                                
                                                                                
  「要去看看他嗎?」
                                                                                
                                                                                
  「當然,不過你手上的傷口也要處理一下,我們帶來的醫藥包也在樓上哪!快快快!!」
                                                                                
                                                                                
  小夏催促著,而當他們一上樓,就看見萬里抱著頭坐在那兒,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你又哪裡不舒服?」小夏問,臉都白了,怕又有什麼意外。
                                                                                
                                                                                
  萬里抬起頭,微笑的伸開手,「抱抱先吧,畢竟我到鬼門關走了一遭。」他不想傳遞給小夏不良信息,所以又恢復到他平常插科打諢的樣子。
                                                                                
                                                                                
  「你確定沒事?」小夏不放心。
                                                                                
                                                                                
  「我確定。我不過是回憶點事情,可是想不起來了,有點頭疼。」萬里說著看了阮瞻一眼。
                                                                                
                                                                                
  「那個蠱很霸道,它控制了你身體的一切活動,暫時有記憶障礙是正常的,沒關係,會慢慢恢復。」
                                                                                
                                                                                
  萬里沒說話,在他心裡,他知道那個失去的記憶是極其重要的,不能等慢慢恢復,可他又實在想不起來。或者有什麼相關的東西刺激一下會想起來,可什麼東西可以刺激他這部分封閉的記憶呢?
                                                                                
                                                                                
  「如果你要想起的事是和我們所經歷的這件事有關,那麼我們可以討論一下細節,這樣或許可能刺激你的記憶,你這樣苦想是沒有用的。」阮瞻見萬里雖然笑著,可眉頭卻鎖得緊緊的,提議道。
                                                                                
                                                                                
  「好主意!」萬里站了起來,但從腳底傳來的刺痛卻又讓他坐下了。
                                                                                
                                                                                
  「你還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吧!」小夏說著,拿出枕頭下的醫藥包。
                                                                                
                                                                                
  她先忙著整理好兩個人的傷口,然後三個人在阮瞻佈好的結界裡討論整件事情--各自了解到的微小細節,對每一件事情的懷疑,還有自己的想法,包括小夏突然出現的三次幻覺。
                                                                                
                                                                                
  「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小夏站起來,「你們轉過頭去,我要換衣服。」
                                                                                
                                                                                
  「為什麼換?妳穿這個挺美哪!」萬里拉住她,「還滿秀氣的,看起來不那麼野蠻。」
                                                                                
                                                                                
  「你不明白。」小夏白了萬里一眼,「剛才我不是講了嗎?幻覺裡的阿百說,她把那個叫阿南的男人的名字繡在了胸口部位,我要拆開上面繡的這朵山茶花看一看。」
                                                                                
                                                                                
  「不是叫阿南嗎?還看個什麼勁兒?」萬里問。
                                                                                
                                                                                
  「我是要看全名。」小夏說,「我總覺得這個男人是整個事情的關鍵,那個怪女人阿烏只是個見證者,這個阿南說不定是當事人。還有,我要確定,這件嫁衣是不是阿百繡的那一件,萬一是我看錯了呢?」
                                                                                
                                                                                
  「說的有理,轉過頭去。」阮瞻簡短地說,然後和萬里轉過身去,讓小夏換好衣服,再等她慢慢拆掉衣襟上那朵美麗的花。
                                                                                
                                                                                
  「你們看。」小夏舉著那件衣服。
                                                                                
                                                                                
  在燭光下,在那嫁衣的胸前,隱藏在花下方的是三個字,漢字--司馬南。
                                                                                
                                                                                
  原來那個男人的全名叫司馬南,而且這也證實了小夏穿的這件嫁衣確實是當年阿百的那一件,但這些和他們所遭遇到的事情,與這個山林中的秘密有什麼關聯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3 PM
第四十八章 傳說

      所有的信息匯總後,三個人研究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他們以為,這起事件的陰謀味並不重,不過卻有相當強烈的矛盾感覺,總讓人覺得那個幕後人彷彿希望能被人發現這個埋藏多年的秘密,有強烈的傾訴感;但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接近真相,他又想把知情人也埋藏在這裡,永世不得翻身。
                                                                                
    
  以前他們曾經一直想找到叢林怪人阿烏,不過現在看來此路不通,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他們知道阿烏是極其難找的,而且即使找到,她由於某種原因也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好像是她當年做了什事情而遭受到了殘酷的懲罰。
                                                                                
                                                                                
  對於阮瞻而言,他當初拼命找阿烏,是為了要解萬里的蠱,而如今萬里除了兩天水米沒黏牙,可能會餓死外,已經沒有太大的危險。至於他自己的命,他雖然也很在乎,但他不想再走彎路了,所以決定按部就班地調查這件事,然後做一個徹底的解決。
                                                                                
                                                                                
  他曾經不想因為這件事打擾到平靜生活的村民們,不過這件事現在越來越複雜,似乎牽扯到多年前的事情,這樣就不得不向當地人來打聽了。這裡是偏遠的山村,沒有什麼文字資料來記錄,如果不靠詢問,就什麼也不會知道。
                                                                                
                                                                                
  “好,我們把各種線索整理一下。”萬里一副結案陳詞的模樣,“小夏在她的案子中發現了奇怪的現象,死去的當事人身邊都有能活動的植物,即使屍體被火化後埋進了墳墓,那些奇怪的種子還會生長出來。”
                                                                                
                                                                                
  “我在‘援手’事務所的大樓裡也看見過那隻黑貓。”小夏補充。
                                                                                
                                                                                
  “這隻黑貓是串場的。好像是節目主持人。”萬里點頭,“另外你那個倒楣的二老闆關正可能因為發現了什麼而被殺,臨死時還虐殺了一隻貓,留下了‘那蔓村’的線索。而阿瞻通過出賣色相發現,黃博恆和楊幕友也和那蔓有關聯,所以我們這才來到了這裡。”
                                                                                
                                                                                
  “還有,黃博恆在城市就對小夏表現了深厚的興趣。”阮瞻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心裡有些不舒服,“而我們一到這裡就受到了狙擊,你因為冒充過小夏的男朋友而被下了死蠱。小夏則被逼婚,對手恰巧是個能控制動物和植物的人。”
                                                                                
                                                                                
  “我要糾正你一下。”萬里接過話來,“你說了,黃博恆不是個真正的人,而是個屍體做的傀儡,那麼他應該沒有自己的愛與憎。他所表現和反應的,都是操縱者的情緒,所以說對小夏感興趣的不是黃博恆那個木乃伊,而是那個幕後人。小夏,你有什麼仰慕者或者暗戀者嗎?”
                                                                                
                                                                                
  “我怎麼知道?”小夏漲紅了臉。
                                                                                
                                                                                
  阮瞻知道萬里是故意輕鬆氣氛的。
                                                                                
                                                                                
  萬里的個性瀟灑,越是面對危險,越是談笑風生,但他怕骨子裡很害羞的小夏尷尬,連忙把話題導回。“這個問題也有一種解釋—黃博恆,或者說那個幕後人下了比死蠱更可怕的鬼蠱在那個多年前死去的新娘身上,而小夏和那個新娘長的一模一樣。假設這不是對方製造的幻象的話,那麼小夏被選中,很可能是因為相貌的原因。”
                                                                                
                                                                                
  “這麼說是因為相貌而產生的遺情或遺恨心理。”不過說起那個變成簑衣鬼的新娘滿可憐的,你把她怎麼樣了?”萬里問。
                                                                                
                                                                                
  “寄放在殘裂幡裡。成為鬼蠱後除非對方自願解除,就只有灰飛煙滅一途。既然黃博恆只是傀儡,那麼要那個幕後人解除鬼蠱,她才能獲得自由,現在不如先等在幡裡,免得被控制又去害人!”
                                                                                
                                                                                
  “這件事和當年的新郎有關嗎?”小夏問。
                                                                                
                                                                                
  “至少有重大嫌疑。”阮瞻說,“無論出於愛還是恨。他有動機,而且他神秘失蹤,村民又不願談起他的事。”
                                                                                
                                                                                
  “或者說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警察破案的時候應該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太多線索,就要對唯一的線索進行偵查。”萬里突然笑了一下,“還有一條最重要的證據——阿瞻去挖過人家的墳地了,那裡的特殊植物長得非常好,充分證明城市和山林都發生過因虐待老人而暴死的事件,而且殺人手法相同。所以,我們絕對能從這裡找到一切的答案。現在的問題是:神秘的新郎、美女阿百和她的男人司馬南、楊幕友、叢林怪人阿烏之間有什麼聯繫呢?看來要從知情的村民身上打聽情況。”
                                                                                
                                                                                
  “他們好像很排斥這件事,怎麼會輕易說出來?”小夏提出現實的問題。
                                                                                
                                                                                
  “這個嗎?就要靠我這個優秀的心理醫生啦!”不理會阮瞻若有若無的冷哼,萬里充分發揮做心理醫生的特長,“阿瞻說過,一問起當年那新郎一家的事,村裡人都支支吾吾的,一副害怕的樣子,而且這個八角樓和叢林怪人阿烏好像也是個禁忌一樣;而小夏你說過,你在幻覺中反覆見到阿百美女出現在這裡,並且聲稱是個有名的女巫,這樣就好辦了。這證明村民非常迷信而且敬畏巫蠱之術,我們從這方面入手就行了。”
                                                                                
                                                                                
  “你是說告訴他們一點其中的細節嗎?”小夏說著看了阮瞻一眼。
                                                                                
                                                                                
  “放心,對於迷信且心懷敬畏的人來說,你讓他說出真相,他都不一定肯,所以不會洩露阿瞻的事啦。反正你確實中有幻覺的,到時候以美女阿百的語氣來勸服他們吧。”
                                                                                
                                                                                
  對萬里的這個觀點,阮瞻和小夏都認同了。
                                                                                
                                                                                
  三個人又談論了一陣,天色快亮的時候,小夏終於堅持不住,歪倒在阮瞻身上睡著了。
                                                                                
                                                                                
  “你看,我說她比較喜歡你吧。你還不信。”萬里小小聲地說,“我們三個並排坐著,她怎麼不倚著我睡?”
                                                                                
                                                                                
  “你吃什麼乾醋?她這兩天為了你累壞了,還受了那麼大的驚嚇,睡著了還有什麼選擇的。”
                                                                                
                                                                                
  “下意識的選擇更能反應內心的願望,她心底下就覺得你能給她安全。不過你別得意,咱們這又是君子之爭,最後誰贏還不一定哪!”
                                                                                
                                                                                
  “我不會和你爭的。”阮瞻望著懷裡睡得正香的小夏的臉,“你忘了我活不過一年了,所以我怎麼會招惹她。”
                                                                                
                                                                                
  “還不一定哪!”萬里心裡一沉。但表面上還信心滿滿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區別,我總覺得一切有希望,你卻總覺得一切都是定局。”
                                                                                
                                                                                
  阮瞻沒說話,他不想反駁萬里,因為他知道萬里也是不確定的。‘逢三之難’是他父親說的。那是個從來沒預言錯過一回的人,在他眼裡也是個深不可測、道法高深的人,連他的死也是那麼離奇。他說的話,怎麼可能出現紕漏?!
                                                                                
                                                                                
  “伯父說除非什麼情況,你才能渡過這一劫?”萬里問。
                                                                                
                                                                                
  “除非出現奇蹟,你相信有奇蹟嗎?”
                                                                                
                                                                                
  “我不相信,可是小夏相信。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不相信奇蹟的人是不會擁有奇蹟的。”
                                                                                
                                                                                
  下面的話萬里沒說,他雖然不相信奇蹟,但相信小夏出現在阮瞻的生命裡可能就是冥冥中的天意。表面看來,小夏打擾了阮瞻平靜的生活。闖了無數的禍來拖累阮瞻。可最後的結局又是什麼呢?說不定是她把他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前面麻煩一點,後面就能娶個可愛的老婆,怎麼想都是划算的。只不過有他這個情敵,阮瞻不是十拿九穩罷了。
                                                                                
                                                                                
  “不要告訴她。”阮瞻突然說。
                                                                                
                                                                                
  萬里點點頭,明白他指的是生命中的威脅,不管是一年後還是現在的蠱毒威脅,阮瞻都不想讓小夏知道。
                                                                                
                                                                                
                                                                                
                                                                                
                                                                                
  這一覺,小夏睡得相當安穩。她太累了,又是在心上人的懷抱裡,當然睡得很香。但她不知道,阮瞻早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現在是被子在簇擁著她,外面還罩著保護結界。
                                                                                
                                                                                
  因為才一大清早,就有人光顧了這個偏僻的八角樓,讓這兩個男人立即生出警惕之心,但等他們下到一樓去,卻見闖入者居然是村長。
                                                                              
                                                                                
  三個人當場面面相覷,都是非常驚訝。村長甚至是驚恐的,因為他沒想到這八角樓竟然有人,而阮瞻和萬里則是因為沒想到來者竟然是村長。這個八角樓之所以多年沒人居住卻非常整潔,一定是有人定期來打掃,他們曾經判斷這個人是阿烏,沒想到卻另有其人。
                                                                                
                                                                                
  “你們怎麼在這兒”村長回過神來,有點生氣的樣子。
                                                                                
                                                                                
  “我那天晚上不舒服,就連夜到山下的醫院看了一下,可是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辦完,所以我只好又回到山上。不過這個人——”萬里一指阮瞻,撒了個小謊,“不許我再去打擾村寨,我們這才住到這裡,反正這竹樓又是沒人住的,希望沒有冒犯您。”
                                                                                
                                                                                
  他的模樣本來就長得和藹正派,又很會說話,一下子消了村長的氣,雖然還是有點不悅,不過並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了。只是懷疑的看了看兩人的氣色,“你們沒事嗎?”他試探的問。
                                                                                
                                                                                
  “我們——基本沒事,只是和我們同來的——”
                                                                                
                                                                                
  “那個姓岳的小姑娘嗎?”村長打斷了萬里的話,“她怎麼樣了?唉,你們就不該亂住地方,這是山裡,不比你們城裡,隨便亂闖的話,會觸怒神靈的。”
                                                                                
                                                                                
  阮瞻和萬里交換了一下了然的神色。
                                                                                
  “她病得厲害嗎?”村長是個極忠厚善良的老者,聽說小夏有事,不禁萬分焦急,“還好寨子裡還有五叔懂得解蠱,快帶她去。”
                                                                                
                                                                                
  “解什麼蠱﹖”萬里拉住就要往樓上闖的老人。
                                                                                
   
  “唉,你們是外鄉人,不懂這個。這竹樓是通著陰陽兩界的地方,解放前住的是一位法力高深的雅禁,這山裡的幾個村寨都知道她的仙法有多麼靈通。”村長一急就解釋了起來,“後來她仙去後,這地方沒人敢來的。偶爾來過的人都中了蠱,很折磨人的,這麼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



     “這雅禁是不是叫阿百?”雖然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可萬里還是不想用誘導的方式讓這位老人說實話,乾脆把話挑明了。
                                                                                
                                                                                
     “雅禁的閨名不能亂叫,如果——咦,你們怎麼知道?”村長的神色從焦急變為驚疑。
                                                                                
                                                                                
     “這就是小夏出的事了。”萬里搔搔頭,“也不能算出事,她只是做了個怪夢,夢到一個叫阿百的絕代佳人——”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村長再一次打斷萬里的話,顯得又激動又驚恐。
                                                                                
                                                                                
     “當然是真的。她鬧騰了一夜,才睡下。來,您請坐。我慢慢講給您聽,還想請教您一些事情哪!”萬里把村長扯到一樓中間的桌椅邊。
                                                                                
                                                                                
     “雅禁夢示了什麼?”村長才一落坐就問,顯然對這個雅禁崇信之極。
                                                                                
                                                                                
     “實話和您說吧。”萬里正色道,“我們並不是旅行者,而是——這個不便明說,只能說我們的工作是和法律有關的。”
                                                                                
                                                                                
      萬里頓了一下,心想自己也沒有撒謊,小夏的工作確實與法律有關,而且他們也確實因為兇殺案件而來。
                                                                                
                                                                                
      村長‘哦’了一聲,眼神裡閃過一絲敬畏。
                                                                                
                                                                                
      萬里連忙微笑,緩解村長的緊張情緒,“您不要怕,並不是村子裡有什麼問題,而是我們那裡出了幾件殺人案,調查之後發現,死者的死法和阿旺他們三兄弟是一樣的。”
                                                                                
                                                                                
     “阿旺那遭天譴的﹖”
                                                                                
                                                                                
     “不是天譴,是有人故意用蠱殺人。當然這些忤逆不孝的人是該死,可是我們國家是有法律的,這樣是不行的。”
                                                                                
                                                                                
     “是——村子裡的人幹的嗎?”村長弱弱的問了一句。
                                                                                
                                                                                
     “應該不是。可是我們有理由懷疑犯罪嫌疑人與這個村子有一定的關聯。關於這個——您一定要保密。”
                                                                                
                                                                                
      村長很認真的點頭。
                                                                                
                                                                                
     “我們查來查去沒有任何線索,可是昨晚小夏夢到阿百雅禁,她給了我們一點啟示。”
                                                                                
                                                                                
     “是誰幹的?”
                                                                                
                                                                                
     “她沒有明說。只是說起一件新娘投河的事,還說這個下蠱人不除,他可能會來害別人。她還提起一個叫阿烏的,還有‘戀藥’和‘藥鬼’什麼的。”萬里不知道村長了解多少,不敢亂蓋,只好把小夏幻覺中的片段告訴村長,看村長能不能提供什麼線索。
                                                                                
                                                                                
      村長聽完萬里說的話,沈吟了一陣, 才解釋了‘戀藥’和‘藥鬼’的來歷。
                                                                                
                                                                                
      原來戀藥是僳僳族的一種蠱,是女子專門配給情人服用的。當小鳥飛到一半突然落地死去時,在鳥死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用密方配製成蠱,給意中人吃下去後,他就永不變心。至於解法,聽說要吃貓爪,但實際上恐怕也要配上秘藥才行。
                                                                                
                                                                                
      至於藥鬼,也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才養的蠱。傳說這類蠱,到晚上會變成一個被稱為‘藥鬼’的美男子,同養蠱的美女過著鬼夫妻生活。養蠱者須經常毒害他人,特別是小孩,以此來侍奉‘藥鬼’並保持同他的關係,不然就會悲慘的死去。
                                                                                
                                                                                
      這樣說來,阿百和司馬南的關係就可以解釋了,但阿百為什麼會神秘失蹤?還有,那個同樣神秘失蹤的新郎又是誰?
                                                                                
                                                                                
      對此,村長欲言又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3 PM
第四十九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上)


  見村長還有顧慮,萬里又詳細說了一下阿百雅禁外貌特徵和舉止,包括她脖子上掛著的那串以紅珊瑚和白色珠子製成的、形狀奇特的蛇形配飾,因為他說得太詳細了,村長完全相信了。


     「我非常尊重您的宗教信仰,可是有一個問題,我聽說養蠱的人是要以一定的方式回報蠱的,越邪的蠱要求就越多。蠱殺人,也必須以人為食。如果哪天所謂的壞人死光了,養蠱人為了防止蠱的反噬,就要以濫殺無辜來侍奉蠱。你剛才說的藥鬼不就是如此嗎?想必這裡的人曾經深受其害吧?」萬里根據村長的臉色猜測著,沒想到村長竟然真的點了點頭,這裡竟然真的曾經深受蠱毒之害。


  「害怕報復是正常的,可是讓這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的話,以後可能造成更可怕的後果,而且我們會保護村寨的。」萬里誠懇的說,「我的朋友其實是一位很有能力的法師,他一定能保證村子裡的人不受傷害,只要您幫忙。請您相信我們。」


  村長沉默著,看的出來內心很掙扎,他想保護村寨,但又害怕使自家受到巫蠱的荼毒,兩難的情況讓他一時難以取捨。


  萬里理解村長的這種心態,所以並不催促,只靜靜等在一邊。過了好一會兒,一直不說話的阮瞻突然說,「我想,阿百雅禁夢示小夏,大概是想讓我們除了這個背後下蠱的人吧,畢竟只有萬物神才有權利決定人的生死,任何人也不能代神作出決定。她因為已經仙去,不便親自動手,這才想讓我們後人來解決事情。」


  他知道村寨裡的人對他們的萬物神很虔誠,而且也對那位阿百雅禁分外崇拜和相信,甚至是盲目的,所以他以這方面勸說村長。


  而且,他也以為阿百雅禁是要告訴後人們一些事情的,不然不會讓小夏反覆出現幻覺。這竹樓他曾經檢查過,並沒有靈體存留,也沒有邪氣,更不是村民所說的的連通陰陽之地,只是傳說使它變得神秘。至於那幻覺,並沒有一絲惡意,肯定是阿百雅禁預知了一些事情,用他們不理解的巫術留下來的意念吧,就好像錄像機一樣,而那件嫁衣就是這錄像機的開關。


  據說有能力的巫師能預測未來,阿百當年是一位有名的雅禁,能預測未來沒有什麼新奇的,甚至可能有些事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她無力改變,所以才來求助於後人。


  他的話果然對村長產生了作用,老人又猶豫了一下,看著兩人真誠無偽的臉,終於決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給兩個外來客。


  「在我們這一帶,阿百雅禁是最受尊敬的,十里八鄉誰有事都會找她。她不像別的法力高深的道公道婆,會收取高額費用,也不像保佑一方的巫那樣不可接近。她的力量無人可比,卻從不收村人一分錢,生活非常儉樸,這竹樓和平常的生活用度都是村民自願供奉的。由於她法力高,心又善,所以在山外面都翻了天的時候,我們附近幾個小村寨雖然窮卻還是平平安安的,大家都說那是因為她守護著這裡。我們這兒的人幾乎拿她當萬物神一樣相信的,不過解放後不久,她忽然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人說她是洩漏太多天機,保護太多人而受到懲罰,有人說她是成神仙去了。總之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在她之後,我們這裡再也沒有出過法力這麼高又那麼善良的雅禁了。」村長長嘆一聲,「其實我今年才六十歲,對這位了不起的雅禁幾乎沒有印象,不過我爹以前也是村長,所以我聽說過太多阿百雅禁的事,村里還健在的老人也都知道的。」


  「她有沒有結婚?」萬里問。


  「據說,她的能力是天生的,也就是天授的,所以不能和世俗的男子婚配。不過--」村長遲疑了一下,「聽老輩人說,有人看到過她的竹樓裡有男人出沒,因為她也是僳僳族,所以有人說她也是以藥鬼為夫的。可是她還留在這兒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人遇害,應該不是藥鬼。」


  「那她有沒有收徒弟呢?」阮瞻提出又一個問題。


  他們主要是想打聽阿百的情人司馬南和當年那個新郎的情況,因為各種線索表明這兩個人與整件事有相當密切的關係。本想著中間舖墊一下,然後再打聽新郎的情況,沒想到才提到「徒弟」兩字,村長的臉色就變了。


  兩人對視一下,精神立刻集中起來。難道所有問題的根源都在阿百雅禁的徒弟上嗎?


  「村長,如果是重要的情況,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們。」萬里連忙懇切地說,「說不定這就是我們要解決事情的關鍵,如果您有顧慮,我們可以設下一個結界,不讓外界的任何人知道我們今天的談話。」


  村長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人在做,天在看。瞞得了人,瞞不了神。我並不怕,只怕拖累家裡、拖累村子。可是--算了,既然阿百雅禁有夢示,一定是會保佑我們的。」


  村長又嘆了口氣,裝上了煙袋,深深地吸了一口,「算來阿百雅禁的那兩個徒弟,比我的年紀大一點點,其中一個是我的遠房表姊,另一個就是那錦村投河新娘的正式男人。我表姊叫阿烏,新郎一家是我們村的,名字叫做黃石頭,不過我們叫他阿啞,因為他小時候不說話,寨子裡的人還以為他是啞巴。」


  阮瞻和萬里都沒說話,因為被這事實震驚了。沒想到叢林怪人阿烏竟然是村長的表姊,更沒想到新郎是阿百雅禁的徒弟。


  其實想想這很合乎情理,他們既然懷疑新郎是幕後人,而他的本領又那麼高,幾乎是用蠱的天才,還可以輕易操縱動物和植物,就可以他一定天生就有某種能力並師以一位高人。在這山裡還有誰比一位傳奇的、幾乎被奉為神的雅禁更有法力和巫力呢?!


  「你們山外的人不明白,在我們這裡,有天授能力的小孩會被視為神子,並不常見,無論男女,他們都會活得很久,並且保佑這片山林。傳說中要好幾百年才出一個這樣的能人。」村長吐了一口煙,沉浸在回億裡,「聽我阿爹說,當年的阿百雅禁被證實有天授能力,是神子後,我們整座山裡的人都高興極了,因為有神力的人竟然在我們這一代出現是我們極大的幸運。大家本來都以為,從阿百雅禁後,要幾百年後才會出現新的神子。沒想到二十年後就出現新神子了,而且竟然有兩個,就是我表姊阿烏和阿啞。」


  「這個天授能力要怎麼證實呢?」阮瞻問。


  「有的是神子降生時,本地巫術高的道公道婆都會得到預兆,知道哪家有神子降生;有的神子要長大些後才被發現,他們不用學習就可以制服普通的鬼,並控制普通的蠱,會由公認巫力最高的雅禁來確定,具體方法我們凡人是不知道的。」


  「怎麼和藏族的某些習俗相似?」萬里小聲咕噥一句,繼續聽村長說下去。


  「我表姊阿烏和阿啞都是在五歲時被發現有天授神力的,確認他們是神子的就是阿百雅禁。我家當時因為出了表姊這樣的人有多麼自豪和欣喜就不用說了,阿啞家裡更是揚眉吐氣,要知道他家一向被族人看不起。其實寨子裡的人不壞,不會輕易排斥別人,特別是同族的人。可是阿啞他爹是我們這兒有名的壞蛋,又懶又混,氣死了自己的父母也沒長進,後來跑到緬甸那邊去闖禍,結果差點被當地的土著給殺了祭神。他雖然跑回來了,卻殘廢了,再也不能危害鄉里,就靠著曾經被他欺負的鄉親們施捨點東西過活。後來他又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一個瘋女人做老婆,這才生下了阿啞。這孩子本來可憐,有那樣的阿爹和阿娘,可他根本不和人說話,一雙眼睛瞪得人後背發毛,陰森森地,根本沒人敢靠近。不懂事的小孩子和不厚道的大人有時會欺負他,他也不反抗,要不是後來有人看到他和村子裡的狗說話,寨子裡的人還真會一直以為他是啞巴。」


  「和動物說話?」阮瞻又問了一句,得到村長的確定後才明白為什麼幕後人可以輕易地用蠱控制動物和植物,原來他天生就有這種了不起的能力。


  這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當他被發現有天生的陰陽眼,能夠見鬼並和鬼玩在一起的時候,他立刻被當成怪物一樣隔離開來,四、五歲的年紀就要面對這個世界的猜疑、惡意和排斥,似乎所有人都對他又厭惡又懼怕又冷漠,那種骨子裡孤獨和恐懼的感覺,不是能夠用言語表達的。


  一瞬間,他明白阿啞的心境,有點同情他了。


  「所以啊,當阿啞被認為是神子,他家的驕傲是不必說的。寨子裡的人也因為他們是神子的父母對他們好了起來,他阿爹竟然也開始學好。」村長說著嘆了口氣,「本來一切很好的,可是--唉,你們知道雅禁本來也叫禁婆的,就是說雅禁全是女人,只有女人才有可能把天授神力傳給下一代,而男人不會,所以阿啞可以娶妻生子。那會兒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要破四舊,所有的道公道婆都要回家務農,可在我們這些村民眼裡,他們的地位還是很高,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當阿啞看中了那錦村的那個苗女後,那苗女的父母非常高興的答應下來,也不管那女娃子自己是不是願意,結果--唉!」


  「可是這件事雖然很慘,但有什麼不能說的呢?」萬里把話題漸漸導入,「我們在村裡打聽的時候,村裡的老人們都不肯說,好像還很害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是因為阿啞還--還--」村長結巴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個讓整個村子的老人都不敢提及的男人,「他用狠毒的手段報復了與這件事有關的人。」


  「怎麼回事?」阮瞻皺緊眉頭,知道村長要講到事件中心了。


  村長咽了咽口水,顯然還有點怕,「你們去打聽過新娘家的事了嗎?」他問。


  「問過了。」阮瞻老實回答。


  「怎麼說?」


  「說是新娘的父母相繼去世,死因不明。」


  「唉,果然還是這樣說。」


  「事情情況不是如此,是嗎?」萬里追問。


  這一帶盛行蠱毒和巫術意識,普通居民對能使用蠱毒的人和巫力一般的道公道婆已經很敬畏了,對阿啞這種神子就更是又崇拜又畏懼。在當地民眾的眼裡,一個地方都會有一個最厲害的巫師,他會保佑一方平安,但觸怒他,他也會不利於整個地區,會降災或有瘟疫。如果阿啞出於憤怒和羞辱而做了什麼,大家聯手瞞住結果是必然的,以免觸怒他做出對村寨更劇烈的報復。


  一個從小備受污辱和冷遇的人,一天突然成為了被所有人尊敬和懼怕的神子,除非他心理素質超強,不然都會培養成狂傲且不容侵犯的個性。而黃石頭,也就是阿啞顯然更偏執一點,因為他這些改變是在他小時候就完成的,那時候他的心智還沒有成熟,父母一個殘一個瘋,從心理學角度上講,他性格的轉變會更加劇烈。


  所以,當他的愛情和婚姻受挫後,他因為羞憤而狂怒的可能性太大了,幾乎是必然的!


  「先死的其實是他的父母。」村長搖搖頭,依然心有餘悸,「那件事三天後,他的父母就死了。死的時候臉上笑著,好像看到什麼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但身體卻僵硬的像木頭一樣,兩隻手一直向上抓著,至死不落下來。大家心裡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不敢說出來,只是沒想到他可怕到連父母都要遷怒。他那幾天很怕人,又回到小時候那樣,不說話,只要有人從他面前過去,他就瞪得人心裡發毛。我們都過的很小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見他每天滿山遍野的亂走,直到十天後的一個晚上,那一晚,那蔓村和那錦村失蹤了二十多個人,都是和這個婚禮有關的人,包括新娘的父母,那個知青因為回城了,所以並不在此列。」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萬里是急脾氣,忍不住催促,卻被阮瞻用眼神阻止,要他安靜下來,聽村長講下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4 PM
第五十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下)


  村長並沒有急於說起婚禮後的十天發生了什麼,而是又說起了當年的往事,東一句西一句的、沒有規律,但阮瞻還是從他說起的那些山村往事,從他哀嘆善良且法力高深的阿百雅禁只給山林帶來短短十五年的平安幸福,從他話語中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和線索,慢慢了解了阿啞的成長經歷。


    原來阿啞和阿烏被阿百雅禁收為徒弟後,並沒有跟隨師父學習多長時間,總共不到三年,阿百雅禁就神秘消失了。只是阿啞悟性很高,師父好像開啟了他的蒙昧,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力量,然後就無師自通一樣,巫力變的越來越強,雖然沒有阿百雅禁那樣超凡,不過才八歲就會給村民解決很多事情,年紀越大就越讓人敬畏,年輕輕輕就成為這山裡首屈一指的巫師。


  只不過他沒有阿百雅禁的善心,幫人驅邪消災、溝通陰陽會收取費用,可是他的能力無人可及,別人解決不了的事,他一出手必會解決,又不會胡亂開價,所以山民們並不計較。


  而阿烏,雖然和他一起拜師,與他一同修練,師父失蹤後也與阿啞一起住在八角樓裡研習巫術直到十五歲成年,可是能力卻比他差很多。但即使如此,在當地的女巫中也是最強的了。


  由此可以判斷,阿烏因為做錯事而遭到很嚴厲的懲罰,絕對就是因為得罪了阿啞才鬧到不敢回寨子,每天避禍山林過野人的生活這麼慘,因為除了他,沒人的能力超過阿烏,並讓她怕成那個樣子。


  而且,黃博恆親口說過,阿烏得罪了他沒有好下場。鑒於他只是個傀儡,反應著操控者的意識,那麼他口中的『我』,其實就是幕後人。他以為自己做的事,其實是操控者做的,而這個幕後人,十之八九就是阿啞。


  可是,她為什麼會得罪他呢?她又做錯了什麼?是因為同門之間的關係不和睦,還是她破壞了他什麼事?


  以黃石頭的經歷,和與他交手時的感覺,阮瞻有理由相信,他許多的蠱術和巫術是自己獨創出來的。因為阿百雅禁如此善良,絕對不可能會這種陰邪至極的東西,更沒有時間教授給他。


  阿百雅禁給小夏的幻覺中,提到了收徒弟的事,是無意還是有意的?這和司馬南有什麼關係嗎?


  「如果你們能找到我表姊阿烏,看能不能幫幫她吧。」村長嘆息著打斷兩人的思慮,「我只知道她是得罪了阿啞而躲起來,並不知道為了什麼。看她像野人一樣在山林裡受罪,不能回家,我心裡--她雖然有天授的能力,活得比一般人長,也衰老得很慢,但她也已經是快七十歲的人了。」


  「放心,我們一定幫她。」阮瞻許諾。


  村長感激地點點頭,「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阿旺他爹死的時候,阿烏表姊回來過,就在樹林中站著,好像要說什麼。當時我讓她回去了,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她還活在這個世上,我不想她再出什麼事。誰知道阿啞有沒有死?從那二十幾個村民失蹤後,他也失蹤了,不過既然阿烏表姊還是很怕,他一定是沒死的。」


  「那麼多人是怎麼失蹤的?不可能無聲無息吧?」萬里又追問。


  「就是無聲無息。」村長喃喃地念著,又裝了一袋煙,才開始說起那件事。


  「婚禮後的那些日子,阿啞白天就坐在竹樓外面發呆,每個路過他家門口的人他都會盯著看,讓人不自禁地害怕,但是一到了晚上他就會滿山遍野的亂跑,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麼,大家只感覺越來越緊張,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直到第十天晚上,他忽然留在家裡,並把所有的油燈都點亮了,那天晚上特別黑,也沒有月亮,到處黑漆麻乎的,只有他家的木樓亮晃晃的,老遠的一看好像一個燈籠一樣。」


  全村的人本來都不敢睡,連各家的狗都藏在窩裡不敢出來,除了村裡幾位有些年紀的叔公和我這個村長聚到梁娃子家裡去,因為他家和阿啞家是對門,地勢又高,可以清楚的偷看到對面的情況。


  我們看到他家大門四開著,阿啞就坐在火塘邊上,除了火塘中的火,四周放了一地的油燈,把他圍在中間。他好像感覺到有人偷看他,竟然還轉頭向梁娃子家笑了一下,這一笑,嚇得我的魂掉了一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珠子不像平常人那樣,而是眼白和眼黑都混到了一起,像兩顆銀球一樣放著寒光。


  他就坐在那兒不動,時不時向火塘裡扔些奇怪的東西,仔細一看是一些我沒見過的植物和不知什麼動物的殘肢、皮毛。那些東西一扔到火塘裡,火苗就「蹭」的一下竄起一尺多高,只不過那些火苗看得人心裡發涼,因為不僅顏色是奇怪的綠色,那形狀更像是一隻手從火裡伸出來要抓什麼,讓我當時就想起他阿爹和阿娘死時的樣子!


  還有啊,那些怪東西一燒,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傳出來。說是甜味吧,還帶點焦糊味,說是香吧,又有一股子牛糞味。這東西一聞,就讓人腦袋發昏,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睡一覺。我知道阿啞要做什麼不利村子的事,拼了命要醒著,用煙袋燙自己的手,可眼皮還是不停的打架,再看其餘的人,一個不剩的全睡著了。


  這時候,阿啞突然站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裡抓過來一隻黑貓,他在黑貓的脖子上掛了一個小鈴,然後對黑貓說了些什麼話,那黑貓就聽話地竄出了屋子,向村外跑去了。這本來也不算什麼,但奇怪的是,火塘裡因為燒那些怪東西而升起的白煙根本沒散,一直像個鍋蓋一樣罩在火塘上。這時候黑貓一走,這白鍋蓋變成了一團細絲線樣的東西,被黑貓拉著一邊的線頭,一直拖到村外去。黑燈瞎火的,就看見半空中有一條白線被一隻黑貓拉著跑,長的像沒有頭一樣。


  我知道他就要開始了,怕他腦筋打結,會害了太多人,所以忍著想睡覺的念頭,壯著膽子,跑到梁娃子家的院子裡,對他大喊--「黃道公,您高抬貴手,大夥兒也不想發生這事啊!我代寨子裡的鄉親求您了,您就息息怒吧!」


  他大概沒料到有人敢攔他,轉過身來看我。我以為這下子他一定會給我來點什麼根地,哪想到他動也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對我說:「看來我的功力真是差,還有人沒睡下。既然你醒著,就讓你看看吧,冒犯過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欠了我的就要償還。我要製一種沒有人製過的蠱,需要人幫我一把,他們欠我的,所以就他們來吧!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但我也不會放過對不起我的人!只是,你不要說出今晚的事,否則我會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他瞪著那對只有白眼球的眼,臉色和火塘裡的火苗一樣綠,把我嚇了個結實,哪還說的出話,就傻站在院子裡,竟然也不睏了。當時我沒注意到,我要站在院子裡和他喊著說話,他只是動動嘴,竟然就像在我耳邊說的一樣清楚。而且,不是我嚇得動不了,而是我被僵住了,覺著自己像是他栽的樹一樣,就扎根在院子裡。


  過了好幾袋菸的功夫,大概快半夜了,那個怪煙火終於熄滅了,同時鈴鐺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我雖然全身發僵,但頭還是可以動,扭過頭一看,就看見那隻黑貓已經回來了,雖然身後不再拖著白煙,卻跟了好幾條黑影。細一看,是好幾十個人,模樣是那錦村的村民,我雖然不認識那個新娘一家,但是我們兩個寨子總是有來往,我認識其中幾個人。這些人站成一排,一個搭著一個的肩,都閉著眼,黑貓脖子上的鈴鐺響一下,他們就走一步。


  我想喊,卻根本喊不出口。就見阿啞也從木樓裡走出來了,腰上綁了一個小鼓,一邊走一邊敲著奇怪的鼓點。隨著他的鼓聲,我就見寨子中又出來幾個人,也和那錦村的人一個樣子,就像一邊睡覺一邊走路。加一塊有二十多個大活人,全一個模樣,腳下的草被踩的「刷刷刷」地響,但一個說話的人聲都沒有,整個村子靜的像墳墓一樣,只有銅鈴和鼓聲。我仔細認了一下,這些人都是和阿啞結婚這件事有關係的,那錦村的人偏多一點。


  阿啞就這麼一下一下地敲鼓,身後的一群人一點也不反抗地跟在他後面,包括我在內。我就覺得渾身還是發僵,腳根本不聽使喚,那鼓聲就像鞭子一樣,抽的我們不由自主地向前,可是整個村子都睡得死死的,沒人出來幫忙。其實就算醒著,誰又敢惹怒已經完全不講理的阿啞,他法力那麼高!


  走了不知多久,我們來到了南山的懸崖邊上。阿啞往旁邊一閃,轉過身用那雙放冷光的白色珠子看我們,說: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然後伸手扯下那只小鼓,一下就扔到懸崖下面。那個小鼓在半空中好像也有人在敲一樣,發出「咚咚」的響聲,引得那隻黑貓不顧死活地撲上去。它落下了懸崖,跟在他身後的人也隨著鈴聲排著隊,一個接一個跌了下去。


  那個懸崖是個絕璧,掉下一根鳥羽毛也會摔得粉碎,何況是人呢?我站在最後一個,眼見著也輪到自己,要嚇死了。哪知道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竟然在懸崖邊撞到一面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就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兒,感覺身前身後什麼也沒有,連阿啞也不見了,心裡又急又怕,喉嚨裡也發不出聲音,就那麼一直站到日頭上山,才覺得身上一鬆,向後摔倒在地上。


  我一能動就跑回村去,見寨子裡的人都起來了,但對昨晚的事只記得阿啞怕人的樣子,剩下的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只發現失蹤了好幾個人。我因為先前得到過警告,什麼也不敢說。到中午的時候那錦村傳來消息說,他們半夜失蹤的人更多。於是兩個村寨主事的人合計,知道突然失蹤的人不是和那婚禮有關的,就是新娘的親朋。一定是阿啞的報復,所以也沒敢聲張,把兩邊村寨的事全壓了下來,怕越追究越不得平安,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沒人敢提一個字,深怕引火燒身。後來我悄悄去過一趟山崖下面,心想至少也要把那些倒楣的可憐人好好安葬,,哪知道還沒到他們摔下的地方,就被一團黑紫色的屍氣攔住了,回到家還大病一場。從此以後,阿啞不見了,村子裡的人為了後輩兒孫平安,就當這事沒發生過,這個人也沒出現過一樣。


  所以,要不是你們有阿百雅禁的夢示,無論怎麼問當年的事,也不會有人說的。我想,阿百雅禁一定不忍心她的徒弟這麼做,才讓我們想辦法讓他歸了正途。」


  村長講完了當年的事,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嘆氣。好像多年前的往事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又經歷了一遍,阮瞻和萬里兩個人則聽得有些心驚。


  不用說,當年的那二十幾個人是被阿啞煉製鬼蠱用了,黃博恆曾經告訴小夏那個鬼蠱的煉製過程,小夏在山林中玩「捉新娘」遊戲時,也曾遇到過像是一個村子的鬼集中出現,雖然數目好像更多,但不排除有幻象的緣故。


  就是說他煉製了鬼蠱後就離開了山林或著隱居了起來,直到十年前才出山,控制黃博恆在城市裡混得風生水起,而且算年紀他快有七十歲了。如果說黃博恆是他操控的傀儡,傀儡所有的表現都是操控者真實心態的反應,那麼黃博恆迷戀小夏,也就是阿啞迷戀小夏。


  但他都那麼大年紀了,可能嗎?就算小夏和當年那個苗女新娘長的一模一樣,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還有那麼強烈的愛與恨嗎?而且,看他對簑衣鬼的態度,明顯已經不再喜歡了。那為什麼還對小夏有特殊興趣?


  還有,鬼蠱是要下在新死的人身上,如果那個簑衣鬼就是被鬼蠱控制的苗女新娘,那時候他的鬼蠱還沒煉成哪,又如何留住她的魂魄?


  帶著這些疑問,阮瞻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村長閒聊了兩句,直到快中午了,村長才離開。他離開前,阮瞻一再向他保證絕對會保護村寨,並且給了他幾道符咒,雖然不會萬無一失,至少可以保護村長一家暫時不會受到傷害。


  「你要怎麼做?有計畫嗎?」萬里問。


  此時小夏還睡得熟呼呼的,根本沒有要醒的意思。


  「我沒有計畫,但是有感覺。」


  「什麼意思啊?」


  「感覺不出三天,我們一定會和阿啞對決的,所以要提早做好準備。」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4 PM
第五十一章  就是他!


  「是哦。」萬里笑了一下,沒個害怕的樣子,倒有點興奮,「他二十幾歲的時候就那麼厲害了,巫術、法術無一不精,先不說他現在那些花招,單聽聽村長說的,他會讓黑貓以煙霧為線,去那麼遠的村子把他要報復的人帶回來,才用了不到半夜的時間,還能讓整個村子的人沉睡不醒,僅憑鈴聲和鼓聲就能讓人進入夢遊狀態,作著夢就去見閻王了,你那個深度催眠法與之相比可差遠啦!」


  「你怕的話就滾回去。」


  「你這個問題,我用鼻孔出氣來回答你。」萬里一有機會絕對不忘了和阮瞻鬥嘴,「可是我們要怎麼準備呢?」


  「小夏的手機在我這兒,一會我去一趟那錦村。你在這兒等小夏睡醒,然後我們一起去鎮裡一趟。」


  「你想確認小夏是不是和那個苗女新娘長得一樣?」萬里明白阮瞻的用意。


  手機在山裡沒有信號,小夏完全是拿手機當鐘錶和照相機用。阮瞻之所以要拿她的手機,就是因為裡面有小夏的照片,他好讓那錦村裡人確認。那蔓和那錦兩個村子雖然不願談及阿啞的事,但對那個新娘的事倒是不忌諱,這是個奇怪的現象。


  「沒錯。必須要完全確定,才好制定策略。」


  「那去鎮裡幹什麼?不會是去醫院拿點消炎藥吧,你為瞭解我的蠱,差點把我的腳掌剁下來。」


  「我突然有個想法。」阮瞻不理萬里開的玩笑,習慣性的皺眉,「假設阿啞真的是幕後的操縱者,以他的個性,怎麼會放過那個苗女所愛的知青?」


  「不用假設啦,是他沒錯,雖然沒有確鑿的事實證據,但肯定是他。可是你提起那個當年的知青是什麼意思?」萬里問。「難道有什麼想法?」


  「你不覺得黃博恆的來歷有點奇怪嗎?而且,以阿啞那種陰戾的手法,一定會用最殘酷的方法報復這位『最佳男主角』!還有什麼辦法比讓自己的仇人做自己的傀儡,行屍走肉,既無生也無死更狠的報復手段!他在那個苗女新娘身上下了鬼蠱難道是出於愛嗎?他也要對小夏使用鬼蠱。也是愛嗎?」


  「是啊!那是佔有,是控制。他喜歡控制。」萬里來了分析的性質,「某種程度上,這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必須把他喜歡的或者憎恨的東西都置於自己的控制下才能安心。有個電影裡的台詞說得好:沒人能給你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可惜好多人不明白這點。」


  「你又犯職業病了!」阮瞻對萬里說話跑題的功力和那吊兒郎當的個性充滿無力感,「你要討論心理學是嗎?好,我陪你談。首先你這種可惡的職業習性也是強迫症的一種。」


  萬里哈哈一笑,「我明白我明白。我只可惜沒機會去幫他。從其它的角度來看,他是個很可憐且孤獨的人。如果周圍的環境好一點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但我知道必須宰了他,因為他害了太多的人,如果他不死,天理又在哪裡?你看,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很清醒的,說明我的強迫症處在可自我控制的範圍。屬於心理問題,而不是心理病。只要是正常的人,就會有心理問題,如果完全沒有才不正常。甚至於動物——」


  「閉嘴!」


  「好好,我閉嘴。」萬里舉手投降,「你現在是病人。我不惹你。你那個蠱——沒事吧?」


  「被我壓在這了。」阮瞻撫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腹部,「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作,所以我們要快點準備好,也要快點引阿啞出來。」


  「你確定不告訴小夏真實情況嗎?我認為她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嬌弱,她也有權利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


  「真相會讓她知道的,但我的事不要說,什麼也不要讓她知道,那樣她會快樂得多。」阮瞻很固執,「不多說了,我們時間緊迫,我先走。」


  「又要用你的時空扭曲術嗎?」萬里攔了一下,「小夏說得好,這麼頻繁的使用,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就算是打電子遊戲,內力值也會用光的。」


  「別廢話了,你明知道我們沒有時間。我以後能不用就不用,可現在不行。」


  「你不能修煉點別的嗎?我記得你老爹教過你好些東西。」


  「我只知道理論知識,沒試過,看來以後回家有必要好好修煉一下,就算這次回不去了,也要研究一下。」


  「這話我不愛聽。」萬里打斷阮瞻,「我們三個人來就要三個人回去,你不要想你將來會像那個段錦一樣,死了也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段錦?」


  「你不會忘了吧?就是我們大學暑假去旅行時遇到的那個修煉陰陽眼的女人。」


  阮瞻頓了一下,立即想起了往事,但他沒有答腔,直接伸手畫符,一腳踏了出去。


  「中國道術裡那麼多五行遁術,你偉大的老爹又教了你那麼多,你不好好整理一下,非要學人家楊幕友的術,真是——怎麼說來著——入寶山,空手而回。」萬里對著阮瞻憑空消失的方向咕噥了一句,站起來想上樓去,沒注意到自己割傷得很重的腳,疼得他大叫一聲,把三樓的小夏直接驚醒。


  在萬里向小夏轉述這一早上發生的事後,阮瞻已經在那錦村辦完事回來了。


  「怎麼樣?」萬里問。


  阮瞻點點頭。


  小夏白了臉,「先說好,我死也不嫁給那個東西。如果非死不可,你要負責把我打得魂飛魄散!」


  「我不會讓他得到你的,放心。」阮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頭也不抬的說。


  「是啊,你要是嫁人,就只能從我們中選一個,其它的男人想插一腳。一律打死不論!」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小夏白了他一眼,但心裡還是很高興。


  他沒事了,多好啊!她真喜歡他那麼健康快樂的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雖然有時會讓人恨得牙癢癢,可一想到有他在。至少這個天地都是明亮的。


  「那麼我們現在去鎮子上嗎?」萬里問,「我和小夏現在都有傷,一對天殘地缺,你要辛苦了。」


  「到了鎮子上就靠你了。」阮瞻走上前去扶起小夏,一隻手挽在她的纖腰上。幾乎上一半抱著她,就像她第一次被萬里送到酒吧時一樣,「我已經在鎮上最大的旅店訂好房間了,可以打長途的。跟好,不然你自己走過去。」


  他說著又使用了時空扭曲術,萬里急忙單腳跳著跟上,一瞬間就到了一個房間裡。


  「你的法術還要改進。不然應該直接把我扭轉到電話旁邊的床上。」他抱怨了一聲,然後撲到床角去打電話。


  他曾經做過警方特聘的心理顧問,所以認識一些人,而阮瞻打聽來了當年那位『最佳男主角』所在的城市。這樣,他只要請警方的朋友幫個忙,查一查這些年來。從那蔓所在的地方返城的知青有沒有報失蹤或者意外身亡的,就能基本確定黃博恆這個傀儡是不是當年那個苗女的心上人了。


  現在信息發達了,而且失蹤人口都有記錄,相對比較容易,不過要查這件事還是費了一番功夫,直到近黃昏才有了確切結果。還從這裡的郵局弄來了一份傳真。


  這份文件說這位李姓知青上山下鄉確實去的是那蔓,而且回城沒多久就失蹤了,家屬報了案,但到現在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有點模糊,五官比黃博恆略粗曠些,但仔細看還是辨認得出兩個人的面目很相像,那些五官上的微小差別可以看做是整形後的效果,關鍵是他整個人的氣質和黃博恆非常相近。


  阿啞果然沒有放過一個人,他偏執的把所有他認為冒犯過他的人都用不同的方式懲罰了一遍。一個也沒放過!


  「基本可以確定了。」萬里放下手中的文件,「用小夏的工作性質來說,可算是偵察完畢,到了審查起訴階段,最後就等阿瞻給他判個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黃博恆,或者說這個姓李的,相貌沒怎麼變啊。」小夏還拿著照片看,疑惑的說。


  「沒錯。可見他並不是十年前被製成傀儡的,而是好多年前。因為它不能生兒女,所以沒有人類正常的新陳代謝,沒有變老。」阮瞻依舊皺著眉頭,也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我現在真有點佩服這位阿啞先生了。」萬里由衷的說,「他要控制這麼高難度的傀儡,不僅讓傀儡本身以為自己是個完整的人,完全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其實肚子裡只是一包椰殼裡的眼睛,還要讓周圍的人一個也不發現,這麼多年,恐怕要渡過很多難關。」



  小夏聽過這件事了,不過再次聽到還是打了個寒戰,但她關心的是阿啞現在的樣子。她聽說他應該快七十歲了,可是她卻強烈感覺他不是個老人。村長說過,天授神力的人衰老得比一般人慢,活得也比較久,那阿啞現在看起來是個多大年紀的男人呢?


  這個男人她認識嗎?他從什麼地方看到她長得和當年的苗女一樣,從而盯上她呢?那麼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他為了得到她而設的局呢?可是有必要那麼麻煩嗎?他那麼高的手段,那麼強的法力,只要趁阮瞻不在時,把她殺了,下了鬼蠱不就行了?!


  難道真如萬里所分析的,他有傾訴感,就像那種系列殺人狂一樣,想顯示他的手段,想讓人抓住他?還是他有更深層次的心理要求呢?


  「還是先回去吧。」阮瞻過,神情有些不對。


  「也是,這裡也沒什麼要查的了。」萬里應了一聲,忍著腳痛去扶小夏,不讓阮瞻動手。他知道阮瞻的蠱毒發作了,雖然因為阮瞻有法力而強自壓制下去,不至於喪失理智,但那種肉體的痛苦他是體會過的,何況阮瞻身體裡的是強行引過去的蠱,對身體的襲擊會更重的。


  萬里以為小夏沒注意到,可小夏雖然馬馬虎虎的,但心思卻細膩。她發現了阮瞻的不對勁,所以在他藉故去八角樓後的溪水邊打水時,也悄悄跟了去。一轉過一塊大石頭,就見阮瞻彎身坐在地上,垂著頭,在黃昏之中也看得見他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濕透了。


  她嚇了一跳,連跑了幾步,差點跌倒在他身上在,正好看到他蒼白汗濕的臉。


  「你怎麼啦?」她冰涼的小手撫在他滿是熱汗的臉上,讓他感覺很舒服,連疼痛都似乎減輕了些。


  「一定是過度使用那個什麼扭曲術了,早說過不讓你用了。」小夏忙碌著給他擦汗,眼淚汪汪的,「可是你為什麼不和我說,為什麼總把我當作個不相干的人?為什麼排斥所有人進入你的生活,就連朋友也不行嗎?」


  阮瞻不說話,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有多冷嗎?雖然臉上笑咪咪的,可是無論多熱的火靠近你,馬上就會熄滅!」小夏心疼他什麼都隱忍著不說,「我和萬里一樣,是你的搭檔。你要記住這一點!」


    「記住,記住,一定記住!」和阮瞻同時失蹤的萬里出現了,解了阮瞻的圍。


  他手裡提著水桶,原來竟然是他去擔水了。


  「快放下!」小夏吸了吸鼻子,「你的腳還沒好,提什麼水啊!」


  「沒關係啊,反正咱們三個是殘疾人兵團嘛。」萬里一臉陽光,就是有本事讓無論多麼尷尬的場面馬上正常起來,「叫你不聽小夏的話,肚子疼了吧?活該!現在疼死你了嗎?」他罵了阮瞻一句,卻是一臉關心,見阮瞻面色已經緩和,知道這一波的發作已經過去,於是放下了心,也坐在地上。這種折磨他經歷過,發作的時候像一柄刀子在肚子時亂刺,挨過去後疼痛馬上消失。


  「不會遂了你的意。」阮瞻說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你又要幹什麼?」小夏拉他的手,「我知道我們時間不多,可是就休息五分鐘吧,應該不會有影響。」


  「我急著拿你的手機。」阮瞻雖然熬過了巨痛,卻有一種無力感。他不喜歡這感覺,怕堅持不到和阿啞對決的時候。那是個超強的對手,他又面臨必須要以弱勝強的場面,而且還不知道楊幕友會不會跑出來搗亂!


  「手機我帶在身上了。」小夏疑惑的把手機遞給阮瞻。


  她剛拿到這個能拍照的手機的時候,新鮮了好一陣,孩子氣的幾乎見什麼拍什麼。可是那都是她在家裡和工作單位亂拍的,能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阮瞻不說話,悶頭擺弄手機。好一會兒,他把手機遞給萬里,「你不是見過幕後人,但是卻因為中蠱的關係想不起來嗎?看看這個能不能刺激你的記憶。」


  萬里和小夏一樣疑惑,不知道阮瞻又想起了什麼。


  但是手機裡的一張照片卻有如一道閃電突然劈中了他。


  就是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5 PM
第五十二章 第二個熟人


       關正!


       幕後人、阿啞、天授的神力的神子,巫術和法術都無比高深的道公,那個快七十歲的,害人無數的黃石頭,竟然是關正!那個已經死了的關正!


       手機上的照片一被萬里看到,他腦海中因受傷而阻隔的記憶一下子就被刺激得恢復了。在他失去知覺的那個晚上,那張曾經惡意的出現在木樓窗外的臉立即湧上了心頭,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關正!


  「他——不是死了嗎?」小夏震驚的問,「他被法醫解剖過了!還送去火化了。他的追悼會是我親手辦的!」


  「他巫力和法力都那麼高,瞞過警方並且讓法醫產生已經解剖過的幻覺是完全可能的。而且黃博恆是大富翁,也是援手事務所的幕後捐贈人,關正的身後事是他們出錢出人辦的,你只是幫他辦追悼會而已。這其中太多的環節可以用錢作假!」阮瞻解釋。


  「可是,你又是怎麼想到是他的?」萬里問,「害得我不得不違心的佩服你一下。」


  「也不是通過什麼精密推理,就是一種感覺。」阮瞻老實的說,「我把所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和事都梳理了一遍,只要有一點聯繫,我都假設他是幕後人,最後再排除,結果只剩下關正這條線模糊不清,所以給你看看他的照片,畢竟你見過他。還好,小夏拿手機拍過他。」


  「沒想到她胡鬧還能胡鬧出線索。」萬里拍拍小夏的頭,「你發現沒有,她雖然是砸鍋匠一名,不過卻是福將。好多事都是她誤打誤撞就引出了解決問題的線索。所以說,古龍說得好:天生美麗的和天生聰明的。都比不上天生幸運的。咱們家小夏就是。」


  「別開玩笑啦。」小夏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可是你是怎麼覺得他有問題的?」她問阮瞻。


  「因為他死了!因為他一直置身事外,處在真正的暗處,卻又和這件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你想,是誰接近了你、是誰把你帶入這件事中、是誰引你進入這個山林、是誰接觸到這些虐待老人的案件、又是誰和黃博恆關係密切?福爾摩斯說得好: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那麼剩下的這個無論是多麼不可置信,也是可能的。」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


  「那要找到他後,讓他自己說,或者讓咱們這位了不起的心理醫生給分析一下。」


  「讓他自己說吧。」萬里聳聳肩,「我現在擔心是要怎麼引出他來。然後怎麼打敗他?」


  「不用引他出來。他會找上我們的。」阮瞻冷笑,「我們要做的是再一次以弱勝強,以前我們做過好多次了,這一次一定也可以。」


  「那我們現在回去守株待兔吧!不對,是兔子裝死,然後踢死想吃了他的老鷹!」萬里站了起來,並拉起小夏。


  「你們先回去。我要去找趟村長,讓他看看關正的照片,我要完全確定,阿啞就是關正!」


  「好,我回去穿那件嫁衣。」小夏突然說,「我想試試要阿百雅禁再以幻覺和我溝通,告訴我更多的事,也許能幫得到我們。」






  阿百雅禁盤膝坐在祭壇上,身著一件繡滿了奇怪文字的紅色長衣,頭戴由紅色和白色珠子裝飾的羽冠,雙手優雅的捏著決法,嘴中輕念著什麼。


  她周圍擺了一些特殊的物件,像是各種動物的頭骨,不過用鮮花裝飾著,或許是她溫柔善良的面容的關係,這一切並不顯得陰森和詭異,反而讓作為旁觀者的小夏有了一種神聖感。


  她持續的念著聽不懂的咒語,輕喃聲越來越大,最後成了一種『嗡嗡』聲,彷彿夏日午後的蟬鳴,聒噪但又寧靜,讓人昏昏欲睡。


  正在這時,小夏眼前的景色一陣晃動,腳下也顫抖了起來,好像是地震了一樣,待幾秒鐘一切平靜後,阿百雅禁站了起來,揭開面前的竹蓆,露出下面一個直徑有兩米多的巨大的銅盆。


  銅盆裡裝滿了水,竹蓆一揭開,裡面的水就開始劇烈的震盪起來。奇怪的是,如此滿的水,如此大幅度的晃動,那水竟然沒有灑出半滴。


  阿百慢慢跪在銅盆前,把纖白的食指伸入水中攪動了一下,水面立即平靜了下來,波紋不動,並逐漸現出銀色光澤,變成了一面光鑒照人的鏡子。小夏感覺她這面水鏡和那天蓑衣鬼逼婚時所用的水盆現形是一樣,只不過阿百的水鏡很純淨,不帶半點妖異之氣。


  「弟子知道萬物自有其跡可循,今日預知明日之天機,有違天道,是會折陽壽的。」她虔誠的對著水鏡說,「可是弟子命不過今年祭蠱之日,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並沒有區別。為了彌補弟子犯下的一切錯誤,只好逆天而為,望萬物神非弟子預兆,讓弟子可安排後事,免得弟子一人之錯遺禍他人!」


  阿百說完遲疑的湊近水盆,但半途又停住了,似乎很怕看到預兆顯示出的內容。不過她猶豫了一瞬後,還是把身體俯了下去。


  小夏看不到水盆中顯示了什麼,只看見阿百認真的看著,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她頭上的羽冠開始輕顫,最後整個身體都抖了起來,顯然情緒變化十分劇烈,抬起頭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弟子的罪無法挽回,請萬物神責罰。」她向後退了幾步,跪地叩拜。然後毅然起身,從腰間掏出一個繡花小荷包,放入了一個暗格中。


  這暗格的位置和上次小夏存放血木劍的暗格不一樣,是在祭壇後面,讓人料想不到,這樸素的竹樓竟然有那麼多機關。而且祭壇後也不會有人去翻看,相當安全。


  她用特殊的手法打開這個複雜的機關。然後又關上。如此慢慢做了三次,而且身體一直側著,沒有擋住『旁觀者』小夏的視線,好像故意讓她看清楚。


    做完這些,她又拿出一把剪刀,脫下頭頂的羽冠,對準自己及膝的濃密烏髮狠狠一剪,絞下了一大把秀髮。


  她的動作那麼猛烈而決然,駭得小夏叫了起來。但一叫之下,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出聲。只眼見著阿百把那秀髮浸泡在一盆早就準備好的溶液裡。那溶液呈現出草綠色,小夏可以聞到有一股刺鼻的草藥和植物的濃烈味道。


  這味道讓她的頭昏了一下,眼前的幻覺變得有些模糊。這讓她心裡焦急,生怕這聯繫斷絕,好在影像虛弱了一陣後又逐漸清晰起來。不過此時的環境已經是竹樓的三樓,阿百的裝扮也變了。穿著家居的便服,一頭參差不齊的秀髮已經整齊利落的盤在頭頂,正在低頭繡著那件嫁衣。


  小夏感覺這情景和剛才不是連續的,而是跳躍到幾天後了。


  她知道少數民族的嫁衣是要繡很長時間的,有的民族的女孩子甚至從八、九歲時就開始親自刺繡、製作自己的嫁衣,直到出嫁前幾天才會完成。而阿百所做的,似乎已經是最後的收尾工作了,只是她所用的絲線,讓小夏強烈的感覺到是她剪掉並用特殊液體浸泡過的長髮。


  這就是她遺留下幻覺的原因嗎?是她用巫術使這些頭髮保存了她的記憶,當小夏一穿上這嫁衣就會進入到她的內心,好像親眼看到當年的事情一樣!可是阿百做錯了什麼?她又在水鏡裡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她只給提示卻沒有答案?她得到的預言有他們嗎?


  她正想著,眼前的幻覺又消失了,這一次像斷電一樣,景象完全不見,而且她也同時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萬里坐在床邊關切的望著她。


  她翻身坐起,一句話不說,直接跑到二樓去,想馬上看看那個暗格。萬里在後面一跳一跳的跟著,一路跳一路叫,「喂喂,你等等,你腳的扭傷還沒好。喂,你要幹什麼,至少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跑那麼急。耶?不理人!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現在和阿瞻一個樣——」


  他的話停住了,因為他看見小夏拚命拉開那個很有點份量的竹質祭壇,在那後面用很繁雜且奇怪的手法打開了一個暗格。


  「這是幻覺中的提示嗎?」他跳過來問,面色也凝重起來。


  小夏看著萬里,沒說話,莫名其妙的感到緊張極了,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暗格裡有那個繡花荷包還是沒有?


  「我來拿。」萬里走到暗格邊,緩緩將手伸向暗格裡。


  看他費力又小心的摸索著,小夏連大氣也不敢喘,眼見著他停頓了一下,又慢慢把手拿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小繡花荷包。雖然顏色和外觀老舊不堪,但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阿百雅禁親手放在裡面的那一只。


  那嫁衣是阿百施過巫術的,所以多年來也沒有褪色,據說只有在她心死的時候才會破敗,可這隻小荷包顯然不是。


  「這是什麼?」小夏想拿過荷包,萬里卻閃開手。


  「等阿瞻回來。別急,小夏。」






  天色已經全黑了,阮瞻慢慢走在林間小路上。


  他剛從村長家回來,當村長看到手機上關正的照片時,那幅又震驚又恐懼的表情告訴了他一切,不用村長再說什麼了。


  臨走時,村長只說了一句,「他沒變,和那晚的眼神都一樣。」


  這就是說,當小夏拿著手機胡亂拍照時,他已經設計好要殺人了吧!至於動機,阮瞻相信有深層的原因,不過目前沒有必要考慮了,他的行為和那些變態已經沒有區別了。


  他沒給村寨做什麼防護措施,他相信關正的所有精力全會集中在他們身上,因為村裡的人他已經報復過了!他現在的目的只是要他們這三個外來人瞭解他的一切,然後再把他們像多年前的那個秘密一樣永遠的埋葬在山林裡,再從他和萬里的手裡把小夏奪去,永遠做他的奴隸!


  既然目標是他們,那他們只要遠離村寨,就不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他也沒用時空扭曲術,因為從萬里身上引來的蠱蠢蠢欲動,如果過度使用自身法力,他可能再無法壓制住這蠱。他沒有權利躺倒,這件事畢竟是要了結的。


  他慢慢的走,心裡考慮著下一步要怎麼辦,但走到一半,突然覺得前方一動。他沒有抬頭,立即判斷出那是叢林怪人阿烏。


  「站一下,我不抓你,也不問你任何問題。我只想告訴你一些事。」


  隨著他的話音,週遭的草叢慌亂的亂動一陣,顯然阿烏快速的逃跑了。不過阮瞻站著不動,他知道她還會回來,因為他感覺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一定是跟蹤他到過村長家,她明白謎底就要揭曉了,作為這黑暗秘密的一角,她一樣惴惴不安。


  果然,草叢中人類的氣息又慢慢靠近了過來。


  「我已經知道這一切全是黃石頭,也就是阿啞做的,他在城市裡的名字叫做關正。」阮瞻的目光望著天空中的星斗,並沒看向草叢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可是阿旺三兄弟是他殺的,城市裡的命案是他犯的,多年前的山村慘案也是他下的手。是他給我朋友下了死蠱,還要對我的別一個朋友下鬼蠱,可是我絕不允許。」


  他頓了一頓,感覺阿烏並沒有走,「我也知道你和他都是阿百雅禁的徒弟,知道阿百雅禁有一個鬼夫,知道那個苗女新娘甚至新郎的事,總之我知道他的一切底細,而且我也不怕。現在你可以走了,因為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不過你要躲得遠遠的,千萬別出來!」


  他說完抬腿就走,身後卻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好像阿烏要他留步,卻猶豫著。


  「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嗎?」感覺著阿烏的驚惶,阮瞻心裡長歎一聲。


  「他—很—厲害。」阿烏終於哆嗦著開口,聲音奇小無比,「說不定他就躲在哪棵籐木的後面盯著你!」


  「我會讓他知道,我也很厲害!」阮瞻傲慢的冷聲說。


  他從沒這麼說過話,但這一次他格外憤怒,因為關正傷害萬里,還要把小夏從他身邊奪走!


  「他果然去了城裡了,因為我師公非常喜歡他,曾說過要帶他離開這座山,到更大的地方去。」阿烏前言不搭後語的說。


  師公?阿百雅禁的男人?那個鬼夫?


  「你在空中畫圈圈,一邁步就會消失的法術,我師公也會。」


  阮瞻心裡一凜,終於知道司馬南是誰?!


  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會這種術。即使有人會,也不可能與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世界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


  司馬南竟然是楊幕友!或者說,一直與他作對的人的真正身份是司馬南!


  儘管他的來歷,他與自己有什麼關係還是個謎,而且他和自己父親的死有沒有瓜葛,他為什麼會成為阿百的鬼夫也不清楚,但至少他終於知道了對手真實的名字。


  「幫我!」一隻手從草叢中抓住阮瞻的胳膊,「我做了大錯事!所有的事都是我引起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6 PM
第五十三章  婚禮


    「結婚吧!」這是阮瞻從村裡回來後的第一句話。


    「你要和誰結婚?」萬里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向楊幕友看齊,也看上了一個什麼少數民族美人吧?」


    「是你和小夏結婚。」


  「這個啊——我倒是很願意,就不知道我的小新娘點不點頭。」萬里邊說邊微笑著對小夏抬了抬下巴。


  「好,我答應。可是要怎麼做呢?」小夏知道阮瞻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一定是為了制服關正而想的計策,所以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們不能等他來,而是要引他來,這樣主動權才在我們手裡,我們要自主選擇時間、地點和結果。」阮瞻說。


  他的蠱在一分鐘前又發作了一次,這不僅是巨痛的問題,也意味著他的自控力在下降,所以他必須盡快和關正交鋒。


  採取等待時機、以靜制動的方法只能讓強大的對手武裝到牙齒,沒有任何好處,而逼著對方倉促出手,沒有時間細細的安排陷阱,對他們才有利。這和武功一樣,唯快不破,因此一定要快,要爭取主動。


  「可關正不是傻瓜,會上鉤嗎?」小夏擔心。


  「他不但不傻,還精明得很,不然不會設計這麼大一個圈套,要知道變態一般都高智商。」萬里輕笑一聲,「可是他的控制欲太強了,明知道是陷阱也會踩進來。他絕對不會讓他看中的女人第二次準備嫁給其它的男人。與其如此,他寧願死。那麼,成全他好啦。」


  「沒錯。不過他會認真準備,我們也一樣。」阮瞻說。「就看最後我們誰笑到最後。」


  「不過,如果他是個軟蓋的烏龜,沒有敢來搶親。那麼這個婚禮是不是應該算數啊!」萬里又用那半真半假的口吻說話了,「那樣的話,你來的時候是岳小姐,回去時可是萬太太了。畢竟在萬物神面前是不能胡亂許諾的,否則天打雷劈的。」


  哦,這個人!


  小夏想說什麼,但張了半天嘴,最後卻呼出一口長氣,沒說出來,無力的頭都要垂到地上去了。她拿他真是沒辦法,越到關鍵的時候,他就越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一樣,一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模樣。


  『你別看他,他不能做你的新郎。」萬里見小夏看著阮瞻,解釋道。「他的角色是金牌打手。」


  阮瞻的目光不自禁的在半空中和小夏的眼神攪纏了一秒鐘,但隨即錯開,「我在樹林中找到了一件寶貝,你們猜是什麼?」


  「巧了,我和小夏也找到了一件寶貝,正好大家猜謎玩,度過我最後一個單身之夜。」






  婚禮在第二天晚上進行。


  整場婚禮只有三個人——新郎、新娘和證婚人。


  這是場古怪的婚禮。因為除了那個『找新娘』的活動,他們不知道僳僳族的婚禮還有什麼儀式,只好按照漢族平常的婚禮模樣隨便弄了一下。


  紅色的布和桌子上還算豐盛的飲食是阮瞻從村寨裡弄來的,新郎和證婚人還是T恤、牛仔褲和運動鞋,只有新娘打扮了一下,薄施脂粉,穿著阿百雅禁親手縫製、飽含著她的巫力和殘留意念的嫁衣和繡鞋。


  「你故意讓我著迷的是不是?」萬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夏,見她粉嘟嘟一張臉,眼睛亮晶晶的。紅唇嬌艷欲滴,「沒想到你這丫頭打扮一下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廢話,我本來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而且就算是假的,也是我第一次體會嫁人的感覺。當然要重視一點。」


  「千萬別說話!」萬里向後退了一步,「你一說話,馬上露餡兒,凶巴巴的,徹底破壞形象!阿瞻,你說呢?」


  「證明她是小夏沒錯。」阮瞻難得的微笑,「還證明她沒有被附體,也沒被人換走!」


  他不是沒看到小夏美麗嬌柔的樣子,可是他不去再看第二眼。那不僅害得他的心『砰砰』的亂跳,還讓他的心遭受著妒忌的錐刺。


  這是他一手操辦的假婚禮,只是個陷阱而已,可眼看著她站到別的男人身邊,挽著別的男人的手,嫵媚的笑著,還是有點受不了的感覺,即使那個男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不認為自己會愛上這樣幼稚的女人,因此並沒有約束、提醒自己的心,可當她冒冒失失、橫衝直撞的闖入他的心靈最深處的時候,連他自己也驚惶失措,什麼抵抗也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愛她什麼,善良?正直?熱情?純真?糊塗?可她就是讓他的心為她而融化。


  「也對。」萬里打斷阮瞻的心緒,「她如果溫柔又羞怯,我還有點不適應哪,看來男人真是賤骨頭!」


  阮瞻才想說什麼,心中忽然有了點不同的感覺。這讓他全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並不是怕,而是興奮和警惕。


  此時他們是在八角樓的三樓,不過竹床他們已經拆了,卻把祭壇抬了上來,除了四周準備的婚禮用品,就只是在祭壇上擺了一尊從村長家裡請來的萬物神像。


  神像是烏漆漆的木頭雕刻的,方方正正的,乍一看去,像是一塊盾牌。


  「我們開始吧,天氣變了。」阮瞻不動聲色的向萬里使了個眼色。


  萬里瞭然,拉著小夏的手站到祭壇前,感覺小夏的手有些微顫,用力握了一下,還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讓小夏緊張的情緒稍減。


  「要不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那一套?」萬里輕鬆的說,向外望了一眼。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天空中沒有月光,只呈現出一種渾濁的紅褐色,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彷彿天地都被擠小了,只剩下這片綠色海洋一樣的死寂樹林。而這個八角樓,就是這無邊無際的波濤中唯一的孤島。


  「不用那麼儀式化了,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好。」阮瞻說著向後退了幾步,站到提前計算好地方位上。一面可以觀察到四面的窗子,一面正對著大門。


  他才站好,一陣風就吹了起來。


  這風來得怪異且突然,沒有風向,好像是從四面八方來的,並且帶著與舒適的夏夜微風不同的感覺,呼吸一樣時斷時續、時強時弱,有時像有人在耳邊呵氣一樣,有時卻強烈到吹得地面上灰塵和落葉、雜草滴溜溜亂轉。


  「用得著那麼大場面嘛,還龍行生雨、虎行生風的。」萬里輕斥了一句。


  阮瞻做了噤聲的姿勢。隨手畫了個符咒在半空中,小夏只覺得一陣眩暈,然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


  來人走得穩當而且謹慎,好像不想讓人發覺,不過他的腳步聲在小夏的耳朵裡聽來則非常清晰。她知道那是阮瞻的顯聲符造成的,那種符據說可以讓微小的聲音數倍擴大,至於擴大多少要看畫符人的靈力有多大。今天白天做準備的時候,還是她幫著阮瞻把符灰灑在了樓下。


  吱呀——


  竹梯發出了被壓的呻吟,顯然那人已經通過一樓的房間,走上樓梯了!


  小夏伸手進斜挎在肩頭的蠟染小布包裡,把阮瞻交給她的東西緊緊握住,緊張得心臟要跳出喉嚨了,連大氣也不敢出。再看看她對面的萬里和側面的阮瞻,一個一臉輕鬆,好像再玩捉迷藏,一個淡定從容,絲毫不把即將面臨的危險放在心上,不由得暗罵自己沒用。


  吱呀,吱呀的聲音連續的傳來,表明那個人慢慢走上了二樓。


  他在二樓停下了,好像不相信祭壇被挪動了位置。又似乎不相信從一樓到二樓竟然會沒有陷阱,磨蹭著不肯前進。


  沉寂了大約五分鐘之久,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感覺是什麼東西爬過了路面,接著是步法凌亂的腳步聲,明顯是在施巫探路。如此反覆三次,在確定沒有危險後,那人才慢慢走上三樓來。


  他在門前又戒備的停住了,好像在竹門的縫隙中偷窺,但當他一見到萬里和小夏正在拜萬物神,馬上就要行禮完畢,成為宗教上的正式夫妻的時候,突然一掌把竹門猛烈的推開,幾乎是莽撞的衝了進來。


  「不怕了嗎?」阮瞻諷刺的聲音傳來。


  「你當我不知道這是陷阱嗎?可我又怕你什麼?」


  真是關正!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當完全確認的這一刻,小夏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她雖然一向不喜歡他,可一直以為他是個正直的人,心裡對他是萬分欽佩的,此時的印象則完全顛覆了。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從一個人的外在永遠也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內心!


  誰能想到,一個表面上致力於法律援助工作、不計較金錢地位的、正直得過頭的律師,背地裡卻是一個用盡卑鄙骯髒手段掠奪錢財,橫刀奪愛不成殺戮無辜親朋,甚至殺死自己父母的惡棍!


  「知道陷阱?」阮瞻明知故問,「那你還來幹什麼?」


  「你明知道的,你不正是用這個引誘我嗎?」關正冷哼一聲,眼睛看向小夏。


  「你為什麼來都好啦,來者是客嘛!」萬里戲謔的說,「不過你要是觀禮來的,就請站到一邊,我和我老婆就要完成最後的儀式了,你這樣站到中間很奇怪,好像要自我獻祭。」


  關正不看萬里還好,一看到他就想起他和小夏的種種親密,想起他聲稱是小夏的男友,立即怒氣勃發,揮手就把一個綠色的圓球扔到萬里的身上,另一隻手也迅速丟到阮瞻那裡一枚。


  萬里沒提防他突然出手,一下子就中招,但還沒有叫出聲,那打過來的綠色東西就『啪』的一聲爆炸了,生生在他胸口炸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鮮血四濺,他的人也立即躺倒在地。阮瞻距離稍遠,但也是措手不及,躲避得極其狼狽,一直滾到最裡側的屋角,受了傷一樣,爬了好幾次也沒爬起來。


  「太差了!」關正瞄了阮瞻一眼,把那天阮瞻說黃博恆的話重複了一遍,這讓他錙銖必較的個性暴露無疑。


  「萬里!」小夏驚叫一聲,撲倒萬里身邊去看他。本來她是站在裡側的,為了去看萬里的傷勢而跑到了外側來,加上萬里是向關正方向倒下的,她焦急之下幾乎是衝到了關正面前。


  關正哪還客氣,一把拉過小夏,把她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放開我!你這混蛋、變態、殺人狂!我要看看他!放開我!」小夏連氣也不喘的哭叫。


  關正不理會小夏的奮力掙扎,輕蔑的說,「這是我用籐木和屍體的磷火製的炸藥,要多硬有多硬,還會鑽進人肉裡爆的,讓肢體不停的腐爛,他活不成了!」


  「你不能殺他!」


  「你不能殺他!」小夏和阮瞻兩個人同時喊。


  「為什麼我不能?我的東西沒人可以拿走,誰碰誰就要死!」關正咬牙切齒的看著萬里。


  萬里在地上痛苦的扭動,也叫不出聲,只是滾來滾去,關正就居高臨下的欣賞著他的情敵的慘狀,而小夏則忽然不說話了,然後昏倒一樣向他懷裡倒下去。


  關正下意識的伸手摟住小夏的腰身,但觸手之下卻感覺有異。本應該是柔軟溫熱的纖腰,可挽在他臂彎裡卻生生硌疼了他。他以為是她腰間佩帶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後大吃一驚。


  只見他一心想要得到的可愛女孩此刻已經變形縮水了,好像一個膨脹的充氣氣球忽然漏氣了一樣,迅速枯萎乾癟了下去。他手中的重量也瞬間變輕,整個人連同那件美麗嫁衣在他眼皮子底下消逝無蹤,只剩下一條籐蔓。


  「你不是會控制植物嗎?我也會。」阮瞻冷冷的聲音從關正的身側傳來,他原來躺倒的牆角已經沒有了他的蹤影,也是一條籐蔓。


  關正還沒有機會回答,手中的籐蔓忽然又動了起來,就像一條蛇似的爬上他的手臂,繼而是他的身體,隨著阮瞻手指的晃動,在他的身體上一圈圈纏繞起來,並快速收緊,捆得他好像個粽子一樣。


  同時,腳下有一股大力一拉,讓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再一看,萬里也變成了一條籐蔓,牢牢的捆綁住他的腳。


  「我說你就像個祭品吧,你還不承認。」萬里的聲音從關正的另一側傳來。


  「小夏在哪裡?」他叫。


  「在這兒。」他對面的祭壇邊上,小夏正厭惡的望著他,「你讓我噁心,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害人!」


  「了不起,原來是幻術啊!」關正躺在地上陰沉的笑,「我知道要對付你們不那麼容易的,不過還是以為偷襲得手了。也好,太容易了,就沒有玩的興致了。」


  他哈哈大笑著,在笑聲中還夾雜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笑聲未絕,竟然凌空飛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6 PM
第五十四章  四方陣


  「砰!」的一聲,頭頂上泥沙俱下。

  
  阮瞻、萬里和小夏本能的向後退一步,抬起頭來。


  只見好好的樓頂上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一條藤蔓垂了下來,像一隻妖異的長臂一樣捉住關正的後背,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只有你們會有準備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阮瞻,「你會的法術還差得遠哪!」


  「別慌!站好位置。」阮瞻不理會關正狂妄的叫囂,冷靜吩咐。


  聽到他的聲音,小夏從驚慌無措中平靜下來,堅定地向後縮到自己該守的位置。


  剛才她感到眩暈的那一刻,心裡就明白阮瞻已經施了法術。婚禮之初站在祭壇前的人雖然是他們三個沒錯,但當關正到來的瞬間,他們就被阮瞻用改良過的時空扭曲術轉移到事先設計好的方位,而替代他們出現在祭壇前的,則是事先被阮瞻施過咒術的植物。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阮瞻確實是道術上的天才,每到緊急關頭,他不但能想出好的計策,也能把他的潛能再一次加強,無師自通的他把他父親教過的和他自己領悟的融會貫通起來。


  控制植物和動物屬於巫術,阮瞻並不在行,但是他用咒術彌補了一下,再搭配上他很在行的幻術,就製造了一幅虛假的影象,然後利用關正的心態,竟然一時間騙過了關正,讓他一上來就吃了一點虧。


  「不過,我們的演技還不錯。」萬里不以為意地說,「雖然我們是站在一邊配音,不過你還是上當了吧?」


  關正冷哼一聲,又開始念咒語,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竹屋的樓頂上就傳來「啪啪啪」的聲音,只見綑綁住關正的藤蔓寸寸斷裂,直落到地面上來,而關正很快就擺脫了束縛。


  他憤怒的一手握著屋頂垂下的枝條,另一隻手一揮,就見又一條奇異的紅色藤蔓從他的袖口竄出,直接向小夏捲了過來。


  小夏動也不動--阮瞻說過:她只要死守她的方位,一切有他!


  眼見著紅色藤蔓才一纏到小夏的腰身上,一柄烏漆漆的劍就忽然斜刺裡穿了過來,隨著「唰」地破空一聲,乾脆俐落地把藤蔓攔腰削斷。來人正是握住血木劍的阮瞻。


  那紅色藤蔓彷彿有生命一樣,被斬斷後痛苦的扭動起來,上面的一截像蛇一樣向上捲起,斷口處昂揚地對著阮瞻。下面的一截則從小夏的腰間掉落地上,扭了兩下後迅速枯萎。


  「雕蟲小技。」阮瞻輕笑一聲,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是嗎?」關正不服氣,「我今天定要帶她走,你又攔得住我嗎?」


  「不要說大話,壓寒氣。你先自己逃了再說,無論如何,我的老婆不能讓給你。」萬里再刺激他。


  「她不是你的,永遠不是你的,而且我要離開易如反掌。」關正傲慢無比,「我從這屋頂離開,你們又能耐我何?」


  「你可以試試。」阮瞻還是冷冷的。


  「我不必試,你們不夠資格。以為我著了你們的道嗎?不過是陪你們玩玩。」


  「玩到自己吊在屋頂掛臘腸?」萬里笑了一下,「你還真會玩。」


  關正大怒,伸手入懷想要拿蠱蟲出來,但他的手還沒做出下一步動作,阮瞻已經以右手在胸前畫了個漩渦狀的符,向關正的方向一彈,然後指向地面。


  關正只感到忽然有一股大力向下拉他,低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但就是感到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而且,這拉力越來越大,漸漸有一股超強吸力在他身體下方形成,好像地面上有一個看不見的漩渦要吞噬他,逼得他不得不雙手拉住枝條,免得自己掉落下去。


  他大叫一聲,又念了一句非漢語的咒語,只見他袖口裡那條紅色藤蔓妖異地舞了出來,本想襲擊下方的三個人,可一垂到距地面兩米處就被那看不見的力量吸到中間去,幾次三番也搆不到要攻擊的人。


  而此時,關正的雙手好像再無法保持自己的身體不掉落下去了,慌忙打了個尖銳的口哨,那紅色藤蔓聽得懂招喚一樣,猛然向回卷,像關正的第三隻手一樣穿透了屋頂,暫時又把他穩穩地掛在那兒。


  一直不說話只是觀看的小夏見了這一幕,渾身都起雞皮疙瘩。雖然說關正學的就是巫蠱之術,但這些東西在他的手中使用出來,卻給人一種至邪至異的感覺。不知道那個溫柔善良的阿百雅禁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徒弟。


  但她雖然不明白,卻知道今天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現在的阮瞻,潛力還沒有完全被發掘出來,因此以絕對實力上他是處於下風的。好在他有了詳細的安排,但願這可以彌補實力上的不足。


  可關正也不是白痴,當然也有所準備,現在情況是這麼僵持著,結果如何無法預料!


  阮瞻見關正又擺脫了一點劣勢,決定加大符咒的力度,立即以左手又畫了個相同的漩渦狀符咒,指向地面。


  關正現在有高空的優勢,絕不能讓他騰出手來施展他的巫術,必須緊緊相逼,不然他們就會處於被動。


  他既然下了決心,那個漩渦狀的咒力自然就成倍地加大,只聽到屋子裡「劈啪」亂響,地面上的吸力把屋頂上因為破洞而鬆散的竹片和建築用物也吸了下來,像下了一場亂紛紛的泥沙雨一樣。但這些雜物還沒有落到地面,就被那無形漩渦的離心力甩到其他地方去,頭髮和衣衫也被吹得舞動起來,要用盡力氣才能保持身體平衡。


  「還是下來吧,不然一會你就會像一根剝了腸衣的臘腸了。」萬里戲謔地說,「這下面還有一位小姐哪,快七十歲的人啦,裸體的話,太不莊重了!」


  因為知道萬里和小夏的親密,所以萬里的每一句話對關正來說都格外受不了,特別是萬里如此挖苦他,一下子就讓他怒火中燒,手一鬆就掉落了下來。由於漩渦力太大,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阮瞻見關正掉落到了地上,已經扭轉了他的空中優勢,局面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下和算計的軌道之中,即刻收回手。


  當他的符咒力一停止,漩渦的吸力也立即不見。


  「歡迎來到四方陣。」他說。


  關正狼狽地爬起來,羞憤異常。自他學習巫蠱之術那天起,就從沒吃過今天這種虧。永遠是他控制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設計過。這讓他產生了極度的憎恨之心,眼珠子都紅了。不過他畢竟修練過這麼多年,臉上卻還很平靜。


  「他沒說錯,你是個遇強則強的人,很不好對付,竟然讓我連吃兩次暗虧,騰不出手來反擊。」他微笑了一下,「可是你也不能奈何我,而且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興趣了。我本來只想帶走小夏,留你們一條活路的,可你們卻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阮瞻還沒有答話,萬里就先笑了起來。


  「你得了吧?撒謊連草稿都不打,難得的是臉上的表情還那麼悲天憫人。你怎麼會放過我們呢,每一個得罪過你的人是什麼下場,我們都知道。做壞蛋就明著做吧,至少我還佩服你的直率,偽君子是最可殺不可留的。」


  「不用你來評價我,你不過是個陪人聊天賺錢的小白臉!」


  「你說得我好像是晚上上班的那種人。」萬里不以為意,繼續刺激關正。雖然關正是有經驗的老江湖,不過他有信心激得他發火,為自己這一方爭取主動。


  這是阮瞻的要求--他不怕對方狂怒之下猛攻,就怕拖延時間,他的計策是有時間限制的。


  「可是我至少不強迫其他人,因為我自信可以用其他方式獲得彌補。你呢?除了殺人還會什麼?你的底細我們已經完全知道了,不用再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了,確實有點噁心。」


  關正瞪著萬里,不說話。


  萬里雖然臉上笑嘻嘻的,可是全身都在戒備。剛才關正襲擊幻術中的自己的那一手,他已經見識過了,非常快,全神貫注也不一定躲得過,所以更不能分神。


  「既然我這麼壞,你們要怎麼樣呢?」關正瞇起了眼睛,眼神危險地閃動著。他四處環顧了一下,最後落在阮瞻的臉上,「歡迎我的四方陣在哪裡?怎麼只有三個人哪!」


  阮瞻也不回答,只伸手一劈,房間裡大開的竹門像被人用力猛摔一樣,「啪」地一聲在眾人面前關上了。


  門後面,一側是萬物神的神像,一側掛了一個小小的繡花荷包,顏色已經相當老舊了,外表和少數民族少女用作定情之物的那種荷包沒有任何區別。


  三人一物,守住四角,不是四方陣還是什麼?


  這是阮瞻思慮了很久才決定用的陣法。關正能力超強,不集合他們全部的能力就沒有勝算。


  父親曾經教過他許多,他只是當理論常識而強記在頭腦中,從沒有正式用過。這一次,他在綜合考慮過人力、環境、對手等諸多狀況後決定用這個陣。


  只可惜這四方陣需要四個人,他們只有三個,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有法術,他已經想盡辦法彌補,希望最終能消滅關正。


  「這就是四方陣中的第四方?」關正輕蔑地斥了一句,「我連萬物神也不怕,你以為我會怕一個木牌和一個--那是個什麼東西。」


  「你師父的遺物。」阮瞻答。


  關正愣了一下,一瞬間腦海中閃過那個美麗善良如仙女般的女子,竟然在心裡產生了一股無法形容的自責。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隨即恢復了常態。


  「看來你們什麼都知道了。」


  「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遺忘,我也可以提醒你。畢竟你是老人家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保持著三十多歲的容貌。」萬里說。


  「我師父的遺物對我也沒用!」


  「是嗎?那你破陣試試啊。」阮瞻做了個「請」的姿勢。


  語音未落,關正突然跳了起來。像一隻青蛙一樣跳到小夏面前,瞬間拋出了那個曾經對萬里的幻象使用過的籐木球。


  他不知道這八角樓裡有多少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太托大了,深恐這裡對自己不利,急於要到樓下去。那裡是野外,有大量的植物和動物,在那裡他會如魚得水,不像在室內好像沒有根的樹木一樣,畢竟他是山林之子。


  這個四方陣,是要有人鎮守在正東、正西、正南和正北這四個方向,護住四方之氣。他看見在這四個方位的牆壁上畫著血紅的符咒,知道必是壓陣之用,不然只有四個人站住四方之地是沒有用的。


    這不是武力型的陣,是鬥法的陣,所以主要靠的是法術、咒力、念力和操縱力。而要破陣的話,必要衝破一方才行。


  在這四方陣裡,阮瞻的一方無疑是最強的。關正雖然相信自己的實力在阮瞻之上,不過剛才阮瞻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他心生警惕。他不想硬碰硬,畢竟他不是要以死相拼,只想回到對自己更有力的環境中。


  第二方的萬里雖然是凡人,不過蠻力大,陽氣盛,而且在嘻笑的表面下,有著非常精明的心機,也不好對付。如果他幾招攻擊不果,阮瞻會從他背後下手,他一樣是不利。


  想來想去,只有攻擊小夏這一方了。她是個嬌柔的女子,陰氣較重,也沒有法術,雖然肯定會有所準備,但無疑是最弱的一環。


  他不介意小夏的肉身毀壞,反正他要的也不是這個,他要她的靈魂永遠陪伴著他,只要他不放手,她就不能離開!所以他決定攻擊小夏守的第三方。


  意念之間,他的攻擊已經到了!


  他以為這一下小夏必死無疑,哪知道小夏的手一直放在斜胯在肩上的布包裡,在關正遲疑的一剎那就已經知道他必會攻擊自己,所以在關正還沒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把包包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東西才一拿出來,就迅速變大,才一眨眼就半人多高,所以關正雖然攻擊得快,卻把那籐球打在了擋在小夏面前的東西上。


  細一看,那是一面鏽跡斑斑的金屬旗子,泛著淡紅的光芒,旗竿上貼著一張硃砂符咒。關正知道小夏沒有能力祭出這麼有靈力的東西,一定是阮瞻提前放在那裡的符咒,讓這旗子遇光後自動變大。


  可是,關正這一擊雖然沒有奏效,不過他扔籐球的力量太大,震得小夏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重重地撞到牆上才止住步子。


  「小夏!」阮瞻和萬里幾乎同時驚叫出口,阮瞻甚至差點衝出自己鎮守的方位。


  「我沒事!別管我!」小夏白著臉,可是神態倔強,「他絕不會從我這一方衝出去!」


  「殘裂幡啊?」關正了然地說,「拘魂的寶貝,居然讓你用來當盾牌用。」


  「司馬南告訴你的?」阮瞻面無表情,「可惜你沒命去告訴他,宰了你後,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7 PM
第五十五章  僵持


    阮瞻的話才說完,就隨手結了一個火手印,直接拍向關正的面門。


  關正哪敢怠慢,急忙一揮手,嘴裡發出兩個古怪的單音,那藏在他袖口的紅色籐蔓就竄了出來,迅速盤成一團,像個草盾牌一樣擋住了這第一攻。


  可那火手印燃成的火不是普通的火,是帶有咒力的,所以並沒有因為受阻而落在地面上或者熄滅,而是紮在那『草盾牌』上,又向裡鑽了一寸,才『彭』的一下燃燒起來。


  一個巴掌大的火手印在燃燒的一剎那,像滴在清水中的一點鮮血一樣迅速擴大,把整個盾牌都燃著了,像個大火球一樣掛在關正身前一尺的地方。


  那紅色籐蔓痛苦得扭動不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卻沒有散開,就那樣持續的燃燒不停,並被後面的關正隨意指揮著上下舞動,把阮瞻的第二個、第三個火手印都攔住了。


  這四方陣是個防守陣型,因為萬里、小夏和那聖物只能守不能攻,因此事實上只有阮瞻一個人在和關正鬥,其餘兩個人只能守住方位,警惕著關正的舉動。


  而阮瞻的幾次攻擊雖然讓關正很狼狽,但都被他招架了過去,而且在適應重挫後的些許慌亂後,他開始反擊了。


  他右手操縱著那『草盾牌』,根本不顧忌那妖物是如何掙扎哀叫,左手一抬,隨著他奇怪的口令,從這只袖口中又竄出了一條紅色籐蔓,夾裹著風聲,再一次急速捲向小夏。從那去勢來看,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的。假如被捲到的話,不是會被拉到哪裡的問題,是根本可能直接擠死。


  阮瞻見狀大驚,連忙舉起血木劍去援助,但才踏出自己的方位一步,就聽到關正冷笑一聲,他已經趁阮瞻的攻擊稍緩,把右手操縱的火球向萬里那邊推過去。而且和攻擊小夏的手法大不相同。如果說攻擊小夏已經很兇猛了,那麼攻擊萬里則更是毫不留情,幾乎是眨眼之間,火球已經到了萬里的面前。


  萬里大叫一聲,『砰』的趴在地上。堪堪躲過了這一擊。只是這火是阮瞻的咒力之火,他不收回就不會滅;而妖籐是關正操控,他不召喚也不回去,所以那火球一擊扑空,又轉過頭來再襲向萬里。


  而那邊,另一條妖籐已經捲到小夏面前。阮瞻的血木劍也是堪堪將其斬斷。這條妖籐和先前那條一樣,一段落在地上扭動著枯萎,另一段像活蛇一樣縮了回去,從外觀上看並沒有因為被斬斷後而縮短,攻擊的時候還是靈活的伸縮自如,長得看不到根部一樣。也不知道怎麼會藏在關正的袖口裡。


  解除了小夏這邊的危機,阮瞻身形一晃,又回到他的位置,因為使用的是他改良後的小範圍時空扭曲術,所以好像瞬間轉移一樣,把關正欲從他這一側衝出的舉動攔在半路。


  關正見這招聲東擊西不能使自己從陣中出去。不禁怒火攻心,一步退了回去,發狠一樣,右手加力攻擊起萬里。


  這樣萬里立即吃緊了起來,他只是憑藉平時經常鍛煉出而形成的那副強壯又靈活的身體一直躲來躲去,暫時沒有被傷害到而已,不過看樣子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他若還堅守自己的位置不動,就再挺不過兩輪。而只要阮瞻一試圖要救他,關正就開始攻擊小夏。


  關正超強的實力可以讓他同時攻擊兩方,但卻一起制住了三方。如同下象棋一樣,一隻左手看住了小夏,右手單獨對付萬里,這樣使得阮瞻往哪邊移動都會傷害另一方,這樣就好像廢子一樣,雖然強大,卻沒有任何用處!


  「衣服!」阮瞻叫了一聲,右手持劍指著小夏的方向做著防禦,左手則舉在半空中畫了個十字符咒。


  另一方的萬里聞言也沒有吭聲,只是在火球的襲擊下又一次撲倒在地,但他在倒地的一瞬間,一下子甩掉了身上的寬鬆T恤,光裸著上身,雙臂下意識的擋在胸前。緊接著,那火球和阮瞻虛空畫的一個十字符同時在空中拐了彎,到了!


  只聽『嗡』的一聲,『啪』的一聲,『呀』的一聲和咒罵一聲同時響起,電光火石間,只見那火球被推離了萬里身體的兩尺開外,燃燒的火焰全部向外吞吐,不會燒到萬里的皮膚上。


  「好傢伙!對情敵這麼狠,想要我的命哪!」萬里躲得狼狽,不過臉上還是那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神態。他使勁搓搓雙手手臂外側,那上面紅腫一片,顯然受了重擊,「你他娘的力量還真大,幸好我骨頭硬,不然非要斷了不可!」


  此時,那個火球好像是雙方僵持角力的焦點,就停留在萬里身邊的半空中,既不前進也不後退,更沒有掉落。而萬里的雙手卻空著,什麼也沒有拿,只是胸口上畫有一個巨大的紅色符咒,張牙物爪的,同阮瞻虛空畫的十字符呼應著,吸住那火球及其外側的火焰。


  「阿瞻怎麼會讓我雙手空空的對付惡棍呢?」萬里滿不在乎的說,「這個符看到了嗎?只要和他的十字符相呼應,就可以抵擋你那種程度的妖術,而這個——」他舉舉雙手,「也可以抵擋任何身體的力量,所以你同樣也不能從我這一方衝出去。換邊換邊。」


  關正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攻擊了兩次,一次是被小夏、實際上是殘裂幡擋了回來,第二次是因為萬里身上的符咒和他本身的力量再次失敗,難道一定要和阮瞻硬碰硬嗎?


  他看了阮瞻一眼,見後者正冷漠的看著他,從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既沒有得意也沒有慌亂,既不興奮也不驚恐。那份鎮定與從容讓他又欽佩又惱火。那眼神好像他已經是板上的魚肉一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感受到了侮辱,把心一橫,雙手加大了法力,一步步向阮瞻走了過來。因為他的雙手攻擊著左右兩方,此時的門戶大開。而阮瞻因為要協助萬里和小夏,也是同樣情形,隨著關正的接近,兩個人都是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對方面前。好像要貼身肉搏一樣。


  萬里和小夏同時承受著關正的壓力,又要堅守著自己的位置不動,根本無法幫上一點忙,只能焦急萬分的看著。


  而阮瞻看見關正的接近,雖然體會到了來自對方的壓力。卻依然鎮定如恆,眼神毫不退縮的盯著對方。


  關正越走越近,在兩個人相距不過兩米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陰森又惡毒,眼睛沒有一點笑意,但是臉卻扭曲著。尤其是嘴咧得很大,嘴裡黑漆漆的,連牙齒也黑了,乍一看,以為是沒有牙齒的黑洞一樣。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很艱難。好像各方的拉力已經到了極致,然後他就開始嘔吐,嘔了數聲後,竟然從嘴裡吐出一條小蛇。


  那小蛇也是黑的,大約也就四寸長,一出關正的嘴就飛鏢一樣向阮瞻的咽喉直撲過來。眼見他沒有地方可逃了,除非離開自己鎮守的方位。


  阮瞻一動不動,兩隻手還是分別指向萬里和小夏的位置,不肯回手來護著自己,而且還在小蛇咬到他咽喉的一剎那閉上了眼睛,一副完全不理會的樣子!


  在小夏的驚呼聲中,那條小蛇在空中繃得筆直,在油燈和火光照射下,像一條晶亮的鐵棒一樣停留在空中,發出『嘶嘶』的聲音。


  從小夏站的方位只看到關正又使用了妖法邪術的過程,卻看不到那條蛇究竟有沒有咬到阮瞻。只見蛇頭和阮瞻脖頸上的皮膚重疊在一起,而阮瞻則緊閉雙眼站在那裡,他不動,蛇也不動。


  她不能離開方位,也不敢說話,怕會分了他的神,心中焦慮無比,一邊的萬里也是一樣。


  她的目光在阮瞻的臉和關正的背影上流連,卻什麼也看不出。就這麼著過了一會兒,也說不清多久,就是覺得有永遠那麼長,她終於看出了一點端倪。


  那條蛇還保持著原樣,不過繃緊的的身體有點軟化,阮瞻的眼睛還是緊閉著,但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碎的汗珠,眉頭也蹩緊了,而因為關正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到他的肩膀微微抖動,顯然在使用暗力。


  這麼說,這兩個人是在角力了。雖然不知道那小蛇咬沒咬到阮瞻,但至少他現在還沒事!而且因為他們都無暇分心,小夏覺得身上的壓力鬆了些,那個一直指向她的妖籐距離也遠了一點。這就讓她有了活動的空間,她應該做點什麼幫阮瞻一下。


  可是要怎麼做呢?


  她焦慮的想著,抬頭去看萬里,見萬里也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臉上露出了微笑。


  「阿瞻沒事。」他突然說話,「放心,那條蛇的毒牙距離他還有零點零一厘米。你也不用不敢說話,我才看明白他們這回拼的是念力,就是用意念力左右這條蛇的。這時候,他們雖然聽得見,不過誰也不能動一下,正在僵持期。」


  「可是——」小夏還是很急。


  「我明白,我明白!」萬里好像故意讓那兩個人聽見,提高了聲音,「我也想幫阿瞻,不過你看,這位肚子裡養寄生蟲的關大爺用了籐蔓看著你,用這燒了半天也燒不完的火球對著我,讓我們都不能動。而我們一但有事,阿瞻就要分神來救,這樣三個人全部完蛋。關大爺的算盤精得很,一點虧也不吃!」


  「我倒有一個主意。」小夏明白了萬里的用意,也加大了聲音,「我可以自保,但不知道你行不行?」


  「不要小看我哦,你老公我可是了不起的男人哪!」萬里特意把『老公』兩個字說得重一點。


  關正在他們布下的陣裡以一敵三,雖然一開始吃了點暗虧,但馬上就扭轉了局勢,對這一點萬里是很佩服的。但佩服歸佩服,消滅關正的決心還是沒有變,問題是現在他們怎麼才能幫阮瞻。


  這個四方陣雖說是三個人守的,但事實上絕大部分的壓力都擔在了阮瞻的肩上,他剛才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沒看清形勢不敢妄動,現在他明白再這麼僵持下去,阮瞻會落下風,必須趁目前形勢均等的時候做點什麼。畢竟他們人多,關正總會顧此失彼的。


  他基本上知道小夏要做什麼,這麼大聲說話只是要通知阮瞻,另外對關正的心態打擊一下而已。


  「阿瞻你聽好。」他穩穩的說,「你現在放心大膽的把保護我們兩個的手拿回去,專心對付關大爺,因為我們已經想好了自保的方法。假使你不聽,我們也會照我們想好的去做,到時候三方受害。所以這一次,是我和小夏強迫你的,你非聽不可。」


  他等了十幾秒,讓阮瞻消化這個消息,也讓關正心裡產生波動,然後開始數數。這是他和阮瞻從小玩到大的默契,在一般人的意識中會數三下,然後在第三個是數字念出時就會攻擊。可他們是從第一下就開始全神戒備,第三下則根本不動。若對方動了,他們就以靜制動、後發制人;若對方沒動,他們會在對方遲疑時動手。


  「三!」萬里喊出了這個數。


  阮瞻沒動,但關正動了。這一次他選擇後退,再度去攻擊小夏。因為他從第一次攻擊小夏時阮瞻的反應,看出了阮瞻對小夏不同尋常的關心。這讓他妒火中燒,也讓他明白了這個雖然法力暫時不如他,但他卻怎麼也壓不住的男人的弱點。


  他功力比阮瞻深,在僵持中主動撤退並沒有受到傷害。只是再顧不得那條蛇,任它掉在地上。


  阮瞻面前的壓力一鬆,立即撤回指向萬里那邊的手臂,倉促的虛空畫符,在自己面前製造出一道無形屏障,不至於關正再來攻擊時,自己要用念力對抗。


  而他的另一隻手還是顧及到小夏,只是關正這次是全力去攻小夏,速度太快了,他只好對準伸向小夏的妖籐,揮手把血木劍扔了出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7 PM
第五十六章  劣勢


  伴隨著破空之聲,血木劍從天而降!


  只是這一次它不是砍削過去,而是從上而下的直接刺落,一下就把妖籐死死的釘在了地上。那妖籐吃疼,瞬間繃得直直的,像一根木棍一樣,還發出『吱嘎』的聲音,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幕,只憑聽覺,會以為是打開了一扇許久不開的門而發出的聲響。


  不過,雖然阮瞻奮力擲出了血木劍,但畢竟晚了關正一步,妖籐的一端已經纏上了小夏的腰身,並且沒有因為被釘住而立即停止,而小夏則把身體團得小小的,整個人都緊貼在殘裂幡後面,幾乎是抱著殘裂幡,好像是要與幡融為一體一樣。


  原來這就是她自保的辦法。


  她身高適中,腰身苗條,如果縮緊身體就完全能夠躲在這半人高的金屬幡的後面。她想那妖籐纏裹自己這血肉之軀肯定是得心應手,就是把自己扭成兩段也沒問題。可對殘裂幡呢,那是不知名的金屬鍛造,而且有強大的靈力,和血木劍、破滅印一樣是道界的異寶,絕不會被一條蠱控制的植物所傷害,再說它雖然只是拘魂之物,但對邪物也會有震懾作用,就算妖籐不是魂體,也會對殘裂幡退讓幾分。


  這樣,她只要貼緊幡的背面,受傷是免不了的,但至少不會被勒死!


  事實果然與她想的一樣,那妖籐先阮瞻一步纏上了她的腰,她只感到身體被急速的束緊,後腰處傳來一陣擠壓的疼痛感,在血木劍把它釘在地上的一剎那,它不但沒有鬆開,反而吃疼一樣的驟然縮緊,把她胸腔裡最後一口氣也擠了出來,讓她甚至感受到肋骨與殘裂幡的金屬表面緊貼在一起,硌得她生疼。


  而就在這時,她感到了幡的涼涼的金屬表面有點發熱,並微微的抖動了起來,彷彿不滿被如此束縛。隨著它的反應,纏在她身上的妖籐滑落了一樣的鬆了一下,之後阮瞻的血木劍也到了,那妖籐只堅持了幾秒鐘就掉落到了地上。翻轉扭曲著,然後迅速枯萎,成為了一條乾籐!


  小夏終於躲過了這一擊!


  但還沒等她喘口氣,慶幸自己躲在殘裂幡後的計謀成功,關正又把在她這裡受挫的力量施加到了萬里的那一邊。


  只見那火球驀然逼近萬里,好在萬里和阮瞻有準備,憑藉十字符和萬里胸口那個漩渦符的呼應,沒有被火球所吞噬,但饒是如此,火球也逼近了萬里身邊。幾乎快貼在他身上了。那火焰雖然是向外燃燒的,但火苗偶爾的回捲還是灼燎到了他的皮膚,連部分頭髮都焦了一點。


  「接符!」阮瞻大喝一聲,同時用空下的那隻手『唰』的 祭出了兩張符咒。


  萬里應了一聲,忽然高舉手臂,也不擔心那火球會砸在他身上。


  只見空中有兩枚黑乎乎的東西急速飛去,『啪』的貼在萬里的雙手上。然後他迅速把手又推向胸前,險險把那差點打在他身上的火球又逼了回去。


  「非常有效,已經不燙了!」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沒注意到小夏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了。


  那符咒是不同尋常的黑紙白字畫就的,非常醒目,附著在萬里手上後。他完全不怕火燙了,用雙手直接推向那火球,就算火苗舔到了他手部的皮膚,他也沒有一點痛苦的反應,那紙質的符咒也並沒有燃著。


  「居然用避火符!」關正懊惱的斥了一句。


  「我沒有那麼高端。」阮瞻出人意料的坦白,「這火是我自己施的。自己畫的符當然也能避。所以,你如果能施火咒的話,他就完了。可惜,長年待在陰暗裡的人怎麼會施火咒,除非是地獄之火!」


  「那他要先下地獄才行!」萬里的情況一緩,又開始不失時機的刺激關正,「我們送他一程吧!」


  關正怒瞪著萬里,不過心裡也明白,如果再不想別的出路,他一定會越來越艱難。現在他左手的籐蔓被血木劍釘住了,這寶物如此了得,讓他暗使了好幾次力也無法把籐蔓收回,就算想扯斷了籐蔓也不行;而他的右手,雖然看來好像在攻擊萬里,但實際上也是被萬里拖住了,而對他最大的威脅——阮瞻還劃制了保護屏障,讓他無法用念力再攻擊。


  他的功力比阮瞻深厚,不過阮瞻相當頑強,而且每當他加大一點力量,就也會逼出阮瞻的一點潛能,總是讓他無法壓制住。現在他只能騰出一隻手來,另一隻手被萬里纏住,假如阮瞻來攻擊的話,他肯定會落於下風。


  他才這樣一想,就見阮瞻走了過來,就像幾分鐘前他做的那樣,一步步逼近,不過阮瞻好像比他還多了一種氣勢,一雙眼睛有如不見底的深潭,讓他不自覺的有些心慌。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懷疑起是否可以勝利,甚至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怎麼辦?


  目前他已經不能在一對三中佔上風,而四周牆壁畫的那些刺目的硃砂符咒也開始浮凸了出來,紅色的墨跡像眼淚一樣流了出來,連空氣似乎也熱了起來!


  他明白這是四方陣已經徹底啟動的信號,如果他還待在裡面,不盡快破陣而去,絕對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的大腦急速的做著判斷,一念之間,只有選擇棄卒保車,面對著越來越近的阮瞻,他匆忙念出一句古怪的咒語,只聽『啪啪』兩聲響,他雙手操控的紅色妖籐齊齊從袖口中脫落,生生把他修煉的武器丟棄在地。


  那妖籐似乎是寄生在他身體上一樣,一脫離他的身體就失去了一切生命力,立即枯萎成兩條沒有生命的繩子般。


  小夏那邊還好,因為是血木劍釘住了妖籐,她沒有受力,而萬里那邊可就不同了。他是和妖籐戧著勁的,此時突然失去對抗力,差點摔倒在地。


  這意外的變故突生,使阮瞻本能的護住了兩邊的夥伴。而關正就趁這個時機一下子脫離了包圍,跳到這個陣的第四方,也就是萬物神的雕刻和那老舊荷包那裡去。


  對這個方向他是有忌憚的,不然也不會捨近求遠。他不怕那個木雕,實際上多年來他除了自己的力量,已經什麼也不信了。但他對那早已故去的師傅,心裡還是有些複雜的心虛和愧疚。


  雖然她只教導了他三年,但在阿百雅禁的身上,他體會到了在他的瘋娘身上從沒體會過的母愛。她教他開發自己的潛能,她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疼愛過他。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不是僳僳族,卻很想用僳僳族的婚禮習俗來娶妻。他記得師傅那件嫁衣藏在哪裡,所以才會讓小夏穿那件衣服赴他的死亡約會,做他的鬼妻!這一切都證明。在他內心深處是渴望自己是師傅的孩子吧。


  那三年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至今他還記得她溫柔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頂,告訴他,那裡面有許多了不起的神能,可以幫助好多人,可以保護一方平安。


  可他知道他辜負了師傅的期望,假如她在世的話應該會感到失望和傷心吧!可是如果她一直都在的話,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不會為了達到絕對控制一切自己所愛的和所恨的東西的目的,不顧一切的折磨自己的肉體,煉製那些會讓自己和別人都生不如死的蠱術。


  不僅如此,他還有些怕,因為他親眼見過師傅的神能。那不是他能企及的。他明白在師傅去世前的幾周,對他已經心生顧忌,因為他無緣無故的用很殘忍的方法殺死了一隻小狗。其實那隻小狗本來是他最愛的,只是一向只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狗因為一塊肉而奔向了阿烏,沒有理會他的呼喚,他就殺了它!他從來不能容忍自己的東西有一點點背叛自己!


  他對那個小小的荷包又怕又畏。怕師傅遺留的神能克制死他,所以寧願攻擊其它三方也沒有闖這一關。可目前阮瞻逼得他無路可逃,也只有咬緊牙關闖這邊他最不願意面對的關卡!


  把心一橫,他團緊了身體,暗唸咒語,把自己週身都裹上一層黑氣,像個黑色的大皮球一樣,用盡力量衝了過去!


  可是,著力處虛空一片,沒有任何阻擋!一瞬間,他明白上了阮瞻的當,這裡根本沒有什麼遺留的神能,阮瞻是詐他的,就是利用他的心態,嚇得他不敢闖這第三方!


  這小兔崽子,這麼算計他,他絕不會饒過他!


  他恨恨的想,但身體卻收不住勢,隨著竹門被撞破,巨大的衝力使他用不出任何神通,只能從樓梯處滾落下來,跌了個七昏八素,一直摔到門口的草叢中。


  「看看這位肚子裡養寄生蟲的關同學,竟然用那麼大的力闖空關!」萬里哈哈大笑,「阿瞻你真會唬人,還真會掌握他的心理。」


  因為他說到寄生蟲,小夏的目光連忙搜尋那條落地的小蛇,果然見那小蛇早已死去多時,現在攤在地上像一截小黑炭。


  「他終於還是跑出了這個陣!」她歎了一聲。


  「沒關係,至少他渾身的法寶已經去掉三個了。」阮瞻說著,目光掃過那兩條妖籐和小蛇。


  「我們去追嗎?」萬里套上T恤。


  「明知故問。到了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過我們不用趕,他回到對他最有利的環境裡,肯定不會走,而是在樓下等著我們呢。」


  「那我們讓他等不就得了。」萬里跑到祭臺邊拿出一根早準備好的稱手木棒,把手上的符咒貼在已經佈滿符咒的木棒上。


  「他等急了,會帶他的『軍隊』到樓上來,那我們活動的空間就會更小了。」阮瞻看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臉孔雪白,但神態堅定,「下面的情況一定更艱難,準備好了,我們下去了!」


  他右手拿起血木劍,左手拉住小夏,頭也不回的往樓下走,留下沒有回復原狀的殘裂幡給萬里扛。


  「為什麼你拉著小妞的手,卻讓我抱著這鐵東西啊。你怕麻煩不願意收縮、放大這破旗子,倒不怕我搬來搬去麻煩!」萬里咕噥著,隨阮瞻走到樓下去。


  一出樓門口,感覺就不對。


  雖說在夜間的山林中,空氣清新,涼風習習吧,也不可能鼻子裡聞到的都是一股說不清的腥氣,滿耳聽到都是不正常的沙沙聲,讓人感覺四周黑暗中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聚焦並在盯著他們。


  那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又如芒刺在背,相當不安!


  可阮瞻表情還是不變,只不過把小夏往身後護了一下,繼續從容不迫的往樹林深處走,根本不理會周圍越來越奇怪的氛圍。直到走到那片四周生長了大片籐木的空地上,他才停下腳步。


  「弄什麼玄虛,出來吧!」他冷冷的說。


  「了不起,竟然明知道是陷阱也踏進來。」關正從一顆樹後走了出來。可能因為來到自己最熟悉的密林的關係,此刻他的臉上已經不見狼狽,帶了一點輕蔑和殘忍之意。


  「我不來,你也會把你的東西趕到竹樓去,還是不要打擾阿百雅禁的亡靈了。」阮瞻再一次提到阿百雅禁,在黑暗中也看得到關正的臉色一變。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關正極其憤怒。


  「是嗎?」阮瞻反問著,一抬手向關正的臉上扔了一件東西。


  關正下意識的伸手捉住,一看之下,輕叫了一聲,把那東西扔到了地上——原來是一個荷包,和剛才冒充守陣一方的荷包是一樣的!


  「你!」關正為自己再一次上當而羞惱萬分,「你根本沒有我師傅的東西,別來做這種無聊遊戲!」


  阮瞻不說話,卻又扔出去一個,接著是另一個。


  關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左躲右閃,當他終於明白這不過是阮瞻的心理戰時,才不再移動身體,任一隻隻小小的繡花荷包落在他身上。


  這裡面沒有一件東西是他師傅的遺物,因為師傅除了那件嫁衣沒有留下過任何東西,而那件嫁衣正穿在小夏身上。他在這八角樓生活多年,和師公一起把這樓翻了個底朝天,從沒有發現什麼,是阮瞻利用了他對師傅的愧疚心理還侮辱他的。


  「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多荷包?從村裡買的?」他試圖表現得瀟灑一點。


  「不怕嗎?不心虛嗎?」阮瞻嘲諷的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我沒做任何讓我良心不安的事,所以你安排那麼多孤魂野鬼來有什麼用!」


  「有用沒用要試過了才知道!」關正用很慢的調子說。


  這語氣給一邊的小夏一種說不出的威脅感,接著她聽到四周傳來竊竊私語聲。她覺得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轉頭一看,心臟差點停跳。


  從這一刻她知道,他們處於了劣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8 PM
第五十七章  包圍


  不知何時,密密麻麻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參與者』!


  它們或遠或近,或坐或站,全都看不清面目,也分不出是動物還是人形,只見到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和一簇簇飄蕩的磷火。


  一瞬間,被重重包圍的窒息感,小夏深刻的體會到了。


  「沒想到你竟然敢追出來!」關正底氣十足的問。


  「你在等,如果我們不來,不是辜負你一片心意了嗎?」阮瞻針鋒相對,「就不麻煩你再回到八角樓去了。」


  「算你聰明,知道躲也躲不過。可是你沒有了那個陣,只帶著這兩個累贅,又怎麼能對抗我呢?」


  「能不能對抗要試過了才知道。」阮瞻用關正的話回答他,「多說無益。」


  關正臉色微變,冷哼一聲,一把扯開了衣襟,露出腰間的一隻小鼓來。這和黃博恆的行為是一樣的,只不過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功力不是黃博恆可以比的。那只是他的一個傀儡,只是接受了他的一點意念,而眼前這個是真正的幕後人!


  只見關正慢慢的抬起手,重重的落在了小鼓上。


  奇怪的,竟然沒有鼓聲傳出來,和那天黃博恆敲出的驚天動地的聲音完全不同,但儘管如此,周圍還是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讓被包圍在圈子中的三個人明顯感覺有什麼又逼近了些。


  「他這不是什麼超聲波嗎?就是那個動物能聽到,人聽不到的?還是微波?」萬里在這當口還有心情分析這個,一點也不緊張。


  「你要煮飯嗎?還微波?」阮瞻頭也沒回的斥了一句。


  站在他身後的小夏沒說什麼,她感覺到阮瞻的肩膀繃緊,顯然在全心戒備。她明白他是在採取守勢,因為敵強我弱,防守是反擊上最好的策略!


  只見關正的動作和黃博恆極為相似,但遠沒有那麼誇張,也並沒有跳巫舞,只是一下一下的敲著鼓,腳下輕巧的移動著方位。動作時快時慢,全過程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但儘管他如此安靜,效果卻出奇的好,顯然和黃博恆巫力差距不是檔次的問題——而是絕對的操控者和傀儡的區別。


  只聽那陣陣的沙沙聲越來越強烈,眼前這些影影綽綽的黑影雖然沒怎麼動,但每個人都知道攻擊正在開始。


  三個人都不說話。戒備的觀察四周情況,仔細聽著那奇怪的『沙沙』聲的來源,總覺得似乎是來自地面。而當他們循聲向下望去時,其它兩人還好,小夏則立即驚叫了一聲!


  黃博恆只是控制幾條蛇而已。就已經讓她連番做噩夢了,而現在地上已經爬滿了更噁心的東西——無數她見都沒見過的熱帶生爬行動物,奇形怪狀的蛇蟲鼠蟻,滿滿的爬了一地,正你擁我擠的朝圈子內的三個人規則的湧來!一眼望去,好像一個黑色的圈子圍著他們。正在縮小、再縮小。


  阮瞻見狀立即一枚火手印揮出,還是拍到地面上,隨著飛揚的塵土而向外擴散,在四周形成了一個火圈,不僅把那些爬蟲阻隔在外面,而且隨著火苗的吞吐,驚地它們四散奔逃。


  看形勢暫時緩了緩,阮瞻抬頭看了看了看。


  遠遠的,隔著舞動的火苗,關正的臉色陰晴不定,但卻始終掛著輕蔑的笑容,見阮瞻以火阻隔了爬蟲的攻擊後根本不以為意,完全不似當時黃博恆的慌張。


  他只是從衣袋中抓出一把不知是什麼東西製成的粉末灑向半空,然後在粉末才一落地就加快、加大了動作的頻率和幅度,只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些爬蟲竟然重新回歸到規則的圍攻之勢,並且開始攻擊起火圈來!


  一邊的小夏看得驚愕無比。


  任何動物都會害怕火,何況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阮瞻以咒力支持的、帶有法力的火,這就更有著強大的摧毀力量。可這些爬蟲卻完全違背了生物本能,隨著關正聽不見的指令,無視咒火的存在一樣,前赴後繼的向火圈蠕動了過去!


  滋滋——


  焦肉味陣陣傳來,第一波爬蟲已經被無情的火所吞噬,體形較大的爬蟲和蛇類一時沒有燒死,還在火裡痛苦的輾轉扭動,發出不知是不是慘叫的『嘶嘶』聲,可是這對後面的蟲類沒有任何威懾作用,第一波『攻城』還沒停止,第二波就已經到了,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潮水一樣湧動著!


  「天哪,他這是把整個山林裡的蟲子都弄來了!」萬里吸了一口氣。


  「這火擋不了多久。」阮瞻冷靜的說,可是神色有些異常,「可我們要拖到援兵來才行。」


  「那怎麼辦?」萬里問,「這混蛋根本不顧及這些卑賤的生命,採用蟲海戰術這樣你的咒火是會被壓滅的。」


  「一定要拖到午夜三點。」阮瞻微晃了一下身體,「我會再加一道咒火,然後會設置個結界。你們兩個背靠背站著,這回萬里你也要做金牌打手了。」他指指萬里手中那個貼滿符咒的木棒,然後又轉向小夏,「小夏你負責殘裂幡。記著,無論它抖得多麼厲害,也不要放手。我看關正這個樣子,大概也不會愛惜鬼魂,只怕我的寶貝幡今天要擠一點了。告訴我,我可以依靠你。」


  「你可以。」小夏發誓說。


  阮瞻點了點頭。一瞬間,小夏竟然覺得他的眼神溫柔極了,但還沒等她進一步深究,阮瞻又轉向了萬里。


  「你的死活我就不管了。」這個時候,阮瞻竟然開了萬里一句玩笑。反而是萬里表情嚴肅。


  「你——不會現在——」萬里支吾的問了一句。


  阮瞻沒說話。轉過身去,不讓小夏看到他的臉。他眼見第一道咒火已經微弱,馬上就要熄滅了,立即又施出一個火手印,並虛空畫符加了一道看不見的保護屏障,也就是一個透明的結界在小夏和萬里的身邊,自己則站在結界之外。


  做完這一切,連小夏也看得出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更不用說身邊的萬里和遠處一直盯著裡面情況的關正了。


  關正楞了一下,開始還以為是阮瞻在使什麼花招,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我說怎麼這個姓萬的能中了我的死蠱而不死呢,還以為你用了什麼高招破了我的絕門蠱術呢。原來是你把他的蠱引到了你的身上。哈哈,偉大的友情啊,佩服!佩服!」


  一句話,有如悶雷直接劈在小夏毫無防備的心上!


  他把萬里的蠱引到自己的身上嗎?所以,他一直不肯說他用了什麼辦法救治萬里!所以那天他會痛得那麼厲害!那麼他會死嗎?他會也像所有的鬼魂一樣,看不到摸不到了?她會永遠失去他嗎?


  她白了臉,轉過頭看看萬里。


  萬里懊惱的點點頭,「沒錯,這混蛋把我的蠱強行引到他的身上,都不問問我的意見。讓我從那天開始就內疚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如果他死了,我連給他陪葬的心都有了。」


  小夏說不出話,心裡卻彷彿有一隻手在撕扯。她不明白那是疼痛還是酸楚,就覺得整顆心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層殼慢慢碎裂。這和她得知萬里要死去時那種極度的心疼和不捨完全不一樣,混亂、無力,連心裡是什麼感覺也說不出了。


  「我們殺了關正。他就會沒事了嗎?」她恍恍惚惚的問著,但耳朵裡卻聽不見萬里的回答了,全副身心全放在了結界外的事情上。


  只見阮瞻身體站得很直,極力克制著巨痛帶來的顫抖,依然驕傲的站在那裡。而關正在狂笑一陣後,忽然改為陰險的微笑。


  「蠱在一般人的身體裡,完全受我的控制,不知道在你的身體裡又如何呢?」他手上指揮爬蟲進攻的動作不停,「你說我們要不要試一下呢?」


  「不要!」一邊的小夏大叫一聲。


  她不願意看他受苦了,上次見了一次已經夠了。她寧願看他掛著那距人千里之外的微笑,寧願他不理會她,也不願意看他受罪!


  可是她忘了,她的話會起反作用,因為關正無法容忍他看中的『東西』有一絲一毫屬於別人。所以,她的話音未落,關正就開始召喚潛伏在阮瞻身體裡的死蠱。


  他的動作仍然未停,但嘴裡開始念起了咒語。他每念一句,阮瞻的身子就會彎下一點,最後乾脆盤膝坐了地上,像打坐一樣,閉上眼,手中捏了個奇怪的訣,顯然是在和身體內作怪的蠱對抗。


  而此時,第一層火圈已經被這種拚命向裡爬行的蟲蛇們壓得滅了,那些受控的爬蟲已經趟過了第一道防線,正在試圖穿過第二道火圈,而阮瞻卻如入定一樣,結界裡的小夏和萬里又都不能出去幫他,只能乾著急。


  大概是因為阮瞻分神和身體內的死蠱鬥爭的緣故,火手印形成的第二層火圈的火勢,明顯不如第一層保護圈,微弱的火苗只有不到半尺高,讓有些能跳躍的動物一躍就穿了過來,其它不能直接過來的爬蟲則還是引身壓火,片刻就把火苗壓得好像炭火一樣了。


  關正見狀笑得更得意了,大概覺得時機已到,立即連續改換了兩種敲鼓的節奏和步法,驅使著躲在密林後的其它東西也竄了出來。


  先是體形較大的動物,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什麼,大概像野豬野狗一樣的四足動物,然後是昂首吐信的大蟒蛇,最後是各形各狀的鬼魂!有的沒有頭,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乾脆附在奇怪的植物上,一點點挪動了過來!


  那些被操控的動物衝進第二層火圈後立即向三個人撲了過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並沒有攻擊阮瞻,只是虎視眈眈的圍著他,雖然那聽不見的鼓聲催得急,但它們就是不敢進到阮瞻身前三尺之內,只能在外側猶豫的痛苦徘徊。


  特別是那些鬼魂,他們才一靠近,橫在阮瞻膝上的血木劍就開始劇烈抖動,發出燦目的紅光,嚇得那些鬼魂『吱叫』著向後躲,如果不是因為正在受關正控制的關係,大概早就有多遠逃多遠了。


  而它們雖然不敢攻擊阮瞻,對萬里和小夏就不會客氣了。雖然這二人身處結界之中,它們一時也攻擊不到,但卻奮勇的撲到了結界壁上!


  片刻功夫,結界壁上就佈滿了『圍攻者』,而且它們用著各種方式攻擊結界,試圖像攻破那兩層火圈一樣擊碎這最後的堡壘!爬蟲牙咬抓撓著、四足動物反覆衝撞著、蟒蛇游動著、鬼怪使用一切工具錘打著,讓整個結界內部都有了點地動山搖的感覺。


  小夏不知所措的緊貼在萬里的背上,又驚慌又焦急。


  本來天色就黑,又沒有月亮,現在這個阮瞻製造出的小結界外被各種怪物堵了個嚴嚴實實,裡面漆黑一片,不僅連萬里的臉也看不清,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她看不到阮瞻的情況了。


  唯一的亮光竟然是來自有些昆蟲自身的光亮,還有那些試圖衝進來的、分不清是動物還是鬼怪的、骨碌碌亂轉的眼睛!


  「別怕!」萬里穩定的聲音在背後傳來,讓小夏安心了一點,這讓她心裡明白,她不是一個人!


  「我在擔心阮瞻!」小夏的聲音在抖,「我看不到他,不能安心。」


  「我也一樣。我來想辦法,站好!」萬里邊說邊遠離了小夏一步。


  小夏只覺得背上一空,但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咚』的一聲巨響,然後眼前驀然一亮。


  只見結界壁上露出一方空白,萬里揮著那條佈滿符咒的木棒站在那裡,對著那裡又是一擊下去,碰撞之處爆出一片青色火花,震得那些趴在結界壁上的東西紛紛掉落。


  原來他在用這種方法震落那些擋眼的東西!


  小夏見狀,立即就跑到那塊空白處向外望,顧不得在她眼前晃動的東西有多麼噁心!



  「先等一下。」萬里拉回還沒有找到阮瞻身影的小夏,「讓我維護一下,總不能繼續這樣亂來。雖說他制的符咒木棒不會毀壞自己的結界,不過現在內憂外患,不能不防!」


  萬里說著把木棒舉了起來,湊到光亮處去看,猶豫了一下後,取下其中的一張符咒,轉貼到那片沒被堵死的結界壁上。


  隨著那符咒閃過的一片紅光,那些試圖重新佔領領地的爬蟲和鬼怪們立即驚恐的閃到一邊去了。


  「看來我沒認錯,我覺得我有當法師的天分!」萬里笑了一下,「楞著幹嘛,快過來看吧!」


  小夏聞言,立即跳到那個像小窗戶一樣的地方,向外看去。


  阮瞻還坐在那兒,身上的衣服緊貼著瘦削但有力的軀體上,顯然已經被汗濕透了。而周圍的東西也還是只圍不攻,保持著僵持之態。


  而遠處的關正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一邊繼續敲鼓,一邊向一動不動的阮瞻走了過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9 PM
第五十八章  意想不到的援兵



  關正居高臨下的站在阮瞻面前三尺處停下,臉上閃過戒備,懷疑,緊張和輕蔑等諸多複雜的表情,並沒有再近一步。


  而阮瞻還是像一尊化石一樣一動不動。


  足有一分鐘之久,關正才在遲疑了一下後,抬腳進入阮瞻身前的這個空無一物的圈子內。


  可他雖然走進來了,卻並沒有對阮瞻動手,只是圍著他慢慢走著,一邊繼續唸咒召喚阮瞻體內的蠱,一邊催動那些一直在外圍的妖物更靠近些。


  在小夏焦急的目光中,那些妖物試探著貼近阮瞻。因為關正的催促,因為阮瞻的沉默,漸漸的,那些妖物的膽子大了起來,越來越逼近阮瞻的位置,有的甚至已經爬上了他的身體。


  到此時,關正終於放心了,他蹭到阮瞻的身前,停止了一切行動,想了一下,好像要考慮真麼折磨他。終於,他從腰間掛滿的小竹筒中拿出一個,拔開了蓋子。


  「這是我最厲害的蠱,想不到今天會給你嘗嘗。」他說著看了一眼在『窗口』焦急觀望的小夏和萬里,得意的晃晃手中的東西,「見過蜂窩嗎?一會兒你們就會見到人體蜂窩,而且這大帥哥還不會死,變成一個四處走動的蜂窩帥哥,哈哈——」


  他高聲大笑著,揚起手,就要把那小竹筒裡的蠱蟲倒到阮瞻的頭頂少年宮,但就在那數十隻有如黑豆一樣的蠱蟲被倒出來的一剎那,異變突起!


  彷彿已經化為石像的阮瞻突然一躍而起。左手隨手祭出一張符咒,在半空中泛起一朵火花,直向蠱蟲而去,而右手則揮血木劍直劈向關正。


  「就知道你裝假!」關正大叫一聲,向後疾退,一隻手從腰間抽出一個黑色木棒招架劈空而下的血木劍,另一隻手搶著收回要被符火燒到的蠱蟲。


  然而血木劍,卻沒有砸向關正,在半空中忽然向下急掠,在關正的驚慌中斬向他的腰側。關正大驚,他知道血木劍雖然是木劍,但在阮瞻手裡卻是無堅不摧的利器,如果不躲的話,非要給腰斬了不可。於是,也顧不得那些蠱蟲了,急忙揮棒去擋。任那些他辛苦煉製的蠱蟲在還沒有發揮功效時,就被符火無情的燒成了灰燼。


  可是,他預料中的黑木棒和血木劍的撞擊並沒有來到,卻覺得腰間一墜,耳邊響起『撲』的一聲。


  「壞了!」他想著,心下當場一涼,立即意識到自己終於還是上了阮瞻的當。


  下一秒鐘,低頭一看——果然,是他的小鼓遭到了腰斬,已經再也用不了了。也就是說,他再也無法控制那些蛇蟲鼠蟻!


  「原來你引我過來就是為了毀我的寶貝!」關正咬牙切齒。


  「看來很管用。」阮瞻冷笑著看了一下周圍。


  由於小鼓被毀,那些動物、鬼怪、蟲蛇已經擺脫了關正的控制,求生的本能使它們早已四散奔逃,剎那間就無影無蹤了。


  「你好本事!」


  阮瞻不說話,給他來個默認。


  關正召喚他體內的蠱時。他不是沒有感覺。相反,那種像進入絞肉機一樣的痛苦讓他幾乎無法忍受。可是,他明白如果他頂不住,萬里和小夏也就等不到援兵到了,那麼他們就會徹底失敗。


  而他拼盡全力抗衡那蠱在他體內作怪,就是為了等待反擊的最佳時機。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火咒是擋不住關正的。因為關正的功力絕對大到可以利用這山林中的一切。而一個山林裡究竟隱藏著多少陰暗的東西,根本是無法計算的。所以他只好想辦法釜底抽薪,把他指揮這些昆蟲和動物的工具毀掉。


  他和關正所學不同,但他知道萬法同宗,召喚御使那些東西並不只是憑藉巫舞和咒語就可以辦到的,關鍵的部分就是那面小鼓。它並不是普通的鼓,一定和道家的法寶是一樣要修煉而成,因此只要毀了它,就能從根本上斷絕那些『草頭兵』的攻擊。


  一切都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正當他苦於無法靠近關正時,他的蠱毒不合時宜的發作了,這讓關正以為可以攻擊他,卻沒料到把自己陷入了阮瞻的計劃之中。阮瞻明白自己周圍有一個先天的氣息形成的保護圈,關正若殺他就必須趁他最軟弱時進入這個圈子,那麼他就可以想辦法毀了那個鼓!


  所以他拚命忍耐著疼痛和焦慮,只等著關正走近的這一刻!天幸,關正要對他下那個蜂窩蠱的時候,他也正好壓制住了那鬼蠱,這樣才可以一下完成他的計劃。


  「以為這樣就可以戰勝我了嗎?幼稚!」關正一把扯下腰間那半個如同廢物一般的鼓,又向後疾退了幾步,和阮瞻遙遙相對。


  論身體上的力量和打鬥,他知道自己不是阮瞻的對手,甚至可能不如萬里;論計謀,他本來以為自己所做的已經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處處受制,好在,他還有其它方法,他很自信在這山林裡他就是最頂級的高手。


  脫離了阮瞻的攻擊範圍,他開始在四周狂奔了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嚇跑了。按阮瞻卻看見,他一邊跑一邊把腰間掛著的竹筒全扯了下來,把竹筒中所有的東西全傾倒在了地上,一副孤注一擲的模樣。而且,他的口中還在念叨著什麼。


  阮瞻一伸手撤了結界,看了看腕表,「小心,他要操控籐攻擊了!看來我們要邊戰邊撤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夏,「那個幡很重,不過你一定要拖住它。因為我猜還有被關正下了鬼蠱的魂魄在後面,那些東西只受他一個人的控制,與毀了的鼓無關,所以暫時還不能收起它。你行嗎?」


  「行!」


  「我哩?」萬里問,活動了一下肩膀。


  「你不是智慧與力量並重嗎?」阮瞻瞄了萬里一眼,見他並沒有受什麼傷,「你們一定要跟緊我,只要到了約好的地方,只要到了午夜三點援兵一到。我們就有了勝利的可能。」


  萬里還沒回答,耳邊就響起了『塔塔』的腳步聲,只見關正又跑了回來,雖然有點氣喘吁吁。但又一臉興奮。「我玩膩了,你們去死吧!」他大叫著,雙手向前猛揮!


  『哧哧』的破空之聲傳來,只見深山密林特有的野籐像一條條妖蛇一樣從黑暗中竄出,有的貼緊地面,有的像是蕩過來一樣,直奔三個人捲了過來1


  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有一條野籐竄到了三個人的面前,阮瞻搶先擋在前面,揮起血木劍毫不留情的橫向斬去。只是那野籐彷彿整條都有生命。斷了一截後,其餘的部分仍然繼續妖異的舞動著,試圖捲起他。他只得揮劍不止,直到把那條最先襲來的野籐斬成尺長的寸段,露出後面的根莖。


  仔細看來,那根莖竟然有眉有眼,像一個嬰兒的臉一樣,一見就知道是關正製成的異蠱變身為根莖,控制正常的植物成了妖物。


  而此時,更多的野籐還有不知名的植物從四面八方迅速的席捲而來,一時間。三個人所處的地方好像是一個低窪之地,四面的綠色波濤洶湧的灌了進來,霎時就要淹沒他們。


  這時候,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了,什麼巧妙周旋也沒有了,只有殺出一條血路才是硬道理。所以三個人都不說話,阮瞻和萬里背與背相對,把小夏護在中間,邊戰邊向西邊退了過去。


  阮瞻右手揮著血木劍,把這道界的異寶當做砍柴馬一樣橫劈豎砍,只要晃過他面前的東西,他就絕不放過。只見眼前枝葉紛落,隨著他的後退,他走過地路面上都是殘葉。


  而一邊的萬里也不含糊,他使用著那條貼滿符咒的木稜,也是見什麼砸什麼,那些籐蔓和植物一挨他的木稜不是會被符咒所爆出的火苗引燃,就是被藍色的電火花彈到一邊去。他經過的地方慢慢延成了一條細細的火線。


  小夏被他們兩個護在中間,除了腳上會被偷襲而來的野草纏住外,並沒有遇到大的攻擊。就算被纏住,阮瞻也會馬上一劍斬來,她腳下的束縛立即就會解除。對她而言比較困難的是拖住殘裂幡,要知道這金屬地幡已經很沉重了,超過了她纖細手臂的拉力,更何況它還躑躅著,好像不肯走一樣。


  因為正如阮瞻的分析,在那些受了妖氣驅使、宛如肆意滋生的植物後面,還有數十個鬼魂尾隨而至,使殘裂幡產生了極大的吸力,本能地要把他們收入其中。


  她記得阮瞻的話,死拖著殘裂幡不放,所以她經過的地方有著一條明顯的拖痕。


  這三條不同的痕跡艱難緩慢地並排向西延伸,一路上沒有一步是容易走的,不過百米的距離卻把三個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只是咬牙堅持著。但就在他們筋疲力盡之際,另一片空地出現在他們後方。


  那地方是一個小小的山谷,三面環山,迎面有一條小瀑布,下方積成了一個小潭,唯一的入口十分窄小,因為阮瞻他們退過來,那些湧動的籐蔓野草一時竟阻塞住了,沒追上來。


  關正一直跟在後面,雙手繃直著死死指著他們。此時見他們退入了山谷,那些植物追不上來,不但沒有焦急,反面勝利地笑了起來。


  「以為只有你們會設計陷阱嗎?」他手上變幻姿勢,在半空畫著奇怪的圈圈,「等著成為繭人吧!哈哈!」


  只見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急,三個人還沒判斷出他要幹什麼,就覺得腰上一緊,立即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拉到山壁上,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野籐纏上了好幾圈。


  「別掙扎,那樣只會越纏越緊。」關正此時已沒有了緊張之態,臉上呈現著疲勞、挫敗敵人後的放鬆和得意,「我看你們向西退,就知道你們要來這個小谷。」


  阮瞻掙扎了一下,但絲毫沒有效果,再看萬里和小夏已經連掙扎也做不到了。小夏滿腦子記著阮瞻說要死拉著殘裂幡,所以是和幡被綁在一起的,情況還好,而萬里的下肢則已經完全被纏裹住了,再過片刻就會完全被還在不停『爬行』的籐蔓覆蓋。


  「阮瞻啊,你真上一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雖然調查過周圍的環境,豈不知我在這裡生活多年,不比你更熟悉嗎?你以為這裡三面環山,入口狹小,易守難攻。卻不知道這裡的山壁上的野籐又多又韌,而且不用脫根,更容易被操控,我早在你們往這邊退第一步的時候就用了飛蠱術來控制這四壁的野籐了。哈哈,被自己的選擇困死吧!」


  阮瞻還是不說話,感覺自己像陷在流沙一樣,越動就越不得自由,乾脆停住不動了,心裡念頭急轉。


  血木劍還握在他手中,只不過關正比較忌憚他,所以纏在他身上的野籐首先是攔腰捲過來的,連同他的手臂一起捆綁在了一起,讓他的手根本無法動彈分毫。而現在那些籐蔓越爬越快,已經慢慢把三個人一層層包裹起來了,他是被埋了半身,而萬里和小夏都只是剩下了一顆頭露在外面。


  一瞬間,他明白了關正所說的『人繭』的意思。他是要把用籐蔓把他們包裹在裡面,讓他們像蠶一樣困死!


  「他媽的,沒想到老子有朝一日會變成白白胖胖的可愛蠶寶寶!」萬里這個時候還是談笑自如。


  「春蠶到死絲方盡啊,看你的廢話能幾時盡!」關正踱著步子,又向山谷中走了幾米,以尋找更好的角度,去欣賞被綁在側面山壁上『人繭』。


  他看了看小夏。


  小夏本來因為有殘裂幡保護,不會那麼快被包裹住的,可是她個頭比那兩個男人小得多,所以現在差不多和萬里是同步的狀態,只是因為有了那個幡,纏在她身上的籐蔓在緊了一陣後鬆了一些,不用像萬里一樣被勒得連氣也喘不過來。


  她被綁在阮瞻的身側,本來很慌亂,但一轉眼看見阮瞻就在身邊,並且停止了掙扎,於是心裡莫名的安定,也不怎麼害怕了。


  關正看到小夏的神態,心裡明白原來小夏的心上人是阮瞻,不由妒火中燒,隨手一指,攔在阮瞻腰際的籐蔓就猛得一縮,讓阮瞻嘔了一下,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肋骨斷了吧?」關正惡意的笑,「我也可以鎖死人繭,只要再一用力,斷了的肋骨就會刺入內臟。還是你想讓骨頭外翻,做刺蝟?」


  他說完就看向小夏,欣賞著她幾乎流出眼淚的表情,心裡也不知道浮上的是報復的快樂還是更加傷心和失落。


  阮瞻倔強的忍住就要噴出喉嚨的血,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脫困的辦法。


  他抬起頭,還沒告訴萬里要如何配合,眼簾中就率先闖入了另一個人,谷口站著的一個人——美麗的紅衣女人!


  援兵到了!


  儘管他知道這援兵決不會出手救他們,只是為了他的下一步計劃而來,但她終於還是如約到了。


  只要他想辦法擺脫這束縛,他就有了勝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6:59 PM
第五十九章  始作俑者


  阮瞻側過頭去,才想要暗示點什麼,卻見萬里的眼睛也瞪著谷口的位置,「她竟然真的來了!」


  阮瞻沒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噴出血來,只是向萬里抬了抬下巴,然後用眼神做了一番暗示。萬里與他從小在一起打架無數,配合得默契之極,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邊的關正見他們兩個無聲的傳遞著信息,好像在醞釀著什麼,又見萬里的目光一直看的他身後,不由得心裡一凜,也疑惑的循跡望去。


  只見一個紅衣美人悄生生的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正好把守住了山谷入口的位置。她身上穿著奇怪的古裝,臉孔雪白,一雙眼睛奇異的發亮,瘦骨伶仃的,氣質冰冷之極,往那裡一站就讓人不自禁的覺得寒氣逼人。


  「又一個來找死的!」關正衝口而出,卻發覺自己的聲音毫無自信。


  其實那女人即沒有動也沒有說一個字,眼神飄乎又空洞的望著前方,目光彷彿穿透山壁到了另一個遙遠的所在,對山谷裡的一切理也不理,但就是讓人感覺——只要她守在那裡,沒有人能出得去!


  「你是誰?」關正再問。


  「他們要逃了!」紅衣女人幽幽的說,「他們就要逃了!」


  關正心裡一哆嗦,一瞬間茅塞頓開。


  原來,阮瞻並不是無意中逃到這個山谷的,他老早就有了計劃。在八角樓中的四方陣和在密林中看似無用的打鬥都是為了消耗他的功力和實力,在最後才把他引到這裡來。


  他遇到了一個雖然年青,但心機多麼綿密深沉的人啊!


  阮瞻知道功力遠不如他,所以採取了這種靈活的戰術。先是成功的在四方陣中斷了他兩條袖中籐,然後在密林中又破了他指揮動物和爬蟲的鼓,最後跑到這山谷中消耗盡了他所有控制籐木的蠱蟲。這一種蠱蟲是有時間限制的,過了一定的時間就再控制不了植物了。


  他預計『人繭』製成後,這些蠱蟲的控制時間也就到了,那時候他也就僅剩下黑木棒這一件武器了。這麼多年來,他歷盡千辛萬苦才煉成的多種寶貝,不到一晚上的時間竟然讓阮瞻一一破解,讓他怎麼能不恨他!


  他猛的回頭望去,就見阮瞻嘴裡念動著什麼,隨後『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直接噴到萬里的身上。


  萬里沒有躲,事實上他也躲不了,因為那些籐蔓已經把他纏裹得馬上就要沒頂,所以阮瞻的血全數噴在了『人繭』的外壁上。


  只聽『彭』的一聲響,包裹在萬里身上的籐蔓潑了油一樣的劇烈燃燒了起來,並迅速蔓延到全身,遠遠看去有如一個巨大的火球。


  小夏此時已經被完全包裹住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是因為殘裂幡的緣故,被勒得不緊,不但還能呼吸。也能從籐蔓的縫隙中模糊的看到一點火光。她不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能乾著急,可外面的關正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阮瞻如此悍勇,竟然能利用被他折磨到吐血的窘境,想出了運用血咒脫困的主意來!他聽師公說過,道家的血咒會把符咒的威力加倍,但只要一點體外之血就可以了。現在阮瞻被他打到吐血,用的是內熱之血,還嘔了那麼一大口,所以雖然沒有實質的符咒,只是念動咒語而已,那威力還是非常強大,一瞬間就把深山古籐燒著了。而且還傷不到籐內的人。

 
  他修習的是巫蠱之術,並不會快速移動,此刻只好狂奔過去,試圖阻止,可那火燒得太快了,等他趕到,恰巧萬里擺脫了束縛,一下子從硬繭中跳了出來,逼得他不得不後退。


  萬里也不追他,舉起那根貼滿符咒的木棒,等阮瞻又一口血噴在上面,立即揮棒到阮瞻身體外的籐蔓上,好像知道不會傷到裡面的人一樣,用盡力氣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阮瞻身上的硬繭四散迸裂,一條人影向前倒下,被萬里小心的扶住。


  「還挺得住嗎?」萬里關切的問。


  「沒事!」阮瞻抹了抹嘴角的血,「我去把小夏弄出來,你小心關正!」


  萬里鬆開阮瞻,伸直了手中的木棒指著幾米外的關正,平時總是掛著溫和而陽光的笑容的臉上嚴肅之極,「受死吧!你的命到今天就了結在這兒了!」


  關正自持能力高超,從沒有把這幾個人放在心上,可這次在萬里略帶狂氣和怒氣的質問下竟然沒有回答出話來。


  他不願意直視萬里的眼睛,把目光移到阮瞻的身上,只見阮瞻雖然吃力但又堅定的提起血木劍,直接把小夏身上的繭殼劈開,把她也救了出來。這證明——他做人繭的計劃全部而徹底的失敗了!


  此情此景,讓他的心突然產生了一種絕望和怨恨!為什麼他總是失敗?從生下來就讓人厭憎,好不容易被師傅收留,卻又被她戒備著,愛上一個女孩卻被人搶走!他經歷了無數無法形容的痛苦修煉,只想能夠主宰自己的事情,為什麼總要受其它人的左右?


  財富,他有的是;以前和他交手的人,他都可以操控;違背他意志的人,他可以直接殺死,可是他真正想得到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得到——權勢,他期望的秩序,女人,一個家!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只有他倒霉?不,他不服,他不甘心!他要搶回來!萬物神不賜給他所想要的東西沒關係,他自己搶!


  想到這兒,他又生出一股勇氣。他還有最後的法寶沒用呢,就算今天不能斬草除根也沒關係,至少他有跑路的機會。那個紅衣女人堵在那裡又如何,看著那麼弱,也許又是阮瞻用來唬人的!


  如果讓他離開,早晚他會報復這些人!


  「他要最後一搏了。」阮瞻仔細觀察著關正的舉動。並趁他發楞的功夫喘了口氣,忍耐著肉體的疼痛,大聲說,「佈陣吧!」


  午夜三點的山谷中空寂之極,除了瀑布的水流聲沒有任何人聲,所以阮瞻這一句喊來,洪亮的聲音立即響徹整個山谷,餘音繚繞。無論是身處任何一個角落裡都能聽到。


  回音仍在,他隨手虛空畫符,用那個改良過的時空扭曲術一下就把萬里和小夏送到了水潭那一側的瀑布邊上,他自己則還站在原位,也就是入口的左側。


  萬里和小夏一到了自己的方位,萬里就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竹籃來,並把竹籃中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在瀑布前的一塊書桌大小的平整青石上。


  一個香爐,一些香燭,幾張符紙,一柄倉促製成的破木劍,還有那個一個小小的荷包。正是那種在八角樓時,阮瞻用來嚇唬捉弄他的荷包,冒充他師傅聖物的荷包!


  關正見了此情此景,心裡憤怒得要爆炸了!


  這是幹什麼?捉鬼嗎?他可是人。最高等的人,能操控人的生死,左右人的命運的大巫!他不讓別人匍匐在自己的腳下已經很仁慈了,還要受到這種侮辱嗎?


  他氣極反笑,對著阮瞻傲慢的撇撇嘴,「又布四方陣嗎?你啟陣的符咒在哪?你的守四方的人又在哪?」他說著四周看看。


  只見正對著谷口的瀑布處,萬里和小夏兩個人守著,小夏還是跑著殘裂幡不放。萬里則站在那塊大青石旁邊,一副隨時做法的樣子;阮瞻站在入口的左側,胸口血跡斑斑的,一隻手扶著石壁,一隻手竟然以血木劍拄地;身後也就是谷口的位置,那個一言不發的女人就站在那;山谷的左側並沒有人。


  他想仰天大笑,因為四方陣有一方沒有人守,明顯陣形不成,可是他又笑不出來,阮瞻太出人意表了,他再也不能大意。


  他慢慢抽出別在腰間的黑木棒,擺了一個戒備的姿勢。


  「既然來了,請各守各位吧!」阮瞻又一次說話。


  關正心裡一凜,以為阮瞻還有其它援兵,連忙向那其它兩個方位看去!


  他身後,那女人向前走了幾步,穩穩的站在正西方,擠壓得這個陣形更加完善。而且,關正終於看清了,那女人不是在走,而是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原來她不是人,而是個女鬼!阮瞻竟然請來個女鬼幫他守陣!


  阮瞻是要借助鬼魂的靈力嗎?


  這女鬼的外形如此完美,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她是人還是鬼,只怕是修煉了些日子的靈體了,那麼這個陣法一旦啟動,力量會比在八角樓時強大很多,假如正北方空著的位置也有個具備相當力量的人來守的話。


  他想著就向北方看去,見那邊還是空著,只不過有一叢雜草不停的抖動著。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一邊的萬里發話,「假如你不敢自我解脫,那麼請離開,我還閒著哪!」


  那草叢又抖動了一陣,顯然裡面的人害怕而猶豫。


  「小夏,你待在這裡,我去守北方。」萬里大聲說。但還沒等他邁出第一步,草叢中鑽出了一個人來。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不是那個叢林怪人阿烏又是誰?!


  認清眼前的人是誰後,關正終於大笑了起來。


  「哈哈,姓阮的,你本事!竟然把這個廢物也找了來!」他說著又轉向阿烏,「你這不知死的東西,我放過你,你竟然要來找我麻煩嗎?我們說過了,只要你永遠不讓我見到,我就不動你,可是你今天竟然來幫著我的敵人,我發誓一定要你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早就讓她生不如死了!」萬里截過話頭,惟恐他對本就猶豫不決的阿烏造成影響,「你又假仁慈啦!老人家,這真的很噁心。」


  「你懂什麼!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受到懲罰!」關正厲聲說。


  「可是無論是否受懲罰,也輪不到你來決定。你把自己當成誰?上帝?老天爺?還是萬物神?」萬里繼續說,不讓他有任何一個機會打擊阿烏,「你也不用嚇唬她,沒有誰會永遠怕誰,因為力量不是永遠的,也不是不變的。而且她怕的只是自己當年的錯事,如果怕的是懲罰,還有什麼懲罰比你做的更殘酷?與其這樣零割碎切,不如直接一刀來得痛快!現在我們大家都知道了當初的事,她還有什麼好怕?!這麼多年啦,她受的還不夠嗎?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說著,偷瞄了阿烏一眼,見她挺直了腰桿,雖然臉黑黑的看不清表情,但一雙微泛綠光的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心底吁了一口氣。


  他們這個陣不穩定,那兩方都隨時會出事的。


  阿烏這一邊自不必說,那是阮瞻在去村長家的路上遇到的。也就是說,阮瞻一直想找她卻找不到,而這一次是她主動找他的。


  她一定是在暗地裡觀察了阮瞻好久,覺得他有戰勝關正的機會,所以才會站出來。那對在山林裡苦熬多年的她來說,對已經受夠了這折磨的她而言,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要阮瞻幫她,而阮瞻答應過村長了,所以毫不猶豫的答應。


  仔細詢問才知道,點燃這把罪惡之火的人竟然是她,起因只緣於女人的妒忌!


  她和關正一起被認為是有天授神力的神子,被這山林有史以來最善良最有能力的阿百雅禁一起收為徒弟,但是不久,她就被認為和關正的能力有著天壤之別——關正有著超過想像的力量,而她只是稍微有點異能而已。


  她妒忌他,但也畏懼他,因為他從小就有的那種殘忍的氣質。當師傅去世後,他們一直在八角樓共同生活到十五歲才離開。


  兩個未來的道公道婆,還是阿百雅禁的徒弟,村人們的態度只有尊敬、小心翼翼,雖然看來風光,但那也意味著孤寂、疏遠。相依為命中,她對這個曾經憎恨和妒忌的人的感情產生了變化,變成了崇拜和愛慕!


  然而她不美麗,所以儘管她暗戀他多年,最終仍然不得不看著他去娶別的女人!


  那個苗女很美麗,讓她自慚形穢,但又極度憤恨。當她得知那苗女愛著一個知青時,她有了破壞的慾望。


  外人聽來,這是個美麗又淒涼的愛情故事,其實那苗女愛的是那個知青不假,但遠沒到生死相許的地步。只是在婚禮的當天,她做法遣了一個水鬼來找替身。


  她在新娘的背上畫了個人們看不見的黑色的鍋底狀的東西,在新娘路過河邊的時候,跑出來唱「多羅羅,多羅羅,背黑鍋的來替我!誰在背黑鍋?」


  新娘不由自主的答了一句:我!


  從她回答那一個字的開始,長達數十年的悲劇也開始了!


  阿烏——才是始作俑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00 PM
第六十章 請君入甕



  她的這一番作怪,怎麼能瞞得過關正的眼睛。或許他因為一時羞憤而沒有發覺,但隨後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還是沒有放過與婚禮相關的人,在他偏執的心裡,那些和他談這樁婚事、和他辦這樁婚事、沒有看守好她的新娘的人,都是他所承受的羞辱的一部份,所以每個人都要還他的債!


  那時候,他還沒有煉製成鬼蠱,只是在研究古代巫蠱術時注意過一下,因為那個新娘的死才刺激了他決定煉製這種可怕的蠱術。他先是把新娘的屍體偷換,讓她保持新死之態,魂魄不離,然後操縱他的眾多"仇人"在睡夢中跳下懸崖,以他們的屍體用作煉製之用,等煉製成鬼蠱才又下到了新娘的身上,讓她即使成為了鬼也不能擺脫他!

  
  以前阿烏早就躲了起來,但別人雖然找不到她,關正卻找到了。他沒有殺死她,他要她在有生之年和他承受一樣的痛苦和不甘。他給她下了一種奇怪的蠱,讓她全身不能沾到一點熱力也不能受到一絲陽光的照耀,只要她活著,就要像蟲子一樣待在陰暗的角落,孤獨的、茹毛飲血的度過一天又一天,即使死去,也是個孤魂野鬼!


  他還說過:永遠不要讓阿烏見到他的面,否則他會把她製成"蠱人",成為他傷害別人的工具,永遠受他的奴役!


  所以阿烏像個野人一樣待在這密林深處幾十年,不能回家、不能和人說話、不能享受正常人的一切,直到今天她決定擺脫這無盡的懲罰,面對自己當年的罪惡。


  她向阮瞻坦白了所有的事,請求阮瞻救她。死亡雖然可怕,但是活在絕望和強烈的自我譴責下更是痛苦不堪。於是阮瞻請他守四方陣的正北方位,並通過她提供的關正情況制訂了圍捕的方法。


  可是當她面對關正的那一刻,還是因積威而驚恐、猶豫了起來,多虧了萬里的話。才讓她在一次堅定了尋求解脫的決心,放下所有的懼怕,心下也不再動搖。


  死吧!關正死了,除了鬼蠱外,一切被他下過蠱的人都會解脫!即使不行,至少她贖了自己的罪!


  而這四方陣地另一個不安定因素,就是守著正西方出口的女鬼。


  能請到她。是萬里想出的主意,而萬里之所以福至心靈,想到這麼厲害的幫手,是因為他給小夏講的那個當年的故事,那件當年的往事啟發了他。


  如果說阿烏是因為妒忌而做錯了事,這個女鬼則是因為溺愛而走上歧途。只是他幸運地擁有了一個改過的地機會—他被包氏父子帶到深山去修煉,為那些枉死的人行善積德。以保佑他們的來生!


  她就是怪嬰的母親,那個修煉陰陽雙眼的段錦!


  本來阮瞻不願意這麼做。因為他的父親和包大同的父親有過約定,各自幫助對方子弟一個忙,可包大叔已經早在十年前就完成了承諾。而他的父親卻已經去世,無法再幫包大同什麼,現在再去提額外的請求,以他驕傲的個性是難以做到的。


  可是萬里認為,他們只是找段錦幫忙,並不是要包氏父子出馬。另外,關正害人無數。如果為了除掉他盡一份力,也算段錦的一件大功德,對她也是大大的好事。


  於是,阮瞻悄悄請來了段錦鎮守正西方。段錦雖然在包大叔的肯定下答應了下來,不過她始終還是恨著阮瞻和萬里的。盡管他修煉了十年了,可她是個母親,她失去了孩子,不管那孩子多麼惡劣。卻畢竟那是他的唯一。


  所以,她只會做她答應過的事—不讓關正逃走,與守陣的其他三方配合,其他的事她絕對不會管。假設阮瞻頂不住關正的壓力,不去踩上一腳已經是萬幸了!


  麻煩的是,這個小山谷和當年他們遭遇災難的那個山谷地地貌特徵一模一樣,就連那個小瀑布和水潭也相同,如果段錦觸景生情,臨陣反戈一擊的話,阮瞻他們必死無疑!


  經過十年的修煉,她的陰陽雙眼更厲害了,這雖然對圍捕關正有利,但如果她站到他們的對立方,就將是個大災難!


  還不僅如此,在連番的劇鬥之中,主要是阮瞻抗衡著實力遠勝於自己的關正,一路上都在苦苦支撐,只憑藉著智計和剛勇之氣才能在若是中破了關正的幾件法寶,雖然大大削弱了對方的力量,爭取到了優勢,但阮瞻也受傷了,並且體力就快到極限了。


  表面上看來,好像是他們把關正逼進了真正的四方陣中,讓他逃無可逃,占盡了上風,實際上,這同時也是把他們逼到與關正生死對決的局面,不能退後一步,因為退就意味著死!


  "啟陣!"阮瞻的聲音打破了山谷中這危險的靜默。


  此時,月亮悄然走出了厚厚的雲彩,高高的掛在這小山谷的上空,清冷的光華傾洩而下,見證著這場即將開始的爭鬥。


  小夏不放心的看向阮瞻,見他已經從短暫的喘息中重新站起來,舉著血木劍直指關正,臉色雖然蒼白,卻鎮定又堅決。


  他又是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了!


  他心裡想著,在這麼危急的關頭也沒感覺到緊張,一顆心全繫在阮瞻的身上,雖然身處一個邊長有五、六十米的正方形陣裡,但由於事先被阮瞻用符水點了眼睛,所以能看得見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只見他的嘴唇緊抿著,挺直的鼻梁上橫斜的一道血污,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瞬也不瞬的盯著關正,一副必勝的神色,讓小夏剎時就明白了那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勇氣,那麼他就一定可以戰勝對方,別說只是個小小的關正,就是誰來了也一樣!


  呼應著阮瞻。萬里答了一聲,從那一疊壓在青石上的符紙中拿出一張,立即投入了面前的香爐中。這是啟動陣法用的,雖然和在八角樓時畫在四壁上的符咒不一樣,但效果是一樣的。阮瞻說過:佈陣施法都要因地制宜。


  符咒一投入那沒有任何火種的香爐,立即"騰"的一下燃燒了起來,在場的人只感到周圍的空氣一陣異常流動。知道真正的四方陣已經開啟了,從這一刻起,除非陣破或陣地人撤陣,否則沒有人能出得去!


  萬里見陣已啟動,立即按照時事先的約定,又扔在香爐裡兩張符咒,然後就左手握著那柄粗糙的木劍。又手提著那根木棒,神色嚴肅的守在香爐旁邊,觀察著身處四方陣中央的關正的動靜。


  只見關正不敢大意,凝神站了幾秒鐘。好像要辨別風向一樣,然後冷笑一聲,突然把一直緊握的黑木棒扔向了半空,同時一串串咒語從他的口中念了出來。


  它說的是少數民族的土語,大家都聽不懂,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阿烏身上。但見她一臉疑惑,顯然也不知道關正修煉的這黑木棒是什麼法寶。


  那黑木棒被扔到半空中後並沒有落下來。就那麼高懸在半空,奇怪至極。更妖異的是,這個不過兩尺半的實心木棒竟然向外噴起黑煙,也不知道煙從何來!


  “毒煙,小心!”阮瞻又喊了一聲。


  這個陣雖然是四方在守,但一切還要聽他的指揮。


  他話才說出口,就在自己的眉心畫了一個符咒,封住了自己所有的氣息。而一邊的小夏和萬里則各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符咒貼在胸前,還從那個竹籃中找了防毒面具戴上。


  阮瞻知道蠱毒傳播途徑很多,對於手段高超的施蠱巫師來說,不僅只是服食一途,呼吸甚至皮膚接觸都可能讓人中蠱。關正是蠱術天才。又有天授神能,所以他仔細做過周全的準備。


  一邊的阿烏見狀立即扯下身邊的一叢野草來,念了幾句咒語後就塞進自己的嘴裡,而段錦則只是在自己的臉前揮了揮手,她的臉就不再是個美人的臉了,看起來宛如一張僵硬的面具,就像當年一樣,是一張日本歌舞伎式的假臉。她是鬼,不用呼吸,沒有皮膚,不過關正會下鬼蠱,誰知道還有沒有對付鬼魂的其他方法,當然也要防一下!


  關正根本不理阮瞻等人的舉動,繼續念咒,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只不過才片刻功夫,這個被月光照耀得分外明亮的小山谷就陷入了極致的黑暗之中。


  這黑暗是如此濃稠綿密,使身處其中的人有種根本沒有眼睛的感覺,不只是伸手不見五指能形容的,那樣的話你至少可以感覺到自己是站是坐,可在這黑暗中,你連坐標都感覺不到,再加上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像波浪一樣湧動,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鹹腥之氣,讓人彷彿置身一處地獄的黑海之中。


  “媽的,這老傢伙把我們放在墨水瓶裡了!”萬里咕嗦了一句。


  他的聲音讓因為沒有座標感而差點跌倒的小夏穩定了下來,摸索著抓住了身前的大青石的邊緣,勉強站穩。才想說點什麼,就見阮瞻的方向閃過一團亮光。


  小夏知道那是他的光明符,以前在水底和秀才鬼打鬥時是用過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關正的功力對比有差距,加上他受傷的緣故,他的光明符只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向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只照射到他身邊不到兩、三米的地方。小夏和萬里雖然看得到他,他卻看不到他們。


  只見阮瞻一伸手又祭出了一枚光明符,向正北方一指,讓那符咒向箭一樣射了過來,眼看著一絲光明就要劃破黑暗,卻聽到"啪"的一聲,又在半空中隕落了。


  "別慌!"阮瞻沈聲道。


  回答他的是一聲陰冷的笑,就是來自符咒落下的地方,明顯是關正施法半路攔截的。


  “段錦,用陽眼照明。”阮瞻吩咐。


  他知道那是至陽之物,而他感覺的到周圍黑霧中有著極種的陰氣,恐怕又是在什麼死人堆裡或地下墓穴煉製的。所以只要那至陽之物一出,他只要把光明符打在其上,籠罩在四方陣上方的黑霧就會破解了。


  然而他一句話出口,段錦的方向卻沒有任的動靜。他大聲重複了一遍,還是沒有絲毫反應。他心中一凜,知道這個不穩定因素還是帶來了麻煩—她答應守著這陣法的正西方,承諾絕不讓關正從她這一方逃走,這個他會做到,但其他的事她不肯幫,她還是恨他們滅了那個惡嬰!


  黑霧中,他們看不到東西,可關正看的到。但是說關正趁黑逃走,他倒不擔心,因為這陣一旦啟動就好像布下了一個結界,無論是守陣的還是攻陣的都好像帶在一個小盒子裡。他只怕他躲在黑暗中偷襲其他的兩方守陣者。阿烏只是個稍有異能的道婆,只是憑藉對關正的巫蠱術的熟悉才能對抗;而萬里和小夏都是平常人,關正如果憑藉黑暗攻擊這一方,他們不但沒有還手之力,而且還相當危險。


  在四方陣中,論實力的話,只有他和段錦才可以真正抗衡關正,而現在段錦不肯幫忙,自己又不能離開要守的方位,要制服關正的黑霧就要另想他法!


  彷彿是回應他的判斷,一陣水聲傳了過來,是從水潭那邊傳來的。他明白是關正要淌過這個水只及腰的水潭,因為在對岸的正是萬里和小夏鎮守的正東方。


  東方是這個陣的生門,又挨著一條瀑布,有流動之意,關正一定會想從這方出去。雖然他會懷疑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位置卻派了兩個最沒有能力的人守,但他現在急於離開,一定會以為這是阮瞻信任萬里和小夏的緣故。就像此刻,他甚至來不及繞過這個並不大的水潭,直接就渡水而去。


  不能讓關正現在去攻東方!


  焦急之中,他把心一橫,輕聲念動咒語,然後大喊一聲,“小夏,放手!”隨著‘哧哧’的破空之聲,他一下就收回了小夏一直拿著的殘裂幡。


   手中感受到金屬的微涼,他再一次把它對準正西的方向祭起,“你別逼我收你!”他冰冷而強勢的說,“你答應幫忙,就要聽我的指揮,不然我不管你有多少年道行,也不管你曾經多麼行善,違背我的,我絕不客氣!”


  段錦那邊還是一團死寂,他說的話好像融化在空氣裡,沒有任何用處。而耳邊‘嘩嘩’的淌水聲更響了,表明關正已經到了水潭的中央!


  阮瞻面向正西方,雖然看不到,但卻感覺到那森森鬼氣不散,知道段錦並沒有離開,但她就是鐵了心不幫忙。


  他一狠心,把全部的靈力、念力和法力全集中在殘裂幡上。


  隨著他一聲大叫,殘裂幡驟然變大!這一次不再是半人高了,而是足有一人多高,金屬質地的幡面上流動著紅褐色的微光,好像水波紋的一樣,對著正西方卷起了強烈的旋風!


  因為他太焦急了,不知不覺中,被封印的能力又釋放了一層!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05 PM
第六十一章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上)


  段錦驚叫一聲,終於有了反應。


  不過她也算了得,面對著對於魂體有著絕對力量的殘裂幡沒有立即被吸進來,而是在光明符的照射下,像一只紅色風箏一樣飄揚在半空中,抵抗著、掙扎著不肯被收回。


  她以為阮瞻還是多年前那個略有異能的毛頭小子,沒想到短短十年光陰,他竟然變的如此強悍,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當即有些慌亂。


  「你把我拘到幡裡,你的陣就破了!」她尖聲叫。


  「那是我的事!」阮瞻依然態度強硬。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又施了一點力量在幡上。


  他不願意這樣,畢竟段錦是他請來幫忙的,而且在他祭出殘裂幡的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憑他目前的能力是否能制住段錦。制服她也就意味著破陣,那麼他周密計畫過的圍捕行動就要失敗,甚至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可是耳邊「嘩嘩」的水聲催命一般的響,她又堅決不肯幫忙,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這一次,段錦幾乎是慘叫一聲,整個身體被拉成長長的一條,像被擰過的碎布一樣,可她還是倔強著不肯認輸,勉強支撐著。


   而身後,水聲顯示關正就要到岸邊了!


  「妳答應過會與各方配合,把那混蛋困在陣裡的。」阮瞻說,心裡急得要著火了,聲音還冷靜如常,「生門被破,此陣必亡,你這背信忘義之徒還留來做什麼!」


  「我沒有!我不是!我在守陣,沒有離開!啊--」段錦叫出聲,差點被拉出她鎮守的西方之位。


  「強詞奪理!」阮瞻說著,冒著要吐血的危險,繼續加大力量,「這十年妳算是白修了,放了他就是害更多的人。你罪孽深重,就算再修一百年也洗不清,不要想為那些枉死的人祈福,也不用意圖為你的兒子聚靈了!」


  他這話說的太狠了,正好刺到段錦的痛處!


  她一直努力修行,就是為了贖回自己的罪孽,並把她的孩子那散得無影無蹤的靈氣重聚起來,哪怕只有一絲半縷不成形的魂魄也行,為此她苦修千年萬年也在所不惜。可如今卻為了一點仇恨的執念而堵死了她唯一的解脫之路嗎?她心裡一猶豫,力道即鬆,馬上就守不住她的正面之位了。被吸到距殘裂幡只有幾米的地方,那身華麗壽衣的紅色衣角已經觸到了金屬的幡面上。


  同時,四方陣內的空氣開始異常地逆向流轉,帶動著那黑霧橫向捲起。這意味著由於段錦的離位,這四方陣即將告破。


  阮瞻咬緊牙關堅持。


  此刻他拼的不僅是力量,還在拼心理。他明白地聽到水聲停止了,知道關正是在判斷、在考慮是否不要去費力攻擊正東方的萬里和小夏,而是保存實力,等這個搖搖欲墜的陣法崩潰,再大搖大擺的離開;而段錦則在猶豫和掙扎,在服從與頑抗、報酬和解脫之間左右搖擺。


  這就好像在一條狹窄的小路上迎面開來兩輛高速駕駛的汽車,哪一方也不肯讓路,那就要看誰面對兩敗俱傷的場面也不退縮,敢於一直保持著這個速度,迎頭狠撞上去!


  幾秒鐘的時間,卻像幾個小時一樣長!終於,在衝撞到來的一剎那,阮瞻勝利了!


  段錦在要被吸入殘裂幡裡的一瞬間,結印釋放了陽眼的力量。只見一道極細但又極亮的光線一下子穿透了這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直指向天空,好像一柄匕首一樣尖銳而無情,把這黑霧豁出了一道極深、極長的傷口!


  見此情景,阮瞻再不怠慢,一揮手收回了殘裂幡,同時迅速祭出一張光明符到那直指天空的光柱上,那本來只能照亮小範圍的光明符一碰到陽眼射出的至陽光線,立刻放出不知多少倍的光芒,沿著光柱成扇形向外擴散,一眨眼間使整個四方陣亮如白晝一樣!段錦一擺脫了殘裂幡的拘力,也立即返回自己所守之位,四方陣在即破的邊緣又恢復了原狀。


  阮瞻向正東方看去,見關正已經登上了水潭的對岸,正對著還沒有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的小夏高舉起黑木棒。他立即急速虛空畫符,奮力地指向關正的腳下。隨著一條藍色電火花在關正腳下的土地爆開,他的打擊還沒落到小夏的頭上,整個身體就被彈了起來,大叫著又掉落到了水裡!


  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的,只要再晚半秒鐘,情況就會截然相反,真是千鈞一髮。雖然暫時擋退了關正的第一波攻擊,但卻驚險至極,驚了阮瞻一身冷汗。


  「謝謝。」他對段錦由衷地說。


  段錦卻冷哼一聲。臉上的那張面具還在,遮住了暫時缺少一隻眼睛的臉孔和表情。


  「幹什麼哦,棒打落水狗!」萬里在一旁大聲說。


  關正從水中爬起來,又氣又恨。為什麼他的實力明明比阮瞻強,為什麼他明明抓住了機會,卻總在最後一刻被扭轉呢?問題在哪裡?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


  他手持黑木棒,站在水中不動,全神戒備著,生怕一動就會招致攻擊。他沒修練過肉體,本來有那兩條袖裡籐可以讓他行路如飛的,可沒想到今晚一上來就讓阮瞻在八角樓斷了他的寶貝,逼得他一直也翻不過身。


  這個陣是個防守陣法,不能聯合攻擊。在八角樓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但此刻身處陣中央時,他才知道這陣也不僅是困死他而已。因為他在陣裡待得越久,就越清晰地感覺到全身發熱。但這熱氣不是向頭頂散發,而是竄向腳底,而後直入地面消失無跡。讓人覺得全身的力量會這樣一點一點流失乾淨。


  八角樓的陣是個偽陣,就是為了消耗他的實力,破壞他的寶貝,而這個被正式的符咒啟動的陣才是真正厲害的!阮瞻根本採取的是「分而食之」的策略,這一點到現在他才明白!


  雖然對方守陣的西、北兩方是不能見到陽光的,似乎佈陣的時間不能太長,但他明白,他也頂不到天亮日出,就算到時候不會被陣氣吸成人乾,也會力盡到任人宰割了。


  阮瞻之所以不先動手,只是要等他首先攻擊,然後後發制人、以逸代勞!畢竟這陣中只有他和那個女鬼段錦才有實力攻擊他,其餘兩人只是防守用的擺設!


  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要想辦法盡快脫困。因為每耽誤一分鐘,他的力量就弱一分。論智力和強韌,他知道自己不是阮瞻的對手,他憑的就是實力,當他的實力軟弱下來,他就會慘敗!


  想到這裡,他把心一橫,使出了最後一招,左手用力扯開衣襟,右手用黑木棒在自己的胸前畫了個斜斜的叉,嘴裡高聲嚎叫起來。


  黑木棒的前端看起來很鈍,不過一畫之下卻讓關正的胸前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好像差點被開腸破肚一樣,連他身邊的潭水也被迅速染紅了。


  而他叫得那麼慘人,初聽之下會以為是密林中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發出的瘋狂呼號,並且伴隨著這叫聲,他的一雙眼睛開始變化,由正常的人眼變成了一對發著白光的眼珠子,好似兩個銀球一樣。


  阮瞻立刻想起村長說過的,當年關正在一晚上殺害二十幾個村民的事情,明白他是要做困獸之鬥了。這一次他雖然沒有提前做詳細的準備,但是在他已經孤注一擲的情況下,威力還是不能小覷。


  只見關正從衣服的內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紙,在鮮血淋漓的胸口蹭了一下,然後施咒扔了出去。不過是一張輕飄飄的紙罷了,但他一扔之下卻如離弦之箭一樣飛越過了大半個水潭,在落地的一瞬間變成了黑影,急速竄了出去!


  黑貓!


  那隻曾經屢次出現的黑貓,阿百雅禁也提起過的那黑貓,竟然能被關正以一張剪紙貓所代替!他修煉的究竟是什麼巫蠱之術?簡直等同於妖術了!


  但見那隻黑貓以風一樣的快速度直接奔向了阿烏,但在阿烏擺出架式要擊退牠時靈巧地一扭身又竄向了段錦,同樣快到她身邊時也離開,來到了阮瞻的面前。


  離得近了,阮瞻才看清這黑貓不是亂跑的,在牠身後拖著一條細線,因為是透明的,極不容易被人發覺。這細線微弱但又不斷絕,帶一點極淡的紅色,從水潭裡一直拖到這裡,好似用它拉一條圍欄,細看之下,竟然是水潭中混有關正之血的水汽!


  黑貓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過,又奔向了萬里那邊,就這麼帶著那股若有若無的水煙圍著四方陣繞了一圈,最後把「線頭」交還給了關正的手裡!


  關正握住水煙的一端,嘴唇動著,同時像回收了一下那無形的繩索,阮瞻只覺心裡一陣迷濛,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腳,但還沒邁出這一步,心下一激靈,立即又收回了腳步。


  不對,關正是在利用那紙黑貓和牠帶過來滲有自己鮮血的水煙對守陣的人進行催眠!


  他的催眠術太邪異、太高端了,當年在充足準備的情況下能讓相隔很遠的人受了影響,以極快的速度,不知不覺地聽從他的指揮跳入了懸崖,今天他倉促之中他沒辦法進行那些繁複的準備,但他用自己的血來做引,竟然能讓阮瞻差點上鉤。


  再看其他方向,每個守陣者都中了關正的招。阿烏的雙腳拼命向前,可是雙手卻抱緊身旁的一棵小樹不放,就好像一個人分裂成兩個,一方要走,一方卻要留;段錦是魂體,而且有很強的靈力,雖然沒有立即受到影響,卻猶豫不定地在位置上移動,顯然不能確定是走還是留;萬里受的影響最大,神情完全呆滯了,一步一步向前走,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水裡,而小夏則在他身後拼命拉他!


  或許是因為舉動倉促,或許是關正功力受損,四方陣的每個方向都只有一個人受到了影響,而正東方有兩個人,所以小夏反而倖免。


  她雖然沒有阮瞻的見識,但也明白發生了什麼,所以拼命想叫醒萬里,可萬里的體力遠勝於她,她不僅沒能攔住他,反而被拖得也向水潭裡滑去!


  情急之下,她什麼也顧不得了,使勁咬向萬里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用力之大,一下就讓萬里的手臂血流不止。


  萬里在迷濛中只覺得手臂劇痛,肉體的刺激直接激活了他的意識,他本能地一甩,就把小夏推倒在水潭邊。在清醒過來時就見小夏從地上爬起來,整顆頭都濕淋淋的,咳嗽不止,顯然是臉朝下趴到了水裡,進了水。


  「是我做的?」他慌忙扶著她。


  小夏根本說不出話,臉色雪白著,死死抓住了萬里的胳膊,眼睛望向阮瞻那裡。


  萬里也看了過去,高聲說:「這邊平安無事,你操心其他的事吧!」


  阮瞻遠遠地見到他們沒有事,放下了心,一伸手就一個掌心雷,隨著那藍色電火花打到阿烏和段錦的腳下,這兩方也豁然清醒。


  「你還有什麼招數?」他傲然道。


  關正沒說話,只向黑貓做了個姿勢。那黑貓受到了指示,站起身來又帶著那條水煙飛奔。這次牠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幾乎還沒看清牠的黑色身影,牠就已經跑到下一個方位去了。


  「我看你能打多少個掌心雷!」關正冷笑。


  他知道催眠術無法破這個陣,因為阮瞻一定會想辦法警醒他們的人。可是水潭中的水汽有的是,以他的能力控制黑貓跑上一夜也沒關係,而阮瞻要不停的打掌心雷則是十分消耗自身力量的,他就是看準阮瞻體力就快到極限了,所以才這樣做。阮瞻不是要消耗他的實力嗎?他要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哪想到阮瞻並沒有按照他預料中的做,掌心雷雖然打了幾個,但並沒有打向再一次被催眠的阿烏和段錦,而是對準了黑貓下手。畢竟關正要依靠黑貓來實施他的催眠術,釜底抽薪遠比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好!


  關正見狀連忙一手握住水線的一端,一手操控著黑貓。那黑貓本就靈活,在他的操控下就更加泥鰍一樣滑不溜手,好幾次眼見著要打到了,卻被牠一扭身逃開了。


  幾回合下來,阮瞻略感吃力。他的體力本就到了極限,兼之受了傷,現在僅憑頑強的意志支撐,出招時有間隔還好,這番連續施法讓他都透不過氣來了。


  「笨哪!你不會用符咒燒嘛,那樣不是省力多了!」萬里的聲音從一邊傳來,「這死貓不過是一張紙!」


  原來小夏咬得他那口太狠,那種又刺又痛又火辣的感覺讓他始終保持著清醒,沒有第二次中招。


  阮瞻因為一心要消滅關正,一時沒有想通這其中的關鍵,經萬里一提醒,腦筋立即轉過彎來,立即一枚火符咒祭了出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06 PM
第六十二章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下)


  喵嗚一聲!


  黑貓險險的避過了火符的襲擊,竄到了一邊去。可阮瞻的第二枚火符也追到了,關正只好操控牠再一次逃竄。在不絕於耳的貓的慘叫聲中,只見一團一團的火在牠所到之處燃起,追得一隻貓「抱頭鼠竄」!


  「這樣還是不行的,不停祭出符咒的話,他還是會累!」小夏眼望著阮瞻,心疼的說。


  「那好吧,那就讓你看看我的手段,還有我們聯手打架無數培養出來的合作經驗!」萬里邊說,邊低下頭四處尋找稱手的石頭。


  他一連找了十幾顆網球大小的石頭,分別用青石上的符紙包好,然後配合著被阮瞻的火符追得四處逃竄的黑貓的蹤跡,一枚一枚的打了過去,落地之處,石頭上包裹的符咒會爆出火花,給黑貓造成了雙重壓力!


  而這在小夏看來,從萬里一出手的時候,就能看出他和阮瞻之間的默契來。黑貓才一躲開符咒石子的攻擊,火符就會降臨到牠最難受的位置,而當他躲避開火符的攻擊,隨後而來的火符又會令他險象環生,而且在他們的聯手攻擊下,不到三、四個回合,那黑貓就從場地中央被迫回到了水潭邊上。


  「雖然我用的是臂力,不過我還能堅持,你不用顧忌我!」萬里一邊繼續聯合阮瞻圍剿黑貓,一邊大聲喊,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他輕鬆如遊戲一樣的語氣令關正大怒,鬥氣似地奮力操縱著黑貓,就是不讓牠被打到。但阮瞻和萬里配合得天衣無縫,使他即使用盡力氣,黑貓躲閃的空間也越來越小。而他握在另一手中的水秘源u早已亂成一團,阿烏和段錦也不再受到影響了。


  「啪啪」兩聲響起,萬里的石頭和阮瞻的火符幾乎同時襲來。關正操縱著黑貓跳到半空中扭身避過,雖然避過了這一擊,但他卻差點摔到在水裡,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他咬牙堅持著,等待著阮瞻的符咒和萬里的石頭用完的時候。在那種情況下,阮瞻若要繼續燒他的黑貓就要用火手印,那意味著要加倍消耗他的力量!


  關正強自穩住身形,卻發現阮瞻和萬里竟然不再攻擊了。似乎正如他所料,是「武器」用盡了。這讓他猶豫了一下,判斷著真偽,但還沒有決定下一步怎麼做,突然間,兩邊的攻擊又同時到了,而且來勢比任何一次都更兇猛!


  他慌忙再閃,為了操縱黑貓不被打到,自身已經無法平衡,完全跌入了水中。在清涼的潭水沒過他頭頂的一瞬間時他想,對方一定是無力再攻擊了,所以才在靜默了一下後這麼狠的出手。按常識說,一般情形都是這樣。


  這念頭讓落入水中的他微笑了起來,然而還沒等他的笑紋蕩漾開,就見到半空中劃過一絲藍色電光。


  「掌心雷!」關正心裡閃過這個名字,眼睜睜的看著才勉強避過火攻和石攻的黑貓正處在這次絕殺的最佳靶位。避無可避地被直接轟到尾巴上,慘叫一聲後,同牠的主人一樣跌落入水。


  「算計的真準,正好最後一顆石頭打完。」岸邊的萬里故意炫燿地說。


  關正掙扎著從水中站起,轉頭望去,見那黑貓又恢復到紙狀,在水面上漂浮著,完全浸了水,再也用不得了!


  「你大概忘了,紙不僅怕火,也怕水!」阮瞻冷冷的聲音響起。


  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沒想用火燒紙貓,而是用火吸引他的注意力,最後再把貓打到水潭中!


  屢次上當已經讓關正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在背後操縱著黃博琚A面對過多少商業困難,雖然有的人被他用蠱術搞定,但有更多次是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可如今面對著阮瞻和萬里,他卻一直被壓得死死的。


  他大吼一聲,用黑木棒在水潭中攪動,另一隻手也猛拍水面,好像發瘋了一樣,然後整個人也轉了起來,不過他每轉到一個方向就會停頓一下,雙手向這個方向猛揮。隨著他的動作,被他濺起的水花像箭一樣激射了出來,直衝著四個方向的守陣者而來。


  只聽半空中「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只見那些本該柔軟的水滴在空中全部變成了鋒利的冰錐,尖嘯著、如暗器一樣打了過來。


  萬里反應神速,一把拉倒小夏躲在那塊大青石的後面。才一藏好,雨點一樣稠密的冰錐就兇猛地襲來,狠狠砸在青石上,發出驚人的脆響,四散迸碎的冰渣濺得到處都是,氣勢相當驚人。可以想像,如果這冰錐打在人的身上,肯定會把人射成血蜂窩!


  過了足有三分鐘,冰錐的襲擊才漸漸停了下來。


  萬里和小夏悄悄探出頭來,見大青石上面一片狼籍,香燭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被打飛到哪裡去了,符咒也被重又化為水的冰錐浸透了,只有那個香爐還完好無損的擺放在中間,連位置也沒移動一下。


  而其他幾方守陣者--段錦的樣子幾乎沒變,還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衣服頭髮紋絲不動,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阮瞻的臉色則有點蒼白,面前不遠的地方堆了半尺高的碎冰,臉上和手臂上有幾條擦傷的血痕,顯然打到他那裡的冰錐是最多的;再看阿烏那邊,她剛從草叢中爬出來,身上完好無損,也不知道用什麼巫術避過了這一輪襲擊。


  可是,她馬上要面臨下一輪攻擊了,因為關正趁大家躲避冰錐的時候已經從水裡走了上來,並且已經到了阿烏的面前。


  「小心!」看見關正氣勢洶洶的,而阿烏還一臉茫然,小夏忍不住驚叫出口。


  她的叫聲讓阿烏愣了一下,一抬眼就見關正揮著手中的黑木棒直襲過來,慌亂之中她本能的想向後躲,但馬上又想起自己不能離位,於是立即蹲下身子,躲過這一擊。


  「妳竟敢恩將仇報,還要幫著外人!」關正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阿烏雖然下定決心要幫助阮瞻制服關正,自己也擺脫那無盡的折磨,但畢竟長期處於關正的權威之下,見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瞻子就先怯了三分。所以,當關正的黑木棒第二次迎頭擊下時,她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擋去,根本忘了反擊。


  「扑」的一聲響,黑木棒結結實實地打在阿烏乾癟的手臂上,竟然發出了擊打枯木的聲音,而且她也沒有什麼吃疼的表現,好像挨打的不是她的肉體。當關正的第二棒和第三棒打過來,她照樣還是如此被動挨打,但她雖然不反抗,卻也不離開所守的方位!


  關正見她誓與自己對抗,心裡惱火至極。


  他之所以用冰錐襲擊四方,就是想藉機爬上岸,既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也可以趁機偷襲。他本想走東位,但那個香爐實在古怪,他打出的冰錐力道如此之大,卻連爐壁也打不到,這讓他心生忌憚,只好選擇北位。因為他明白阿烏絕不是自己的對手,而且還對自己心生畏懼。哪想到她雖然連手也不敢還,卻竟然死守此位不放。


  憤怒中,他打出了第四棒,阿烏照樣以手臂去擋,但在她的手臂接觸到木棒的一剎那,那堅硬的木棒忽然變得極為柔軟,游蛇一樣纏上了她的手,並順著她的胳膊滑到她的肩膀上,在她的頸窩處狠狠咬下。她只感到錐心的刺痛瞬間傳來,聲音嘶啞地悶叫了一聲。


  那已化為黑蛇的木棒並不因此而放過她,高昂起蛇頭,就要咬第二口,但還沒下口就被後方傳來的一股大力彈到一邊去了,蛇身在落地的一瞬又化為了木棒!

  
  關正一轉身,正見到第二個掌心雷劈過來,躲閃已經來不及,只好極為狼狽地就地滾開!


  「你偷襲!」他又氣又恨,連眼珠子都紅了。


  「彼此彼此!」阮瞻冷冷地說著,同時虛空畫符,向關正的方向用力一指。


  關正本能想躲,但阮瞻揮手處卻沒有任何東西襲來,當他以為是阮瞻體力到了極限,致使招數打空時,卻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驀然襲來,在他毫無防備之下,立即被拖到了場地中心,又回到了水潭邊上。


    他奮力掙扎了兩下,可是卻根本動彈不得,那看不見的繩索死死纏住了他。


  「妳沒事吧?」阮瞻問,但顯然不是問他,而是對阿烏所說。


  阮瞻早就看到了關正襲擊阿烏,只可惜當時他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又不好再要求段錦什麼,只好指望她自己能擋擋一陣。他知道阿百雅禁的巫術中有一種防守用的轉嫁術,可以把傷害轉移到距離最近的植物上,所以當他聽到枯木相擊之聲時,就知道阿烏正把關正的棒擊傷害轉嫁到身後的小樹上。


  當時關正背對著他,使他看不見關正的招數,不過當關正側身對著黑木棒施咒時,他明白阿烏可能躲不過了,所以立即一個掌心雷賞了過去!


  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她中了我的蛇毒,怎麼會沒事?」關正幸災樂禍地說,不顧自己的窘狀,依然十分惡意。


  「這裡輪不到你來說話!」阮瞻回了一句嘴,又一個掌心雷把關正打翻在地,眼睛卻在關切地望向阿烏。


  只見阿烏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痛苦之極,兩隻手茫然地在身上亂抓,顯然她的疼痛在全身亂竄,讓她找不到具體的方位。隨著她的臉孔迅速地變成黑紫之色,她的雙手越抓越快,最後扯住胸前的衣服哀叫起來,看起來像是疼入骨髓一樣。


  阮瞻說不出話,本來還想提醒她抑制蛇毒的,但那毒素流竄得太快了,還沒等他開口,毒氣已經在她的臉上顯現了出來,顯然無法再救治!


  她一死,這陣必破!而更悲哀的是,難道這個因為做錯了事而受了幾十年懲罰的人就沒有一次改過的機會嗎?


  阮瞻心裡遺憾的想著,眼睛還是望向阿烏。卻見她儘管疼得如此厲害,雙腳還是站在自己該守的方位上,並且奮力提起一隻手,在空中比劃起奇怪的手勢,並在痛叫中唱起了咒語。


  語畢,她哆嗦著跪倒在地上叩了一個頭,再站起來時,她身邊的一大叢野草像被切割一樣齊根折斷,隨著她長長的嘆息,飛起來盡數刺入她的身體,沒入數寸。露在體外的部分還堅硬的挺直著,讓她整個人看著好像一隻刺砥I


  這變故讓場內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關正在內。只見阿烏做了這些後就平靜了下來,並站直了身子,彷彿那蛇毒已經被制住,那磨死人的疼痛也消失不見了!


  「我要死了。」她平靜地說,「不過這陣不會破的!」


  阮瞻張了一下嘴,卻沒有說出話,只長嘆一聲。阿烏一直被自己的罪惡和對關正的恐懼壓得無法翻身,平時連人也不敢正眼看,長期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此刻如此平靜,看來果真是大限已至,救不成了!


  「謝謝你!」她笑,掩蓋在亂髮下骯髒的臉,此刻看來竟然有種平和的美麗,「終於可以贖回我的罪了,欠人家的債卻不能還的滋味我不用再嘗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她身邊那棵碗口粗細的小樹。那小樹因為被轉嫁了關正棒擊的緣故,樹皮破損嚴重,露出白白的樹心,但儘管如此,也不是輕易能搖動的。可是在阿烏的手抓之下,竟然「卡」的一聲攔腰折斷,倒在了阿烏的面前。


  阿烏彎腰抬起那半截斷樹,低聲吟誦著什麼,然後用力把斷樹插在面前的地上,在眾人的驚叫聲中,挖出了自己的一顆眼珠,「啪」地按在樹幹上。那眼珠並沒有因為用力拍打而破碎,反而完好的鑲嵌在樹幹上,活靈活現的看著場地中央。


  「師父說過,巫蠱之術在於自然之中,本應造福於人,護佑一方的。」阿烏做完這一切,有氣無力地說,「今天我以自身之魂附於此木,治妖除穢。石頭哥啊,你省悟吧!」


  話音一落,阿烏向後便倒,顯然肉身已死,只剩下附有她魂魄的斷木守在北方。


  四方陣沒有破!


  此情此景讓在場的人都傷感了起來,只有一個人沒有,就是關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沒有注意他而已,他就已經快要掙脫了那無形的繩索了。


  阮瞻見狀急忙虛空畫符,想要重新設置虛無結界,哪想到才一伸手就被斜刺裡閃過的一道寒光所打斷。轉頭一看,原來一直冷眼旁觀,只負責守西位的段錦祭起了陰眼。那陰眼是至陰至寒之物,它射出的寒光照射到關正身上後立即結了一層冰,生生地把關正凍在了裡面。


  「到時候了。」阮瞻冷酷地看著被冰住的關正,「現在我們要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受死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07 PM
第六十三章  小蟲


    關正被凍在一層薄冰之中,哪肯甘心束手就擒,肢體既然動不了,乾脆閉上眼睛,以念力發揮最後的力量。


  只見他胸口上一直沒有癒合的傷口血肉模糊,在冰層中非但沒有停止流血,反而愈加嚴重了,皮肉已經外翻一般。


  仔細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從他的皮肉、他的血管、他的身體內爬了出來!因為是和血的顏色相同,初看來會以為是血液的緩慢流動!


  他威脅要把阿烏做為『蠱人』,其實他自己才是!這個人為了蠱術偏執到如此地步,應該說是個蠱術天才的同時,也是個蠱術瘋子!


  那些小蟲好像有著巨大的熱力,才一出他的身體就把那密封的冰層從內層融成了一個個的小洞,隨著它們大量的湧出,整塊冰層變得像篩子一樣,才眨眼間的功夫就把堅實的巨大冰塊化成了麻玻璃一樣的東西,且極薄極脆,只要關正一掙扎,這『玻璃』就會整塊碎掉。


  段錦見狀,急忙輸靈力進入陰眼之中,想在那冰塊在外層再加籠罩一層,但卻讓阮瞻攔住了。在他看來,四方陣和連番的鬥法已經消耗夠了關正的力量,為了對付段錦的陰眼竟然連血蠱也動用了,明顯是強弩之末,可以用他的方法消滅關正了!


  因為關正的巫力太大了,殺死他的肉體是不能除掉他的。如果不能徹底解決。有任何一個機會都會借屍還魂,他就會是下一個司馬南!


  而且,他還要完成阿百雅禁的心願。


  喀嚓——


  冰塊從中間裂了一道大縫,然後分崩離析,關正從裡面一躍而出!


  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了任何血色,腦筋也不能再縝密的思考,一晚上連番的劇鬥。四方陣和陰眼的冷熱交攻,阿烏之死,加上他為了能夠勝利而運用了太多平時不用的禁忌之術,已經使他從腦力到體力都混亂不堪了,只有一個字在腦海裡反覆出現——那就是逃!


  他四處看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散亂了,但他還是判斷出正東方是最弱的一環。於是瘋了一樣向這邊竄來。他猙獰的面目,胸口處還在流淌的血及其血液中的蠱蟲,駭住了小夏,要萬里拉她一下,才意識到自己還有任務。


  她連忙從香爐底部把那個舊的荷包拿出來,遞給萬里。


  萬里高舉那個荷包,對著快速跑近的關正大叫。「阿百雅禁的聖物在此,禁止上前!」


  關正根本不理他這一套,繼續跑,萬里又連喊兩遍,他還是不理,眼見他馬上就要跑到面前了,萬里連忙一手拿起那支符咒木棒,一手把荷包劈頭蓋臉的扔到關正那裡!


  「你師傅的遺物,還給你!」


  關正下意識的接住。硬生生的停住腳步。用手一拈,覺得裡面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硬物,一時有點疑惑。此時他還能思考,不知道萬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沒有敢貿然打開。


  一抬頭,見到萬里諷刺的笑眼和小夏不可置信的神色,登時狂傲之心頓起。想他關正自阿百雅禁去後怕過誰?就算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師公也要哄著他說話!他是神子,有天授神能,是巫蠱之術的天才,難道今晚因為誤入陷阱就如此窩囊嗎?


  想到這兒,他一把扯開荷包,從裡面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竹筒,因為年代已久,顏色有些發黃。這在山林裡是最普通的東西,比較稀有的是它非常小巧,上面還用寫了巫文的木塞封住了口!


  這竹筒握在他的手心裡並沒有什麼異動,但他卻忽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覺得那手心中涼涼的感覺一直滲到了他的心裡。


  「故弄玄虛!」他冷哼一聲,壓下心底的不安。心想他們在八角樓已經用虛假的師傅遺物騙過他一次了,這一次也肯定是嚇唬他而已。


  阮瞻實力不如自己,一定是用詭計,他才不上當!


  這麼想著,他一伸手就把竹筒拋向空中。但那竹筒還沒落地,一直等在正南方向的阮瞻忽然祭出了一枚符咒!


  那符咒與平常他所用的符咒都不相同,不僅顏色不正常,是那種腐爛的黑色,而且還散發著惡臭,並不像充滿正氣的東西。


  可是這符咒祭出後,立即像一隻黑色的小鳥找到最喜歡吃的東西一樣,以閃電般的速度一頭紮向那個竹筒,在竹筒還沒落地的時候『砰』的撞在了一起。


  符咒登時起火燒燬,而那竹筒卻從中間生生的裂開,摔落在地上,但竹筒中的東西卻還停留在半空中。


  那是一隻小蟲,樣子有點像一隻大號的蚊子,不過卻有兩對翅膀,在陽眼的光芒下泛著淡淡的紅光。


  它像蜻蜓一樣能停留在空中一個點上,並不飛走,就停留在關正的對面,好似好奇一樣的盯著他!


  關正哈哈大笑,「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我的寶貝!師傅啊師傅,你果然是最疼愛我的,還給我留著這百年不遇的寶貝,等著這幾個傻瓜找來送還給我!來吧,寶貝的,到主人這裡來!你終於回來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他笑得如此志得意滿,好像把這一晚上的鬱悶和剛才的狼狽全部忘得乾乾淨淨,並且獲得了從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一樣,沒注意到四方陣已經撤了,阮瞻正向這邊走了過來,更沒注意到萬里和小夏臉上悲憫的神色。


  他抹了自己的一點血在手指上。然後向那奇怪的小蟲伸了出去。


  血氣在空氣中瀰漫。那小蟲不在停留在半空,而是盤旋了起來,彷彿判斷著血氣的來源和真實性。


  「是我,你的主人,不要猶豫了,來吧!」關正催促。


  話音未落,那小蟲忽然向關正俯衝了過來。關正微笑著,把手抬得更高一點,可當他看到那小蟲的飛行的態勢和軌跡,驀然變了臉色!


  可他來不及反應了,那小蟲利箭一樣射了過來,正中他的眉心!


  這麼小的一隻蟲子,撞到物體上應該沒有任何聲響,可是此刻卻發出『啪』的一聲,聲音之大好似關正被人扇了一個耳光。而且隨著這聲脆響,小蟲竟然沒入了關正的腦袋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正呆住了,不相信事情怎麼會這樣。他下意識的摸摸額頭,只覺得手下平坦一片。沒有任何痕跡,就像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連他自己也有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追殺之下產生的幻覺。


  這讓他有點茫然,抬頭看了看已經趕到的阮瞻,才想說點什麼,就覺得腦袋裡一陣劇痛。


  那劇痛來得如此猛烈,讓他情不自禁的痛叫了一聲,接著控制不住的翻倒在地。只感覺有一條絲在緊密的肉裡正往外抽。似乎那小蟲在他的腦袋裡吸食著腦漿,讓他整顆頭又木又疼,恨不得把腦殼敲開才能舒服!


  他意識總是這樣的,並不知道他實際上也是這麼做的。只見他滿地打滾,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大聲呼號。把頭向地上的石頭上撞,才一會功夫就血流滿面,整個人都不成人形了。


  「快殺了他吧!」小夏別過頭去,雙手也死死堵住耳朵。


  關正確實罪大惡極,他給那麼多人帶來那麼深重的苦難,即使無意中得罪過他,即使只是平常的商業競爭,他也會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折磨其它人時也許比現在他所受的還要殘酷,卻從沒有過一絲仁慈,所以他本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可看他現在的樣子,讓善良的小夏無論如何也不忍再看。


  所謂人死債爛,何況他得到的不是平常意義上的死亡。平常的死亡只是一種開始,善良的人得到另一種生,邪惡的人得到繼續的懲罰,等待著悔過的一天。而他的死亡是徹底的,因為他做的惡太多了,只有用被徹底消滅才能夠清償!


  阮瞻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拚命用頭撞地的關正,眼神也有些憐憫。他雖然一直努力要戰勝他,卻在這一刻突然覺得關正也只是個可憐人,總是想用最極端的方法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犯了滔天的大罪,鬧到自己沒有回頭的路。


  他揮手一指,讓關正的疼痛稍減。


  關正伏在地上,一瞬間忽然有些悔恨,自己曾經施加於人的,也是那麼痛苦的嗎?他無力的想著,下意識的抓住面前的一雙腳,慢慢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阮瞻那望不到底的眼睛。


  「我不明白。」他軟弱的說,「這是——我的蟲子,我小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為什麼它要害我?!我的蟲子——我的——我的——」


  「沒有東西是你的。」阮瞻心存憐憫,臉上卻還是淡淡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你所做的只能是爭取而不是強迫!可惜你一直不懂!」


  「那蟲子——只認一個主人,和人不同——那是我的!啊——」短暫的止痛效果消失了,關正又開始喪失理智一樣的在地上打滾、呼號!


  阮瞻長歎一聲,舉起了血木劍,喃喃的道,「我給你個痛快吧!」


  血木劍落下的同時,萬里遮住了小夏的眼睛。







  水潭邊上,什麼也沒有留下!密林裡也沒有存留任何痕跡,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對安然回到八角樓的三個人來說,心情卻很複雜。有劇鬥後的疲憊,有完成一件事後的輕鬆和失落,還有反思整件事情後的沉重!


  關正殞命的時候,天色也快亮了,此時再尋找段錦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了,大概在阮瞻撤陣的時候,她就悄悄離開了。


  這讓阮瞻覺得欠著她什麼,心裡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報答她一下,雖然她在佈陣開始時拖了點後腿,但最終還是幫了他們,困住關正的時候甚至是主動幫忙的。


  那棵代替阿烏鎮守著北方的斷樹也在關正死去的一剎那突然起火,連帶著阿烏的屍體一起燒得乾乾淨淨,灰燼隨風都落入了小水潭中,好像是阿烏自己的安排一樣。至於關正,在血木劍殺死他後,他的身體慢慢萎縮乾癟,最後變成了一截半米長的枯木,在經阮瞻的檢查,確認他確實連魂魄也不剩後,被就地掩埋在了水潭的邊上。


  這也算完成阿烏的一個心願吧!


  她因妒生恨,一念之差不僅害了許多人,也使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之所以一直穿著那雙新娘才會穿的繡花鞋,也許是幻想做了關正的新娘吧。現在把她的灰燼和象徵關正存在過的那段枯木埋葬得如此之近,但願她會感到幸福!


  說到底,她和關正一樣是個可憐又可恨的人,從不懂怎樣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會想要用極端的方法來強佔。只不過,關正的手段更加可怕、殘忍和偏執!


  小夏到最後也無法理解這兩個人——愛一個人而已,怎麼會成了仇恨和牽涉極大的災難!


  據阿烏講,關正自從師傅死後就開始煉製邪蠱,有好多還是祖輩相傳的禁忌之術,傳說運用其中之一都會受到天譴,何況他竟然把自己煉成了『蠱人』,從精神角度上講已經屬於瘋狂之列了。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要不斷的殺人,因為越邪,威力越大的蠱就越需要很多條人命來供養,他為養蠱,不受蠱的反噬,不得已要不停的殺人,即使他在一段時間內沒有要殺的人也要找一個無辜的人來做蠱的食品。


  但他殺的最多的是虐待父母的不肖子孫,大概是因為內心對父母的虧欠,是一種變相懲罰自己的轉移行為。他當年為婚禮之事遷怒於父母,或許還把自己從小遭人厭棄算在了不良父和瘋娘的身上,所以才會在盛怒下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之後,他一定極度後悔自己的行為,因為他畢竟不是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之人。這也就是他後來諸多矛盾行為的成因。


  他扮成關正接近小夏,渴望把她當成心目中那根本不真實的影子的替身。同時,他極度孤寂的生活著,非常渴望有人瞭解他的過去和他的內心,所以當他得知有阮瞻這麼個人後就故意設了個局,一步步把他們引入他的內心,他的過去。


  這也或許是不懷好意,想坐山觀虎鬥的司馬南惡意設局利用關正,也正巧阮瞻要摸司馬南的底,才在最後發生了這一切。


  關正想讓人瞭解他後,再殺死知情者以滿足自己的心理。但可惜,他惹了不該惹的人!當把他的自視強大遇到了阮瞻的破釜沉舟,結果只能是滅亡!


  「現在你給我講講阿百雅禁給了你什麼夢示,還有那個可怕的小蟲子!」萬里指了指小夏,然後指指阮瞻,「你來給我講講那個臭不巴幾的符咒的事。我一直給你們當哨兵,什麼真相也還不知道哪!」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08 PM
第六十四章 下一個是誰?


  原來,阿百雅禁在幻覺中告訴小夏:她當年在占卜的時候得到預兆,知道關正日後必然會危禍人間,可是他有著強大的天授神能,後天也會修練成了不起的邪異巫蠱術,到時候恐怕沒有人能真正消滅他。


  生而有異能的人,死後會更加厲害,不是普普通通就能殺死的,就算殺死了他的肉身,他的魂魄也會繼續為害。


  預兆中說,關正會遇到一個同樣擁有強大異能的人,倘若這個人不能徹底消滅他,那麼以後將會有更大的災難發生,而且再也沒有人能克制他!


  所以,儘管她痛心無比,卻不能再給關正一個自新和重生的機會,寬恕他意味著會傷害更多善良無辜的人!


  她就像一位真正的母親,對待自己闖下滔天大禍的孩子,恨不能以自己的命來換回孩子的悔過,可是儘管她善良、強大、悲憫,但世事是不容她選擇的!


  於是,她留下了那個小蟲子。她說,那是唯一可以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


  那種蟲子是自然界中一種從未被發現過的奇異昆蟲,也只在她們這一支雅禁流派中代代相傳,由師父在死前告訴自己選中的傳人,所以她才得知。


  這小蟲沒有名字,單性繁殖,成熟得很快,相應的,壽命也很短。它數量稀少,且出生後只能活一小時,極不好找。死前它會自動吸血覓食並在陰暗的樹叢中產卵,等來年七月的時候,就會從泥土中拱動出來。


  這種蟲子只在傳說中聽說過,並沒有人真正遇到,更別說煉製成蠱了。因為熱帶叢林中的昆蟲太多了,要找到一隻外表像大號蚊子,並且數量稀少、行蹤不定的昆蟲,其難度簡直可以比擬登天。就算找到了,如何能養活也是個問題,必須要在它出生後立即放置在一個乾燥溫暖但是黑暗的容器裡,並以一種奇特的壯族草藥混合自己的血來養,但儘管如此,也不能保證成功。


  可是一但成功,這蟲子的身上具備著養蠱人所夢寐以求的特性--它會以用血餵養它的人為主,一生只忠於這一個人,只聽他的命令,不會反噬主人。而且它的可塑性很強,可以製成各種蠱,全憑煉蠱人的個人能力。


  當時阿百雅禁預知到自己的命不長久,可是還沒確定誰是她的傳人,於是為了不讓這個秘密失傳,所以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司馬南。要他允諾在她兩個傳人中觀察,看誰的人品更值得托付這個秘密。


  她知道司馬南就算知道了這個秘密也不會去尋找小蟲,因為那需要她們這一派祕傳的煉蠱術搭配才行,而她本人比較傾向於向阿烏傳遞這個秘密。


  雖然阿烏能力不強,可是這與門派的傳承沒有太大的關係,但阿啞卻讓她不安,那孩子的神情表明他是那般不容侵犯,而且眼神中帶著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甚至覺得收他為徒是個錯誤,可如果收徒是第一個錯誤的話,那麼她把這件事告訴司馬南就是第二個錯誤。因為她說話時懷著矛盾的心理,並沒有注意這些話都被關正偷聽到了,這讓他覺得受到了忽視,並且對那無名的小蟲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是關正對想要得到東西的那股子執著和狠勁還是本來就應該發生天劫?阿百雅禁至死也不能明白。她只知道那千百年來始終無人尋找的到的小蟲,居然被關正找到了,而且還養活了其中一隻。


  然後阿百雅禁犯了第三個錯誤--她不該讓關正探知祭壇下暗格的位置,那裡面存放著許多流傳下來的蠱術典籍,其中還有許多是禁忌之術。當她後來決定把部分典籍銷毀時,關正已經默記下來了許多,所以他日後研究出了更多的邪異蠱術!


  對於那隻小蟲,關正本來想利用它貪婪嗜血的習性,把它煉製成禁術中那種會吞食人類魂魄的蠱蟲。可還沒等他煉成,阿百雅禁就通過那場不顧自身生命的祈天預兆得知了未來幾十年後的事情。


  於是她把那小蟲收了起來,通過異術改變自己的血氣,親自完成了蠱術的最後煉製,並設置了禁語,再把噬魂蟲存放在有封印的竹筒裡,作為未來對付關正的武器!


  換句話說,就是她以關正的身分設計了一個命令,讓噬魂蟲以為是來自主人,當關正打開竹筒,噬魂蟲就會根據這個錯誤的命令進入關正的身體,把他的靈魂吃掉,而後自己也化為飛灰。


  本來沒人可以制服關正的,但最後是他自己煉製的東西要了他的命!這就是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吧!


  「這故事真複雜。」萬里聽完小夏的解釋後說,「可是我才見妳躺了一下下而已。」


  小夏搖搖頭,又體會到了阿百雅禁的那種憂傷和無奈,「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到她對著我笑了一下,然後她心裡的所有東西都傳送給我了!」


  「聽妳這麼一說,我真想見見這位美人,可惜她從來不在幻覺中與我相見。」萬里一副遐想的樣子,「阿瞻,你能不能用一點神通,讓我和阿百雅禁來個人鬼相會啊?」


  阮瞻皺著眉頭,「阿百雅禁預知到多年後會有人住進這八角樓,而且會有一個婚禮,所以用自己的長髮承載幻覺,傳遞給小夏,並沒有她的鬼魂出現。到現在我也弄不清她的魂魄在哪裡,或者,她連自己的死也預料到了,提前做了什麼準備也說不一定。」


  「我有預感,」萬里說,「這件事好像並沒有徹底完結。」


  「廢話!這猜都猜得出!司馬南還沒有露面哪!」小夏白了萬里一眼。


  「吹點牛也被妳拆穿,太聰明的女人會嫁不出去的!」萬里輕敲了小夏的頭一下,「那要先讓阮大法師給我們講講符咒和香爐的事,反正事實證明,如果有什麼要找上我們,躲也是躲不開的。」


  「那沒有什麼,香爐是找包大叔借的,所以才會有靈力,讓關正的冰錐根本打不到。至於那張符咒--黃博恆的屍體和那包眼睛一起焚毀時,我見燒起的黑煙有異,所以用一張普通符咒貼在血木劍上,讓劍穿煙而過,充分吸收了其中的妖氣。你們知道,關正練的蠱術到後來已經練到了自身,可以說身上無一處無蠱的,所以我猜那包椰殼裡的眼睛恐怕也與他自身的血氣有關。」


  「你還真是有遠見,從那時候就開始考慮對付真正的幕後人了!」萬里讚了一句。


  「沒辦法,敵強我弱,如果要以弱勝強,不只是拼狠那麼簡單的。」阮瞻邊說邊站起來,「先休息吧,自從進了山以後一直提心吊膽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睡醒以後呢?是馬上回去還是在山裡住些日子?」小夏問。


  「隨妳喜歡吧。」






  小夏選擇了留下,因為她想在安穩的情況下瀏覽這裡的自然美景,體會這裡純樸的鄉情民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隱隱中有什麼叫她留下。她說不清是什麼,但就是覺得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一樣。


  他們還住在八角樓裡,而且由於村長知道他們的事,也知道事情完滿的解決了,所以默許了他們。三個人每天各忙各的,都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來,然後抱頭猛睡,和真正的度假一個樣,但小夏心中那個遺留的感覺卻遲遲未到。


  然而在他們要離開大山的前一個晚上,小夏在半夜的睡夢中突然醒來了,清醒異常。這感覺她很熟悉,已經有過很多回了,證明有什麼東西在叫她!


  她躺在床上不動,瞪大眼睛看著竹樓的圓頂,猶豫著是叫阮瞻還是看看情況再說。這八角樓一直是她自己住在三樓,那兩個什麼也不忌諱的男人則睡在二樓的寬大祭壇上。



  「岳小夏!」一個女人的聲音細聲細氣地叫她。


  小夏的心一激靈,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正是幻覺中阿百雅禁的聲音。


  「岳小夏!」


  小夏翻身起床,擰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作夢,那麼阿百雅禁為什麼找她?難道正如她所感覺的一樣,她有心願沒有完成,想要找人幫忙嗎?


  她幫過他們,何況她那麼善良,應該幫她的!


  小夏赤著腳慢慢走過去,緊張的從窗口探出身子向下望,右手握緊胸前的護身符進行自我保護。


  她不是不相信阿百雅禁,她堅信她絕不會傷害自己,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天使一樣聖潔,即使做了鬼也是一樣不會害人!


  她是怕有其他不懷好意的東西冒充阿百雅禁來引誘她!


  夜涼如水,明鏡高懸,微風下的林海輕輕起伏著,一派寧靜安祥的氣氛,沒有任何東西在樓下叫她。細細感覺一下,也沒有頭皮發麻、汗毛直豎的情況,或者被盯著的不安感,難道是因為明天就要離開了,所以她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下又做怪夢了?!


  「在這裡。」


  柔美的嗓音又在小夏的背後突然出現,嚇了全神貫注盯著樓下的小夏一跳,差點從這半人高的窗子跌下去。


  驀然回頭,只見房間裡空空如也,自己的床上也沒有什麼,那麼聲音從哪裡來?


  月光明亮,室內的陳設又極其簡單,使她能清楚的看清房間裡所有的景物,所以她又從左到右把整個屋子巡視了一遍--最左邊是水盆,黃博恆逼婚那一幕就是發生在那裡,可現在那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異動;然後是竹門,看起來雖然黑洞洞的,可是也沒有東西在那兒;再然後是衣櫃,這種東西倒是容易藏點東西,她曾經在櫃子裡被人皮衣服附體,此刻櫃子的門大大的敞開著,裡面堆滿了她蒐集來美麗的少數民族服飾,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中間是她空空如也的床;最後就是她的右手邊,那裡有個梳妝台,上面有些簡單的梳洗用具,還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銅鏡--


  當她的目光掃到銅鏡的一剎那,鏡面閃過一絲光華!


  聲音來自鏡子裡!


  小夏咽了咽口水,慢慢向側面歪了一下身子,使本來和鏡子平行站立的自己能有角度可以看到鏡子裡面。隨著這角度越來越大,她終於看到了!


  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那裡,不是她自己,而是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此刻正微笑看著她--是阿百雅禁!


  儘管小夏有心理準備,這些日子來膽子也大了許多,但還是駭得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叫起來。任誰在半夜看到鏡子裡出現一張已經去世多年的人的臉也會心驚膽顫,哪怕鏡子裡是個極溫柔善良的人。


  「對不起,嚇到妳了。」阿百雅禁歉意地笑笑。


  小夏又愣了一會兒,發僵的身體才漸漸回暖。她有點困難地向前邁了幾步,然後轉身面對鏡子。


  「妳在等我。」阿百雅禁說。


  「是妳在讓我等妳。」小夏雖然嗓子發乾,但終於說出話來了。她平靜下來後就不怎麼怕了,相反有點奇怪感,對阿百的命運,對她與司馬南的感情糾葛,還因為她總是在幻覺中出現,這次卻是在現實中有所交集。


  「是我在求妳等我。」阿百雅禁仍然溫柔地微笑,「妳真是個天生感應力很強的人呢,不要總覺得自己沒用,能感應到別人感應不到的,就很了不起。」


  小夏沒說話,但恨不得抱一下那面鏡子。她總覺得自己是個砸鍋匠,沒想過自己也是了不起的,何況這還是一位最厲害的雅禁說的。


  「妳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為什麼來找我?」小夏問。


  「我是有個未了的心願。」阿百雅禁幽幽地嘆了口氣,「為了這個願望,我一直等待,不肯去我該去的地方,只為了給他一件東西。」


  「司馬南?」


  阿百雅禁點了點頭。


  小夏想告訴她司馬南有多麼壞,多麼邪惡,根本不值得她去愛,他甚至還有個叫洪好好的情婦,可是一看到她溫柔純潔的臉,那句話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要怎麼幫妳呢?還是我去把阮瞻叫上來,大家商量?」


  「不要!不要找他!」阿百雅禁有些驚慌,但見到小夏疑惑的神情後又連忙解釋,「妳大概不知道他身上潛藏的異能是多麼強大,或者他自己也不特別清楚。我畢竟是--所以是不能靠近他的,我們現在說話也是在妳半幻覺的狀態,所以才沒有驚動他!」


  「可是--」


  「不是要妳瞞他,妳可以稍後再告訴他。而且,我還需要他的幫忙--我被鎮在一個東西下面,魂魄出不來,只好靠一點殘存的意念來找妳,所以我努力了好久,才能在妳離開前積蓄到足夠的力量。」


  「要我怎麼做?」


  「替我求阮瞻解開那個壓住我的東西,然後讓我附在這面鏡子上,帶我去找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0 PM
面對一個失去確切方位的、也沒有一個活人的城鎮,阮瞻、小夏和萬里又要如何應對,多宗事件的幕後黑手司馬南會被除掉嗎?阿百雅禁與他有什麼恩怨?又有什麼鬼怪會出現?
      請期待觀賞--驅魔人第六部:迷城。



驅魔人第六部:迷城  作者:柳暗花溟  

   第一章        洪清鎮


  枯井裡。


  阿百雅禁的遺骸竟然坐化在八角樓後的一口枯井裡!那地方距離他們的住所是如此之近,但以阮瞻的能力竟然沒有發覺任何鬼氣和陰氣,而阿百雅禁要想傳達信息給小夏也是艱難無比。是什麼封印和禁制這麼厲害?


  阮瞻在井裡耗了一個上午,才發現是一個砌在井壁上的符咒壓制住了阿百雅禁魂魄中的所有氣息。這符咒的樣子和封印的手法如此熟悉,讓人一下子就想起在日本鬼事件中,地下室的牆壁上以磚和水泥形成的禁制符!


  這竟然是阿百雅禁的鬼夫——司馬南幹的!


  這讓小夏更堅定了帶阿百雅禁去找司馬南的決心,她也想替這個善良又美麗的女人問問:他狠得下心這麼做,當年究竟有沒有一點點真心愛過?!


  之後,他們就帶著阿百雅禁的魂魄回到了家,而司馬南卻再一次消失,出入境的記錄表明——司馬南和她的情婦洪好好,也就是名義上的本市首富張群和女兒張雪去了國外!


  在這種情況下,小夏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有那個能力追到國外去,只好讓阿百雅禁和她住在一起以等待時機,她就不信那個司馬南永遠不回來。他還沒有害到阮瞻,還沒有拿到阿百雅禁手裡的東西,怎麼會就此放手?!


  她心裡幼稚的想著,就當是阿百雅禁來旅行了,走出那座大山看看幾十年後的花花世界。所以,她每天一到晚上就背著一面鏡子四處閒逛,然後就泡在『夜歸人』酒吧裡,暗中實行她的『農村包圍城市』的泡帥哥計劃。雖然還是沒什麼成果,但她一個月來樂此不疲。


  至於她的工作——在他們待在山林的這段時間,博恆集團傳出了集團主席黃博恆突然辭世的消息,葬禮竟然也辦得有模有樣的。然後根據這位本市十大優秀青年企業家之首的黃先生的遺囑,把財產全部捐獻給了『援手法律事務所』。專門做為法律上的慈善基金。此義舉又博得了眾多的欽佩和讚歎,只有阮瞻他們知道這不是司馬南搞的鬼,就是關正早先的安排!


  資金既然到位,法律援助事務也該照常進行,所以在小夏不思進取的白拿了一個多月薪水後。援手事務所的新領導來找她了,說她的假期就此結束。讓她被老闆遺忘,但薪水照拿的願望徹底落空。


  而且,她的新工作也派了下來。


  「出差是什麼意思。」阿百問。


  因為和小夏相處久了,阿百雅禁的尊稱已經被更為親密的直呼其名所代替。而對於小夏而言,有個人和她一起住在這個小公寓裡,也是很愉快的,儘管只是個『鏡中人』。


  「就是外出工作一段時間。」小夏很沒有形象的抱著西瓜吃,「這一次是鄉村普法宣傳,我要在一個月內去四個法制意識比較淡薄的鄉村去。向人們宣傳,如果正當權益受到侵害就要運用法律武器,就是說——」她見阿百不太懂她說的話,就換了另一種方式解釋,「如果人家做了不講理的事,傷害了你,你不要忍耐,而是應該按照我說地方法去告官,找可以講理的地方說理去。」


  「這是幫助人的善舉啊!」


  「是啊。這是好事!」小夏把阿百的興奮對比著自己的無奈,充分鄙視了自己的心態一下,「我是個壞心眼的都市人,不喜歡吃苦,自私。嫌麻煩,所以有點不想去。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真能幫助很多弱勢的人,不那麼牴觸了。好,收拾東西去!」


  「 你不和萬里、阮瞻他們告別嗎?」


  「今天通知我,明天一早就要走啦!真是的,也不給人家一個緩衝期!算啦,一會兒打個電話就好。」


  阿百見小夏房間裡窗簾已經掛好,就從鏡子中飄了出來,幫小夏收拾行李。這讓小夏感覺有點奇怪,雖然阿百經常幫她整理家務,但她還是不太習慣。總覺得自己弄來了一個好心的田螺姑娘來幫自己,並不是她要幫人家!


  「你可以帶我去嗎?」阿百怯生生的問,「就是——那個出差!」


  「當然啊!不然我把你自己留在這裡,不是和你在井裡一樣——」小夏急忙住嘴。


  阿百明白她的意思,卻只是溫柔的笑笑,「是啊,很寂寞呢!不過有個人可以想,日子也過得很快!」


  看著阿百憂傷中帶有甜蜜的臉,小夏不知道說什麼。阿百應該知道是誰封印住她的,可為什麼她就不恨他呢?


  「我附在其它東西上吧。」阿百轉移開話題,「你不能總是抱著一面鏡子到處跑吧。」


  「也是,這面銅鏡還真是沉。」小夏立即配合著不再說這件事,而是邊說邊四處搜索,一眼就看到梳妝台上擺著的一個銀手鐲。


  那手鐲是她從山裡帶出來的,半寸寬的薄銀圈,鏤空雕刻著花紋,式樣極其簡潔古樸,正中有一顆花生仁大小的紅色珊瑚石,靠近手腕的斷開處,一側還鑲了一顆更小巧的綠色石頭,戴在小夏白皙的手腕上有一種野性之美,萬里的評價是——非常性感。


  「你藏身在這裡吧,我再把麻花絲纏上一點,這樣又漂亮,你也方便些,好嗎?」


  阿百欣喜的點點頭,為能和小夏出門而高興。


  麻花絲是小夏胡亂起的名字,實際上只是一些五彩絲線,讓小夏給編成了一條麻花繩。那是阮瞻送給她的,絲線上附有封印力。當她把絲線繫在銅鏡後方的支架上時,就把阿百封在了裡面,雖然她不解開麻花絲,阿百就出不來,但這方法有一個巨大的好處——阿百可以大白天和小夏四處逛。







  一個月中,小夏跑了四個地方,每一個地方會待上一周,好在事務所的行程安排比較合理,他們雖然是民間性質。不是官方的,卻不僅和當地都聯繫好了接待人員配合工作,而且一直在北方一個大省內的下屬鄉鎮進行普法宣傳,並沒有進行大範圍『轉移』。


  不過,她本以為她要去的這四個鄉鎮級的地方都是貧困鄉鎮。沒想到最後一個地方並不是,雖然表面上看來也是如此。


  這個鎮叫洪清鎮。有五萬多人口。因為背靠一座不知名的山,冬天的時候風很烈。割在人臉上火辣辣的疼,所以從前的鎮名叫做辣子口,後來根據一位很有名的風水先生的建議改名為洪清鎮。


  鎮名中有兩個字帶三點水,其意是要為這座缺水且貧困的鎮城帶來水源和財運。


  說來也怪,自從改了鎮名後,不到十年時間,辣子口果然大變樣。不僅在鎮下發現了豐富的地下水資源,而且在現任鎮長的領導下,迅速脫貧致富,成為這個北方大省的首富鎮。


  說它表面上看來還是個貧困地區,是因為鎮的土地面貌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房子沒蓋,土路也沒有修,除了幾間當地私營的旅店和飯店還像點樣子,初看上去還是貧困鄉鎮的觀感。


  據說,當地政府頗有點廉潔簡樸之風,之所以沒有立即建設和整修鎮子,是因為一直為科學規劃和整體建設新鎮籌劃、準備和積蓄力量。目前新鎮已經建成,就在舊鎮以西幾公里處,就等著秋天的時候舉鎮搬遷了。


  負責接待她的人叫毛富。副鎮長,主管政法和文化方面的事務。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精幹的體型,衣著和髮型都帶著小城鎮知識分子特有的整潔和樸實,作派卻又有點當官的架式,雖然溫和但有點不講理的優雅感。


  對於副鎮長親自接待,小夏有點意外,或者說受寵若驚,畢竟她只是民間一個機構的代表,有點慈善的性質。在其它三個地方,雖然也有當地與政法有關的工作人員協助她,但沒有『官方』人員那麼隆重,而且這是真正的『官』。


  另外,這場面她也不喜歡。她從來不喜歡虛假寒暄的那一套,何況毛富還說了一大套官樣文章,諸如法律建設多麼重要、民間的法律援助是多麼難得,外加誇獎小夏多麼漂亮大方,讓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說,還煩躁得想睡。


  特別是當她得知,明天和她一起去這個鎮的下屬鄉村進行宣傳的,除了兩位政法工作人員,還有毛富副鎮長,兩名當地的文字記者,兩名『誠心』邀請的省電視台記者,還有不知道什麼長啊官啊的,竟然一共有十五個人隨行時,立即明白了他們援手事務所的善舉,到了這個洪清鎮竟然成了個別官員沽名釣譽、標榜政績的工具。


  等她離開,這裡的報紙和地方電台都會報道鎮領導多麼關心法制建設的事情,弄不好還會被省裡樹為典型,為一眾官員帶來實惠,而這麼熱鬧,普法宣傳的意義和效果就會降低很多,甚至於無,那麼使她疲憊萬分的旅行也沒有了意義!


  「岳小姐果然是大城市來的,連手鐲也那麼漂亮!」一個叫趙家遠的長臉諂媚的說著,還『不小心』碰到了小夏的手腕。


  小夏當即怒目而視,一點面子也不留。毛富一見連忙打圓場,可小夏再不想和這些人待在一起了,藉口還要準備明天的宣傳內容,拒絕了他們在本鎮最大的飯店安排的飯局,一個人回到了旅店。


  這旅店也是鎮子中最大的一家,環境還不錯,老闆一臉的八面玲瓏和熱情溫和的模樣,有著幹他們這一行特有的神色。不過,小夏總覺得他在看自己時眼神有點試探和玩味,又有點欲言又止,這讓她有點奇怪。


  「有什麼事嗎?」她問一直跟著她到房間的店老闆。


  「沒有事。」老闆擺出他的職業微笑,「這麼早回來,岳小姐恐怕還沒有吃晚飯吧?要吃點什麼呢?」


  「隨便來一點什麼吧,不過不要牛肉哦。」小夏肚子還真有點餓了,所以也不客氣。


  「好好,馬上給您送來。」店老闆答應著,但真著沒動,當小夏疑惑的目光掃過來時,連忙問,「房間——還滿意嗎?」


  「很好——真的沒事嗎?如果你有法律問題——」


  「不不不,沒有,沒有。」店老闆忙不迭的擺手,好像就怕人會以為他有事情。


  他的行為實在令小夏有點好奇,但她實在有些累了,前三周的山村之行大大消耗了她的體力,所以她並沒有追問下去。


  她明天要去的是一個離鎮子最近的鄉村,清晨出發,晚上還會回到鎮裡。她想明天如果回來得早,又不用應酬那一批土官僚的話,她會研究一下店老闆究竟有什麼問題,能幫就幫他一下!


  她洗過澡就上床了,頭才一挨枕頭就進入了最原始的那種睡眠,黑暗,昏沉,沒有夢。然而她睡覺一向很驚,在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聽到很輕微的『咚咚』聲,好像有人在踮著腳走路。


  迷迷糊糊中,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阿百在幹什麼,雖然阿百這三周來和她的作息是一樣的,但有時候晚上會出門四處轉轉。阿百對這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像個真正的小孩子,這讓小夏很願意成全她的所有心願,從不阻攔她,反正她那麼善良,根本不會嚇人,害人,到處幫助人的事倒是經常去做!


  她這麼想著,就翻了個身繼續睡,但一個意識突然刺入她的頭腦,讓她立即清醒過來,渾身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阿百是鬼,走路不會出聲的,也從不會驚醒她!而且——她洗過澡後,把手鐲放在了浴室的梳妝台上,忘記了解開上面有封印作用的麻花絲了。大概阿百也累了,早就潛身在手鐲裡睡著了,根本沒有提醒她!


  那麼是誰在房間裡?她明明鎖過門了!難道是小偷?!


  『咕咚』一聲重響,又傳來一陣『咕嚕嚕』的物體滾動聲,好像什麼東西倒了,滾到了浴室的門邊!


  噓——


  一個男人的聲音提醒浴室邊的『小偷』要小心。受驚得小夏更加不敢動彈,因為那聲音竟然來自她身後那側床頭燈的方位!


  不止一個『賊』進入她的房間了嗎?她要怎麼辦?她現在手無寸鐵,目前阿百也不能出來幫她!如果她自己跳起來和呼救或者搏鬥的話,她身上的睡衣很性感,假如對方見色起意,不止劫財還要劫色怎麼辦?


  她的冷汗直流,沒想到身後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好熱啊——我喘不過氣——放我出去——真的好熱啊!求求你!放開我!」


  隨後一片『嗚嗚』的哭聲傳來!


  全是男人的聲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2 PM
第二章  山雨欲來



    小夏毛骨悚然!


  尤其在她腦袋後面、也就是床頭燈的位置傳來的異物存在感,讓她再也無法縮在被窩裡繼續裝睡,『騰』的一下翻身坐起,迅速的撲過去擰亮前面一側的床頭燈。


  溫暖的黃色燈光瞬間亮起,在房間內掃出一個昏暗的半圓,但只照亮了大半個房間,浴室門口還是處在黑暗之中。


  小夏瞪大眼睛,想要看透那一片黑暗,生恐那裡有什麼異動。然而好像與她有感應一樣,又一聲『咕咚』聲慌慌張張的響起!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小夏又撲過去開另一側的床頭燈,完全忘了剛才讓她頭皮發麻的感覺正是出自那一側!


  她的動作又急又亂,手掌一下撫到了瓷製的檯燈底部,但還沒有摸到開關,就有一種火燙火燙的感覺傳來!她下意識的縮手,卻沒料到手被粘到那瓷座上,一扯之下,竟然連檯燈也拖回到床上!


  「救救我,好熱啊!」檯燈發出了一個男人的哭腔。


  小夏『啊』的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跳下床來,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撲向浴室——阿百在那裡,她生前是了不起的雅禁,一定會有辦法!


  隨著她闖到浴室門口,正好看到一隻花瓶歪倒在地上,正費力的想要『爬』起來,像一隻要翻過殼的烏龜!


  咕咚咕咚——


  花瓶又掙扎了兩下,終於『站』了起來!


  這花瓶是擺在房間桌子上的裝飾品,雪白的瓶身上隱隱露出淡紅色的花紋,極其漂亮,小夏愛它樸素中的華麗,還曾在睡前把玩了一陣。而此刻這本該沒有生命的物件正鬼附身一樣站在當地,仰著頭『看』她,黑洞洞的瓶口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小夏完全駭住了,呆立在浴室門口不能動彈,直到浴室中有聲音叫她,才讓她在大驚之下意識到那是阿百,慌忙闖了進去!


  那隻銀手鐲就擺在梳妝台上,散發著一點點銀光。的確是阿百在叫她!


  她衝過去拿起手鐲,當它溫涼的質感在她手心裡蕩漾開。才讓她感覺那一直徘徊不去的火燙感漸漸消失了。她試圖解開那有封印力的麻花絲,但越是心急,越是慌亂就越是解不開!而門外卻持續不斷的傳來腳步聲,還有開門聲!


  這嚇了小夏一眼,以為是浴室門被打開了,手上一用力,麻花絲被扯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我聽到你叫了一聲!」阿百關切的問,「你看你,臉上全是汗!」


  「你沒感覺嗎?」小夏看著浴室的門,還關得好好的。現在有阿百陪著她,她感覺安全得多。但是和意外阿百竟然對外面那麼邪異的事竟然沒有感應,「花瓶——花瓶和檯燈都活了,一直說熱,要我救,還像男人一樣哭!」


  阿百見小夏臉孔雪白,身體也瑟瑟發抖。連忙穿牆而過,小夏則打開浴室門緊跟了出去。可是房間裡的情況卻讓她們面面相覷——什麼異常也沒有,那個白色花瓶還好好的擺在桌子上,檯燈也正常極了。


  「剛剛明明——」


  「噓——」阿百打斷了小夏的話,慢慢飄到桌邊去,對著那個花瓶看了又看,然後又去看那盞檯燈。


  「怎麼樣?」小夏心急的問。


  「很正常。沒有鬼氣!」


  「可是我——難道是我做了噩夢?」小夏半信半疑的蹭到床邊,壯著膽子極快的摸了一下檯燈,手感微涼,沒有絲毫的溫熱感,更不用說火燙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雖然剛才的感覺太真實了。可是現在面對著擺在眼前的事實,她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被魘住了。


  而正當她以為是自己鬧了笑話,謊報軍情時,阿百卻吸了吸鼻子,「這房間有生人味,有人進來過!不過你別怕,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


  「就是說剛才進了小偷了?我聽到的腳步聲難道是——」


  「我也不知道,可我覺得剛才嚇到你的不是幻覺或者噩夢,有可能是有人裝神弄鬼的故意嚇唬你。或者確實有怪東西,你一進浴室後它們就又離開了!」


  小夏一時沒有說出話,因為阿百得出的結論有點出乎她的預料。想了一會兒,她抓起床上的衣服,「如果是鬼,你來解決;如果是人,我這就去找店老闆。我想起來了,今天他對我的態度一直怪怪的,說不定問題就出在他那裡!」


  「你不要衝動哪!」阿百攔住胡亂穿著衣服的小夏,「現在這麼晚了,咱們又沒有證據,怎麼好去打擾別人,如果弄錯了,不是很失禮嗎?這樣,反正現在一切平安了,你再睡一會兒,我來保護你。明天一早,你去試探一下店老闆,然後我們從村子回來再想對策。」


  小夏想了一下,「也好,是不該打草驚蛇。假如你一出來,他們就嚇得跑了,估計也沒有多麼厲害,了不起是一間黑店!哎,我總改不了莽撞的個性!」


  「可是有人就是愛你這橫衝直撞的性子呢!」阿百微笑著,開了個玩笑。


  小夏沒回嘴,但心裡有點成就感。阿百才和她回來的時候非常拘謹羞怯,如今快樂輕快了許多,如果不是她一心念著要找司馬南,阮瞻又說人類不宜和靈體長期待在一起,她真想和阿百做永遠的朋友!


  之後,她和阿百又研究了一下明天試探店老闆的事,然後就回到床上去繼續睡覺,可是一旦平靜下來,就又想起了剛才的事。有阿百在,她不害怕了,不過卻好奇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鬼,倒沒什麼。或者出於惡意恐嚇,或是有事找她幫忙,不會有其它解釋。如果是人,而且還是店老闆就奇怪了。她沒帶什麼錢,也沒有貴重首飾,說是圖財害命說不通;她一輩子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當然也沒有恩怨,更說不上仇殺;如果是為了她的美色。她相信自己還沒美到那個地步,況且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店老闆對她的興趣決不是那方面的。


  難道他有什麼冤情找她幫忙?可是什麼冤情要採取嚇唬人這種可怕又惱人的方式?!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時才又瞇了一會兒,可就這麼一小會兒,她又做了個怪夢,但醒來時卻完全忘了,只隱隱記得她走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城鎮裡。


  更奇怪的是,早上找店老闆時,他竟然不在,據說天一亮時就出門辦事了。


  這也太巧合了,還是他根本是躲自己?


  小夏本想深究一下。可一大隊人開著三輛車等她一起下鄉去進行普法宣傳,她不得不先放棄這個計劃,急忙把阿百重新封印在手鐲中就離開了。


  這一天極其難熬,不僅是沒修過的路極其顛簸,差點讓她把昨晚吃的東西都吐出來,而更讓她差點嘔吐的是這一天的工作情況。好好的普法宣傳成了副鎮長毛富的個人報告會外加其它幾個官員的分項報告會,還有長達幾個小時的記者訪談和電視錄像!


  其它三個地方都沒有像他們這樣的!


  這使她心裡暗暗發誓,明天就算用腿走,也要自己去下一個村,再也不和這些人在一起!


  直到黃昏時分,一行人才浩浩蕩蕩的離開,車尾後揚起的塵土是當天唯一留下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覺得噁心的緣故。回程才一過半,天色忽然變了。晴朗的夏日黃昏突然陰暗了下來,狂風大作,感覺烏雲直壓下來一樣,把三輛車,十五個人死死的按在了山路上。


  這讓小夏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安,毛富則在一旁打哈哈道。「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這時候才能體會人生的蒼涼感和變化無常啊。」


  小夏本不想理會這位毛副鎮長掉他的假書袋,可是一想自己目前是在人家的地面上,不好太得罪人。這些偏遠地方法律意識淡薄,個別不講理的官員和土皇上一樣,到時候如果真對自己有什麼不利之舉,她都沒地方哭去了!所以她隨便擠出個微笑,應付了兩句。


  可能是因為小夏的緊張和恭維讓毛富很高興,他開始安慰起小夏來,「放心,山裡的氣候是這樣的,一時雨一時晴的,變天比女人變臉還快!哈哈,當然不是岳小姐這樣知書達理又美麗斯文的女人啦,是吧,小劉?」他拍拍坐在前面的司機。


  劉司機連忙點頭,但還沒有來得及附和他幾句,就聽到『嘎吱』一聲,全車人都急速向前俯衝,車子驟然停下了!


  「怎麼啦,小劉?」毛富剛才正在志得意滿的大笑,完全沒有預計到這種情況,寬闊發亮的額頭一下撞到前座上,非常惱火。


  「我剛才——看到一個跑到車前面!奇怪,那人跑得真快,一閃就不見了!」後視鏡中映著劉司機蒼白的臉,顯然嚇的夠戧。


  「這一段是山路,荒山野嶺的有什麼人!一定是你眼花!」毛富又斥了一句。


  劉司機唯唯諾諾的咕噥了幾句,沒敢反駁,但看那樣子是對自己的視力深信不疑。


  「快開車吧,毛鎮長沒說錯,一定是你眼花了!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呢!」坐在副駕駛上的,是昨天藉著手鐲之機,試圖對小夏毛手毛腳的趙家遠。看來他是毛富的嫡系,所以一直鞍前馬後的跟著,不過因為小夏對他有明顯的惡感,一直沒有說話而已。


  「你看你個笨蛋,剎車這麼急,看,都熄火了!」他笑罵了一句。


  劉司機沒再說什麼,開始重新打火,但打了半天,車子就是無法啟動了!


  「怎麼啦?」毛富有點煩躁。


  「熄火啦。」劉司機答。


  「廢話,我知道,可是怎麼開不起來啦?」


  「我——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劉司機說著打開車門,走下車去。


  小夏不願意和這兩個人單獨呆在車裡,所以也跟了下去。一下去,就發覺天色更陰暗了,已經變小的山風中已經帶了些濕氣。


  「不然,讓小劉一個人修車,我們跟後面的車先回鎮吧,我看這天——」不知什麼時候趙家遠也下了車,對依然坐在車裡的毛富建議,「這雨下來就不小,這條路還沒修,泥路打滑,太不安全了。」


  三輛車中他們這輛車走在最前面,而且拉開了一段距離,此時後面兩輛車才跟上來。


  「也好。」毛富有點懊惱的從車廂裡爬出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對著小夏,「對不起啊,岳小姐,鎮裡的財政全力支持建新鎮了,車子不太好。這不,不過是剎個車,就死火得徹底,趴窩了。希望岳小姐不要介意,和我們擠擠後面那兩輛車,失禮了,慚愧慚愧!」


  小夏本不想和他們擠,不過這陰暗的天氣像要把人吞噬一樣,讓她不自禁有些害怕,不得已點了點頭!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的,當他們走到後兩輛車那邊時才得知,那兩輛車也死火了,而且同樣再也無法啟動車子。


  這兩輛車是正常停下的,並沒有緊急剎車,為什麼也會死火?!


  「媽的。邪門了!」不知誰說了一句。


  一瞬間,現場安靜極了,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山風吹得山路兩側的樹木沙沙作響。小夏抬頭望去,卻發現好幾個人都鐵青了臉,似乎有點懼怕似的。


  「怎麼辦?」趙家遠打破沉默,問毛富。


  毛富猶豫了一下,好像難以做決定,但最後終於還是開口,「現在回村子是沒可能了,倒是離鎮子不遠,不然我們走回去吧。」


  「怕會趕上大雨吧,這鬼天氣!」一個省裡來的記者說。


  「這位省裡來的記者同志可能不知道,看這天氣,這雨下了就不太容易停,等天黑了,山路滑,開車更危險。而從這裡抄小路回去,只有三里多的山路,走得快的話,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這一帶我熟悉得很,而且車上有一些雨具和照明工具,可以應付一陣子。」趙家遠當然全力支持毛富。


  他這麼一說,現場亂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


  「我看這樣吧,大家民主表決,天氣不等人,大家早決定早行動!」毛富做決斷一樣的揮了一下手,「同意立即步行離開的,請站到我這邊。」


  其實這些偏遠鄉鎮的人本就比較迷信,眼見著天氣忽然變化就已經很意外了,再加上平時維護保養極好的汽車突然壞在半路,劉司機又言之鑿鑿的說看到什麼從車頭前跑過去,所有人都是想盡快離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的,只不過是怕大雨襲來,走山路比較艱難危險而已。


  此刻進行表決,鎮裡的人都不願意和毛富唱反調,省裡的記者和小夏又不瞭解具體情況,所以竟然全票通過步行回鎮的方案。而且一經決定,一行人就立即行動,只留下三個司機留下看車。


  走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一行十二人來到一條岔路上,向左邊走還是山路,向右卻地勢平坦,遠遠一看好像是那個新建的鎮子,走過一條乾涸的溝就是柏油路面了。


  「我們穿過這個新鎮子吧!」小夏提議,「這邊的路修好了,應該比較近。」


  「不行!」毛富和趙家遠異口同聲的大聲拒絕!其語氣的強烈和堅決嚇了小夏一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2 PM
第三章        空城


  「為什麼?這邊明明比較容易走的!」小夏訝異的問。


  毛富和趙家遠一時沒有回話,只互相看了一眼,小夏敏銳的感到這兩個人在用眼神交換著什麼信息,鬼祟得很。


  「是啊,為什麼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走羊腸小道啊。」一名省電視台的記者在旁邊答腔。


  她叫劉紅,和小夏是這一行中僅有的兩個女人,因此體力較弱,而且她還不像小夏那樣穿著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運動鞋,頭上綁著馬尾,而是穿著漂亮的套裝,高跟鞋,所以走過了大半的山路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臉上精緻的妝容已經花了,恨不得有人背她走才好。


  「再說,說不定馬上就會下雨了,我也走不動了!」她繼續說,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的天空陰沉得更厲害了,還隱隱傳來滾過的悶雷聲。每個人都明白,這雨一直沒有下對他們而言是太幸運了,假如冒雨趕路的話可能還走不了現在的一半!可是目前這種情況,不能再指望老天爺給面子了,必須盡快做決定。


  「你們不是當地人,可能不明白,還沒搬進人的新鎮是不能穿過的。」趙家遠在毛富的眼神示意下解釋。


  「可這是為了什麼?難道像禮物一樣,非要在選好的日子拆開?」沒等小夏反駁,劉紅先吵了起來,疲勞讓她有點氣急敗壞,已經顧不得保持了一整天的淑女風度了。


  「不是。」趙家遠連忙擺手,不敢惹這位輿論的喉舌,「我們這兒有個風俗,入新家前一定要舉行個儀式,請人唱三天大戲。然後才會入住。這次我們是全鎮搬遷,所以鎮裡早就研究好了搬遷方案,下個月就會進行了。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如果貿然進入就會破了風水,犯了鎮裡人的忌諱。雖然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不過民心還是要考慮一下的。」


  「就是路過一下,有什麼關係。」劉紅一依不饒,轉過臉來看了小夏一眼,尋求同盟。可小夏卻覺得人家既然有這個風俗。還是尊重一下好了,雖然她覺得毛富和趙家遠的神情中總有些閃爍,但還是沒有答腔。


  「好吧,你們不走,我自己走。反正這只是封建迷信,並沒有法律禁止!」劉紅見同為女人的小夏和作為同事的那個男攝影記者也不幫她,不理智的賭起氣來,對別人理也不理。朝著新鎮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根本不聽身後眾人的呼叫。


  「叫她自己走好了,反正我們是封建迷信,她是新時代女性!」一個主管政法工作的官員不耐煩的甩了一句。


  小夏記得他名叫王文革,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的,看來脾氣很好。沒想到他第一個不甩這位省電視台美女記者的帳。


  「我們這兒的人相信,一直空著沒人住的地方,會有不乾淨的東西藏在裡面,新鎮建成快一年了,從沒有住過,還這麼大,如果劉小姐不怕,就自求多福吧!毛鎮長,我們走這邊!」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在山風的傳送下,順利的敲進了劉紅的耳鼓,讓她一下剎住了腳步,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既不敢自己一個人走那個可能『不乾淨』的地方,又不好意思回頭。


  小夏見狀連忙打圓場。叫劉紅回來和大家在一起。她明白人們嘴上說自己膽大氣壯當然容易,但真正不怕並能沉著應對的並沒有幾個,她長這麼大,也只見過兩個人而已。


  小夏招呼了兩、三次,劉紅才怏怏的回到大部隊中。和大家一起繼續走山路。她一邊走一邊說此次多麼倒霉,不僅爬山路還要淋雨,以後再也不來了云云。不知道是不是她念的,反正本來天空只是一味的陰沉,雖然雨意濃厚但卻並沒有下起來,可經她一嘮叨,不到十分鐘時間,半空中突然打響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厲雷,瓢潑大雨不留情的傾瀉而下。


  這一下,一行人更狼狽了,僅有的幾件雨衣給了小夏、省台的記者和本鎮的兩名記者,其餘人包括毛富都是排成一隊,淋雨前行。


  雨出乎預料的大,打得人連眼睛也睜不開,四周像掛了一幕厚厚的雨簾一樣,離得稍遠一點的人都看不清面目,而且山路上的泥土和野草經雨水一打,奇滑無比,小夏還好,劉紅幾乎走三步就會摔一跤,到最後都摔得哭了起來!


  「再堅持一下,還有一小段路就會到鎮裡了。」前方傳來趙家遠的叫聲。


  小夏同樣沒走過這樣的山路,此刻也累得夠戧,只是咬緊牙關緊跟著前面的人,雨衣雖然擋住了雨,但身上的汗水同樣浸濕了衣服,何況臉上也滿是雨水,和穿不穿雨衣也沒多大的區別。


  她悶頭走著,沒想到撞到了前方的物體上,軟軟的,正是王文革的背,而她的背也被身後的劉紅撞到。


  「怎麼回事?」劉紅惱火的問。


  然而小夏沒法回答,因為她也和前面的幾個人一樣,完全被眼前的影像驚呆了!


  眼前,灰濛濛的雨簾中,一座城鎮靜靜的佇立在前方,在一片模糊中顯得奇異的清晰——四四方方的城,雖然沒有圍牆,但像古代的城一樣有個城門,只不過是象徵性的,由漂亮的青灰色石頭建成,古樸而有歷史感。城中有一排排整齊的綠瓦紅牆的小房子,還有一座高於其它一切建築物的高塔位於鎮中心!


  不是說不從這個鎮子中穿行嗎?怎麼現在又繞了回來?!


  「這是南門!」王文革喃喃的說,好像要解釋給小夏和劉紅聽,又好像說給自己。


  這個還沒有住人的新鎮在舊鎮以西,那麼它正對著舊鎮的是東門,剛才劉紅硬要進入的是西門,而他們現在繞到了城的南門了嗎?


  「有什麼不對嗎?」那名攝影記者本來是和一名當地的記者斷後的,此刻也湊了過來。「我們不從鎮中穿行,從外圍走的話也會路過城南啊。」


  「這條回舊鎮的山路要拐過一個小山坳,從這個方向應該是看不到新鎮的。」王文革機械的答了一句。


  他的回話聲音不大,但在大雨中卻特別清晰,再聯想起剛才所有的事情,汽車無緣無故的熄火,關於空城不乾淨的討論,突如其來的大雨,每個人的心裡都『咯蹬』一下,產生了不詳的預感。


  「是我!是我的錯,哈哈,對不起各位。」趙家遠的聲音在前方響了起來,不過明顯底氣不足,語音有些發顫,笑聲也乾澀無比,「雨太大,我帶錯路了,所以拐到新鎮這邊。我們——再走,一定會回去的。」


  一定會回去?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回不去了嗎?還是落入了什麼陷阱?!


  可不等小夏想明白,隊伍又機械的前行了起來,走了不知多久,當小夏就要精疲力竭的時候,前面的人又停了下來。


  小夏感覺相當不好,果然一看之下,發現前面又出現了那座他們一直想繞開的空城,這一次那青灰色的城牆上寫著『東』。


  是東門!那麼他們向與之相反地方走的話應該就會回到舊鎮上去。可是扭過頭去就會發現,那個方向是高聳的山壁,根本沒有路,也不會通向舊鎮!


  「是我錯,是我——」趙家遠又喊了起來,但聽來像條件反射,根本沒有說服力。


  「行了,繼續走吧!」攝影記者洪亮的聲音在小夏的身後傳遞到前方去,讓一瞬間有些驚慌的人們有了些安定感。雖然並不徹底。


  他的這番行為不禁令小夏對他有點刮目相看,本來她看這位名叫左德的攝影記者一直哈著劉紅,頗有點瞧不起他,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他顯示出了幾分男人的勇氣。


  隊伍再一次動了起來,不過這次小夏留了點心眼。她看周圍的景色沒怎麼變,開始懷疑他們走來走去還是留在了原地。決定拿點什麼做個記號。她身上沒有其它的東西,只好先扯下麻花絲想繫在樹枝上。沒想到這裡的樹竟然很高,她夠不到,幸虧左德出手幫了她。


  他大概是因為要陪著開始哭泣的劉紅,現在已經緊跟在小夏身後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也別出來!有事暗中聯繫!」她對著手鐲低語。


  如果有了危險,阿百出來救她的話。那麼其它人就會知道阿百的存在,說不定會不利於阿百,所以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此時天色愈發黑了,大雨中又沒有星月之光,一隊人就憑著每隔一個人才有的一隻手電照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蹣跚前行。


  小夏昏頭漲腦的跟在後面,只聽見『啊』的一聲叫,六支手電霎時照向了一個方向——新鎮又出現在雨中了,但是這一次是北門!


  小夏見狀立即在四周尋找,左德的手電瞭然的隨著她的目光走,果然在那兩棵挨近著生長的樹的樹枝上看到了一絲飄動的東西,赫然就是那美麗的五彩麻花絲!


  果然,他們是在原地打轉,如果不是雨夜中迷了路,就是遭遇了久違的鬼打牆了!可是那座城呢?為什麼他們待在原地不動,卻看到不同的門?是幻覺還是這座城是活的,它會自己打轉?!


  小夏正想著,就覺得被身後的劉紅推了一把,原來隊伍又開始走了,這回並沒有什麼人號召,自動就走了起來,大概這情況讓每個人都慌了神,潛意識的要逃開,所以想也沒想的就走了起來。


  小夏被夾在隊伍中間,被動的跟在後面,心裡雖然覺得大事不妙,不過腦筋卻凍僵一樣的轉不開,直到再一次看到了那條做記號的絲線,而同時也看到了這座城鎮的西門!


  「啊——」


  劉紅哀號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把抱著左德的腿開始今晚的第三次痛哭,不過這次是驚恐的哭。


  「我怕!我怕!」她嬌嫩的聲音在這時候顯得淒厲而嘶嘎,而且她這一哭把所有人心中恐懼不安的情緒都勾了出來,雖然沒有大喊大叫的失控,但場面也登時不穩定起來!


  如果人心一散,危險更會乘虛而入,無形中加大了人們受傷害的指數,所以此刻團結和鎮靜是最重要的!


  「別哭!大家聚到一起來!」左德又喊了一聲,本來看似溫和的人,語氣卻很嚴厲。


  其它人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聽他一喊,立刻安靜了一點。


  「現在我們留在原地不動,再繼續跑也出不去,只會徒耗體力。」左德大聲說,「圍坐到一起來,光線照到外面,有什麼事也不要慌亂!」


  「我同意!」小夏為了加強左德的話的可靠性,立即跟了一聲。


  「好吧,我也同意。」沉默了一會兒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毛富也回答了,然後就湊到了左德的身邊來。


  他這一動,其它人也陸續圍坐在了地上,穿雨衣的人都把雨衣都脫了下來,讓大家以手舉著共同避雨,並按照吩咐把手電滅掉三隻以保存電力,其餘薩那只則對著外側。


  現在天雖然很黑,不過看看表才不到十點。儘管他們已走了四個小時之久,但還有很長的夜等待著他們,必須保留一些照明的東西!


  一切安排妥當,小夏望向了還站在那兒的左德,期望他可以幫她把麻花絲從樹上拿下來,那是阮瞻送給她的,雖然不值錢,但她也不想弄丟了。


  左德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去搆樹枝,但在他才一錯身,小夏就見到他身後立著一個黑影!


  那黑影看不清面目,全身都黑乎乎的,就在風雨的漆黑夜中站在那裡,飄飄蕩蕩的,不為人所注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讓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個實體還是個影子,也讓小夏弄不明白是只有她自己看見了黑影還是全體人都看得見!


  而正當她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的時候,那黑影卻飄向了他們!


  小夏伸手指了指左德的背後,想警告他,可是卻在此時發現自己失語了,並不是她自己的原因,而是好像被什麼摀住了嘴;她想跳起來救人,卻發現身體也動彈不得!此刻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焦急的看著左德!


  左德見小夏神色有異,不由得楞了一下,手從半空中緩緩落下,然後意識到什麼一樣,驀然扭過頭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3 PM
第四章 圍困之勢


    小夏驚得張大了嘴,僵直的坐在那兒,眼見著左德扭轉過伸手仍保持著那個樣子好一會兒,像電影中的定格,而那邊的黑影則在一動不動後,突然矮了一截。


  它的頭不見了,只剩下身影!而且它在斷頭的一瞬間開始飄蕩著後退,急速的隱沒在黑暗之中!


  左德慢慢轉過頭來,小夏驚恐的看到他的臉已經不再是他自己的臉,好像被換了整張面皮一樣,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邊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他笑了一下,「進城吧!」他以左德的聲音慢慢的說。


  「啊——」身後的劉紅又驚叫了。


  小喜本能的扭過頭來看她,見她並不是因為看出左德的異常而尖叫,而是被山坡上『咕嚕嚕』滾下的好多圓乎乎的東西嚇到了。


  在手電紛亂但又雪亮的光線下,在場的人都看出那些東西是一顆顆的骷髏頭!


  隨後,山坡好像傾斜了一般,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被一股看不見的山洪衝下了山坡!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小夏猝不及防,在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嚇聲中,和這一行人一起滾落了下去!她明知道那是幻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雙手拚命的扯著身邊的野草,但還是無法阻止下降之勢。


  下面就是那座空城,他們一直避免進入的,卻終於還是要進入不可!


  砰彭和驚呼之聲四起,小夏只感覺身體重重落在堅硬的柏油路面上。一瞬間從肩膀上傳來的劇痛。讓她登時昏了過去,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小夏醒了過來,感覺自己仰躺在平坦的路面上,肩膀上雖然還火燒火燎的疼,不過腦筋卻清醒非常。


  雨已經停了,可天色卻不對。按理說應該是夜裡,可天空卻灰濛濛的,大致像夏日清晨快五點的樣子。


  記得昨夜摔下來以前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左右,難道自己竟然昏迷了一夜?那麼其它人呢?


  她掙扎著爬起來。向四周望去,只見十幾個人影像破布偶一樣散落在四周的地面上,恰巧面對著一個小型的人工湖,再仔細看周圍的環境,顯然是身處一座空無一人的城鎮裡。


  這個人工湖位於一橫一豎的兩條寬闊街道的交叉處,街道兩側屋影重重,但湖地周圍卻很空闊,鋪著大理石的地面,四周裝飾了些花草。形成了一個以湖為中心的廣場。

 
  湖中像孤島一樣建了一座塔!


  這塔在鎮外時已經看見過,當時只覺得它很高,近看才發現它的建築風格還很華美,金階玉瓦一樣,雖然不知道這塔和佛教有沒有關係。但卻給人一種寺廟的感覺。它建在湖的中心,只有一條七轉八轉的露天迴廊通到那裡,出入都要經過,否則就只有游水一途。


  「這兒是哪兒?」身邊傳來劉紅的聲音,她是繼小夏之後第二個醒來的。她跪坐在地上,驚恐的向四周看著,不用小夏回答她,她也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現在幾點了?」她又問。


  小夏平時不戴手錶,只得拿出手機看了看,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是二點十七分。而手機一拿出來,提醒了她手機的主要功能是通話,但她隨即發現根本沒有信號!


  小夏苦笑了一下,明白自己太傻了。這分明是個陷阱,這城鎮就像個安靜的等待在角落裡的妖魔一樣,就等著吞噬著這些人,現在既然獵物上鉤了,怎麼會輕易留給他們機會,讓他們逃脫呢!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也不明白這是惡魔的惡作劇還是他們之中有人有意無意的觸怒,冒犯或傷害了什麼才會這樣?!


  一邊的劉紅看到小夏的行為,想起自己也有手機,於是也慌忙拿出來,胡亂的擺弄著,喪失理智一樣的呼吸。


  雖然明白劉紅在恐懼的情緒下不停的說話,是緩解緊張的一種方式,但劉紅的大喊大叫還是讓小夏無法忍受。她向四周看了一眼,見其它人正在陸續醒來,連忙站起來走到人工湖的湖邊,對著手鐲低聲道,「阿百,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手鐲靜靜的掛在她白皙的手腕上,一動不動!


  小夏嚇了一跳,連忙搖了兩下手腕,加大了聲音,「阿百,阿百,在嗎?回答我!」


  還是沒動靜。


  「阿百,你別嚇我,在不在?你沒事吧?」小夏快急了,但又不敢太大聲音叫。


  寂靜!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阿百出事了?


  一瞬間,小夏的心都揪了起來,體會了雙重的恐懼!本來她以為阿百一直在她身邊,所以才能在驚恐中保持鎮靜,可阿百竟然不在,讓她驀然陷入驚惶失措的狀態!


  另一方面,她害怕阿百出事,畢竟阿百不會不說一聲就離開的!她昏迷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一切是她倒霉,無意中捲入的,還是又有什麼陰謀等著她!可無論怎樣都好,千萬不要連累到無辜善良的阿百。


  「我要離開!我要離開!左德!左德你在哪裡?」劉紅的尖利聲音從遠處傳來,「左德,帶我離開這裡!左德!」


  左德?被黑影附體的攝影師到哪裡去了?


  小夏沉默而謹慎的四處觀望,見所有人都站起來了,只有廣場的花圃邊上伏著一條圓圓胖胖的魁梧身影。一動也不動,死了一樣。


  「左德!」劉紅也看見了左德的所在。爬起來向他跑去。其它人也跟在後面。


  劉紅翻過了他的身子,拚命的搖晃著他,期望她的保護者能夠清醒過來。在她的一通猛搖之下,顯然摔蒙的左德慢慢清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新鎮?」他甩了甩頭,向四周瞄了一眼。迷惑而驚異的問。


  『新鎮』兩個字一出他的口,立即像點燃了導火索一樣,引爆了所有人心裡的驚慌!


  「我們馬上離開!」一個人說了一句,馬上有許多人表示同意。


  「走這邊,這邊通向東門。出東門就回到舊鎮了!」又一個人說,然後不等有人應和就向東面跑了過去!


  有一個人跑,其餘的人連一秒鐘也沒有考慮,也跟在後面衝向東面的方向,就像滿樹的小鳥聽聞一聲槍響後而慌張的四散奔跑那樣,行動完全不經大腦,只有小夏,劉紅和左德沒有動。


  小夏不跑是因為她經歷過太多這種事了,知道跑是沒有用的。只會徒費體力,還平白減少了自己生還的可能,必須要冷靜的判斷才有機會。可惜這些人不等她勸告就盲目的跑開了,不過她料定他們還會是跑回到這裡來。


  現在擺明是圍困之勢!


  可左德為什麼不跑?是腦筋清醒,看明白了這形勢還是他已經不是『他』了?


  小夏懷疑的目光一望過去。就正好看到左德也望了過來!此時他的臉又回復到原來的模樣了,神色也很正常,看向小夏的目光充滿了欽佩,好像對她一個女人能臨危不亂感到很意外。


  不過小夏對他卻充滿戒備!他真的還是原來的左德嗎?


  「我們也走吧!」劉紅扶起左德,死死扯著他的手臂,焦急的說。


  「情況不明,一動不如一靜!」左德拍拍劉紅的手。


  「可是我想離開,這個城鎮太靜了,讓人心頭發毛!」劉紅邊說邊四處觀望。


  她說的寂靜,小夏也感覺到了。


  本來這是一座還沒有入住居民的空城鎮,沒有動靜是應該的,可是這裡卻靜得不同尋常,不是完全沒有聲響,而是那種陰沉、死寂的感覺,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感覺不到一樣,好像這不是一座空城而是一座墳墓!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左德安慰了劉紅一下,然後從地上爬起,向小夏走了過來。


  他似乎是撞到了頭,額角上有一個青紫的大包,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的。可他才走了幾步就驀然停住了,同時小夏的身後傳來『唰』的一聲響。


  三個人齊刷刷的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個人工湖中竟然突然噴湧出來一道噴泉,一股雪白的水柱從湖中高高的噴射到半空中,因為之前沒有任何跡象,所以嚇了在場的三個人一跳。


  「這又是怎麼回事?」劉紅哆嗦著問。


  沒人回答她,事實上是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搞怪嚇人還是另有深意?!


  嗒—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轉頭一看,果然不出小夏所料,正是當時第一個跑走的那個人又跑了回來。


  這一次普法之旅的隨隊人員眾多,小夏對此很厭煩,所以沒什麼特徵的人都記不住名字。這個人她只記得姓宋,是個什麼搞宣傳的。只見他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大概長年坐辦公室不運動的緣故,使他看來已經到達了體力的極限。


  他見到小夏他們三個人也是一楞,沒想到又會繞回到廣場來,一下子癱倒在地,絕望得哭了起來,「看不到東門,看不到東門!我們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為什麼看不到東門?」劉紅尖叫一聲,撲過去問。


  那個人又跑回來預示著逃跑的希望基本破滅。


  「別說這空城裡有古怪,就算沒有,這是個能住五萬多人的大鎮哪,設施還那麼先進,齊全,全向國際看齊的,哪可能這麼快從鎮中就跑到東門去!」左德斥了一句,「假如我沒看錯,這裡確實是鎮中心的話。」


  「沒錯。」劉紅拚命點頭,表面上看是同意左德的話,實際上是要說服自己,「一定是他迷路,其它人也許已經——」


  她住了嘴,逃跑的希望徹底破滅,因為慌張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又有八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回到了廣場上。這麼一來,當初跑走的九個人一個也沒出去!


  「怎麼會這樣?」趙家遠自言自語著,手足無措的看著毛富,「我們這個鎮子當初建的時候是正南正北的啊!」


  毛富無法回答他,因為當初規劃確實是橫平豎直的,從空中俯覽的話,整個鎮子像一個方方正正的圍棋盤,整齊得不得了,這都是因為他們的鎮長酷愛秩序,所以才這麼設計的。理論上,如果拿個望遠鏡,可以從東門一直看到西門而毫無障礙。


  他們就是一直跑的,一個彎也沒有拐過,廣場前的這條路是主幹道,絕對不會有錯,可是為什麼又轉回到這裡了?!


  「或許是我們太慌張了,又那麼大霧,所以走錯了也說不定。」鎮報社的譚記者說。


  他這麼一說,小夏才注意到整座城竟然在夏天裡起了大霧!霧很大,而且還透著怪異,把整座城鎮都包裹了進來,卻讓廣場這一塊地方保持著晴朗的狀態!


  「說的對,我們應該再試一下。」一個姓張的馬臉說,「我們應該全體出動,一個人拉著一個人的手,排成一隊,沿著路中間隔離左右行的隔離線走,這樣就不會再返回來了。」


  「可是我不認為這是好主意。」左德插嘴,「現在情況不明,這霧又起的奇怪,應該待在相對安全的地方,想個好的對策才行動,或者等天氣好一點。」


  「不行。」立刻有人反駁他,「等在這裡就是等死,我們一定是因為大霧跑錯了路,這次一直一直的走,肯定不會有錯。」


  「博一博嗎?」趙家遠問毛富。


  在這種生死關頭,他依然沒有自己的主意,唯毛富馬首是瞻,完全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奴性已經深深入骨。


  「好,博一下。」毛富咬了咬牙,故作豪邁的一揮手,但下一句話卻洩露了他的心理上的脆弱,「如果不行——再一起回來想辦法,反正大家在一起,安全點。你們說如何?」


  「我堅決反對,這是最愚蠢的做法。」左德說。


  小夏在毛富的目光掃來時也搖了搖頭。


  「好吧,我們還是民主解決,願意來闖一下的,過來排隊。」毛富歎了口氣。


  小夏在一旁冷眼旁觀,總覺得他急於離開這裡不只是怕被圍困而已,怎麼看怎麼像有點心虛。而此時十二人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有十個人,一派有兩個。


  小夏本來以為,她、左德和劉紅會留下,和剛才一樣,沒想到和她留下的竟然是王文革。左德本來極力反對這麼做的,可劉紅偏要去試一下,左德明顯對劉紅有別樣的感情,一心想要保護她,所以儘管自己不願意,卻只得跟著她。


  這也讓小夏鬆了一口氣,她有點怕和左德單獨待著,因為那個黑影事件使她不能完全相信他了,雖然他看來是這一群人裡最清醒的一個,但她怕他會突然變身,告訴她,他不是左德。


  小夏目送那一隊人走進了濃得像牛奶一樣的白霧裡,見那白霧翻捲著,彷彿把人吸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裡,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夜在旅店做的那個夢。


  在夢裡,她就是待在一座迷宮一樣的空城裡,然後被殺死分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3 PM
第五章        死人?死魚?



    「這個鎮——有問題嗎?」小夏試探著問王文革,然後驚疑的向四周看了看。


  她的話有回音!


  而在這種地方是不應該有回音的,只有在完全封閉的空無一物的空間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王文革看了小夏一眼,眼神淡淡的,帶著一點放棄一切的絕望,過了好半天才說,「這個新鎮沒問題。這是我們全鎮要搬來的地方,怎麼會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


  「人?是誰有問題?」小夏心裡一凜。


  怪不得!她就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這世界上確實有誤入陷阱的事,可他們是從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被設計了,這就不是無意捲入那麼簡單了。那個車前飛奔的身影,車子全部死火,鬼打牆,會轉的城門,雨夜的黑影,還有目前的被圍困,沒有一件事不帶著陰謀的氣息。


  王文革搖了搖頭,苦澀的笑笑,卻不答話。


  「這件事很重要!」小夏湊近了兩步,「我相信你把這件事看得很清楚,如果不解決那個潛藏的問題,我們是出不去的,請你說出來好嗎?看看能不能解決。」


  王文革還是不說話,好像他要說的事根本無法啟齒。


  小夏知道王文革所瞭解的情況很可能是打開這座空城之迷的鑰匙,急忙窮追猛打,「至少請你透露一點情況,你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嗎?就算你看得開生死,你不覺得冤枉嗎?」


  「冤枉?哈哈,那也未必。沒人能抹得清自己腳上的泥!」王文革冷笑一聲。


  「可是我的命呢?不可能每個人都做了虧心事吧!」小夏有點火大。


  她一直處於疑惑和驚恐之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又遇到了倒霉事!在這裡她孤立無援,沒有阮瞻和萬里的保護。一切要靠自己,而且看這情況,明擺著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逃生,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線索,這個男人卻吞吞吐吐的,讓她恨不得武力逼供!


  「你的命——」


  「是啊,我的命!我一輩子都沒來過這裡。這一切與我有什麼相干,還有劉紅,左德他們呢?」小夏壓制著自己的不平,盡量平靜的問話,「如果你知道卻不肯說,害死了無辜的人,不是錯上加錯嗎?你不怕死又如何?要知道——死亡只是開始。」


  小夏不知不覺用上了阮瞻的話。沒想到這話真的刺激了王文革。他呆呆的看著小夏,嘴裡喃喃的重複這六個字,就像損壞了的錄像機在反覆播放某一段一樣。


  他這樣說了足有好幾分鐘,才慢慢抬眼望向小夏,「我不想的,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事情就被逼到牆角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文革咽喉處滾動了幾下,好像要說出來這件事很艱難,「十——十年前,那時候這個地方——還有——」


  他結結巴巴的說著,可是還沒有說到正題,一陣雜亂又謹慎的腳步聲卻打斷了他的話。


  聲音來自廣場的西面,聽來好像是那十個試圖在濃霧中逃出城鎮的人的腳步!只不過他們是向東走的,此刻卻是從西邊走了回來,彷彿走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地。


  領先的人是左德。他第一個穿透濃霧進入了廣場。眼前的景象並沒讓他太過意外,因為他早就明白會有這種結界,只是有一點失望而已,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劉紅卻在一楞之後,『砰』的一下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出不去啦!出不去啦!要死在這裡啦!」


  她這一喊,本來還沒有從濃霧中走出來的人,『呼啦』一下全部闖進了廣場裡來,好像那霧是一層白色的門板,廣場的邊緣就是門框,只要推開門,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所有的人都被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沒想到他們又回到了原地!而且劉紅一哭,絕望的情緒迅速在這些人中散播開來,立即驚懼的哭泣聲、低語聲四起。


  「怎麼只回來九個人,還有一個呢?」小夏突然發現人數不對,脫口問出這句話。


  一瞬間,現場寂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覷,果然發現少一個人。


  「小譚不在!」一個人驚恐的大叫,「一直是他斷後的,老張,你沒發現嗎?」


  那個叫老張的聽到這話,整張馬臉似的長臉都綠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出話來,「我一直拉著他手的,並沒有放開,直到——直到——」


  他『啊』的叫了一聲,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向廣場中心的人工湖跑。其它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以為有鬼怪來殺人,也跟著向裡跑,一直跑到湖邊才停下。


  「怎麼啦,老張?」毛富問。


  「我——我記起——我是在廣場邊上聽到——劉小姐哭,才鬆開他的!」老張喘著粗氣說。


  本來從廣場到湖邊不過一百米,但是過度的緊張和恐懼消耗了他的體力,讓他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其它人也是一樣。


  而且他的回答令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這濃的化不開的霧中有東西隱藏,乘人不備時偷襲了譚記者。如果不是小譚,就會是他們中的其它人!


  小夏此刻驚慌極了。


  她見的事情雖然多,不過並沒處理過這種場面。以前都是她不知所措,萬事自有阮瞻來安排,如今她卻是這一群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但儘管如此,她對自己能逃生的信心也不大,更別說要保住這一大群人的命了。


  這件事來得太詭異,就像那白霧一樣,好像是一層玻璃。把廣場和整個城鎮隔離開了。或者說,這些人就是魚缸裡的魚,等著被別人隨便撈出哪一條。而『他』就在一個看不到的地方窺伺著、等待著機會!


  「怎麼辦?」趙家遠問,聲音發著抖,而且並不是問毛富,也不知道是問誰,或者只是自言自語而已。


  「冷靜一點。」左德平穩洪亮的聲音傳來,「亂則生變,如果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紅的另一聲尖叫打斷。小夏正想給這個一驚一乍的群體情緒的污染者來一巴掌,就見到所有人都看向人工湖的方向,張大了嘴,一臉驚呆的表情!


  小夏心裡『咯蹬』一下,知道又出事了。轉頭一看,只見湖和塔都沒有什麼異常。不同的只是那條噴到半空中的噴泉!


  本來水柱是白色的,此刻卻變了顏色,變成了紅色的,血一樣的紅!下意識的,小夏慢慢走到湖邊去——


  碧波蕩漾的湖水中,一個赤裸的人臉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看體形應該是個男人。或者說是一個魚形的人,因為他的雙腿像被無形的東西綁住一樣,緊緊貼在一起,雙腳繃直著,好似一對腳蹼;兩條手臂也是如此,只不過手肘的部位向外略彎,被擺成魚鰭的樣子;腦袋上濃密的頭髮隨著水流的起伏像水草一樣輕輕擺動,給人有生命的感覺,可是皮膚卻呈現出死亡一樣可怕的白。像是所有的血液全被擠出來一樣!


  更可怕的是,他全身赤裸,背上和腿上雜亂無章的佈滿了大大小小黑手印,像斑點一樣『長』滿了全身!


  小夏摀住自己的嘴,把驚叫堵在喉嚨裡面。她求助一樣側過頭去。見其它人和她一起也站到了湖邊來看,有的遠,有的近,恰巧形成了一個半圓,但每個人都被驚嚇的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譚記者?他在廣場外緣消失的,怎麼會跑到湖裡來!而且在場那麼多人,他是怎麼到的水裡?還有,為什麼他被做成個人魚的樣子?他背上那些手印又是什麼意思?


  「好多人抓過他!」左德喃喃的說道,「他背上的手印不一樣,一定有好多『人』抓過他!」


  沒人回答他,而此時廣場上突然刮過來一陣風。


  這風是從地面上刮起的,平白無故的就從廣場邊緣吹到了湖上,打著旋,從每個人的腳邊席捲而過,感覺好像在每個人的腳邊摸了一把,做了個記號一樣,讓人們從心底發涼,明白了一件事。


  這城不會放過一個人!下一個輪到的可能就是自己!


  風吹到湖面上,湖水起了一點小小的波浪,湖裡的那具屍體也隨著波浪動了起來,三、兩下就被衝到了岸邊,駭得圍站著的人們驚叫著向四周散開!


  咚——咚——


  湖水裡發出規律的撞擊聲,好像那人魚屍體在撞門,想要從水裡出來一樣,每一下都彷彿敲在人心上,讓那種被圍困的絕望從心底一直擴散到全身。而且隨著『嘩啦』一聲水聲,那屍體竟然從水裡竄了出來,『趴』的摔在地上,像剛釣上的魚一樣撲騰著,四處亂甩水滴,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蹦跳,掙扎,滑行!在翻騰中,他反過身來,讓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臉!


  是譚記者沒錯!


  他的軀體從後面看還能分得清四肢,但從正面看卻只看到慘白的軀幹,好像整個身體都被緊緊的套在了一個人皮袋子裡,照樣印滿了黑色的手印!


  而他的臉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原來的模樣,也沒有水漬,只是一雙眼睛黑漆漆的不反射一點光線,但每個人都覺得它在看自己的身後!


  「債!還債吧!欠的債,始終要還的!」他忽然開口說話,然後繼續『跳躍』起來!


  驚叫聲中,大家四散奔逃,沒有思考也沒有計劃,只被一個『逃』字左右,不想讓『譚記者』抓到!


  身後傳來像咳嗽一樣的大笑聲,「逃吧!逃吧!反正還是會回來的!」


  沒人敢向後看,可是小夏看了。她看到那條血柱並沒有降下來,還是高高的噴湧到半空中,而譚記者的屍體已經不動了,像一條死魚那樣伏在廣場中心,而那笑聲不知道是誰發出的!


  而下一秒鐘,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因為她已經一腳踏入了那迷霧之中。


  她強迫自己鎮靜,不要亂跑。雖然目前根本分辨不出方向,但她還是憑感覺向前走了二十幾步,離廣場的邊緣遠一些,提防那個只聞其笑,不見其影的東西出來害她時,她好有一個相對的緩衝餘地,同時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


  這種情況是最糟的!本來他們應該想好對策再行動的,可是那個突如其來的『死魚』驚嚇了所有的人,包括她和看來還冷靜的左德。只不過幾秒鐘的,動物本能使大家都各自跑到了自己認為遠離危險的地方,斷絕了彼此之間的聯繫!


  其實一開始她就知道廣場並不是個好的藏身之地,因為在那裡感覺更讓人覺得是被圈起來的獵物,每個人都可能是下一個靶子!可是那裡是唯一可以聚起眾人的地方,應該在那裡研究出基本的對策才好。


  如果說廣場像個死角,只能被動的防守而不能逃脫,那麼這未知的迷霧更像是危機四伏的陷阱;如果說分散開能帶來更多的逃生的機會,那麼團結在一起會有更大的反抗力量!


  團結所有力量不僅會讓人在心理感覺更安全,而且可以互相協作,生存的希望更大。可是目前,迷霧的操縱者明顯利用了第一起死亡,成功的造成了他們的驚慌混亂和分散,每個人只好靠自己的力量了!


  白霧中,小夏只看到自己週身外不過一米的地方,拿出手機看看,仍舊沒有信號,也依舊是二點十七分。她覺得不是手機出了問題,而是在這個詭異的空城裡,時間與空間都和人們所習慣的一切不相同了,或者說時間已經停頓,因為死亡的東西不需要計算時間!


  她咬咬牙,提醒自己要勇敢。她和阮瞻、萬里經歷過那麼多事,怎麼能那麼沒用!就算最後逃不出去,她也不能那麼容易就投降!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按照自己事先計算好的方位返回身去。她要再回到廣場看看!


  一步——二步——三步——


  她盡量放輕放慢腳步,可是還是聽到很大的聲響,好像自己走在了一面鼓上,聲音被倍化了。這讓她緊張得冒汗,不過還是硬撐著一步步走下去,知道數到了三十多步,她好像還是在霧中,連廣場的影子也沒看到。


  是自己出現了錯誤嗎?在這種沒有任何坐標的迷霧中是不容易判斷方向的!可是,這也可能是這座城鎮的意志,它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迷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4 PM
第六章 鎮上的房子


      不管了!


  小夏的倔強勁上來了,不管不顧的放開大步走,擂鼓一樣的腳步聲也同樣放大和急促了起來,無形中催促得她更加心慌意亂。她只希望前面出現點什麼,或者能找到一個同伴,但她走了很久,還是什麼也沒看到,讓她甚至無法判斷自己是在原地不動,還是走到了多遠的地方去!


  不知不覺中,她跑了起來,但才跑了一會兒就意識到這也許本身就是個陷阱,讓一個恐慌的人在不停的奔跑中消耗盡一切體力,那麼對方的下手就會更容易。


  想到這一層,她又慢了起來,強自抑制著心理上的緊張,像散步一樣走著。而這一次,她沒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幢樓出現在前方。


  那是個五層高的建築,正處在街角的位置,看樣子會用來做超市,不過因為還沒有人,裡面黑漆漆的,給小夏感覺倒像個山洞。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走近些,沿著它的一側牆壁走,這樣她就會有方向了,不過也有可能像當初尋找東門的人一樣,又轉回到這裡,但她至少有了個坐標。


  細嫩的手指觸到粗糙的牆面,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點刺痛,這讓她停下腳步,手卻還放在牆上,但不過幾秒鐘,手上的觸感卻讓她像觸電一樣跳開了。


  牆面是熱的!和她在旅店時觸摸那個瓷製的檯燈架子感覺一樣!


  她陷入這走不出的迷城裡和那晚的怪事有關嗎?為什麼找上她?!這和王文革欲言又止的事情有什麼聯繫嗎?可惜那突發事件使王文革沒能說出一點線索就失散了!


  她壓抑著『砰砰』亂跳的心,再一次慢慢靠近牆壁。遲疑著把手又放了上去,強迫自己不把手拿開,細細的感覺著。


  牆面上確實是熱的。而且不是被陽光曝曬後的溫熱,而是貼上一會兒就會感到燙手那種。溫度至少有五十度。並且不止是熱的問題,距離近的時候仔細聽按理,還能聽見牆面裡發出低低的哭泣聲——好熱,好熱,放我們出去!


  這和那天她在旅店裡遭遇的一樣,證明當天並不是店老闆或者什麼小偷進過她的房間,就是有東西找到了她!但是她能做什麼?而為什麼阿百沒有感覺到鬼氣?


  一想到阿百,小夏心中的焦慮就又增加了一分。自從她早上出發。阿百就再沒出現過,是她半路上把阿百丟了,還是她昏迷的時候,阿百遇到了什麼不測?!


  她沿著一間一間的房子向前走,每到一間新房子就摸摸牆面,不例外的,每處都得到了同樣的灼熱感和牆壁深處的吶喊!


  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有冤情,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範圍。那要死很多很多人,並且要埋葬在整個鎮子下才行!而且這種大規模的死亡只有戰爭才可能造成,難道這又是解放前的事?


  不對,如果是很多年前的戰爭造成的,王文革為什麼充滿了負罪感和報應感。彷彿是他也參與作惡了一樣!他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樣子,如果真有什麼隱情,就一定是發生在十幾、二十年前!


  必須找到王文革!


  小夏邊想邊走,走過了又一間房子後,前方的路忽然斷了一樣。她知道那可能是到了街口,所以牆壁不再是連貫的了。這讓她面臨三種選擇:一是繼續直走,看是會回到廣場還是找到任何一個城門,當然也可能會迷失方向;二是沿著牆壁走,那樣她會繞一個圈,然後回到超市門口,因為毛富說過,鎮長極其喜愛秩序,所有的東西都是橫平豎直、方方正正的,整個鎮子就像個圍棋盤;三是向回走,那當然也會回到原地,但省了很多力。


  最後她決定繼續向前,一來看看其它的房子會不會同這條街的一樣,二來要檢測一下這空間究竟是不是如她所想是扭曲的,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一個『城』要你回到的地方。


  深吸了口氣,她盡量筆直的向前,大約過了十幾米遠,竟然又看到了一棟房子的外牆。小夏一陣欣喜,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去,伸手一摸,卻又讓她的心跌入谷底。


  一樣!完全一樣!灼熱和吶喊都在!而且她強烈的感覺全鎮的房子都會這樣!


  不可能的!不可能全鎮下都埋著冤死的人!那這又是為什麼?那個隱藏在迷霧後的人給的幻覺?!他究竟要幹什麼?報仇?申冤?還是只想殺人!


  正想著,又一陣風從她耳邊掠來,極冷又極輕,彷彿一聲來自地獄裡的歎息,吹的她渾身發冷,讓她不禁撫了撫那條摔傷的,一直因連番不停的心理恐懼而被忽略了生理疼痛的右臂。


  此刻因為這風,她的胳膊不僅疼痛起來,而且腦筋也從剛才混亂的思維狀態清醒了些。只見風也吹散了她四周的濃霧,在稀薄的霧氣中現出幾片模模糊糊的黑影來!


  那黑影看不清五官和四肢,只是飄蕩在那裡圍著她,並且正伸出手向她拍來!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譚記者身上那些黑手印,想起左德說起那不只一個『人』抓的,立即驚叫一聲,向後猛退,險險的避開了那些鬼手的襲擊!


  她退得太快太急,後背一下撞到了牆壁上,還沒等她立直身子,就感到背上的灼熱迅速散播開,隨之而來的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牢牢的粘在牆上。


  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但卻動彈不得,只有肩膀上傳來的撕裂感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幻覺中。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眼見著那些黑影慢慢湊了過來,殺死她!吃掉她!


  「南無地藏王菩薩!救我!」絕望中她大喊。


  話音才落,黑手已經撫到了她的身體,而脖頸上的玉護身符同時也迅速散發出一圈溫暖的黃光。不僅令伸向她脖子和胸前的黑手蒸發一樣瞬間消失,那擴大到全身的光暈把抓向她的腿和腳的黑手和身後的巨大的吸附力也『消失』殆盡!


  小夏一得自由就拚命的跑開。在這超過她承受能力的威脅面前,她的理智蕩然無存,只有想逃離的念頭。她明白那地藏王菩薩的玉掛件之所以神力大增,是阮瞻每次為它去除積累的穢氣時都加持了自己的念力在上面,但這不是能一用再用的,因為在這種邪異的地方,它會受到污染。下一次力量就是減少一點,直到完全消失。


  而這玉件對她而言不僅是護身符,而且是最重要的紀念物,所以除非生死關頭,她不想輕易用它!


  阮瞻!阮瞻!


  她一邊亂跑,一邊在心裡呼喚他。她明知道他不會來救她的,因為就算他們有強烈的心靈感應,可他們目前相距太遠了,他就算感覺得到她。又怎麼一瞬間來到這個從沒到過的地方。但她還是想念著他的名字,那讓她感到無比安全,就算面對死亡,也會坦然一點。


  她不知跑了多久,只覺得快要累斷氣的時候。卻猛得闖進了一個完全沒有霧氣的地方。


  廣場!她和其它人一樣,又回到這裡了!


  她一隻腳踏進廣場的邊緣,就覺得腳下『嘶啦』一聲,熱氣迎面撲來,隨後腳下傳出一股焦糊味,低頭一看,一陣清煙正從腳邊冒出來!


  這地面是火燙的,竟然把她運動鞋的鞋底溶掉了一部分,這裡不再是廣場了,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爐的爐面!


  小夏驚得往後跳了一步,但卻並沒有再度進入迷霧中,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那白霧竟然向後退了一米的寬度,讓人可以站在正常的土地上,看著廣場上的情形。


  唰唰——


  湖邊又響起了水聲。


  小夏抬頭一看,見譚記者的屍體早已不翼而飛,而湖中竟然又射向半空兩道噴泉,分別在那條紅色噴泉的左右兩側!


  這又是什麼意思?


  小夏驚呆了,然而不等她細想,這門一樣的白霧一次次被人推開,那些被『死魚』嚇跑的人又全部回到了這裡!


  他們和小夏一樣,彷彿被什麼東西追趕,闖進來時慌慌張張,每個人都被燒壞了鞋子,那個姓宋的、搞宣傳工作的中年男人甚至跑丟了鞋子,直接一腳踏進去,燙傷了腳!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驚恐和不安在眼神中傳遞。小夏一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王文革,剛想開口叫他,就看見王文革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猛推一把一樣,跌跌撞撞的摔進了廣場之中。


  眾人的驚呼聲中,又一個人像王文革一樣摔了進去,正是那個姓張的馬臉!


  他們摔到廣場之中後,立即被燙得爬了起來,向著廣場的邊緣跑,然而才跑了幾步,就突然再也前進不了一步了,雖然看樣子是向著這個方向掙扎,但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拉住一般,只能在原地移動,被燙得跳來跳去。


  「好熱!好熱!放我們出去!」


  嘶吼聲一出口,小夏驚得手腳冰涼!這和那些牆壁裡傳出的吶喊聲一樣,一樣的語句、一樣的強調,只不過不是從地獄的深處傳來,而是現場的表演!


  原來剛才的死魚事件不是要嚇跑這些人,而是要他們暫時退場,好讓這場恐怖遊戲的真正主人為下一幕做好準備!


  『騰』的一聲,本該清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竄出兩團火焰,把那不斷慘號的兩人包裹其中。小夏驚恐的轉過身去,蹲在地上,同時死死摀住自己的耳朵!


  她想救人,可是又無能為力,她無法忍受眼睜睜的看著活生生的人被戕害,無論這有什麼原因,都太殘忍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5 PM
第七章 硬闖

  
  淒厲的呼喊還是透過小夏的手掌傳入她的耳朵,不過這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當一切平靜下來以後,小夏忍住心悸偷眼望向廣場中心。


  只見那兩道噴泉也變成了紅色,而廣場中心則擺著兩具成鬥拳狀的焦黑屍體!


  「砰」的一聲,劉紅昏倒了!若不是一直跟隨她左右的左德手疾眼快,她那張漂亮的臉就會直接栽倒在爐盤一樣熱的廣場地面上,立刻毀容!


  而小夏,嘔吐了!


  這種殺人手法也太過分了!


  難道當那湖水中湧出噴泉就意味著要死人了嗎?湧出幾道水柱就是要死幾個人,而當水柱變紅,就意味著那個人已經死去?!


  王文革已經死了,那個他沒有說出的秘密始終也沒說出來。不過,既然他說「沒有人能抹淨腳下的泥」,那麼這些人中一定還有人知道這件把他們全牽扯進來的事,至少毛富和趙家遠就脫不了干係,小夏清楚地記得他們倆個堅決拒絕穿越這個鎮子時的神態。


  可既然他們這麼怕這個鎮,為什麼還要舉鎮搬來這裡?


  小夏走到還在發呆的毛富身邊,趙家遠毫不意外的站在他的身側。


  「告訴我,這裡以前發生過什麼!」小夏開門見山地問。


  毛富和趙家遠明顯地一哆嗦,趙家遠還好,毛富的眼睛則一直盯著廣場中心那兩具焦屍上,像被定住一樣挪動不了身體和眼珠。


  「說出來,也許懺悔可以獲得寬恕。或許我們可以想個對策,就算所有的努力都不行,我們也要死得明白!」小夏繼續說。


  「報應來啦!」趙家遠囁嚅著還沒說出話,毛富卻突然蹦出一句,「報應來啦!誰也跑不了!龍大師騙我們,這件事過不去!」


  「不會的!」趙家遠用力搖了毛富一下,「龍大師從沒有錯過,我們只差一個月就過了這劫數了,只要出去就沒事!」


  「跑不了!跑不了!」毛富彷彿沒聽見趙家遠的話,喃喃自語著,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還是念著這句話,瘋了一樣的跑出去!


  「毛鎮長!」趙家遠大叫一聲,幾乎本能地就追,在毛富的狂笑聲中,兩人消失在濃霧之中。


  「那麼這件該遭報應的事還與誰有關!」小夏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掃過,發現除了左德神色自若,每個人的眼神都很閃躲。


  原來這些人都做過虧心事,而且可能是共同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所以他們才會被集體引入一個局中,她和左德,也許還有劉紅,不過是天生的霉運,是被順手拉入其中祭刀的甜頭!


  這讓小夏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剛想說什麼,就發現那濃霧又退回到廣場的邊緣,就是說「觀眾席」撤消了,向前一步就是那火燙的地面,原地不動或者走向其他方向照樣是重重迷霧!


  而且由於她是單獨站在一個地方的,所以她依舊沒有同伴,還是要一個人面對危機!


  「我是無辜的,你這樣不公平!」她大喊了一聲,然後轉聲走入濃霧中。


  既然走不出去,既然下一幕戲又要開演了,她也只能看下去,演下去!







  同一時間,阮瞻正在苦思要怎麼辦才行!


  小夏一出差,他就悄悄跟在她身後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司馬南會遠遁,在他的算計裡,司馬南的身體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他傷了魂根,不過他法力太高,恢復起來一定比別人快!


  他那樣狂妄的人,第一次因為大意輸在了自己手裡,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讓松井一家和關正輪番上陣,讓他每一次都勝的極其辛苦,用萬里的話來說--不弄個自己五癆七傷不算完!


  但無論如何也算是他連勝了司馬南,司馬南怎麼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雖然他不知道司馬南和阿百雅禁間有什麼恩怨,但他有感覺,司馬南就在暗處!


  本來這種出差做普法宣傳的事,不太可能讓一個女孩子單獨前往的,但援手事務所竟然這麼安排,讓他不得不懷疑目前作為大富翁的張群的司馬南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敵人之間是互相最了解的,這句話沒錯!


  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司馬南就很了解他,確切地說是了解他的弱點。司馬南一定知道小夏對他有多麼重要,所以總是設好陷阱,然後把小夏捉進去做餌。在這種情況下,別說小夏是他心坎上的人,就是不相干的人,他能讓她因為他的恩怨去受害嗎?


  所以,他一直暗中跟著小夏,可是他沒敢跟得太近,一來怕被阿百發現,二來他怕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想去靠近她!


  可是就那麼一點距離,竟然就出了狀況,他也沒有料到這麼一大群人出門一天也會出事!


  他感應到小夏的危險的時候,立即租了車往小村地方向趕。


  他不知道她在哪,用不了時空扭曲術,只能憑藉自己的力量。


  出租車的司機不肯穿越新鎮,因為這裡的風俗是這樣,還沒有入住之前的新地方是不允許橫穿而過的。而當他們要繞行能通過汽車的公路時,早就變得陰沉的天氣突然下起雨來!


  山路窄而滑,雨天比較危險,他花了大價錢才請得動那個司機在這種天氣送他到小夏她們要去的那個鄉村,結果還沒到地方就遇到了三台回程的車。一打聽,才知道在小夏回程的時候,車子無緣無故地損壞,而當他們決定走山路回鎮後不久,車子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阮瞻一聽就知道出事了,急忙問清了路,冒雨追趕。


  因為大雨,泥濘土地上的腳印讓他有跡可尋,但當他才拐過一個小山岰,腳印就開始雜亂起來,好像這些人開始在兜圈子了,然後所有的人跡都消失了,而他則看見了那條麻花絲高高繫在枝頭!


  小夏出事了!


  這個念頭讓他心裡一涼,那種要失去小夏的恐懼又一次襲來,但當他稍稍冷靜一下,他又感覺到她還平安!這讓他稍微心安了一點,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尋找這一大群人失蹤之謎!


  這是一條羊腸小道一樣的山路。在一個山崖地突出處急轉過去,有點像F1賽車跑道的胳膊肘彎,前後全是樹木,左右則是小山包,只不過左邊的地勢較為平坦,右側地比較險峻。


  他在地上發現一隻被扔掉的手電筒,憑藉著這點光線,他在附近搜索著各種可能的線索,結果在左側的山包上他看到了人類攀爬的痕跡。


  這些人是不可能走得好好的突然爬山地,除非他們看到了恐怖的東西或者是被幻覺所引誘!


  阮瞻爬上了那座小山包向下俯覽,立即有一座城鎮映入他的眼裡,這本來是再平凡不過的景象,卻讓阮瞻的心中一凜,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座城此刻正籠罩在一陣妖異的霧氣之中,明顯是被動過手腳的。


  阮瞻看準了地點,揮手畫符,一步踏了下去,落腳之處竟然只是在城外,根本沒有到他想要到的地方--城中心的高塔處。


  這讓他相當意外,雖然他明白這個城鎮有問題,但沒料到竟然會擋住了自己。他抬頭一看,那個裝飾用的城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北字。


  這是不可能的!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小山這一側的門應該是南門,雖然要爬到山頂上才看得見,而且有相當的距離,但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北門的!


  怎麼回事?有人扭曲了空間嗎?!難道是司馬南?


  他沿著城門轉了轉,感覺一接近,就會有一道看不見的結界擋住他。他感覺出這城鎮有很深的怨氣,不過這強烈的怨念卻讓人覺得時代久遠卻又帶著心怨的銳氣,非常矛盾。而這結界既然能擋住他,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又試了幾次,還是進不去!這情況讓他皺緊眉頭想了一下,然後伸手畫符,一抬腳來到了小夏在舊鎮的旅館房間。


  他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就連不尋常的氣息也沒有,於是他坐下來給萬里打電話。


  「又出事了,是司馬南。」


  「你確定?」萬里的聲音有些擔心,但還平穩。


  「我沒證據,甚至不知道他躲在哪裡,不過非常肯定。」


  「他又把小夏捉去了?」


  「不止。」阮瞻聽到小夏的名字,心裡一緊,「還有一行十二個人,除了三個司機,全都被關到一個空城鎮去了。」


  「空城?這次是什麼路數?」


  「我也不知道,只感覺那些怨靈為數不少,但好像被什麼壓了很久才衝出來,所以怨氣沖天,可是又被關在空城裡出不來,只能在裡面發洩。」


  「你是說待在裡面非常危險,而小夏在裡面是嗎?」這下連萬里也焦急起來,但隨即又感到意外,「你沒去找她?」


  「司馬南在外面設置了一個古怪的結界,我猜他把時空扭曲術提升了等級,不僅可以御空而去,而且能讓時空流動起來。然後不知道用什麼法術,讓門擋我,我一動,空間就跟著動。」


  「你進不去?」


  「會進去的!」


  「你要幹什麼?」


  「我要硬闖!」


  「喂,喂,你別亂來」萬里嚇了一跳,「我就知道你一遇到小夏的事就冷靜不下來。」


  「你不明白,那個城有極凶險之象,像個殺陣。所以,雖然阿百和小夏在一起,我也不能晚去一步,否則就有可能出事,現在沒時間慢慢解陣,非要硬闖不可。」


  萬里有幾秒鐘沒有說話。


  「你得幫我們。」


  「當然,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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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破界


  阮瞻跑去網吧和萬里計畫一些事情。


    他擔心司馬南又遣出什麼「間諜」來刺探,如果上網聯繫的話,相信他短時間內查不出什麼。


  一個地方出了那麼多怨靈,年代又不是很久遠,肯定發生過什麼大事,一定能從鎮上找出線索,所謂紙包不住火,沒有什麼能掩得住悠悠眾口,所以他讓萬里來舊鎮調查可能發生過的冤案,而他則想辦法進入新鎮裡,然後裡應外合。


  他知道,如果想要硬闖新鎮外的結界,一定會付出相當的代價。他要把全部的體力、靈力、念力甚至法力全用上,但即使這樣,如果對方實力比他強的話,他也可能受重傷,使自己再一次處於劣勢,也將再一次面臨危機!


  但就算這樣,有些事他也非作不可,不能退縮!說到底,小夏是被他牽連的,司馬南要滅的是他,從某種角度上講,如果不是因為他,小夏也不會幾次三番捲進這些詭異的事件中來。那些城中的人也是一樣,或許他們是被一起冤案所牽連,但如果不是有外力干涉,從那個城的風水佈局和四方氣息的流動來看,很有「鎮勢」,應該不至於會有怨靈出來報復!


  這就是為什麼他感覺到那些怨氣不似近幾年形成的,但卻又有新怨之勢。估計這些怨靈一定一直被什麼壓著,最近卻被司馬南放了出來,以布成他所需要的這個殺陣!


  司馬南不是要為什麼伸冤,只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而已!


  而他,這次一定要和司馬南做一個了斷!


  商量好了連絡方法和行動計劃,阮瞻立刻回到南門去。至於意外,每次行動他們都會遇到,只有憑藉他們之間的默契配合來解決,無法事先一一商定。


  他在山坡上看到的是南門,意念中想的也是南門,但在運用時空扭曲術之後,上一次被轉移到了北門,這一次卻是西門。


  不過阮瞻早有覺悟,因此也沒怎麼意外,而是仔細感受結界流動的規律和它的薄弱之處。他就那麼站了一會兒,好像在沉思,又好像在傾聽,當一陣細微的足以讓任何人忽略的微風吹拂動他的髮稍時,他突然伸手虛空畫出一個奇怪的符來,尾部拖著繁複的一個又一個的圈圈,看似隨意地向城門的方向甩去!


  霎時,微風突然變得越來越大,轉眼間成為了漫卷半空的狂風,感覺像飛砂走石一般,吹得城門附近的草木全向一個方向歪倒。


  阮瞻冷冷地站在這狂風的中心不動,耐心地等待時機。當那種常人根本感覺不到的狂風的間隙到來時,他就在不到一秒的時間毅然向前走了一步,擠進了這無形結界的裂縫處!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雙手在向前推著,在外人看來他周圍什麼也沒有,而他卻走得相當費力,好像有巨大的力量要把他推出去,而他也要對抗巨大的外力擠壓一樣。


  只見狂風越吹越大,但吹到阮瞻身上時,就彷彿巨浪拍打海岸一樣,雖然猛烈,卻不能突破,只是激起水花無數,而後震蕩了回去,再來下一波衝擊!


  此刻,一身全黑裝扮的阮瞻有如怒海中的一坱礁石一樣,看似危急但卻無比堅定,狂風吹得他的頭髮亂舞,衣服也獵獵作響,可他還在緩慢前移,漸漸接近了城門的地方。


  忽然,他不動了,因為他感到了結界中心就在面前,阻擋得他無法前進一步。他以一隻手繼續抗衡著外力的推擠,一隻手勉強提起,一個隱形符揮了出去。


  「砰」的一聲響,空無一物的半空爆出一串藍色火花,好像堅硬的重物猛烈撞擊時產生的現象,而阮瞻卻感覺他的奮力一擊彷彿一柄鋒利的錐子,在那面結界牆上鑽出一個大洞,沒有人煙的地方的那種特有的空曠氣息立即撲面而來!


  結界後面就是新鎮了!


  這使阮瞻有一絲欣喜,知道自己離破界只有一步之遙,於是念動咒語,同時用那隻空閒的手向四週彈去。


  「乒乒乓乓」的聲音四起,雖然肉眼看不到,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周圍有什麼東西迅速碎裂著,所以當這聲音一停止,阮瞻馬上向前幾步,終於突破了這個像玻璃罩子一樣籠罩在這座城鎮外的巨大結界!


  但這只是他闖陣的第一步!破界的一瞬間,他必須要重新布一個結界,以防止這麼多怨靈沒了結界的圍困而跑出去害人。


  身上的壓力一輕,阮瞻立刻把精力用於布下新結界,但在他即將完成的時刻,就覺得周圍破空之聲四起。他心裡苦笑一聲,也不去防禦,還是專注於手頭的事,任那無形的符咒如暗器一樣襲在自己的身上,崁入那些對發揮法力和靈力極為重要的穴位上。


  同時,結界布好。


  阮瞻向前踉蹌了一下,生生把衝到喉嚨的血咽了下去。他知道司馬南在看,也許就在附近,也許用那種類似水盆術的巫術在遠處觀察他,但不管用什麼方法,肯定是在盯著他!所以儘管他痛苦至極,也不肯在司馬南面前示弱!


  陰沉又志得意滿的笑聲隔空傳來,正是司馬南!這聲音不在附近,證明他是在很遠的地方偷窺,不過這關係不大,反正他會隨時用時空扭曲術一下子來到這裡!


  「你竟然用這麼短的時間就破了我的結界,了不起!」他嘲笑的語氣中帶一絲欣賞,「不愧是『他』調教出來的兒子,每次見你,你的實力都提升了一大截。」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父親的事?!」阮瞻眼睛直視,並不費力去尋找聲音的所在。


  「能殺了我,我就告訴你。可惜,這次卻是你非死不可了,不然再過些時日,我怕要壓制不了你了!」


  阮瞻冷笑一聲,「你來試試吧!」


  司馬南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小子,你的骨頭很硬,可以說太硬了,我一直克制不了。不過這一次,你破界硬闖,還要重新佈置結界,沒有精力回護自己,所以已經被我用符咒封了你所有的異能,現在你和個普通人有什麼區別?不用我說,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我不需要親自動手,你也會死在城中怨靈的手裡!」


  「是嗎?」阮瞻一揮手,遠處爆出一團藍色電光。


  「哇,竟然沒有全部封住你的靈力,還讓你可以用出掌心雷。」司馬南掩飾著語氣中的意外感,繼續打擊阮瞻,「那你覺得這個怎麼樣?」他說著念了一句咒語。


  阮瞻只覺得胸口被封處有一股熱氣直衝向他的眉心,還沒來得及阻止,那熱氣就凝在他印堂正中。他只感到眼前一黑,世界瞬時在他眼前關閉!


  他看不見了!不僅是陰陽眼,連正常的眼睛也看不見了!他明白這不是永久的傷害,只是暫時封住了他的視覺,但這已經夠了。他看不見的話,在這座凶險的城中隨時會喪命,甚至連靈魂也會被怨靈所吞噬!


  「怎麼樣?還喜歡嗎?」司馬南輕浮地說,「我吃夠了低估你的虧,所謂事不過三,所以這次我格外小心,在你身上施的封靈符中有一種是活的,假如我的襲擊不能讓我滿意,我可以隨時移動到我要它待的地方。你感覺可好?」


  「非常好。不過你這就叫顧此失彼吧,我雖然看不見,可是火手印又可以用了!」


  「你屬鴨子的嗎?肉爛嘴不爛!」阮瞻鎮靜的態度讓司馬南有點氣,「那你還進去?看看我布的殺陣怎麼樣?裡面可都是活棋啊。你驕傲個什麼勁,你也只是我的一只小棋子而已。」


  阮瞻沒說話,向前踏了一步。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可是他記得之前他是正對著城門的,城門寫著一個大大的「南」字,並不是他破界前所看到的西門。這證明他確實到達的是南門,只不過司馬南移轉了一層外部空間,讓他誤以為自己到達的是其他地方。這同時證明,司馬南雖然厲害,但還沒強大到能扭曲整個空間的程度。


  在破界一瞬的觀察,由於強風的吹拂,城中的霧氣散了一陣,這讓他看到城中的地街道是橫平豎直的,只要直走就暫時不會碰到物體上,當然人和鬼怪不包括此列。而且如何保持平衡和方向是個問題,突然陷入黑暗,誰也不可能馬上適應。


  他知道司馬南沒有走,於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作為可能是有淵源的晚輩,我有義務提醒你,不要試圖突破我的結界,只要有外力硬要破界,你、我,結界會一起化為飛灰。」


  「你這--」司馬南閉嘴頓了一下,怕洩漏自己語氣中的憤怒,「這又是你那老爹教你的嗎?他雖然是道術天才,創造了這種玉石俱焚的道術來,可是卻心慈手軟,從不會使用,沒想到收了你這麼個冷心冷面、手段又硬的兒子來對付我!」


  「我只想告訴你--小棋子會毀了你的大局面!」


  「我等著哪!咱們地獄裡見吧!或者你被吃得魂魄不剩,現在就永別了!」


  「不,我們鎮裡見。我會在制服怨靈後,打開結界的一部分,到時候對決吧,總是用陰謀有什麼意思!」


  司馬南冷哼一聲,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阮瞻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好像虛空劃了個符,然後一個火手印就打到了他注視著的方向!


  「匡噹」一聲響起,遠在百裡外的省會城市中,在一間五星級賓館的豪華套房裡,司馬南驚叫著跌倒在沙發上,雙手拼命揉著眼睛。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5 PM
第九章 一半人的死亡


  「怎麼了?」他的”女兒”張雪撲到他的身上關切的問,不顧那個翻倒在一旁的水盆。


  此時的張雪已經安裝了假臂和假眼睛,臉上重現嬌豔的氣質,雖然不及洪好好美麗,但已經恢復了她性感又強悍的作派!


  「這倔強的混小子,他都自身難保了,竟然還耗費僅剩的法力,破了我的水觀術,現在我拿什麼去觀察城裡的情況!」司馬南雙眼通紅,憤怒地一腳踢開面前的茶几。


  「怎麼會這樣?」洪好好見司馬南的神色非常惱怒,有點驚慌。


  「怎麼不會!」司馬南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確定視力沒有受到損傷才說道,「我擔心這是阿百指導他的,不然怎麼能破了我的水觀術,畢竟這是阿百教會我的。」


  「你怕阿百?」洪好好酸溜溜地問。


  聽別人的嘴裡說出這個名字,司馬南的心罕見地揪了一下,腦海中呈現一張仙女一樣純真美麗的臉,沉吟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有誰會怕阿百?她那麼好!」


  「比我還好?」


  「妳連她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以後不許再提她的名字!」司馬南喜怒無常的臉上霎時掛上一層寒霜,站起身來甩門而去。


  水觀術被破,他觀察不到空城的情況了,所以他並不知道,阮瞻在破水觀術的一瞬間終於噴出了一口鮮血,人也差點摔倒在地。那對他而言太勉強了,他周身的力量都被封住了,僅靠強烈的意念發揮出剩餘的靈力,給了司馬南一擊。


  不是他不冷靜,而是他不想讓他們總是處於被敵人監視的情況下。他們已經處於被動了,不能讓這種情形再惡化下去!


  而且用萬里的話講,他那樣拿著一盆水就能看到他惡鬥怨靈,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竟然連一張票也不買!


  想到萬里,讓他在疲倦和無奈中微笑了一下。他相信萬里一定能找到真相,而他就會盡一切力量制服怨靈,然後等真相大白時和司馬南作一番對決。


  這一次司馬南不會逃了,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功力也已經恢復,不會任自己漸漸強大到他無法壓制的地步!而且這個人心理有問題,其實想殺了他直接單挑就是了,可是他偏偏喜歡牽扯進很多人,佈下一個複雜的局,大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究竟是誰?怎樣形成的這種個性?他想要得到什麼樣的心裡滿足?許許多多的謎題,都會在這座空城裡得到答案。


  阮瞻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開始慢慢直向前行。


  雖然他現在看不見,但他明白霧氣又重聚了起來,那不是司馬南施放的,而是怨靈自己形成的,只有壓制住他們,這城鎮才會恢復到晴明的樣子。


  他不知道司馬南是從哪裡聚集來的這些怨靈,但它們一直盤據在一起,形成一股很大的力量。這些怨靈以前之所以沒有形成危害,肯定有其他的高人想辦法鎮住了它們。鬼魂沒有東西依附是走不遠的,這麼多數量的魂體,他的殘裂幡也不可能一次性收齊,就更不用說司馬南會帶著它們長途跋涉了,因此他判斷這些怨靈是出自附近的地方,而且是一件冤案所致!


  所以,他才讓萬里在舊鎮裡調查,而他自己則想辦法把怨靈重新壓制住,然後找出罪魁禍首,再和惡意利用怨靈的司馬南作一個生死了斷。


  從他的本心講,他不想傷害這些怨靈,他們必是受了重大的傷害,才會在這裡徘徊不去,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如果能壓制化解是最好了。他對鬼魂總比對人更有好感,除非是惡靈,他們一般不會傷害人類,也算這世界上的一種存在。


  他只希望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安息!


  他一邊走一邊仔細感覺著周圍的細小動靜,雖然他的異能被封住了,但他還是比一般人要敏感,也還有些法術可以使用,儘管法力要大打折扣。但他不能喊小夏的名字,不是怕吸引什麼來攻擊自己,是怕她冒冒失失跑進怨靈的圈子。


  「小夏!小夏!」他在心裡念著她的名字,他對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但願她那種敏感的體質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小夏在迷霧中跑著。


  剛開始,她還可以慢慢地走,邊走邊想著要如何面對這場危局,但過了沒有多久,她感覺到身邊的東西多了出來,看不透的霧氣中總會冷不防伸出點人體的殘肢來抓她、絆她、撞她,好像故意和她過不去,不知道是只有她遇到這些事,還是每個人都會受到這番驚嚇!


  一路上的圍追堵截慢慢迫得她跑了起來,還要及時躲避迎面撞到的東西,到後來讓她覺得像通過地獄的走廊一樣,太多的東西想把她也拖到黑暗中去,她不得不一路驚叫一路躲避,已經早分不清東南西北。到這時候,她才知道要保持冷靜,說起來多麼容易,作起來卻又多麼困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阮瞻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耳朵聽見,而是心靈感覺到他在呼喚她,那麼溫柔和熱切,讓她腦中登時升起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激動、傷心、軟弱、期盼,還有以為這只是幻覺的空虛和恐懼。


  「阮瞻。」她細細叫了一聲,試探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挪動腳步。


  「阮瞻。」她又叫了一聲,感覺左邊有一個影子向她走來,謹慎地迎了上去。


  白霧分滾,一陣腳步聲從濃霧中悶聲悶氣地傳來,讓小夏覺得連腳步聲都帶著一陣潮濕之氣。因為太渴望阮瞻來到她身邊了,她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慢慢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靠近,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個身影的樣子。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白色的霧中也漸漸有個影子靠近,身材很高,走路穩穩當當,正是阮瞻平常的模樣。


  小夏心中一喜,不禁向前迎了兩步。「是你嗎?」她停下腳步問。


  對方沉默了兩秒,然後陰沉地說,「不是。」


  小夏倒吸了口冷氣,轉身就跑,但霧中卻斜斜伸過來一隻焦黑的手爪,一把抓住了小夏的手臂,同時那個讓小夏誤以為是阮瞻的黑影從霧氣中浮現了出來!


  一張陌生的、圓乎乎地老大爺的臉出現在小夏的面前,大約六十上下的年紀,頭髮稀疏,有一個光光的腦門和大大的鼻子。這張臉在平時該是慈祥的,可此刻卻呈現死灰色,臉上掛著呆滯的笑容。


  「我是栓柱他爹。」他說。


  小夏嚇傻了,不知道誰是栓柱,只知道這在北方農村是個非常常見的名字。


  「我是栓柱。」那個在側面拉住她的東西突然說。


  下意識地,小夏猛的扭轉過頭,正見到一張臉差點貼到她的臉上。


  這是個三十多歲男人的臉,眉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憨厚樸實的外貌卻掛著陰森的笑容。他一邊回答小夏,一邊加大了手的力量,立即疼得小夏叫了一聲。


  驚恐之下,她拼命掙扎,然而衣角又被一隻手抓住,這次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然後又出現一個自稱是栓柱他媳婦的女人和栓柱的娘。


  這是一家人!假如真的有冤情,那麼這樣的仇怨會是極其強烈,她生存的機會就更渺茫,而她根本什麼也沒做過,她更冤枉!


  這憤怒讓她生出一股力氣拼命掙扎,雖然有不知道多少隻鬼手襲擊上她的身體,她還是騰出一隻手握緊護身符,一邊大叫著「南無地藏王菩薩」,一邊從他們的縫隙中擠了出去,拼命地狂奔起來!


  他們竟然冒充成阮瞻來騙她,太可惡了!為什麼冒充他,對她而言他是那麼心愛的人!這念頭讓她氣得差點落淚。


  受傷的肩膀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讓她又氣惱又傷感的心裡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那一家子是鬼,那麼她為什麼會撞疼了傷臂?回憶當時的情景,她明明是撞到了一個實體。這想法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細細體味剛才的感覺--


  木頭!她撞到的是木頭!再回憶一下,那一家子雖然有人類的頭,卻有木頭的身體,所以那個老頭兒會有阮瞻那麼高,身材比例卻不正常,因為他的木腿太長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一顆幽靈的頭安裝上木頭的身體,有什麼寓意嗎?


  答答答--


  不等她有一點思考的空間,身後又傳來聲音。小夏這次知道為什麼那腳步聲會悶聲悶氣的了,因為是木頭打在潮濕的地面上形成的!


  她被追趕著跑,然後突然眼前一亮,她又闖進了沒有被霧氣籠罩的廣場!


  剩下的九個人都在,包括被嚇瘋的毛富和緊追著他去,並竟然抓住了毛富的趙家遠!


  所有的人都臉色蒼白地盯著湖水的方向。


  小夏也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見湖水中又噴出三道噴泉,和已經變紅的三道噴泉一起分佈在湖的半邊。如果這次會有三人死去,恰好是十二個人的一半,那麼代表餘下的六個人的噴泉是不是要「裝飾」湖的另一半?!


  九個人驚恐不安地站在那裡,除了瘋了的毛富,每個人都怕接下來要死的那三個人有自己在內,連大氣也不敢出,渾身緊張著,隨時準備反抗那看不見的突襲!


  然而這一次,等待的時間特別長,四週死寂一片,除了「嘩嘩」的水聲,每個人「砰砰」的心跳聲,好半天什麼也沒有發生!


  第一次,小夏明白這件事--最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不是不逃走,不是要任人宰割,而是此刻身後的霧如同一道堅實的牆,沒有人能離開,除非這場惡意上演的戲演完,「他」才會趕著下一批人離開,在無望的逃跑中等待下一場屠殺的開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6 PM
第十章 相見


  漫長的等待讓每個人都備受煎熬,直到有人受不了這壓抑至極的氣氛,一邊捶打著那無形的霧門,一邊哭叫起來!


  聽不清他們哭叫著什麼,也聽不清是誰在哭叫,現場只有驚恐、絕望的情緒在蔓延,好像已經沒有任何生的希望。


  「都閉嘴!」


  在小夏從驚恐中爆發憤怒前,左德先大喊一聲。只見他大步走到廣場中心去,對著湖水大叫,「你是什麼意思?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樣裝神弄鬼,死了都讓人看不起!有什麼招式儘管使出來,老子等著你呢!」


  回答他的先是沉默,然後是哭泣聲,不是來自那些被圍困的人,而是從四面八方那看不見的濃霧裡隱隱地傳了出來。開始時只是一聲小小的抽泣,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好像很多很多的人在一同哭泣,形成了一種陰森的、彷彿來自地底的「嗡嗡」聲,像一柄利刃一樣刺穿人的耳鼓和心靈,讓人不寒而慄!


  「啊!」劉紅在呆愣了一會兒後驚叫了一聲,迅速從廣場邊緣跑到廣場中心的左德的身後去,「有好多好多--鬼啊,霧裡有好多好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等她說完,每個人都有了這個意識,也迅速跑到廣場中心去。


  沒想到他們跑,那霧氣卻好像被他們牽拉一樣,也漸漸向中間縮攏。眨眼間功夫,廣場中心沒被霧氣侵襲的地方越來越小,當這九個人背靠背的擠在一起時,白霧也逼近到他們身體的邊緣,宛如一堵白牆一般。


  粗重緊張的呼吸在九個人中傳遞,每個人都知道屠殺就要開始了。


  左德憤怒地向霧牆撞去,卻又給彈了回來,魁梧的身材正好回撞在小夏受傷的肩膀上,疼得她叫了一聲。


  然而在她痛叫的同時,還有驚叫聲傳來,只覺得身後擠靠在一起的人一鬆,有三條人影被無形的手拉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人一摔出去,白霧立即閃開幾個不規則缺口,讓其他人能清楚地看到這三個人的情形。


  這個三個人是那位搞宣傳工作的宋姓中年人,還有一個是搞文教的,另一位是鎮秘書處的頭頭兒。他們摔倒在地後一直拼命想站起來,但卻被什麼死死按在地上一樣,就是站不起來。


  左德和小夏想衝出去拉他們,但卻無論如何突破不了霧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只見他們拼命的大口吸氣,雙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扭動,頸部青筋迸現,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明顯是處於窒息狀態,彷彿被困在一個沒有空氣的環境之中!


  「你們要殺就殺吧,不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小夏不忍看下去,特別是當那三個人悶在胸腔裡的呻吟被惡意地放大後,讓小夏覺得那窒息感同身受,自己也呼吸不暢起來。


  沒人理她,而折磨繼續,直到這些絕望的求生掙扎停止,三個受難者窒息而死,那些哭泣聲又斷斷續續響了起來,同時霧氣又如潮水般退卻到廣場邊緣去。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左德,我不想死,帶我出去!我不想死!」劉紅又哭了起來。


  「我們繼續跑,等著看他們還能有什麼花樣。」左德說著,態度雖然強硬,但語氣中也透露著無奈和絕望,這種情況下,他們是沒有生路的。進城的一共有十二個人,現在死了一半了,而他們連對手是什麼樣子、什麼來歷也不知道,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現在剩下的人只有小夏、左德、劉紅、另一位姓馬的鎮報社的記者、趙家遠和嚇瘋的毛富了。除去兩位「官員」,其餘四人都是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假設真是冤鬼索命的話,這四個年輕人極可能是無辜的。不過這座迷城好像並沒有要放過任何一個人的意思,而是把他們放到了最後。


  只是「它」安排了他們什麼更殘酷的死法?下一個被殺的是趙家遠和毛富嗎?!如果這些恐怖的事都是因為報復,那麼知道內情的也只有這兩個人了!


  小夏的眼睛向趙家遠望去,只見他的臉色青白著,比死人好不到哪去,整個人呆站在那兒,如果不是嘴唇哆嗦著,會讓人以為他就是個醜陋的石雕。


  趙家遠見小夏向自己望來,臉上露出恐懼至極的神色,好像她身後站著個魔鬼般,不打自招地大叫,「不關我事,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關我事!不要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他大叫一聲,突然向後摔倒在地上,隨著他的尖聲長叫,他的雙腳亂蹬著,手指也用力扒在地面上,但這一切只是徒勞,他的腳上彷彿被一條無形的繩索卷住,迅速被拉得倒退到濃霧中,再一次不見蹤影!


  一邊的毛富哈哈大笑,彷彿是看到什麼好玩的事一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哈哈,要還的,要還的!無論多久,還是要還的!」


  他笑得涕淚橫流,彎下腰去,當他再直起來時,眼珠子忽然僵直了,發出了綠幽幽的光。


  「一起走吧!」他機械地轉過頭,對著離他最近的小馬記者伸出手,直挺挺地走了過去。


  馬記者大叫一聲,被毛富嚇得再一次跑入了濃霧中。毛富失去了目標,就又轉過身去追逐左德和劉紅,嚇得劉紅尖聲大叫,在左德的保護下東閃西避。


  廣場不小,左德似乎倔強著不肯離開這裡。可毛富的速度奇異地快,一直迫得這兩個人躲避的角度越來越小,最後也只能再度跑入濃霧中才算完。


  「還剩下妳。」毛富對小夏說,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小夏看了一眼湖水,見那三道噴泉也已經變成了紅色,知道這一幕也已經演完,幕後「導演」在清理場地,等剩下的人再度被「請」回來後,新的殺人戲劇又會上演。那三具屍體也會如前面死去的人一樣無影無蹤,而下一次那象徵死亡的噴泉會湧出幾道?又會有什麼奇怪的死法?受難的又將是誰?


  她沒等顯然被控制的毛富跑過來追她,自己就走進了迷霧中。既然一切都設計好了,她還不如省點力氣想點別的反抗方法。可惜她一直想和阮瞻學習一點道術,卻因為懶惰和忙碌於瑣事根本連一點皮毛也沒學過,否則今天也不會毫無反抗之力!


  假如她能活著走出這個城,她一定要拜阮瞻為師!


  阮瞻的名字讓她的心柔軟起來,這時候她有點恨自己平時膽怯的行為了,為什麼不在還有機會的時候告訴他自己的感情?如果死在這裡,她就永遠無法告訴他那句心裡的話了。就算他能通靈又能如何,陰陽兩隔,她永遠無法體會他的懷抱了!


  從沒有過一刻,她更深地體會到內心深處對阮瞻的渴望!或許在他們見第一面的時候,她隔著酒吧大門的玻璃向裡面張望時,當她看他站在櫃檯裡對眾多的女客溫柔又疏離的微笑著的時候,當意識到他斯文有禮的外貌下是冷酷和淡漠的時候,她就已經愛上他了。


  是誰說的,愛情像閃電,你永遠不知道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擊中你!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喜歡萬里這樣優秀的男人--溫和、健談、幽默、穩定、聰明,陽光下的天之驕子,好像一團溫暖的火,永遠有分寸到不會讓你冷,也不會讓你燒到自己,沒想到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習慣在冰冷的黑暗中蟄伏,不願意任何人靠近的男人。


  可她就是愛了,不知不覺地就愛了。他是那麼堅強又是那麼脆弱,堅強到能不被任何東西擊倒,又脆弱到一碰就會破碎,讓她情不自禁又不顧一切地想接近他、溫暖他,想讓他生活的快樂、輕鬆,想掃光他心中的陰霾,想讓他心中的堅冰為她溶化成溫柔的春水!


  阮瞻!阮瞻!


  她熱烈地輕喃著他的名字,很想立即跪下來乞求上蒼,只要他能出現在她面前,她就要說出那句她一直埋藏在心裡的話,不管結果會如何,她要對他說出來!


  去他的農村包圍城市計畫,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這世界有太多的意外,只要有一個機會,她絕不會再錯過了!


  彷彿回應著她的祈禱,當她在迷霧裡亂走,也不知道走到哪裡的時候,心靈深處忽然又聽到了阮瞻的呼喚!


  是他嗎?是他來救她了還是--


  她不敢說話,警惕又期待地向四週望著,生怕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那家子木頭人又用阮瞻的聲音來欺騙她!


  「答答」的腳步聲緩慢地傳來,有些遲疑感,與平時阮瞻那種穩當又堅定的感覺不大相同。這讓小夏的心臟緊縮著,絕望感慢慢從心中升起。


  腳步聲越發近了,好像對方已經到了她眼前。


  緊張中,小夏作出了判斷--跑!他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因為他是不會來這麼快的,因為在這個鬼域裡,上蒼一定聽不到她的禱告!


  她轉身就跑,但霧氣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從身後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死死地抓住她不放,讓她感覺一定又是那個栓柱來纏她,於是奮力掙扎!


  「放開!放開!放開我!」她拼命扭動身體,又是踢又是打又是咬,像被捉到的小獸一樣不顧一切地想擺脫箝制,但卻毫無用處,還是被強行帶到了一個懷抱裡。


  「噓--是我!沒事了!是我。」來人強硬地把她按在自己的懷裡不放開,但語氣卻溫柔極了,「噓--噓--別吵,小夏。妳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以為這次來不及了!好了,沒事了。」


  耳邊熟悉的語氣和來人身上那種特有的、由酒類的甜味和菸草的苦味混合而成的味道讓小夏僵硬的站在那兒,不再掙扎了。是他嗎?真的是阮瞻嗎?他怎麼會來?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6 PM
第十一章 吻


  她伏在他懷裡不動,而阮瞻看她安靜了下來,就輕輕放開了她。他雖然看不見她,但是可以感覺得到她的氣息,那是他日夜思念、一直放在心裡溫存著的,絕不會認錯!


  然而,雖然他放開了她,但他們站的很近,近到彼此之間能呼吸到對方的氣息,感覺著對方的感覺。


  阮瞻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態度的曖昧和危險,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小夏卻猛地撲過來死命地抱著他,緊緊地貼近著他,感覺到他溫暖強壯的身體、有力的心跳。


  「真的是你嗎?」她哽咽著。


  「是我。」


  只是兩個字而已,卻讓小夏淚流滿面,心裡所有的驚恐和絕望此刻只化為一股熱力充塞著她的心、她的腦海、她的靈魂、她的一切!


  「別哭!」


  阮瞻抬起手,準確地捧著小夏的臉。她臉上濕潤一片,那冰涼又細膩的觸感令他忽然升起一種極溫柔的情緒,心如決堤的洪水一樣,衝得他那一貫強行保持的冷靜和理智蕩然無存。


  或許是他一路上一直用意念熱烈地呼喚她的名字,讓他的心也熱了起來,以至於到現在,他的整個世界都只是她而已。什麼危險、什麼鬼怪,彷彿都是不存在的。


  他多麼愛她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他記得在血腥瑪麗事件中,T大宿舍樓下,她焦慮又心疼地撫著他的臉時,他第一次心悸;記得她是第一個在雨中為他送傘的人;記得她對雪女喊「那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記得她想向自己表白,而被自己掩飾過去後的那種傷心和膽怯;記得他們在A市的「同居」生活;記得她平時野蠻表像下細膩的溫柔。


  就這麼一點一滴的,他就在幾次同生共死的經歷中把她放在了心裡。成為他那似乎萬年不會溶化的心中唯一的溫暖!


  他掙扎過、也努力過,可是完全沒有用,越逼自己遠離她,就越是想靠近,那種渴望折磨得他日夜不寧,讓他的心好像是火山,表面雖然平靜,但內心深處卻翻騰著滾熱的岩漿!


  他的手在她柔軟的面頰反覆流連,情不自禁的俯下頭去,感覺著她的呼吸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只要微微動一下就會觸碰到她的嘴唇。


  「小夏--小夏--」他一遍遍呢喃著呼喚她,雖然她就在他懷裡,他卻還是體會到了就算那種就算心上人就在身邊卻還是渴想不已的相思。


  「阮瞻--」小夏細細地叫他,說話的時候差點擦到他的嘴唇,讓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立即減少兩人間幾乎那微不可見的距離。


  「是我--」他幾乎顫抖了!


  「我要證明看看。」


  小夏答了一句,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只向前了一厘米就把自己的唇貼在了阮瞻的唇上。


  「我愛你!」


  她在阮瞻的唇上磨蹭著說出這句一直想對他說出的話,讓阮瞻在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的心生生被人從胸腔裡拿走的痛苦和甜蜜!


  她愛他!生平第一次有他所渴望的人也認真地愛著他,這讓他的心底湧上一股不可抑制的熱流!


  她的嘴唇柔軟濕潤,分外嬌美,讓他熱烈的追逐上去,雖然感覺她想退開,他卻糾纏不放,把她的溫熱和自己心中所有的冰冷攪纏在一起,在眨眼間就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全身心都集中在她的唇舌上!


  他們就這樣熱烈的吻著,完全忘了這是身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之中,心裡就只有對方,直到阮瞻氣喘乎乎的放開小夏,改為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觸碰她是個錯誤!


  阮瞻把頭埋在小夏的秀髮裡,貪婪地吸取著她特有的芬芳!他也愛她,非常愛。可是他是沒有資格這樣的,哪知道當他感覺到她就在附近,一把拉她入懷時卻一瞬間喪失理智。


  以後要怎麼辦?


  嘻嘻--


  一聲尖細的輕笑在霧氣中傳來,讓一直擁抱著的兩人立即分開,兩人間瀰漫著的柔情密意也迅速收起。小夏一哆嗦,下意識地要拉阮瞻跑,卻被阮瞻拉回護在身後。


  阮瞻冷靜地站著不動,把自己的周圍想像成一個表盤,那聲音來自於數字2,也就是十分鐘的位置,當他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一個掌心雷就打了過去!


  隨著那藍色的電火花爆開,一聲人類無法發出的尖銳叫聲響起,同時白霧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讓一大片地方迅速失去了霧氣的阻擋,雖然那白霧馬上就又合攏了起來,但小夏還是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向一塊破布一樣「唰」地飄走。


  而在霧氣被掌心雷震散的地方,小夏還看到一個詭異的現象--他們正處於一條街的中間,看樣子好像是用作商業街的一條街道,這城市還沒有人入住,當然不應該有人煙,可小夏卻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非常熱鬧,各色人等或買或賣、孩子們在追逐、老人們在閒逛,在她看到此情此景的瞬間還有一對夫妻從她身邊走過去!


  只不過這些人的面目全模糊不清,衣著也很老舊,而且這一切行為都沒有發出聲響!


  阮瞻敏銳地感覺到小夏的異常,「怎麼?」他問。


  「你沒看到嗎?」小夏有些意外,從側面探出頭來看他的臉。


  他是個有天生陰陽眼的男人,而且靈力強大,不可能自己看得見,他看不見,除非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他在身邊,不會有人敢對自己施展幻術!


  而當她疑惑地看向阮瞻時,就發現了不對勁。初相見時,她以為又是栓柱來纏她,所以根本沒看清來者是誰,之後就是那個熱吻,讓她沉醉又羞澀,一直沒來得及好好看他的臉,此刻一看,才發現他的臉色有點病態的蒼白,而且眼睛沒有了平時的光芒,只是對著一個地方直視。


  「你怎麼了?」她繞到他身前來,習慣性撫他的臉。


  阮瞻很喜歡她細緻的掌心給他的觸感,但還是把頭閃開了,「沒事,會好的。」


  可他越是輕描淡寫,小夏就越緊張,「你進鎮時遇到了麻煩,對不對?」她拉他的脖子,讓他不得不低下頭來,不過兩人氣息太過接近,讓他又想要吻她。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她的全副心思都在他的傷上,「一定是你為了進來找我,著了別人的道,是不是?天哪,這都要怪我!」


  她再次擁住他,「我是天生的倒楣蛋外加砸鍋匠,你不管我多好,那樣你就不會受傷了。都是我不好,總是拖累你,你一開始就不該理我,那樣你一定還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作你的夜店老闆,不用違背心意來做你不喜歡的事!這都要怪我!」


  「不是這樣的。」阮瞻拉開小夏,很認真地說,「妳總是遇到靈異事件,是因為妳是那種很容易和靈體溝通的敏感體質,還因為妳心腸軟,所以總會無意中招喚他們來。他們是想讓妳幫忙,事實上妳是幫了的,如果作好事也是錯的話,那還有什麼是正確的?」


  「可是--我拖累了你。」


  「不是,這次是我拖累了妳,這一切都是司馬南做的。」阮瞻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小夏的頭髮,「我的傷沒關係,不過是我打破結界時被司馬南偷襲,被封了一些能力和視覺,等我們出去,會好的。」


  「你安慰我!」


  「不,是真的,我發誓我會好的,妳不要擔心。」阮瞻又把小夏抱在懷裡,不過這一次不僅是情之所致,還因為他要和小夏談談,不想被任何人聽到,可是他的功力大部分被封,能製造的結界相當有限,所以只能如此。


  他的肉眼看不到正常的景象,他的陰陽眼也看不到異物,但是他漸漸感覺到了他們是身處在一條「人來人往」的街上。於是他利用了剩餘的那部份功力屏蔽住自己和小夏的氣息,讓那些東西暫時也感知不到他們的所在。


  「現在好了。」阮瞻定了定神,努力把心思轉移到目前的困境中,「先告訴我,阿百為什麼沒跟著妳。」


  阿百的名字讓小夏的心再度揪緊,「我不知道。她一直跟著我的,可是我們從山坡上滑落到這個城鎮來了後,我昏迷了一陣,醒來後她就不見了!」


  「昏迷?妳受傷了,在哪裡?」


  「沒什麼,就是摔傷了肩膀而已。」她無意識地把左肩向後縮,讓阮瞻立即意識到是摔傷在那裡。


  「我該跟妳跟得近點的。」他又自責又心疼地撫了撫小夏左肩。


  「現在你來也是一樣啊。」小夏的臉在阮瞻的胸口舒服地蹭了蹭,「可是阿百會在哪裡?她不可能不和我說一聲就走,我真怕她出事!」


  「她是魂體,按理說應該會沒事的,可是這裡怨氣很重,也許會傷到她。不過,她生前是了不起的人,應該可以自保,妳不要過度擔心。這裡的事解決了,一切也會恢復原狀。」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很大的冤案,而且牽涉的人數很多。」阮瞻嘆了口氣,「依我看,這件事表面上已經瞞天過海成功,暗地裡也鎮壓住了這些怨靈,以洪清鎮的『勢』上看,再過一個月就會萬事大吉了。可惜這時候被司馬南利用了,是他把怨靈放出來的,又封住了這個鎮,他是想對付我!」


  「那麼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了?」小夏想起了那些殘酷的死法,在阮瞻的懷裡也打了個寒顫,「已經死了六個人了。」


  她把進城後的所見所聞一件不落地說了出來。


  阮瞻仔細聽著,之後想了半響才冷笑一聲,「無辜嗎?也不一定!我有一種感覺,除了妳是因為我而牽扯其中,這裡每個人都和這件隱密的事或多或少的有些聯繫。」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7 PM
第十二章  爭取時間


    阮瞻的話讓小夏突然想起來一個笑話,雖然在這個時候有點不合時宜,但她的腦海中就是回憶起這個萬里給她講的小故事——


  一條豪華渡輪沉沒了,淹死了船上所有的人,其中一個鬼魂遇到了上帝,他覺得自己很倒霉,上帝告訴他這艘船上有大惡人,應該橫死的。這個人責問上帝,說你不能為了懲罰幾個人而讓船上所有的人都失去生命啊。上帝苦著臉說:這裡所有的人都有足以處死的罪過,我經過多年的努力才做到的,你以為我把這些壞人攢到一條船上容易嘛!


  原來所有的人都是有罪的,或者說與罪過有牽連!


  是司馬南把這些人湊到了一起,不知他用的什麼方法,或者是左右人的意念,或者是其它妖術,總之他把這些有罪的人放在一條船上來了。


  也許這就是這些冤靈甘於被他利用的原因吧!他幫他們弄來仇人,他們幫他布下這戲弄阮瞻,而後再殺掉他的局!


  「現在怎麼辦?」


  「他們要捉迷藏,我們就奉陪。」


  「可是再回到廣場就會再死人啊,不管他們是不是有罪,這樣殘酷的死法——」小夏憂慮萬分,「而且,他們最終會對付你。這不行,我不讓他們傷害你!」


  小夏語氣中保護的意味讓阮瞻微笑起來,「我說陪他們玩,可不是要讓他們隨便擺佈。我們要爭取時間。一來我們等萬里查出這件事的前因,二來我試試看能不能解除司馬南封住我靈能的符咒。這是最主要的。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保住剩下的人的性命的情況下拖延時間。現在我們就隨便走走,你不是說他們會讓人不知不覺的回到那個廣場去嗎,那我們就去看看,不過你放心,雖然我被封了大半的靈能,但給他們的『戲劇』搞一點破壞的問題還不大!」


  小夏點了點頭,一顆心完全放下了。只要他在身邊,她就覺得溫暖平安,就算馬上去死她也不怕!


  阮瞻撤掉了那個小結界,壓抑著自己因過度使用剩餘靈能而漸漸不平穩的氣息。他故作輕鬆的說話。用以寬小夏的心,但實際上他們的情況還是很危急的,和這些冤靈捉迷藏並不是好玩的事。可他必須要回到廣場上去,因為這是唯一把倖存的六個人找到的辦法!


  「跟著我走就好。」小夏拉住阮瞻的手,心疼他這樣驕傲的人,卻因為看不見而不得不依賴自己。她並不擔心他無法恢復,反正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也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阮瞻來了,一切都不同了。原來她在城裡是驚恐的躲避,心裡充滿了絕望。可現在他在身邊,就算身處地獄裡也沒什麼關係。


  兩個人手挽手的在迷霧中慢慢的走,哪裡像和冤靈在鬥爭,倒像是一對情侶在散步。小夏走幾步就會看看阮瞻寂寞的側臉,心裡不住的懷念那個突如其來的熱吻。和被那女鬼打斷的柔情蜜意,有一瞬間竟然希望這條路長得沒有盡頭,兩個人就一直那麼走下去。


  然而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當小夏迷醉得差點忘了這是一座殺人的迷城的時候,就覺得眼前一亮,她沒有預兆的又回到了廣場上。


  其餘的人已經毫無例外的待在廣場上了,每個人都被折磨得麻木了,就連劉紅也只是驚恐的站在左德的身後,沒有再又哭又叫,絕望使他們如待宰的羔羊一樣軟弱,甚至沒人發現小夏帶回了一個男人,這裡不再是六個人了,而是七個!


  「有多少水柱?」阮瞻低聲問。


  「三個。」小夏看了一眼湖水。


  這就是說要有三個人死去了嗎?誰是最後的倖存者?


  「別怕,我們讓它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好。」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終於還是讓一直比較清醒的左德注意到了。他有些意外,也有些驚異,隨即在心中升起了一點希望,因為在這死局中竟然有新鮮空氣進入,還因為阮瞻的鎮靜和略帶傲慢的態度讓他隱隱感覺到了生的機會。


  他拖著劉紅慢慢向小夏這邊走了過來,可是才走到了一半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廣場中心去,同時被推過去的還有和他在一起的劉紅,馬記者和趙家遠,剩下的六個人中只有小夏和瘋了的毛富沒有被襲擊。


  新的一幕『戲劇』又要開始了!


  小夏焦急的抬頭看了看阮瞻,卻見阮瞻不動如恆的站著,面對著廣場中心的方向,顯然他能從這四個人的驚叫聲中判斷出目前的情形,但卻還不準備動手。


  他的鎮定給了小夏信心,所以她雖然心頭發麻,卻不再驚慌。


  只見那四個人被推到廣場中心後,就被分成兩組,兩人一組,面對面站著,搭配著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地面,好像四個棋子一樣,根本不能動,只能任外力擺佈。


  「打吧,快打吧!殺了對手啊,剩下的人可以活到最後啊!殺吧!殺吧!」靜默半晌後,毛富突然大叫了起來,一臉興奮,像個猴子一樣跳來跳去,不斷重複著後兩個字。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新冒出了三道噴泉卻有四個人被攻擊的緣故,對方是想讓他們四個人互相打,能活著的人有了多活一會兒的機會!


  小夏厭惡的向毛富望去,見他眼神雖然沒有發綠光了,但行為舉止已沒有半分人樣,瘋得十分徹底,而在他的喊叫下,場中的人像受了蠱惑一樣。真的開始動手打架了!


  左德還好,好像腦海中還保留著一點清醒的意識。拚命控制自己的手腳。所以他的動作有點僵硬,而且大部分是防禦,其餘的三個人瘋了一樣的攻擊對方,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喂,醒醒啊,住手,住手!」看那四個人眨眼間就互相打得血流滿面,左德眼見著也無法自控了,劉紅像要吃人一樣咬住了左德的胳膊,而馬記者則馬上就要被趙家遠掐死了,小夏忍不住大叫!


  轉頭一看阮瞻,見他還是不動。她知道他必有自己的打算,因此也不催他,但場中的情形實在讓她難以袖手旁觀。她焦急的左右尋找。一眼看到了花壇,心中一動,連忙跑過去,從裡面挖出幾顆灑在土上裝飾用的石子,揮手向場中心的幾個人扔去,「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這是在日本鬼事件中,阮瞻教她的一點小法術,她剛才一直也沒有想到,阮瞻一到,她連腦筋也靈活了起來,這才想起自己除了那個保命的護身符,還有這麼一點小力量。本來這法術要背對鬼魂。還要阮瞻在她手心裡畫個符的,可是匆忙之中她也顧不得了。


  石子不夠大,她的臂力也有限,打在那四個人的身邊只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就落在了地上。小夏這才看出,他們四個人外面是有結界的,因此根本打不到他們身上,也沒有太大的效果,但卻讓他們稍停了一下,愣愣的看向小夏的方向,眼神呆滯而陌生,就好像被什麼附體了一樣。


  「他們不是他們!」她語無倫次的喊了一句。


  話音未落,阮瞻突然出手,左手兩個掌心雷甩出,右手把小夏向後一拉!


  『啪』的一聲巨響,把掌心雷的兩聲爆響都壓了下去,只見廣場邊上一個高高的路燈帶著不尋常的風聲,好像有人推倒一樣直接砸到小夏和阮瞻站的位置,把大理石的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裂縫!


  小夏被震得楞住了,好幾秒後才明白了發生了什麼。而同時廣場中心的無形結界被阮瞻打得碎裂開,從那四個人的頭頂竄出四道極其微弱的黑煙,之後他們就委頓在地!


  「你的戲沒演成,可怎麼辦?」阮瞻戲問了一句。


  他之所以一直沒動,就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伺,但他卻因為靈能被封而找不到具體位置,他明白那四個人是被冤靈附體,也明白在他們互相攻擊的地方必有結界,而他既要破了那邊的妖法,也要注意暗中意圖傷害自己和小夏的東西。


  他的到來,對方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們被他的氣勢壓住,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他才要一舉成功,因為他要爭取時間,不能讓對方太早看出他的軟弱,否則他們群起而攻之,這些人馬上會沒命!


  他只需要一點時間,一點就好,哪怕冤靈慢慢發現他目前外強中乾呢,但只要讓他喘口氣,他就能想出新的辦法!


  好在小夏去用那個小法術攻擊結界,這讓那暗地裡等著襲擊他們的冤靈沉不住氣,暴露了位置,他才能兩下出手,一次解決問題!


  「快到那邊去!」左德大喊了一聲,並且抓向其餘三個人的傷口。


  他是最晚迷失本性,也是最早清醒過來的,一瞬間就明白是這個新來的男人救了他們,連忙催促其餘三個人向小夏他們所在的地方聚來!


  附體的冤靈一離開,那三個人本來還處於迷茫之中,此刻被耳邊的左德大叫一聲,又被他抓到受傷的地方,立即清醒了過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小夏身邊來。


  「我們走吧!」阮瞻見沒有什麼回答他,對小夏說。


  憑他目前的力量,用一次掌心雷或者結界要緩上好一會兒才能恢復,不能連續使用,幸虧他故做強悍的姿態把那些冤靈嚇住了,而現在他們最好能到一個空間較小的地方去。他還有些符咒帶在身上,希望能頂一下,不讓怨靈入侵,給他一點破封印的時間。


  「我們去哪?」左德問。


  「要找到一個相對封閉又空間較小的地方去,你有建議嗎?」


  阮瞻聽出了左德的聲音,知道他是那個一直試圖擺脫附體怨靈控制的人,心裡對他有三分佩服,所以才會問他。作為平常人,他能在那種環境中做到這些,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這你可問對人了。」左德在這種環境中竟然輕笑了一下,「我雖然沒來過這裡,不過恰巧看過這鎮子的微縮模型——不過,這樣說沒關係嗎?」他看了一下周圍。


  「沒關係,他們知道了又如何?」


  「好。」阮瞻的態度讓左德建立了點信心,「從這裡向東直走,有一座居民樓,最外側一層是底商,比較符合你的要求。」


  「那走吧!」阮瞻點點頭,「兩個人一排,挨得緊些,你來斷後。記著,一定要站在一米之內,瘋了的人你來負責。」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7 PM
第十三章  萬里出馬


  他們進入的那棟居民樓的底商很符合阮瞻的要求,不大,只有二十幾平米的樣子;封閉,除了衛生間沒有任何的套間,只是在房間裡有一個木板的隔斷牆,把空間分割成兩半。


  阮瞻從衣袋中拿出一疊符咒,「全貼上。」他憑藉感覺準確的把符咒遞給左德,「四壁、門窗、屋頂、地面平均分配,不能遺漏一個地方。」


  左德乾脆的應了一聲,就和馬記者行動起來,劉紅則在一旁悄悄觀察著阮瞻,判斷著左德和這個新來的男人誰更能帶自己逃生,她就要想辦法跟著誰。


  雖然阮瞻舉止從容,但劉紅還是慢慢看出阮瞻的眼睛有些問題。


  「你的眼睛——是瞎的嗎?」她的問話脫口而出。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都看向阮瞻,而一邊的小夏二話不說,走上去狠狠給了劉紅一巴掌。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平時看來文雅大方,聰明懂事,可一遇到危險就把所有的自私,卑鄙和白癡全部暴露了出來!


  「你打我?!」劉紅是省電視台有名的美女記者,萬千寵愛集一身的人物,哪受過這樣的對待,登時把恐懼全忘到了一邊去,又驚又怒!


  「不怕告訴你,我早想打你了!」小夏停直著脊背,「你是個情緒污染者,除了散佈恐慌沒有任何作用,你這種人活該被鬼吃了!這還是好的,你再有事沒事大喊大叫,我一腳把你踹回到廣場去。他是為了衝進城救人才受傷的,不許你說他的眼睛,不然我讓你也嘗嘗看不見的滋味!死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


  「你——」小夏一番雷霆之怒把劉紅震住了。一貫伶牙俐齒的人竟然說不出話。


  小夏冷哼一聲,轉身拉住阮瞻的手。「我們去後面休息,不理這個活鬼一樣的女人!」


  過了好幾秒鐘,劉紅才緩過勁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眼見著小夏和阮瞻的身影隱沒在隔斷木牆的後面,劉紅氣得渾身發抖。她看向其它人,可是沒人理會她。就連左德也是一樣。


  她一口氣發洩不出,只好跑過去拉左德的胳膊,因為她知道左德對自己一向非常好,「你給我評評理。我不過是問一句,她竟然打我!」


  「如果你還想逃命出去,就別得罪岳小姐。」左德冷冷的回答一句,繼續貼符咒。


  他一直對劉紅抱有特殊的好感,沒想到這件意外事件暴露了她的內在本性,這讓他失望之極,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不過是因為他心善,覺得大家好歹相識一場,不想扔下她不管而已。而且只要長了眼睛就看得出岳小夏和那個叫阮瞻的男人之間的情形,那是相愛的人之間才會有的感覺——親密、溫情脈脈,阮瞻一定是為了岳小夏才闖進這個空城裡的,他們其它人都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怎麼還能無理取鬧呢!


  他的一句話讓劉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不傻,知道還要依靠別人才能逃出去。於是只好忍下這口氣,又想起小夏說自己像活鬼一樣,連忙從那個一直也沒丟掉的包包裡拿出化妝鏡,出事後第一次整理起自己的妝容來,根本沒想過這片刻的安寧全是拜阮瞻所賜。


  左德無聲的歎了口氣,默默的完成了手裡的工作,然後抬頭看看門外。只見房間外的霧氣翻騰著,好像要擠進來一樣,可因為那些符咒的關係而無法進入,於是像雨前的烏雲一樣變得越來越濃厚,陰沉。


  他明白這個姓阮的男人不是個普通人,可是這裡的情況太過凶險,他們的結局如何根本無法預料,但無論如何總是有些希望了。只是他判斷不出時間,自從進了這個空無一人的新鎮,他的表就停頓不前了,天色也一直是這樣灰濛濛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麼時候?







  而在舊鎮中,此刻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因為下鄉宣傳的一行十五人,只有三個司機回來了,其餘人一直沒有消息,鎮政府正根據三個司機的描述,組織了大批人力去山上和幾條路上尋找宣傳隊的蹤跡。


  不過這三個司機說得有些離奇,鎮領導已經勒令他們封口,所以鎮上的人只知道宣傳隊在雨夜的山林裡迷了路,鎮上正在派人找而已。


  傍晚和早上一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上班的人們回家、上學的孩子放學,主婦忙於買菜做飯,餐廳和街邊的小攤也喧囂非常,而在這一片熱鬧和匆忙中,一個男人卻貌似悠閒的走在街上。


  這個人面生得很,一看就是外地人,衣著在隨意中透著考究,身材高大,卻一臉溫柔和氣,看著十分討人喜歡,舉止和風度都不是本地人所具備的,吸引了經過街上的所有年青女性的注意。


  「這位先生,吃個飯不?」一個小餐廳的女服務員出來招攬生意。


  萬里微笑著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阮瞻已經詳細的告訴了他地址,他要找到阮瞻住的地方,那裡有阮瞻給他留下的東西。他的方向感很不錯,根本不用問路,就這麼慢慢走,就已經看到那間旅店了。


  「這傢伙,用得著這麼省嘛,都不住間好一點的旅店!」他咕噥了一聲,有點不情願的走進了這間小店,這在外人眼裡看來,他這樣卓而不群的人進了這樣低檔的地方非常不協調。


  他要了一間和阮瞻隔壁的房間,然後乘人不備破門而入。其實也不算硬闖,因為阮瞻早就在門鎖上做了手腳,別人不知道怎麼進去,可他們之間自有一種獨特的方法。


  一進門,他就先在衣櫥的夾縫裡摸了一會兒。取出了那柄血木劍。


  血木劍沒有收小,是阮瞻知道他沒有法力。根本不會使它變大,所以才讓劍維持著正常的樣子。其實他一直主張阮瞻把劍帶進那個有問題的新鎮裡去,但阮瞻怕司馬南在外面做怪,所以把劍留給了他。


  如果司馬南找打手來。他是不怕的,他人高馬大,屬於經常泡健身房的人,而且打架的實戰經驗非常豐富。現在有了血木劍在手,就算派鬼怪來,他也可以對付!


  他的任務是調查出洪清鎮及其附近地帶有沒有出現過什麼大案,或者大批人口死亡或失蹤的事件。


  他接著在抽屜裡找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面是阮瞻留下的,方便兩人聯絡的寶貝——大約十幾隻紙折的小鳥。那是阮瞻的飛鳥追蹤術的升級版,這是他給起的名字。


  飛鳥追蹤術在關正那件事中用過,阮瞻之所以修煉這種道術一開始是因為司馬南曾經用過一個什麼飛鶴當間諜。刺探過他們的事。而阮瞻後來發現,他父親當年囫圇吞棗的灌輸給他的許多理論道學上有過這樣的東西,於是練成了更正宗、更高端的飛鳥追蹤術。


  這讓阮瞻嚴重懷疑司馬南和自己父親的關係,所以才非要和司馬南正面交鋒不可。阮瞻要除掉這個惡人,也要調查自己的身世和父親的死因,而他做為阮瞻唯一的朋友,當然要義不容辭的幫忙!


  他們這次聯絡的方法是阮瞻結合阿百雅禁的水觀術和飛鳥追蹤術而新創造的方法,他說過,只要用靈力畫一種特殊的符咒。在符咒上加上阿百雅禁的水觀術咒語,然後把這符咒一剪兩開,一半燒成紙灰自己攜帶在身上,另一半折成紙鳥留給萬里。


  當萬里有情況要告訴阮瞻的時候,只要把紙鳥放在自己的頭頂上。然後把信封內那些寫有水觀術的符咒燒掉,當紙鳥在他的頭頂上盤旋時,他就可以說話了。而當他說完,紙鳥就會焚燬。這時,他說的話會立即傳達到阮瞻的腦海裡。


  反之亦然,阮瞻也會用這種方法和他聯絡,告訴他新鎮內的情況。


  這讓他覺得很玄妙,他們雖然是多年親密的朋友,但因為最近一年來阮瞻才開始釋放被自己封印的能力,並開始介入靈異事件,才讓他有機會看到這些了不起的道術。


  眼看天色還不算太晚,阮瞻留給他的兩樣東西也已經找到,他決定出去吃點東西,順便打聽一下情況。


  他來到一家看樣子是本地最大的餐廳,一邊吃一邊冒充記者和鄰座的人東一句西一句的打聽洪清鎮的情況,盡量使自己看來像個找新聞的記者,而不是別有用心。也不知道是他的模樣特別讓人信賴還是他在倉促間做的假記者證讓人信服,要不就是因為他作為心理醫生,和別人講話很有策略,反正他很容易就取得了當地人的信任,打聽到了一些情況。


  洪清鎮之所以迅速由貧致富,一是因為一位很有名的風水先生把鎮名從辣子口改為了洪清鎮,二是因為在改名之後,他們不僅在鎮子下面發現了豐富的地下水,而且還發現他們這裡出產一種很特別的粘土,結合著祖輩流傳下來的一種工藝,可以燒製出非常精美的瓷器,海內外銷售形勢都非常好。


  以前鎮上的人只知道燒磚,燒製的少量瓷器也只用於鎮上人自用,是鎮長的宣傳和工作才讓人們明白這些竟然是能換來大筆金錢的生意。


  洪清鎮的鎮長姓袁,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已經當了多年的鎮長。在他的帶領下,不僅作為本鎮的支柱企業的瓷器廠辦得非常好,還有很多工、農、貿的行業也發展很好,這才使他們鎮成為了省內的首富鎮!


  這些情報看似沒什麼用,但不打聽這些問題,就無法得知其它相關的情況。一番海聊之下,終於讓萬里找到了有價值的東西。


  新鎮的原址是一個窯場。


  為了保證瓷器的品質,洪清鎮瓷器廠一直保持土法燒窯的傳統,不僅在工藝上,就連燒窯的程序也差不多——把窯場建立在取土之地的旁邊,這邊是窯場,那邊就是取土的地點,天長日久,窯場的邊上就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坑。


  當這窯場邊上最好的土層也已挖掘完畢,窯場就遷到了交通更方便,而且還沒被開採過粘土的鎮北邊去,而鎮上也決定在這個地方用其它的廢土填坑建鎮。


  因為據那位風水先生說,這塊地風水極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8 PM
第十四章  瘋娘


  新鎮是建在窯場上的,這和鎮子上出現靈異現象有關係嗎?


  如果真如阮瞻的判斷,現在新鎮裡發生的一切和一件死了很多人的冤案或者事故有關,而且時間在十年以內的話,那麼這麼大的事竟然沒在信息高度發達的近年鬧的沸沸揚揚,世人皆知,不能不說明確實有問題。


  假設是有人刻意隱瞞,混淆視聽或者愚弄民眾,明著調查肯定是沒用的,說不定還因為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而受到阻撓,暴力傷害。


  至於文字資料,有可能完全沒有,就算有些記載,估計也是絕密,雖然阮瞻給人留下了隱身符,不過他不想先從這方面入手。在根本不知道大致方向的情況下就去找文字資料是大海撈針,那些屬於證據範疇,他要最後才做這件事。


  還有,一次死那麼多人的事硬是給瞞住了,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了,除了上層人物沒人能做得到,那麼這位被鎮民交口讚譽的鎮長很可能脫不了干係!除非這些怨靈是司馬南從其他地方弄來的,但阮瞻說過,就算這推論中的慘案發生在其它地方,也必定離此地不遠,一定能在鎮中打聽到一絲線索。


  要從哪裡入手呢?


  萬里邊走邊想,此刻他已經離開了那間餐廳,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子了。在其它人眼裡看來,他是在欣賞鎮上特有的北方鄉村風情,實際上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思考著如何才能調查到與新鎮中的靈異現象有關的事件。


  「告訴你一個事!」他正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左胳膊,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他伸出右手握住那只突如其來的手臂,差點當場把襲擊他的人摔出去。但在一轉眼間,他看到了來人的臉,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都怪司馬南!如果不是他有可能暗中派人襲擊,自己也不會那麼緊張,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激烈反抗。差點傷人!


  這是萬里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就是,面前的老人是誰?為什麼她一臉熱切和興奮的望著自己,好像和他認識多年一樣。


  這是位老婦人,大約六十多歲,面色黝黑,滿頭白髮有些零亂,身材又高又瘦。一雙手很大,骨節突出,掌心粗糙,一看就是常年體力勞動造成的。


  「告訴你一個事。」她神秘兮兮的重複著,「是真的啊,我兒子昨天晚上又來看我了!你不是知道嗎?我兒子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孝子。怎麼可能不來看我。他啊,還是那個模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就連臉上——」


  「風娘!」老人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就衝過來一個中年婦女,一把拉住老人,歉意的對萬里笑笑,「對不起啊,這位先生。風娘這裡有些問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瘋娘?」萬里有點意外。


  「她是姓風啊。」中年婦女解釋道,「不過後來確實——,所以也有叫她『瘋』娘的。」


  「怎麼回事?」萬里看那個老人一手被這個強健的中年女人拉住,不能跑到別處去,卻還對著過往的行人說著同樣的話。是如此的熱切和幸福,不禁有點心酸。


  「哎,真是造孽。」中年女人歎了口氣,「風娘年青守寡,就守著這麼個兒子,結果因為沒錢給兒子娶媳婦,就去給人家做了上門女婿,哪想到還不到一年,他兒子就死了。風娘也就瘋了,一直說兒子沒死,一直說她兒子晚上來看她!」


  「這情況有多久了,就沒看醫生嗎?」


  「看醫生有什麼用喲!」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萬里一眼,好像在想他這個人看著聰明卻怎麼這樣沒常識,「她這是想兒子想的,醫生到哪裡給她找兒子去。再好說了,可能是風勇子——就是風娘的兒子啦,心裡放不下娘,魂魄不散,晚上來看看哪!哎,人的命喲!」


  「這位老人家住在哪裡,可以告訴我嗎?我就是醫——」萬里差點說漏了嘴,連忙改口,「我認識一個很好的醫生,或許可以幫助她。」


  萬里這樣說,那中年女人有點意外,大概沒想過一個陌生的外地人會這樣好心,不過她看來就是話又多,又熱心,又容易輕信的人,所以直接把地址給了萬里。


  原來她和風娘是鄰居,來人雖然『瘋』,不過生活可以自理,就是總往外跑,好心的鄰居們可憐她的身世,又怕她出事,所以輪流派人看著她,今天正巧輪到了這位中年女人!


  「其實她也沒什麼,就是總對別人說起她兒子沒有死,經常來看她,而且半夜她家裡常有說話聲傳出來,但大家只聽得到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中年女人神神秘秘的說,「照我說哦,您要是認識個法師就好啦,您好心,找個人給她收收魂,或者讓風勇子就去了吧。哎,再捨不得也不行啊,人到了哪就要走哪的道啊,您說是不是?」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隨便和她又閒聊兩句就離開了。也許是自己多事了點,不過看那個老人的臉,他有種一定要幫忙的衝動。


  躺在旅店那張略嫌窄小的床上,萬里覺得腦袋裡有一團亂麻在纏。


  他知道身處新鎮裡的阮瞻和小夏在堅持,他很想盡快打聽到消息,但他畢竟不是學刑偵的,現在真的有點無從下嘴的感覺。剛才打聽到了新鎮的選址的問題,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把這消息傳給阮瞻。一來試試這個傳達信息的方法靈不靈,二來看那邊有沒有什麼反饋,假設新鎮裡的靈異事件和選址有關係,他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他想著想著就來了點睡意,因為自從接到阮瞻的消息,他差不多是馬不停蹄的做準備。然後就立即跑來了,實在有點疲勞。


  他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是個長方形,可能因為在建築時空間不夠,所以在邊角處被抹掉了一個角。使得整個房間是個不規則的五邊形。一看就是店主為了多賺錢而在這層樓裡隨便多隔出的一個房間。


  房間靠裡面的牆上有一扇灰暗的小窗,整體看來會感覺這樣的房間像個棺材,而且因為房間比較窄,床的方位也是順著這個方向的,頭部朝裡。如果是比較迷信的房客是絕對不會要這個房間的,因為綵頭十分不好,不過萬里這個人一不忌百不忌的。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但正在他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聽到門鎖『卡』的響了一聲,好像是有人轉動門把手。很輕微的聲音,但在靜夜裡卻顯得格外刺耳。


  門沒鎖嗎?可是即使如此,大半夜的,旅店的人也不應該擅自闖入啊。難道是其它房客走錯房間?


  他迷迷糊糊的想,有點記不清楚,但因為正處於半睡眠的狀態之中,所以也沒有動,只是因為角度的關係,從睫毛下面可以看到門那邊的情況。


  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門打開後,有一會兒並沒有出現什麼異象,只是黑洞洞的,並且從走廊吹來一點小風。此時正值夏末。萬里怕熱,赤著上半身,而且沒有蓋什麼東西,被這夜風一吹,竟然有了點寒意。渾身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人也稍微清醒了點。


  小偷還是幽靈?


  他還不動,靜靜的等著。


  又過了一會兒,門邊慢慢探出了個頭來,烏七麻黑的也看不清臉,只覺得是一個女人,因為她有一頭很長的濃密頭髮,又是在門邊半歪著頭,所以髮梢都拖到了地上,看起來像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


  看萬里沒有動靜,門邊的女人慢慢直身走了進來。她走的步子很小,好像是邁不開腿一樣,蹭著蹭著就走到了床前,腳下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走進了,萬里才看出這女人個子很高,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副大骨架似的,頭髮把整張臉全遮蓋住了,只在髮間看到她的眼睛一閃而過的白光,顯得陰森得很!


  她在床邊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竟然爬上了床來。因為萬里睡得比較靠近牆壁,所以她就直接睡到了萬里身邊。而且一上床就貼近了過來,四肢緊緊纏住萬里。


  她渾身冷得像一塊冰一樣,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但仍然咬牙不動,感覺那『女人』的手開始在他的身上摸索,長長的指甲有如鐵釘一樣劃在他赤裸的皮膚上,有刺刺的痛感。


  慢慢的,她的手從萬里的腰際經過他平滑的腹部,最後落在他結實的胸腔上,在上面徘徊了一會,然後作勢要挖。


  萬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學古墓幽魂裡的聶小倩嗎?可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法實在不怎麼樣?哪個什麼妖怪姥姥沒調教你一下嗎?」


  那女鬼『嗷』的叫了一聲,想用另一隻手對付萬里,哪想到那隻手已經被萬里壓在身下了,掙了兩掙也沒有抽出來。


  「你還沒吸我的精血哪,這就走嗎?」萬里靈巧的坐起身,把她的兩隻手腕抓在自己的一隻手裡,「哪有你這樣的,沒一點專業精神!」


  女鬼奮力掙扎了一下,竟然力氣很大,一下擺脫了萬里的鉗制,迅速跳到門邊去。這一次,她不再是無聲無息的了,而是發出『咚』的一聲響,同時發出類似老鼠的吱叫聲。


  就像是信號,隨著她的叫聲,窄小的房間裡又擠進兩個青面獠牙的高大鬼怪,吼叫著衝了過來。


  噹的一聲!


  萬里不知從哪裡抽出來一隻球棒,架住了兩隻『鬼怪』的鐵棍!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鬼嗎?怎麼會用這些俗物,至少要飄一下給我看看吧!」他戲鬧的說了一句,而後架開了對方的武器,靈活的向前竄了一步,一棒打在其中一個『鬼怪』的腿側,讓他慘叫著跪倒在地。


  「行大禮就不必了,回去告訴司馬南,雖然我不贊成使用暴力,但這並不等於我不能對抗暴力。」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19 PM
第十五章  巷戰


  話音未落,他向左一閃,球棒又掃向了另一人的腳腕。


  房間內的『鬼怪』沒想到萬里那麼高大卻這麼靈活,更沒想到他們這一番裝神弄鬼也根本沒有嚇到他,兩個照面就落了絕對的下風,要不是萬里心善,以他『健人』的力氣而言,那兩個人的骨關節以後就不要指望還能用了!


  他只是打倒他們,讓他們暫時傷到不能攻擊他而已。


  「以後當刺客時換一點利器做武器,這樣至少有威懾力。這種鐵棍還不如我的球棒,你看我這個防滑手柄,不比你那個東西趁手?」他好似沒正經的說著不相干的話,實際上是在觀察這些人有沒有後援隊,同時把他們的武器踢的遠一點,也把這兩個人逼到牆角去。


  「我沒興趣看你們的化妝,不過我倒想看看這位隨便上男人床的小姐的真容是什麼。她在我身上摸了半天,給我回摸一下總沒關係吧。」


  那女鬼『吱』的叫了一聲,大概是下意識的,逗得萬里哈哈大笑,「別裝了,早知道你是裝的。雖然你比那兩個笨蛋有敬業精神,不知從哪裡把身體冰成那個簷子,而且還屏得住呼吸。」他說著扯下『女鬼』身上的白袍。


  白袍下是瘦骨嶙峋的一副男人骨架,一根根肋骨在月光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瘦得像活動的人體筋絡圖一樣。他被萬里雖然溫和,但極其自信而強大的氣勢嚇住了,依著牆壁不敢說話,連氣也細細的喘。


  萬里歎了口氣,心想這個人還真有點鬼相——餓死鬼!


  他一把扯下『她』那頭長及腰的假髮隨便扔在地上,看見他眼皮塗著螢光粉。腳下是厚厚的毛底鞋,明白這就是她走路無聲和那雙陰森白眼的緣由,而再看『她』的指甲,竟然是真的!


  他抬頭看看這個曾經和他摟抱著躺在一張床上的假女人,只見他的臉上竟然畫著濃重的女妝,那神色間還真有點女氣。這讓他頭皮驟然發麻,沒想過自己這種多少女人惦記著的黃金單身漢竟然被一個人妖上下其手,他為了幫朋友連身體也差點奉獻了!


  「滾吧。太沒用了,我還沒有熱身哪!」他這時候有點惱火了,「讓司馬南派點狠角色。不然就派真的女鬼來!」


  得到他的『特赦』,那三個人慌忙跑出房間去。


  萬里很明白為什麼他們鬧出那麼大的聲響,卻沒有人來看一下。在這種小地方,這小旅店只住了他一個人。為了挨近阮瞻的房間還選了這個最便宜的房間,而司馬南財大氣粗,自己可能以財通天!


  看來司馬南在自己一動身時就找人看著自己了,想必司馬南也不是沒有能力請來更厲害的打手,之所以找這樣幾個笨蛋來裝神弄鬼就是想顯示他的優越感,想告訴他:他的行蹤被人盯著呢!


  這就是那些自視能力和身份的人的共同缺點。總帶著藐視和高人一等的味道,看起來很帥,但卻是失敗的根源。他萬里難道是被人嚇大的?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湊到那扇小窗子去。他只是覺得悶氣,隨便看看的,沒想到正看到窗外的簡易路燈下。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她只是普通的漂亮,但妖嬈的舉止讓她有了一種非常迷人的氣息。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在大半夜裡竟然還戴著一副墨鏡,讓人看不見她的眼神,不過她好像正等著萬里從窗口看她一樣,當萬里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她立即拿下墨鏡回眸一笑!


  張雪!不,應該說是洪好好!


  一瞬間,萬里沒能思考。洪好好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微光彷彿在他的腦海刺了一下,讓他心裡驀然有一股想抓住這個女人的衝動,於是連上衣和鞋子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而當他跑到洪好好所在的後街,卻正好見到她鑽進一輛車裡揚長而去,只讓萬里看到車後窗上她嘲諷的笑容。


  萬里站在那愣了幾秒鐘。心念急轉,不明白司馬南這是什麼路數?!


  難道是調虎離山?


  這念頭讓他的心一激靈,迅速往回跑,但是他跑到旅店門口時遲疑了一下,之後並沒有進去,而是選擇拐進了和洪好出現的方向相反的一條小街上。


  如果有人要偷他的東西,一定會從這裡逃走!


  錢倒沒什麼,問題是血木劍和那個存放他和阮瞻聯絡的牛皮紙信封還在房間裡。他平時是很冷靜的,不知道為什麼洪好好一對他笑,就好像在他心裡放了點什麼東西抓撓一樣,讓他直接就中了計。


  不是他找藉口,一定是司馬南用了什麼妖術了!只是那迷惑人的詭計在他身上的效力並不長久,讓他在腦筋清醒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司馬南使用的是連環計——他派三個笨蛋來襲擊他雖然是嚇唬他,警告他,但當他沒被這裝神弄鬼的爛招數嚇到,他就用第二計,也就是用妖法使他去追洪好好,然後讓早就悄悄安排在隔壁房間的小偷來偷他的東西。


  血木劍和那信封都是極其重要的,如果失去了,司馬南就會馬上再派出更厲害的殺手對付他。


  如果派的是厲害鬼怪的話,他自保尚且不行,就更提不上能幫阮瞻了,自然也聯絡不到他了,甚至司馬南會用自己的被困作為打擊阮瞻的籌碼!


  按理說,一般人丟失了東西會跑去原來放東西的地方去看,對他而言,就是到旅店的房間去看。但如果那樣,就會給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小偷充分的取物後逃走的時間,等他再去追,黃花菜都涼了!而他的腦筋轉得比別人快,所以根本不回去看,直接去追!


  他人高腿長,反應得又比較快,再加上這裡的路況簡單,所以他只拐進那條小街幾步就看到一個黑影在前面跑,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東西,不是血木劍還是什麼?


  那小偷顯然沒料到他能這麼快就趕來,嚇了一跳,慌忙加快了腳步,但才跑了半條街就被萬里一把抓住後領。


  「東西還我!我保證不打你!」萬里大喝一聲。


  那小偷被萬里死死的按住,整張臉都貼在了牆壁上,說話含糊不清。但聽語氣就知道是不同意萬里的提議,不僅如此,由於他是抱著血木劍的,所以被萬里一按。更是把劍護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


  不得已,萬里只好鬆開小偷一點,「你非要挨揍是吧?快把東西拿來!」


  「挨揍的是你!」小偷的臉被牆壁上的灰土弄得看不清面目,但還是死抱著血木劍不放,同時大叫,「快死出來啊。這個外地的蠻子很扎手!」


  萬里被小偷突然的大叫嚇了一跳,沒想過司馬南竟然層層設防的對付自己。眼見著『呼啦』一下闖出了十幾個人,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湧出來的,反正一下子就把他堵在小街的中間。


  「蠻子,放開我!雙拳難敵四手,今天你討不到好處!」小偷得意的掙扎了一下,不過沒有掙脫。


  他惱怒的瞪著萬里,沒想到卻正對著萬里滿不在乎的臉孔,「好吧,我放開你。」萬里的臉上笑咪咪的。


  小偷只覺得大事不妙,因為那笑容有點不懷好意,嘴裡說要放開他,但眼神裡根本就是不屑。他還想說什麼,卻來不及了,眼前只有一個拳頭在快速放大。然後就覺得臉上一陣發木,連疼痛也沒有感覺到就直接陷入了人事不知的『幸福』狀態。


  「我說話算話。」萬里對著如軟布袋一樣鬆垂在自己手上的小偷說,然後迅速拿出他懷裡的牛皮紙信封和血木劍,把他扔到了地上。


  但他沒有時間喘口氣,在他打昏小偷的一瞬間,那些圍堵著他的人已經衝了上來。月光下,他看得清他們手上明晃晃的東西,知道這下對方拿的真是利器,而他卻光著上身光著腳,連那個防身的球棒也沒帶在身上。


  他不是阮瞻,沒有那麼大的靈力可以讓血木劍比任何鋼鐵都堅硬、比任何武器都鋒利,它在他手裡就是一柄普通的木劍,只有對付靈體時才會有功效,此刻不僅幫不上忙,還需要備受保護。


  他能明白司馬南對這道界異寶的態度——能偷到手最好,不然就要毀了它!所以,血木劍並不比他更安全。


  倉促間左右一看,只見身後有幾個小木凳,可能是老人們在這小街下棋打牌時坐的,晚上也沒有拿回去,急忙把血木劍重又壓在暈在一邊的小偷身上,自己則一手抄起一個木凳站在這『人體護劍盾牌』的身側,險險的避開第一波攻擊。


  由於阮瞻從小遭人排擠和惡意對待的關係,他早已經習慣了以少敵多的這種混戰場面,而且他的力氣又比較大,但對方人數確實多了點,把他逼到這個窄小、黑暗的小巷子裡,讓他轉不了身,又因為要保護血木劍的關係不能逃開,只能苦戰不止。


  一時間,小巷中砰彭和呼喝聲四起!


  可能是司馬南給的待遇太優厚了,所以雖然連番攻擊下來,對方有許多人被狠狠的砸傷了,但卻不肯退卻,圍著他糾纏不止,看樣子不打死他,不拿到血木劍就不算完!


  時間一久,萬里就開始落下風了,不僅疲憊不堪,而且身上著實挨了幾下,雖然算不上重傷,但被刀劃破的地方還是血流如注,臉上還不知道被誰打了一拳,一隻眼睛火辣辣的疼,有點睜不開。


  「難道老子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他這樣想著,手下卻不停,用木凳把一個人砸得頭破血流,痛叫著坐倒在地上,但同時右手腕一涼,手一鬆,『武器』落地,他馬上從雙手作戰變為更被動的單手應敵!


  「媽的,還沒完了!」再度受傷激發出了他骨子裡潛藏的野性,讓他憑空生出一股憤怒的蠻力,雖然只有左手能打,卻在又連傷兩人後逼退了這一輪攻擊。


  他喘息著依在牆上,看那個小偷動了一下,好像就要清醒過來了,而對方還剩下七、八個人,心裡一陣焦急,知道如果再沒有人見義勇為,自己和血木劍都會完蛋大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8 07:20 PM
第十六章  奇怪的援兵


       包圍圈越來越小,萬里咬緊牙關和這些人對峙著。


  「死蠻子,這回看你還往哪裡跑!」其中一個人凶狠的說。


  此刻的萬里雖然處於絕對劣勢,不過卻毫不示弱,他笑了一下,才想說什麼,就見那些人忽然停下了向前逼近的動作,臉色大變,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後。


  後面的牆上有什麼嗎?

  
  萬里差點當場轉過頭去看,但硬是梗住脖子沒有動。現在最大的威脅在眼前,如果對方是詐他的,他一回頭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就算他背後真有什麼,也先料理了眼前的這些惡犬再說!


  只見那些人完全嚇傻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個如同咬鉤的魚一樣張大嘴巴,呆愣在當地。


  ◎瞴X—


  不知是誰手中的凶器掉落到了地上,在驀然安靜下來的小巷中發出一聲驚人的脆響,彷彿警鈴似的,讓在場的人都是一震,而後突然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大叫著作鳥獸散!


  鬼啊——


  這是他們集體叫喊的句子!


  萬里驀然轉過頭去,牆上的景象讓他也吃了一驚,不禁倒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差點絆倒。那是那個小偷,他才一清醒過來就正看到了對面的牆,所以有立即嚇昏了過去!


  班駁的舊屋外牆上,掛著一個人頭!


  是男人,臉色灰白得幾乎和牆體融為了一體,頭髮像乾枯的樹枝一樣死氣沉沉的垂著,右臉腐爛得凹凸不平,左臉上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一雙眼瞪得大大的,卻是紅的。


  剛才牆上明明什麼也沒有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頭既不出聲,也不動,就像個可怕的浮雕一樣掛在那兒。


  好半天,小巷就那麼詭異的寂靜著。萬里覺得老那麼僵著也不是個事,於是嚥了嚥口水說,「那個——剛才的事,謝謝。」


  他話音才落,那人頭忽然如霧氣般淡惡劣下來,逐漸變為透明,一片被風吹起的樹葉從中橫穿而過那片虛空之地。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好像牆上從來沒出現過異物一樣。


  萬里站在那兒納了半天的悶,不明白這來去匆匆的人頭是怎麼一回事。是專門來救他的嗎?誰派來的?肯定不是司馬南了。除非他心理有毛病,專門為的是折磨他,而不是阻止他。不過從司馬南思維的方式來看,這種可能性不大。阮瞻?也不會,他不可能不告訴他一聲就那麼做。路過的好鬼魂?也許!還有,說不定是有什麼要求或者牽連的魂體也說不定!


  他彎下身,把小偷的身子向旁邊推了推,拿回了血木劍。「洪清鎮的治安可真是好啊!」他朝天大喊了一句,然後慢慢走回到旅店去。


  他週身的傷口無一處不疼,而且剛才打得太激烈,累得他要拖著步子才走得動,心想這一次的襲擊應該差不多了。可他不知道,在他踏入旅店的一瞬間,剛才被他丟在房間地板上的假髮好像活了一樣,游移著慢慢爬到了他的床下面去。


  回到旅店中,一看表才十二點多,他只好先自行處理傷口,好在只是皮外傷,不過那火辣辣的疼還是讓他咒罵不止,完全沒有了他一貫的學者風度。


  處理完這些,他走過去鎖上房門,防止有裝神弄鬼的再闖進來煩他,然後把血木劍小心的放在枕頭下面,球棒就放在手邊,準備再睡一會兒,等清晨時分再試著聯絡阮瞻。


  他平躺在床上,舒服的伸直了腿,慢慢進入了夢鄉。在夢裡,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類似於傳達室那樣的房間,一個門衛臉上蓋著報紙躺在椅子上打盹。


  他想問問門衛這裡是哪兒,但才輕推了門衛一下,他臉上的報紙就掉落到了地上。露出他的面目來——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雖然這張臉並沒有半邊腐爛,也沒有紅色的眼睛,不過萬里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剛才在小巷的磚牆上浮現出的人頭!


  這個人頭安裝在一個身著整齊的保安制服的門衛身上,顯得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的全身被一圈圈的黑色絲線緊緊的綁著,在萬里的目光注視下,那層層密密的黑絲彷彿有生命一樣的慢慢的游動,勒緊,漸漸陷入了門衛的身體裡。


  萬里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想伸手幫他解開這怪異的絲線,但才一俯下身,那個死了半天的門衛突然睜開了眼睛,「頭髮!」他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事情太突然了,萬里也有些意外,向後退了一步,一下被地上橫著的一個東西絆得摔倒在地,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被動的接受了剛才的心理暗示,還是那個奇怪的援兵要告訴他什麼?為什麼說頭髮?那是什麼意思?


  他膽子一向是超大的,不過這次竟然讓他有點口乾舌燥,也不知道是失血造成的還是受驚所至。他想下床去弄點水喝,但一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他的身上像夢中的門衛一樣纏滿了密麻的黑色絲線,不——是黑色的長髮!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剛才一進門時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是哪裡了。他明明把那個『女鬼』的假髮扔到地上了,可是從外面回來後卻不見了,總不會是那個小偷幫他收拾了房間。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佩服起司馬南來,他不僅有強勢人物的高傲,還相當謹慎,對付他這樣的小人物竟然也用連環計,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還真是不好對付!


  他嘗試著動了一下。卻感覺到身上的長髮動了起來,像無數濕粘的細蛇一樣往他的皮膚裡勒。不僅無法掙脫。還帶著蠕動著的酥麻不適感!


  這感覺讓他渾身無力,試了三次也沒坐起來,那黑髮像是趴在床下的章魚一樣,身體在床板下,但無數的觸角卻伸到床上來,意圖扎進他的皮膚,吸取他的血液。


  他這樣一想,那妖異的長髮好像配合一樣,果然開始戳刺他的皮膚了,讓他一瞬間感覺無數的小蟲在咬噬他。那滋味比剛才那幾個流氓拿刀砍他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他忍不住叫了一聲,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讓他覺得自己倒霉透了。剛才他沒有鎖好房門的時候,有壞人闖進來,鎖好了房門吧,有早藏在房間裡的妖邪之物對付他;血木劍放在外面吧,差點被人偷去,放在枕頭下面吧,現在想用卻又沒辦法拿出來了!


  妖髮越纏越緊,髮梢宛如一個個的倒刺,往萬里的皮膚裡也越扎越深。這不是用蠻力能解決的事,所以讓萬里無計可施,焦急中,他突然想起那個奇怪的援兵,不僅在小巷裡救過他。剛才還托夢警示他,那麼應該對他沒有惡意,現在為什麼不來幫幫他呢?


  「老兄,幫人幫到底。」他大叫一聲,雖然還是出不了聲音,不過從嗓子中沙啞出含混的意思。


  就像剛才他說了謝謝,那人頭就慢慢隱去一樣,現在他才一求助,就感覺從大開的小窗中猛的吹進來一陣寒風,在房頂上凝結成一團黑氣並慢慢形成了個人形。


  他大鬆了一口氣,明白這魂體不會對他的困境袖手旁觀,於是全神戒備著。可是那不知名的男鬼一來,纏在他身上的妖髮受了刺激一樣,驀然收緊,差點把他勒斷了氣。


  「快點啊,老兄!」他無聲的再喊。


  那黑色人形伸出了兩隻手臂,慢慢拉長著,早超過了人類應有的長度,卻還在拉伸,直到接觸到他身上纏繞的頭髮才五指成抓,用力拉扯起來。


  萬里還以為那援兵會有什麼法術或者妙法,沒想到竟然是用蠻力扯,他一扯,妖髮自然的反抗,兩方實力差不多,把萬里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扯來扯去,疼得他渾身冒汗,偏偏又叫不出來!


  終於,援兵在一個回合的拉鋸中稍佔了點上風,讓妖髮略微的一鬆,被他們折磨得快吐血的萬里急忙抓住這唯一的空當,拚命掙出一隻手來,伸手到枕頭下面,抽出血木劍用力往妖髮上一割!


  『嘶啦』一聲,好像布帛被撕裂一樣,妖髮被血木劍斬得從中間斷開,劍鋒上美麗的紅光把紛落在地上的斷髮燃起了一蓬藍焰之火,霎時延伸到床下面去,把整個妖異的假髮燒個精光。


  「真難聞。」萬里掩住口鼻,一抬眼見那個好心幫忙的鬼魂縮在角落裡驚恐的盯著他,這才想起血木劍對魂體的威脅性,竟然在還相隔幾米遠的地方就怕成這個樣子,連逃走的勇氣也沒有,急忙把劍掩在背後。


  「老兄,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兩次了。」他盡量顯得友好,「你是誰?我要怎麼回報你?」


  那魂體在牆邊猶豫了一陣,慢慢飄到萬里的身邊來,正當萬里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他卻從窗戶邊瞬間消失!


  萬里張著嘴,伸著手,本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這附近在近年來有什麼大案的,但他走得太快,讓萬里下面的話根本沒有說出來。


  「算了,自己查吧。」他歎了口氣,見自己赤裸的肌膚上都是血點點,好像下雨時濺上的泥點,不禁歎了口氣。今天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阮瞻每打一場都要弄得五癆七傷了。他做為助手在旁邊看看容易,自己真正對付起有妖術的人來才知道這有多麼難,何況阮瞻每次打的都是BOSS級的人物!


  他提著血木劍謹慎的檢查了一下周圍,這次確定再沒什麼問題了。才在冷水盆中擰了條濕手巾抹了一下遍佈在身上的血珠,準備和阮瞻對話。


  他剛才失了不少血,怕給司馬南提供機會用那個飲人血的飛鶴來探聽他的消息,所以跑到了這層樓的公共衛生間去聯絡阮瞻。那裡是封閉的,連個鏡子也沒有,司馬南就是有通天之術,也不會知道他在幹什麼!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28 PM
第十七章  聯絡


      他按照阮瞻說的程序,盤膝坐在馬桶蓋上,把血木劍放在手邊,從懷裡掏出那個牛皮紙信封,取出其中一只紙鳥和一張水觀術的符咒,深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可能比較緊張,那只紙鳥在他的頭頂放上去就會掉下來,折騰了半天,才能穩穩地待在頭頂,這讓他長出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張紙罷了,卻讓他覺得重如千斤,脖子一直梗著,汗都下來了。


     「這不怪我,我不習慣神棍的手法。」他咕噥著自我安慰一句,就用打火機點燃了那張符咒。他以為會正常燃燒,哪想到那張紙一見火就『騰』的一聲飛出他的手,滯留在半空中燒了好幾秒鐘,完全超越正常的物理現象。而且因為事發突然,讓他差點從馬桶上跌下來。


     他一直擔心頭頂上那只好不容易安放好的紙鳥會在掉下來,然而當他一踉蹌後,卻見地面上並沒有紙鳥的蹤影,抬頭一看,竟然真的如真鳥一樣盤旋在自己頭頂了。


      他知道這時候可以說話了,連忙安神坐好,把自己剛來這一個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我是根據血木劍的情況來判斷真鬼假鬼的,那三個笨蛋來的時候,血木劍一動也不動,肯定是假的啦。還有,我畢竟才來,打聽的情況並不多,都告訴你了,你要告訴我你那邊的情況,還能堅持多久。完畢。不不不--還有點事。我們為什麼不弄個對講機,或者直接用手機?這回真的完畢了。」


      他話音才落,就覺得頭頂一熱,那張紙鳥已經變成了一簇小火苗,在半空極快地燃燒,而後瞬間下落。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跳開,這才避免自己的頭頂被燒到。氣得他差點大罵阮瞻。怪他也不提醒自己一聲。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他的腦海裡突然感覺有人叫他,他立即靜下心來,聽阮瞻回話給他。




    兩分鐘後,他才從公共衛生間出來,回到自己的房裡去。此時雖然才半夜,他又睏得不得了。可是他卻睡不著了。


      阮瞻告訴他:「十二個人死的還剩下一半,他和小夏在新鎮裡還能堅持一陣子,但外面的情況也要快點調查,因為城鎮裡怨氣太深,常人在裡面待的時間太長必受其害,而他本身受了一點小傷,需要一點時間恢復。還有,小夏在鎮上最大的那間旅館曾經遇到了些怪事,和瓷器有關。還有鬼魂哭著叫熱,鑒於從外面打聽到新鎮地地址以前是一個窯場,所以可以從這方面下手,最好是住到那間旅店去。」


      至於為什麼不用科技用品聯絡的問題,阮瞻根本沒理會。不過他不說萬里也明白,那是因為這些現代通訊設備會沒有信號。會被無形地磁場屏蔽。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無聊的問題才會緩解緊張,現在阮瞻正帶著小夏和六個比小夏還菜的倖存者孤軍奮戰,心態越放鬆越好。雖然阮瞻一向是個冷靜沉著的人,不過小夏在他身邊,他難免會出現情緒波動。



      那個死丫頭現在是阮瞻的命門!



      照阮瞻話裡的意思,大概是說這被困的十二個人怨靈多多少少都和造成怨靈的這樁往事有點關係,就算年紀比較小的,也可能是因為家族裡的某人受到了牽連,所以這些人之間的關係也是重要的線索,他們共同參與了什麼事?


      而對於萬里今晚遇到的那個兩次出手相救的援兵,阮瞻認為他一定是與他們要調查的事有關的,因為魂體都比較有靈性,會知道他是調查此事而來,也能判斷出他是善意的,因此可能要他為他們伸冤。


      現在想來,他們已經有了三個不甚明朗的線索--第一是窯場的事,他準備明天就以瓷器愛好者之名來調查這件事;第二,那個今晚幫助過他的魂體,按理說他如果真的有冤要訴,應該會再找上自己,所以他決定明天半夜到街上閒逛,看是不是遇得到;第三,這十二個人之間有什麼關係要調查,這個比較難,雖然看似都是實質的人,但人和人的關係最為複雜,外人不容易了解,只好從他們的出身和共同做過什麼工作入手。


      還有,他要提防司馬南再派人偷襲他。雖然他這種小角色司馬南是不會親自動手的,但他只要派出那個紅衣美女來,他可能就打不過了,所以他決定適當用一下隱身符,另外留心不要被飛鶴跟蹤,最重要的是要造成一種局面,讓司馬南不能輕易動他。他現在總算充分理解了阮瞻常說的那句話--敵強我弱,只能以智計和勇氣取勝。



      這種情況下如果逞強鬥狠,無異於白痴行為。



      萬里整夜躺在床上計畫著明天的事,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了一個小會兒,然後就立即搬到鎮上那間大旅館去。這間小旅店的老闆竟然沒找他要房錢,嘴上說著漂亮的話,比如沒有保護好客人的安全,讓小偷騷擾了客人云云,但萬里心理明白,他一定拿了那批打手的錢,不過不揭穿罷了。


      他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管自己的鼻青臉腫,還有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刀傷帶給路人多少好奇和震驚,就這麼東一頭西一頭地打聽瓷器的情況,不到一上午整個鎮子的人都知道有個外省來的記者要做一個關於瓷器之鄉的專題報導,而且為人熱心的很,許多小作坊式的瓷器舖都想找他介紹本鎮瓷器的情況,期望能在他的新聞報導中稍做宣傳下,這樣對自己的生意大有助益。



      他一早已經搬到鎮上最大的那間旅店去了,恰巧小夏隔壁的房子還空著。他就住了進去。而他經過上午在鎮子上這一番折騰,到了下午已經達到了他所要得到結果的期望值。


      他成了名人,每天無數人盯著,司馬南不能再輕易派打手來;他想打聽窯場的事,現在有一批人主動提供線索,雖然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旁敲側擊地問來,而且可以不知不覺就做到;他想知道被困在新鎮裡的那些人的情況。而這也可以透過假採訪獲得一些線索。



      假設阮瞻推測的沒錯。那麼司馬南和洪清鎮的上層人物是沒有勾結的,甚至是對立的關係。因為他要利用怨靈,就要滿足怨靈報仇的願望,而產生這麼多怨靈的事如果是當年這些鎮領導隱瞞的,那麼他們一定是報復的主要對象,這從被困新鎮裡的人中大部分是官員就能看得出來。這樣,他們肯定不想怨靈被放出來!



      所以,雖然他要暗中進行很多事,可司馬南比他更見不得光。況且,如果有人要查他的記者身分,暫時是不會查出什麼的,因為儘管他是假記者身分,記者證也不是真的,不過他確實頂了個特約通訊員的頭銜,是透過朋友關係臨時安上的。如果有人要打聽到報社去,他那位神通廣大的朋友會幫他支吾一陣。



      他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微笑。早上的主動出擊確實使他獲得了主動權。現在司馬南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他,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調查事情。如果司馬南晚上派猛鬼來,他還可以利用隱身符實施狡兔三窟之計,保證司馬南不會輕易找到自己。



      現在他最大問題就是要以最快速度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盡快為阮瞻和小夏提供線索,另外要把這鎮上的水攪混。還要找到一個叫龍先生的人。


      他為這個鎮起了個好名字,還親自為新鎮選址。據說他是個很有學問的隱士,但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也絕少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裡,還讓萬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是誰?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目前他來不及想這些,因為整個上午乃至整個晚上來旅店找他的訪客絡繹不絕,他開始蒐集大量的情報,然後篩選出其中最有用的訊息。



   



      「這兩個小子!」司馬南面色陰沉地站在窗前。



      他還是住在那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裡,洪好好則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感覺出他的極度不快,因此沒敢插嘴。



      她剛和司馬南報告過洪清鎮的情況,對萬里實施的計畫算是徹底失敗--血木劍和留下的東西沒有偷到手、沒有真正傷到萬里、而且被萬里堵死了繼續這樣做的路。雖然計策是司馬南想出來的。但畢竟是她親自去的,她很怕會被遷怒。



      「除了第一次交手,我再沒有低估他們,甚至每次都要高估一點,可是他們的潛能好像是無限的,總是會比我想的還要更厲害一點。」司馬南繼續說,「好好,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他既然問起,洪好好不敢不說,猶豫了半天才道,「你不是說--和這種人鬥才有樂趣嗎?這樣--不是正好陪你玩?」她說完了,偷看她的反應,但他還是背對她站著,一動也沒有動。


      「你說的也沒錯。」司馬南語調平直,聽不出喜怒,「可有一句話叫養虎為患,等姓阮的小子強大到無以復加,姓萬的小子又能搭的上調,死的可就是我了。嘿嘿,想想我竟然有可能死在他們的手裡。」


      「不,你不會死的。沒人比你強大,你一定會打扁這兩個小子。」洪好好急忙著說。


      她的語氣十分懇切,因為沒有司馬南,她就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而她貪婪地熱愛著這個世界的黑暗與繁華。而且她怕這個男人,雖然他溫柔的時候是個最好的情人,但他的心像個無底洞一樣,讓人看不清,有時候會氾濫上兇猛的洪流,恐怖極了。


      「放心,我死不了,因為我不會讓阮瞻強大到我擺不平的地步,死在他們手裡?哼,我只是說說,你還真信!」司馬南狂妄地笑了一聲,終於在話語中帶出一絲情緒,讓洪好好也鬆了口氣。


      「明天我親自去洪清鎮。」司馬南做了決定。


      看著窗外的燈光和車流,他突然有點恍惚,生就是那麼美好嗎?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永生的滋味,所以一定要得到。而且就算死,也只有阿百才有資格要了他的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29 PM
第十八章  不可靠的夥伴


      新鎮裡,一幢居民樓前。


      從門窗望去,迷霧仍然沒有退去,反而愈發濃重了,像一塊巨大的白布掛在外面,把整個世界和這個小小的房間完全阻隔開來。


      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這個房間好像開始漏風一樣,門窗都發出輕微的『當』聲,一絲絲陰寒之氣漸漸滲了進來,四壁和屋頂、地面也開始潮濕了。


      「怨氣太深,符咒的力量頂不住了。」 阮瞻側耳聽了聽,皺緊了眉頭。


      此時他和小夏還是坐在隔斷牆的後面。 自從他們躲在了這個房間裡,他就在試圖恢復自己的一點靈力。



      「現在好像被圍住了,一會兒要想個法子出去才行。」 小夏探頭看了看。只見外面幾個人也似乎感覺到了這暫時的平安就快不存在了,每個人都有點緊張。 劉紅又開始往還算鎮靜的左德身後縮,馬記者一臉驚惶,趙家遠是神情呆滯,只有毛富開開心心地坐在地上,嘴裡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沒關係,我會有辦法。」 阮瞻的眉頭仍然皺著。


      從剛才和萬里的通話看,他在外面果然遇到了司馬南的襲擊,這讓他多少有點擔心,而這裡目前的情況也十分棘手,各種重大的壓力讓他無法釋懷。




      「我不擔心。」小夏又回到阮瞻身邊來,看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忍不住用手指輕輕地撫著,「有你在,怎樣也沒有關係。逃不出去也沒關係。」


      阮瞻捉住小夏的手。


      她距離他太近了,這樣用手指尖撫著他的眉頭,讓他又想去吻她。然而他還沒有動,就感覺她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他差點追過去,讓那甜美的感覺持久些,不過他強迫自己冷靜不動。因為他明白目前的困境。 如果他隨著自己的心意,那麼他整顆心都會放在她身上,他們就沒有一絲生還的希望了。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他握著她溫軟的小手,「你的未來還有無數美好的事等著你哪!」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小夏摟住他的脖子,「好像留遺言一樣。我要和你發個誓--假如你不能活著出去,我就殉情,  我發誓我會做得到。所以,想讓我過美好的人生嗎? 你一定要保住性命。」


      「別任性。」


      「我就要!」小夏感覺他要拉開自己,更緊的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因為沒有你的人生就不快樂了。」


      她的話讓阮瞻的心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是個溫文隨和的人,但實際上骨子裡的個性非常強悍,這也就是為什麼自他出山以來遇到的都是在功力比他強的人,但卻沒人能壓制得住他的原因。如果為了保護對自己而言格外重要的人。往往會激發出更大潛能。小夏正是深知這一點,才用這些激勵阮瞻的。


      「請問--」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擾了靜靜擁抱著的兩個人,「地面和牆壁都滲水來了,很奇怪,還有阿,外面刮了好大的風,怎麼了阿?」


      小夏厭惡地白了劉紅一眼,拉阮瞻站了起來。但還是握著他的手。


      「左德。」阮瞻走到外面,首先叫來一直相對鎮靜的左德,「你把符咒從牆上拿下來,記著,不要全部取下來。最少要留下兩張。而且已經變色和浸濕的就不要了。」


      左德點了點頭,還是和馬記者一起去取符咒。


      小夏一眼看到了趙家遠呆坐在那裡,心裡忽然一動,想起他可能是背後事件的知情人,雖然他好像很怕,什麼也不肯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應該再盤問他一次。


      和阮瞻的相遇讓她興奮地忘了一切,現在這種備戰狀態才又讓她想起了這件事情。


      她向趙家遠走了過去,奇怪的是,這一次趙家遠沒有像驚弓之鳥一樣迅速避開,直到小夏走到他面前,他還是紋風不動。


      「趙家遠,你要說出當年出了什麼事,這樣我們才可能有逃生的機會。我知道你怕,可是你不說也一樣是死,所以你應該說出來,哪怕透露一點呢!趙家遠?」小夏見趙家遠還沒反應,急得過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哪想到保持著坐姿不變的趙家遠突然倒了下去,發出枯木摔落在水泥地上的悶聲,四肢和頭竟然被摔得脫離了軀幹,整個人就那麼摔裂成好幾塊,血也沒有濺出一滴。


      小夏先是一愣,隨即驚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大步,但趙家遠的頭突然動了一下,『咕嚕嚕』的向她的腳邊滾了過來,張口便咬。


      小夏驚得跳了起來,但沒有落地,就被阮瞻的一雙強健手臂在半空中接住。


      在小夏去和『趙家遠』談判時,阮瞻已經覺得不對了。包括他,這房間裡有七個人的,可他在吩咐完左德後卻只感覺到了六個人的氣息。只是他現在看不見,懷疑了那麼一下,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砰』的一聲,他準確地踏到那斷頭上,腳上一用力,那顆頭碎裂成兩半,竟然是空心的木頭!


      「阿----」


      劉紅的反應比小夏慢一拍,這時才驚叫了起來,而毛富則爆發出一陣大笑!


      「怎麼回事?」小夏被驚嚇得嘴唇都白了,把頭埋在阮瞻胸前,「他為什麼是木頭人?」


      「在廣場上時他就不是他了!」阮瞻輕嘆了口氣。


      如果他的視覺和異能有一樣沒有被封住,他早就能發現這個木頭人混到他們之間來,不會要小夏冒冒失失去推一下才明白。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的符咒這麼快失去效力,就是因為有這個附於木頭人上的怨靈不斷與外面迷霧中的怨靈裡應外合。可惜他一直沒能發現。


      可是真正的趙家遠去哪裡了?死了嗎?而現在周圍這些人中又有哪個是對方派來的奸細。


      這個想法讓阮瞻心裡一緊,如果說有什麼能輕易的打敗對手的話,讓他們互相猜疑和提防,甚至互相攻擊是最有效的方法,因為一個木頭趙家遠,他差點也中了計!


      「能用的符咒都在這裡了。」身邊傳來左德的聲音。


      阮瞻定了定心神。決定不上當。還是要信任這裡的人。特別是左德,他給人相當可靠的感覺。


      「大約還有多少張?」他問。


      「二十二張。」左德在揭下符咒時已經數好了。


      「每人五張,我和毛富各一張。」阮瞻簡單吩咐,「你們在前胸和背後各貼一張,留下三張,等我們回到廣場上時。把符咒貼在自己周圍。」


      「回到廣場去?」劉紅尖聲道,「那不是要我死嗎?不,我不去,我不去。快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不,我不去!」


      「不去的,不勉強,自己找出路好了。」阮瞻冷冷地。


      「我去。」左德說。


      然後馬記者也說去,連發瘋的毛富也跳起來,高興地叫著,「我去,我去!」這樣一來,劉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可不敢一個人單獨等在這個城鎮裡。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了,阮瞻就走到門邊去,小夏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本想把自己的五張符咒偷偷分給阮瞻幾張的,畢竟他現在異能被封,也不是那麼安全,但阮瞻堅決拒絕她那麼做,所以她只好緊跟在她身後,心裡發誓,要她死容易,要從背後襲擊阮瞻休想!



      阮瞻打開門,迎面立即有一股狂風吹了過來,但阮瞻突然舉起手。 而他才一舉手,濃霧立即閃開一道半米寬的空檔。


      阮瞻輕笑一聲,那隻手還是舉著,領著排成一隊的人走了出去。


      阮瞻第一個,之後是小夏,然後馬記者、劉紅、左德,斷後的是毛富。因為毛富已經瘋了,嚇人的東西對他沒用,估計像他那種殺起來這麼沒有報仇樂趣的人應該會排在最後一個死去,所以他是目前相對最沒有危險的一個。阮瞻只讓人在他背後粘了一張符咒,保證他不被什麼附體來害人就可以了。


      阮瞻知道那怨靈化作濃霧之所以閃開一線是誤以為剛才他會打掌心雷,所以他現在不急著出手,保存自己那不多的實力,路不遠,但是要防止被迷惑走錯了路,又要提防會有怨靈突襲,所以他們走得比來時還慢。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本來那個封閉的小房子是最好的避難所,是他早就計算好的,可以為他爭取一些時間,可沒想到趙家遠早就被換成了木頭人,使他苦心維護的堡壘沒有防守到他想得那麼持久。 好好的房子平白無故地滲出水來,如果他再不帶人走就真會困在那裡出不來了。


      外面到處都一樣,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回到廣場去。他看得出來,雖然每一次死人都是在那裡,好像是個殺人的舞台,不過那裡場地寬闊,又是氣息流動最通暢的路口,而且那個塔頗有『鎮』力,感覺是個很懂五行風水地高人設計的這個地方,只是被破壞了而已。既然,哪裡都不安全,而且最後這些人都被拖到這裡,那麼還不如直接過去,至少在那裡這霧氣不能長期覆蓋廣場。


      他父親雖然教過他,不過他對風水五行之術一向沒什麼研究,只能看個大概,但是依目前這處情況,用腳指頭也能想出是誰破壞了這裡的勢。


      明明天色是灰濛濛的,一行人卻只能摸索著艱難前行,宛如現在白色泥濘之中  阮瞻的手一直高舉著,使那些濃霧再他走近時自動的閃開一條路,這情景讓小夏感覺自己是在海底一樣,如果這白色波濤合上,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其中。


      終於,那些隱藏著的怨靈開始對阮瞻所表現出的威攝力有些不耐煩且不信任了,沒有霧氣的空檔中突然湧上來一股人形的白氣,從上往下向阮瞻壓了下來。


     「阮瞻小心!」小夏叫了一聲。


      阮瞻冷笑一聲,把那隻舉了半天的手揮向了正午十二點的方向。


     「嚐嚐這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0 PM
第十九章  紙魚


    一團火從阮瞻的手掌間飛出。


  他這次的火手印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而且軌跡不是直直地出去,而是上下左右翻動著向前衝了過去。


  火一出,小夏就聽到尖叫四起,四週的霧氣如潮水一樣退卻,從她們這個位置能一覽無遺地看到廣場的全貌,也能看到那火球帶著無比的熱力一直打到了廣場邊的一棵樹上,讓那棵樹登時燃燒起來。


  「啊,廣場就在前面!快走啊!」劉紅又驚又喜地大叫了一聲,同時向前推擠馬記者。馬記者沒有防備,一下撞到了小夏的背上,可小夏從劉紅喊第一聲的時候就全身繃緊著提防她製造的意外了,所以拼命架住了從馬記者那兒傳來的衝力,沒有撞到阮瞻身上。


  別人沒有看出來,但她的雙手一直扶在阮瞻的背上,感覺得到阮瞻打出那個火手印後,身體微微地顫抖。她明白他為了唬住這些怨靈拼得過力了,如果這時候來點什麼外力衝擊就會暴露出他目前的虛弱狀態來。


  「左德,如果她再大喊大叫,就把她丟出隊伍。」她發狠地說,恨死了這個自私、勢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家說一個內部的破壞分子比十個外來敵人還可怕的這句話。


  阮瞻不說話,和小夏心靈相通,抬步向廣場走去,速度比原來快了些,但還是穩穩當當的,好像散步一樣,這樣不僅不會暴露出他腳步虛浮,還會顯得格外自信,威攝那些怨靈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靈能被封,現在只能用「詐」和「拖」來周旋。但是他能做到這一點,也證明了他確實破了司馬南的水觀術,讓他不能看到鎮裡的情況,沒辦法遙控和指揮。現在這些怨靈一定以為他很強大,對它們構成了絕對的威脅,只是因為暫時找不到出路,才在這裡等待援兵而已,所以它們只是圍著,並沒有敢一哄而上。


  但是趙家遠的事件給了他一個啟示,這些怨靈並不簡單,懂得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現在他們的周圍就可能還有其他的眼睛在監視,所以他要謹慎,不能透露一點己方的信息。


  還有一個不利的情況--司馬南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一定會想其他方法來使他陷入被動。


  化為濃霧的怨靈在他們身後不甘心地跟著,當他們到達了廣場,霧氣也沒有停住,漸漸侵襲了過來。只是和阮瞻判斷的相同,霧氣在廣場上雖然也一樣瀰漫著,但卻沒有那麼濃,能見度比街道上稍微好了一些,讓幾個圍坐在樹邊的人都能看到其他人。


  可能因為那火手印打出的火帶有靈力的緣故,那棵樹還在燃燒著,像一支巨大的火把一樣。雖然這些背對著樹坐著的人都沒有感到絲毫的熱力,好像身後燃著的是冷火,但這火焰和每個人貼在身前的那三張符咒搭配起來,成功地阻止了怨靈的進襲!


  霧氣劇烈的翻滾著,有如滾水一樣,小夏知道他們是不甘心,也知道他們等不了多久就又會想辦法攻擊。她看了阮瞻一眼,見他神色雖然平靜,但臉色還是不太好,心中不住地祈禱他能快點好起來,同時明白他們又躲過了一波危險,但,那只是暫時的,更大的凶險還在後面。







  司馬南安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洪好好面帶怒色地收拾著女人的那套東西。


  他知道她不滿意他們住的地方,自從他把她從緬甸帶回來,他給她的一直是最奢華的生活,所以儘管這間旅店已經是洪清鎮中最好的了,她還是不滿意。


  他對這些倒不怎麼在意,他住過這世上最糟糕的地方--墳墓,對他而言,物質和享受並沒有那麼重要,他要的只是那種優越感,可以掌握一切、可以藐視一切。包括洪好好在內,也不過是他最耀眼的裝飾品,他從來沒放在心上!


  而他最初盯上阮瞻只是因為好奇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不是裝神弄鬼的假神棍,而是真有天生靈力的異人,於是他想戲弄一下阮瞻,好像吃飽的貓戲弄老鼠一樣。


  然而,他敗了。


  第一次是因為大意,這次大意讓他傷了魂根,所以在後面的幾次,他不得不運用手段在背後催生那一場場的鬥法和鬥智。這麼作,他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讓阮瞻敗,因為他了解到那個看來冷冰冰的小子越來越強大,而且竟然是無意識中就越來越強,這讓他有三分擔心;另一方面,他想讓阮瞻嬴,這樣他就會活著,會等到自己的傷勢完全恢復,然後親手打倒他!


  他這一生,要什麼東西都很明確,從來沒有這樣猶豫過的,到最後他竟然發現,他是怕阮瞻的,就像一個遲暮的王者看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年輕英雄要把自己趕下王座一樣的感覺。


  還有,阮瞻是那個人的孩子,是那個人一手調教出來的,所以他就更不能容忍!


  但這一次,讓他下定決心非要除了阮瞻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那就是阿百手裡的那個秘密。


  其實他的功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應該再過一陣子才最有把握的,可他卻裝作完全好了,就是因為他不能再等下去。阿百死後,他知道她有未解的心結,因而魂魄不離。所以他只好把她封印在枯井裡不讓她出來,一年一年的任她在孤寂中煎熬,就是因為怕那個秘密洩漏出去。


  那是他怎麼也沒得到的,當然也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只是他沒想到阮瞻他們會在山林裡遇到阿百的魂魄,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她帶了出來。眼看著他們日復一日地生活在一起,他真的怕阿百會把那個秘密說出去,所以,他不得不在倉促之間動手!


  「準備好了嗎?」他看厭了洪好好似乎沒完沒了的整理工作。


  「還沒,這裡的破櫃子--」


  「我沒說那個。」司馬南打斷了洪好好的話,「我是說做法的事準備的如何?」


  洪好好見他的臉陰沉了下來,連忙把抱怨的話咽到肚子裡。跟著他那麼多年了,早了解了他喜怒無常的個性,高興的時候把全世界都給你也不皺一下眉頭,但下一秒也可能殺了你都不眨眼。


  「早就準備好了。」


  「不會像上次對付萬里一樣,不但沒有辦理了他,還讓他有機會把自己擺到了供桌上,想伸手也不行了吧?」司馬南笑了一下,但卻讓洪好好噤若寒蟬。


  「那是--我錯。」洪好好本想說是手下人不力的,但終究沒有說,「可是這次你住到萬里的隔壁來,不是完全抵銷了他的優勢了嗎?離那麼近的話,要背人耳目地殺了他還不容易?」


  「容易嗎?可這麼多次,不也沒傷到這兩個小子半點性命!」司馬南自嘲地說。不過他想起萬里這樣一番大鬧就轉劣勢為優勢,實在有些巧智,不自禁有三分欣賞。而自己大大方方的以普通人的身分近到萬里的身邊來,讓他坐立不安,而且隨時威脅到他的生命這一招則更是高竿!


  他抬腕看了看表,快午夜了,萬里那個小子大概在隔壁睡得正香呢,不過今天他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新鎮裡的阮瞻。


  那個小子看著斯斯文文的,可骨子裡的悍勇還真是夠人喝一壺的。不過他畢竟還年輕,以為破了他的水觀術,還在新鎮外佈了無法強攻的結界就行了嗎?


  結界可以封住整個城鎮的上空,甚至連地下也無法通過,可是如果是在有水道通向外界的地方,那就無法輕易封住空間了。因為水勢無形,又是流動的,如果連水也封住,非要特殊的功力不可。而阮瞻無論多麼天賦異秉,現在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當阮瞻打破他的結界時,佈下那個會讓強行破界者玉石俱焚的結界時,那種又一次被翻盤的氣憤讓他一時沒有意識到這個,不過冷靜下來後,他終於想到了這個小小的漏洞。而且巧得是,洪清鎮缺水,後來才發現鎮下有一條地下河,而這條河是從鎮外通向鎮內的。


  這就為他施法提供了可能,雖然水勢的流動可能會使他的法術減少一點效力,但這也足夠那姓阮的小子受的了。雖然他看不到阮瞻的情況,但靠猜的他也能猜出,目前阮瞻一定是利用符咒力保護住自己和其他的倖存者,然後爭取時間恢復被自己封住的異能。


  阮瞻用的是什麼符咒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至於這小子要想在短時間內自行恢復異能簡直是癡心妄想。恢復異能也是需要其他靈力配合的,一點沒有的話,拿什麼恢復?法力、靈力、拘魂力全被他封上了,阮瞻還能厲害到哪裡去?


  他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得意,於是也不再耽誤時間,帶著洪好好趁黑來到了新鎮外連通地下河的地方。
  

  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正好一片烏雲遮蔽了月亮,天象非常配合此刻的極陰之時。他見狀立即抓緊機會站到提前算好的方位上,從洪好好手裡托著的那個黑漆木盤中拿出一個紙折的、上面畫滿符咒的、奇奇怪怪的魚形東西,然後默念咒語,在烏雲就要離開月亮前的一剎那,咬破舌尖,「撲」的噴了一點血在手中的紙魚上,一抬手就把魚丟在了井口裡!


  黑漆漆的井裡,那條白紙魚有如一盞明亮的燈一樣跌落在水面上,像真魚一樣撲騰了幾下,然後通體變得漆黑,一翻身潛入了水中,箭一樣遁水而去,轉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去吧!去吧!去污了所有的符咒,讓怨靈再沒有阻礙,讓以符咒為護界的人再沒有屏障!」他對著井口說著,臉色被黑沉的水襯得慘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1 PM
第二十章 塔


    廣場上。


  幾個人還是和那些隱藏了怨靈的濃霧對峙著,幸好那棵被符咒燃著的樹有如火把一樣照亮著小小的一隅,貼在地上的符咒也阻止了邪氣的侵襲。


  然而,阮瞻卻有一點不安,那是從他的內心感覺而來,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威脅就在附近。


  唰--


  一陣涼風從他髮梢處掠過,來的方向和速度都有些怪異,讓他立即緊張起來。他朝向風來的方向吸一口氣,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腥味,還有潮氣。


  這個空城被濃霧包圍著,外圍又被他用結界封住了,這就好像是大家都待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盒子裡,即使有風的流動,也不會吹拂有涼意的微風,而且這個風從湖那邊吹來的,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的到。


  「小夏,到這邊來。」他準確地伸出手。


  把那小手握在自己手裡後,他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拉住我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要鬆開!」


  小夏應了一聲,也不問問出了什麼事,她只見到阮瞻臉色凝重,知道肯定又出了問題,但她只要跟著他就好,她相信他能解決,因此絕不多嘴。


  唰--


  又一陣風吹了過來,比上次的風大了很多。阮瞻握緊小夏的手,用他稍微釋放了一點的異能仔細聽著那聲音的來源,在一般人無法感知的聲音裡,聽出有一個東西由遠及近而來,帶著「嘩嘩」的水聲和「隆隆」的奇怪聲響,越來越近!


  那是什麼,為什麼兼帶著水火二氣?


  他皺眉沉思,忽然想起了什麼,心裡一震,大喊一聲,「符咒全扔掉,快趴在花池旁邊!」


  話一說完,他立刻拉著小夏伏到了就近的花池邊,伸手緊緊護著小夏的身體。花池邊有新鮮泥土和花朵味道,他能準確的判斷位置。讓他奇怪的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那些怨氣竟然沒有使花朵死掉,還是正常的開放著。


  也許,這是那個塔的關係。風水術他不太精通,但那個塔以外形、位置和五行來看,好像確實鎮著什麼東西,甚至有封印力。如果再出現什麼他無法控制的意外,他只好帶這些人去塔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生路。


  他大喝了一聲後,率先躲了起來,其餘人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也忙不迭的依樣照做,左德甚至把瘋瘋癲癲的毛富也扯了過來。


  這一切不過十幾秒鐘的事,而他們一離開「火把」和符咒的保護範圍,濃霧就侵襲過來。


  眼見著霧氣就要飄過來吞食掉他們,劉紅嚇得尖聲大叫,但伴隨著她的叫聲,一聲尖銳的破水之聲也從人工湖處傳出,接著一團黑色的水凌空襲來!


  那團黑水雖然飛得極快,但小夏還是看清楚那是一團魚形的水,好像燈節時胖胖的透明魚燈一樣,只不過它的肚子裡不是燈光或者燭光,而是奇怪的黑色符咒,宛如纏在一起的細小的蛇,隨著黑魚的前行而蠕動著。


  那黑魚從湖中竄出後,好像長了眼睛或是有什麼制尋系統一樣,直接向「火把」和地上的那些符咒的方向而去,然後在半空中分解成無數細小的水珠,但並沒有散開,而是一滴也沒有浪費,全集中地落在眾人曾經坐過的地方!


  登時,各種怪叫聲同時響起。


  小夏伏在阮瞻的懷裡,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只見那黑魚化成的水珠有著巨大的腐蝕力,不但把「火把」瞬間澆滅,其他被淋到的東西也無一倖免。廣場上大理石的地面冒起了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音,被腐蝕得坑坑洞洞。植物在碰到黑水珠的一剎那立刻枯萎,而那些紙製的符咒在遇到了水珠後竟然「騰」地燃燒了起來,眨眼間就連紙灰也不剩了。


  不知道那黑魚化成的水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破壞力,就連那些無形的霧氣也受到了侵害。黑水所過之處,虛無的霧氣好像有形了一樣,伴隨著一聲聲好像極遠又極近的淒厲慘叫,在半空中好像一塊塊碎布一樣急速落到地面上,再化為一股白氣,蒸發一樣消失不見!


  周圍的霧氣受到這股外力的震盪,在夾雜著哭泣、咒罵、嗡嗡的徐徐陰風中潮水般向後退,閃出一大片地方,直退到廣場的外圍。


  「霧氣退到哪裡了?」阮瞻問小夏。


  「廣場外面。」


  「趁他們還沒追上來,快,到塔裡去!」


  小夏還沒回答,劉紅就從她的身邊衝了過去,差點推得小夏摔了一跤,接著是馬記者,還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笑又叫但卻湊熱鬧一樣跟著的毛富。


  只有左德沒有跑,跟著小夏他們一起,因為阮瞻看不見,小夏不敢跑,只能快步走。


  身後地濃霧被那忽然出現的黑魚嚇得後撤了一段距離,但當那強大的腐蝕力量消失,眾人開始往塔裡跑的時候,怨靈們也緩過神來,立即追了過來。


  小夏一邊快步走,一邊扭頭看,見那霧氣好像是被狂風吹拂的白煙一樣,以極快的速度翻湧著,眼看著把他們因提前動作而形成的距離優勢抵銷了!


  「妳先進塔!」阮瞻神色冷靜,輕推了小夏一把。


  「決不!除非我死!」小夏抱緊了阮瞻的胳膊,又向後看了一眼,霧氣再幾十米就會覆蓋他們了。


  阮瞻知道小夏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這時候也沒時間勸她,只好向後猛一揮手,但卻只是虛晃一招,什麼也沒打出。趁著霧氣滯了一滯的時機,對小夏說了一個字:跑!


  從廣場通向塔的路只有一條曲折的迴廊,小夏的速度雖然不夠快,但阮瞻看不見,全憑她拉著才能跑起來,好在阮瞻跑得堅定而放鬆,完全信任地讓她帶路,所以她反而不覺得怎麼費力。何況左德一直在斷後,保證阮瞻不會從這狹窄的小徑上摔到水裡!


  跑上迴廊,小夏才知道絕對不能掉到湖水裡!


  譚記者變成死魚的時候,他們來到過湖水旁邊。那時候湖水是清澈的,至少是正常的、流動的,而此刻,整個湖面像一塊生鏽的鐵板一樣,不僅一點波光流動也沒有,顏色也變成了深褐色。而且,這鐵板還好像一個可怕的絞碎機,小夏在奔跑中不小心把一隻鞋子跑掉了,被後面沒有反應過來的左德一腳踢到了湖裡,結果她親眼看到那快變成黑色的湖面上突然浮上來無數排牙齒,爭搶著把她的鞋子咬成碎片!


  水裡有什麼?比最飢餓的鯊魚還要利害!


  但她沒有心情想這些,也沒時間扭頭看了,只是一心向前跑--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她要跨入塔門的時候,感覺到霧氣已經圍了上來,耳邊傳來讓人汗毛直豎的哭泣聲!


  只有一米而已!


  她大叫一聲,拼命向前一竄,同時那隻手死命拉著阮瞻,兩人幾乎是魚躍著摔進了塔裡!在憤怒的哀號聲中,塔門「匡當」一聲在身後關上!


  砰砰砰--


  大門被砸得山響,而且不停的顫動,好像馬上就會倒下,但畢竟把怨靈關在了外面,他們暫時又躲過一劫。


  小夏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裂開了,癱倒在地面上動不了,全身的力氣只夠勉強呼吸用。她「呼呼」地喘著粗氣,轉頭一看阮瞻,見他雖然沒有她難受,不過也是氣喘吁吁。


  小夏心叫了一聲萬幸,幸好前面進塔的人把大門敞開著,幸好塔門夠寬卻不太高,幸好他們趕上了最後一刻,也幸好左德能及時進來了。


  幾個人就那樣坐了一會兒,等呼吸平靜了些才意識到這塔太靜了,先前進塔的三個人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就連一直瘋笑的毛富也沒出聲。


  「他們上塔去了。」左德指了指樓梯。


  由於新鎮中根本沒有人住,這塔的管理人員當然也沒有到位,所以塔裡積著厚厚的塵土。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凌亂的腳印從大門處一直延伸到樓梯那裡去。


  「我們上去嗎?」小夏問。


  「最好快點作決定。」左德向門邊看了一眼。


  只見窗外被一層層的濃霧包圍著,看不見外面的任何景物,好像她們被關在一間四面是白牆的密室裡。而且雖然怨靈不再捶打門窗,卻從細縫中滲進了一絲絲的陰冷之氣。這和他們在那間底商民居裡的情況類似,只要時間一長,早晚還會被怨靈突破這些保護界限。


  他們的怨氣太深了,而且肯定被釋放他們的那個人加持了某些力量,使他們變得非常強大,幾乎無可阻擋!


  「上去,塔尖是聚氣之所,阻擋力會強一些。」阮瞻說。


  三個人還是小夏在前,阮瞻在中間,左德斷後,慢慢爬了上去。


  這塔是尖錐形,底層的空間最大,在中間的部位擺了個巨大的銅鐘,不過這鐘是倒扣著的,好像不是要去撞響,旁邊有一圈小銅鐘圍著,所有的鐘上都刻著奇怪的花紋,這讓那個銅鐘看來像是個用來展覽的古物。鐘的後面是一個同樣很巨大的香案,只是此時沒有香火,也沒有泥塑的佛像。佛像是像壁畫一樣畫了滿牆的,不過小夏看得倉促,也沒認出是哪位佛祖保護了他們,讓那些怨靈無法進來!


  以上的每一層都很空曠,沒了什麼東西,只有沿著牆壁擺了一排排的玻璃櫃子。由於整座塔都被濃霧包圍著,塔裡一片昏黑,只看得見路而已,小夏也沒心思參觀。


  他們就這麼一層層向上走,一直走到了第八層才停下。這一層沒有櫃子,地面上用竹質的東西砌了一個八卦,先期到達的三個人就圍坐在那裡。因為他們的到來,還一副受了驚的表情,而毛富竟然躺在地上睡著了。


  「為什麼不上到頂層?」


  「那裡太黑太小了!」劉紅回答,「我怕!」她說著看向左德。


  左德畢竟心軟,嘆了口氣,還是走到她身邊去,成為她的依靠。


  「那我們上去吧!」小夏說。


  又黑又小不怕,髒也不怕,重要的是有個地方讓阮瞻可以好好恢復一下,況且還要跟外界的萬里聯絡,所以安靜是第一位的。他不能恢復的話,他們所有的人都活不了,但就算他們不能活著出去,她也想和阮瞻單獨待在一起。


  阮瞻沒有說話,任小夏把他拉到最上一層去。事實上自從他們開始爬進這座塔,他就沒再說話了。


  頂層確實黑,不過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小夏摸了一下口袋,手機居然還在,沒有因為四處亂跑而弄丟。


  她按了一下鍵,屏幕上的幽藍光線照亮了周圍。


  頂層之所以那麼黑是因為這裡的窗子非常小,雖然圍在牆壁的四週整整一圈,但卻寬不過三寸,使人感覺好像被關在一個箱子裡,只打開了一條箱縫,非常古怪。


  「你還好嗎?」小夏和阮瞻並排坐在地上。

  
  「還好,我必須盡快恢復。」阮瞻皺緊了眉頭,「現在局勢越來越緊了,萬里在外面也不安全。妳沒看到嗎?司馬南殺過來了!」


  「那條黑魚是他製造出來的?」


  「原來是黑魚!」阮瞻冷哼了一聲,「我一直琢磨他的道術,現在才明白他最得意的招數是以符紙折成各種東西,使以法術。真是高段!」


  「你好像很熟悉?」


  小夏的問話讓阮瞻有一瞬間無語,然後才慢慢地道:「司馬南可能和我有淵源,因為我父親也會這種術。小時候他常常用紙折了小動物來陪我,他平時不陪我說話,我以為他並不愛我,事實上我以為這世界上沒人會愛我,所以有點恨他,恨他收留了我,卻不給我一點關注。很沒良心,是嗎?」阮瞻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他教我什麼,我雖然記下了,但從來不練習。就算因為天生良能而無意間能使用,我也封起來,絕對不用。我想讓他生氣,可是他還是什麼也不說,好像看不到一樣。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跟我比耐心!我五歲被送到他身邊,十七歲他離開我,十二年來他一直那麼淡然的對待我,我一直不明白他,不過現在有些懂了。雖然我說不出來,但好像有些理解他的心了。」


  小夏靜靜地聽著阮瞻說話,看著他眼睛裡漸漸濕潤,沒有打斷他,只是湊近了些,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看來那麼溫文爾雅,大方坦蕩,其實他把自己的心埋得很深很深,很少這樣表露感情。當她漸漸貼近他的心,才知道他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苦,更激起了要永遠溫暖他、陪伴他的決心。


  要和他在一起,無論怎麼樣也不放棄!


  「我那時候多麼氣急敗壞啊!」阮瞻苦笑一下,「像個刺蝟一樣,有人走近,我就刺人家,想讓全世界都恨我!」


  「沒關係啊,我愛你就行了。」小夏輕輕地說,「我也想讓全世界都恨你,這樣,就沒有人會和我搶你了。」


  她的話,無論聲音、語調還是語意都太溫柔了,阮瞻只覺得一顆心都溶化了,伸臂把她擁在懷裡,感覺她溫軟的嘴唇貼了上來,情不自禁地捉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黑暗陰冷的斗室之中,因為這個纏綿的熱吻而溫暖了起來,什麼司馬南、什麼怨靈、什麼空城,一切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她對他的愛情,他對她的渴望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良久--


  「妳這樣,我是沒辦法解開封印我的異能的咒力的!」阮瞻喘息著,趁著這個吻還沒有擦槍走火到無法控制時,勉力拉開小夏一點,「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成為同命鴛鴦!」


  「好吧好吧!」小夏在放開阮瞻前調皮的在他的嘴唇上又啄了一下,「先告訴我,你和司馬南到底有什麼淵源就不吵你。」


  「說實話,具體的情形我並不知道。」阮瞻又習慣性地皺眉,「我只是知道他的術法我父親也會。妳不明白,在道術上,門派之見是很深的,假如不是有特殊的關係,一派不可能知道另一派的事。就好像包大同,他父親和我父親是有過命交情的好朋友,但我們之間並不瞭解彼此的道術。」


  「他不會是你的師叔什麼的吧?」小夏猜測。


  「很可能,但也可能是其他關係,總之淵源很深。」阮瞻說,「所以,我雖然瞭解他,但並不是全部,可他卻可能知道我所有的道法,我必須想個辦法才行,不然是無法戰勝他的。」


  「好吧,我不吵你!」小夏知道只要兩個人待在一個房間就會定不下心來,於是乾脆站了起來,「我給你--怎麼說來著--護法,對,我給你護法。現在看來還安寧,我就在在大門外的樓梯上,你慢慢想、慢慢恢復,如果有事,我們互相叫一聲就好了。」


  阮瞻點了點頭,聽小夏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就坐在樓梯上,倚著大門。


  他要救她出去,也要和司馬南做個了斷,所以,他必須要恢復能力,並且必須想出個好辦法來不可!現在好像有一柄利劍懸在他們的頭頂,不只他和小夏,包括外面的萬里,如果時間稍長或者他有一點軟弱,就可能全都丟了性命!


  他一定要嬴!


  阮瞻收斂心神,拼命壓制住心裡那種醉人的柔情,把精神全部集中在恢復靈通和思考計策這件事上!


  而坐在門外的小夏卻想著:阿百究竟在哪裡?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這個塔發生了變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2 PM
第二十一章  瓷偶


  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可能因為樓梯是木製的,加上塔內比較空曠的原因,那聲音的沉悶感顯得特別突兀。


  小夏站起來,警惕的望向樓梯口。只見一個人影慢慢的轉過來,是馬記者。


  「有事?」小夏和馬記者不熟悉,不明白他上來幹什麼。


  「沒有。只是問你要不要喝水?」馬記者舉起手,手中有一瓶礦泉水。


  喝水?當然要了。自從進了這座空城,都不知道有多久了,一直在逃命,一直受驚嚇,早已經渴得不行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水?」小夏接過水瓶,猶豫的問了一句。


  「我的背包一直背著。」馬記者指了指背上的雙肩背的背包,「我自己帶來的。」


  小夏鬆了一口氣,還真怕他是從湖裡灌來的水。不過低頭一看,見那瓶水的瓶口還沒開過,暗笑自己被嚇得草木皆兵,太多疑了。


  「謝謝你。」


  「沒關係。可是——」馬記者笑了一下,「水不多了,你和阮先生分著喝吧,他一直保護我們,大概是最累的了。」


  「嗯,好的,我會給他的。」


  「他——沒事吧?我看他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沒事,他只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那——我先走了。記得給他喝啊!一定記得啊!」馬記者似乎很關心似的囑咐了一句。不過小夏卻敏銳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這又是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奇怪。


  眼看著他又慢慢的走下樓梯,小夏重新又坐了下來。


  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那種感覺。好像又一顆極其細小的沙粒硌在她柔軟的心底。說不清在哪個部位,卻又刺得她很疼,挖也挖不出來,和她的血肉混在一起,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肉中刺的感覺。她看看手中的水,沒什麼異常之處,連瓶口的生產日期都完好無損,不可能做了什麼手腳。


  是自己多想了嗎?可是目前他們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之中,應該分外小心才行。這空城不只是凶險而已,而是處處危機,處處陷阱!


  她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瓶裝水。口中強烈的飢渴感覺讓她很想馬上打開喝,但最終還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把那瓶水放在了身邊。


  還是等阮瞻恢復一點靈能再說吧。他應該可以知道這水有沒有毛病。現在她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守護他,不讓任何人或者靈體進去吵到他,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如果有什麼事,她可以拚命幫他擋一下!


  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咚——咚——咚——


  又有人走上樓來,這一次卻是劉紅!


  小夏皺了皺眉頭。她很煩這個女人,因為自從遭遇了怪事。她就沒有貢獻過一點力量,不僅如此,還一直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她說一個字。可是此時劉紅卻笑臉盈盈的向她走來,讓她無法迴避。


  「有何貴幹?」小夏還是有點不客氣。


  「小馬讓我送來一點吃的。」劉紅討好的笑,舉舉手中的麵包,「他的背包裡帶的東西還真不少。」


  「謝謝,放在這裡吧!」


  劉紅把麵包小心的放在樓梯欄杆上,「不知道阮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們出去?被困在這裡總不是個事!他——還好吧?我想看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很好。」小夏冷冷的,「看就不必了,他在休息。等他準備好了,就一定會帶我們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只是關心。」劉紅訕訕的,瞄了一眼放在小夏身邊那瓶沒有喝的水,「你不餓嗎?要不,你先吃點?」


  她一直笑臉相對,小夏也不好意思太不講情面,於是站起身來,「謝謝,我待會兒吃。」


  劉紅『哦』了一聲,也好像有點失望一樣,對小夏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下樓。


  望著劉紅的背影,小夏心中那種抓不住的不安感又出現了。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見不到阮瞻就表現得很失望?難道塔外面起了什麼變化,讓他們那麼急於出去?幸好她什麼也沒向他們透露,不然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樣?但是,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合常理,讓她覺得不順暢,有問題呢?


  她走了兩步,去拿放在欄杆上面的麵包。但就在手指觸到麵包的一剎那,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道光芒——她終於明白了是哪裡不對勁!


  腳步聲!


  整座塔的地面全是木製的,又如此空曠,走路的時候當然會有聲響,可絕不是悶聲悶氣的那種『咚咚咚』聲。剛才馬記者和劉紅走路時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故意用力向下砸木板一樣,雖然聲音並不是很大,但還是非常生硬!


  還有,當時小夏把精神全集中在劉紅說的話和她的表情上,並沒有意識到她身體上的情況,此刻認真回想起來,一個細節讓她的心臟瞬間緊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的腳不對!


  馬記者穿的是長衣長褲,因此除了腳步聲,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劉紅穿的是精緻的裙裝,裙長過膝,只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腕,剛才她走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站到最上一階樓梯,根本看不見腿,可下樓的時候卻讓小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腿不似正常時的纖細柔軟。而是很僵硬,胖胖的,光澤是那種石膏樣的慘白!


  她的腿不是人腿!


  想到這兒,小夏倒吸了一口冷氣,碰掉了放在欄杆上的麵包。讓麵包直落到下一層去。她下意識的向下看。忽然發現整座塔變形了一樣,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樓梯的拐彎處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下一層在哪裡,樓梯好像沒有了盡頭!


  呵——


  一陣呵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她如條件反射一樣立即回望。觸目所及,仍然是一片空蕩。整個頂層,除了單獨被隔成的一間小房間外,就只有她自己。


  但,那種被窺伺感卻相當強烈!


  她駭然望向窗戶。只見窗外如白漆一樣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淡了,此刻的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一張張的臉!男女老少都有,全部面無表情、眼眶發青。沒有嘴唇和眼珠,卻明明白白的瞪著她,充滿恨意!


  他們被包圍了,必須通知阮瞻!


  她心念及此,立即向那個小房間衝去,但卻根本沒有挪動腳步,感覺兩條僵硬的手臂攔在自己的腰上,同時嘴巴也被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摀住了。


  「別動啊!呵呵。不要去通風報信啊,不然會被一起殺了的,和整村人一起被殺了的!」一個『人』繞到她面前說著。


  是劉紅,也就是說鉗制得她不能動彈的是馬記者。或者說,是兩個有著劉紅和馬記者面貌的假人!


  小夏拚命掙扎。但卻毫無用處,身後的『馬記者』力大無比,圍在她腰上的手臂讓她感覺肋骨就要斷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有什麼冤屈就說啊,我可以幫忙,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小夏說不出話來,只能這麼『唔唔』著,但她覺得對方可以明白。


  「沒用的。」『劉紅』說,「當年可沒有人讓我們說一個字。你不用辯解了,每個人都有罪!」


  「我有什麼罪?」小夏繼續『唔』著說,拚命加大嗓子的振動,意圖讓房間內的阮瞻聽到。


  「你和他們在一起就有罪!」『劉紅』突然凶狠起來,「別指望能通知裡面那個法師了,無論你叫得多麼大聲,聲音也傳不到裡面去,我已經把這裡圍上了!」


  「阮瞻小心、阮瞻小心!」小夏不理她怎麼說,只是掙扎不止。


  『咚』的一聲,她的腳踢到了『劉紅』的腿上。她太用力了,腳趾上傳來的痛感讓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覺得腳趾可能斷了。


  『劉紅』讀得懂她的心一樣,惡意的笑笑,「你沒事,有事的是我,我的腿被你踢斷了。」她彎下身,拿起一塊碎片,「你看,你把我的腿骨踢碎了。」她說著把那塊碎片又安裝到小腿上。


  小夏動彈不得,只得勉力向下瞄去,只見『劉紅』的腿竟然是泥製的,或者說全身都是泥製的!現在和她說話的只是個泥人而已!不,確切的說,她的腿顏色鮮艷,是瓷的!她正在和一個瓷人說話!可是真正的劉紅和馬記者到哪裡去了?難道被殺了,這麼說來,難道廟塔沒有擋住這些怨靈,讓他們追上來了嗎?


  「猜得對,我不是泥人!我是最精美的瓷器,你懂不懂?燒製得最好的瓷器!」『劉紅』忽然大叫,「把她扔到櫃子裡去!」


  話音才落,小夏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向後一拋,她就從樓梯處掉了下去。下去之前,她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小屋的門把手。


  那上面,是她的那個護身符。


  幸好,她剛才把護身符纏在了門把手上,希望地藏王菩薩會保佑阮瞻平安!她這樣安慰的想著,感覺自己一直往下落,但並沒有摔到樓梯上,果然這塔變了樣子,讓樓梯長到沒有盡頭了!


  『唰』的一聲,她被吸進一片黑暗之中,不再往下掉落了,但是也不能動了,只覺得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被某種東西死死的關在一個牢籠裡面!


  「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這一次不是劉紅的聲音了,但也是個女人聲音,語調不算柔軟,但帶著幾分調皮感,那麼熟悉。每天都會聽到。是——是她自己!竟然是自己!


  大駭之下,小夏只覺得眼前一亮,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自己又是誰?或者說,是誰佔據了她的身體?而且,為什麼她變的那麼小,而眼前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卻是那麼大,是因為魂魄都很小嗎?


  「沒錯啊!「佔據她肉身的『人』得意的說,」我是佔了你的肉身,感覺還不錯。可惜,在那個人施的法術之下。我不能長時間用一個人的肉身,會慢慢瓷化的,因為我本來就是燒製好的瓷器啊!」


  『她』哈哈大笑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手臂,已經變成了一截雪白的瓷。


  小夏卻覺得渾身冰涼,並不只是因為自己的魂魄被拉出了自己肉身,也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瓷器,而是她忽然明白那個冤靈要佔用她的肉身做什麼。


  「是啊,我用你的肉身去騙那個法師!他只信任你,對你不做任何設防。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受了傷。能力沒有多少了,如果我表演得好,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她』又憤怒起來,「法師該死!法師都該死!他不該助紂為虐。把我們封死在一個幽暗的地方,讓這天大的冤枉沒有申訴的地方!不然,我們早就出了這口怨氣,也不會滯留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受著無盡的苦楚!」


  「別傷害他,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不是鎮住你們的法師!」小夏急得大叫。這一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但是卻細小如蚊。


  「是法師就該死!」『她』細聲細氣的說。


  小夏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那麼奸詐的惡意,心裡難受得無以復加,她無法想像有惡靈利用自己的手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那個她放在心裡溫暖著的男人,這是世界上最重的刑罰,她怎麼能忍受!


  「別去!求你!他是最無辜的!總是別人逼迫他,他沒有傷害過別人!不要把一切都算在他頭上!不要!」小夏叫著,拚命撞著圍困著自己的牆壁,卻發現『房子』在自己的瘋狂衝擊下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有走出這個牢籠,而是眼前的景物卻變換了,好像她看東西的角度發生了改變。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是那個佔據自己肉身的怨靈抓向了自己。她以為會疼,但是卻沒有,只是一陣頭昏目眩,等定下神來一看,眼前出現了塔內二到七層都擺放著的那種玻璃展覽櫃。


  上塔的時候比較匆忙和緊張,加之光線較暗,她沒有仔細看過,此刻才看到,原來玻璃櫃子裡擺了一排排的瓷娃娃!製作精細,色彩艷麗,男女老少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再細看,還很面熟!那眉目,那衣著,那臉上特殊的標記——


  竟然是在白霧中意圖侵犯她的栓柱一家!還有她遇到阮瞻的時候,在商業街上見到的那些無聲無息『生活』的『人們』,那對在她身邊走過去的夫妻,那個曾經在她和阮瞻接吻時偷笑的女鬼!


  天旋地轉的,她明白那個怨靈正握著自己向四周看,因為這櫃子是圍繞房間四面擺放的。


  就這麼看了一圈,越看她越心驚,因為她看到了自己更熟悉的人——趙家遠、馬記者、劉紅!除了那些被她親眼看到死去的人,就只有左德和毛富不在。這些瓷娃娃按一定的間距規則的擺放著,只在一個地方有一個空白!


  那是她的位置嗎?小夏驚恐的想著。


  所以她會覺得自己那麼小,所以她會覺得自己被圍困在一個走不出的『房間』裡,原來她的魂魄被放在了瓷娃娃裡!可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劉紅等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失了肉身後而被擺在了這裡嗎?那麼其它的瓷娃娃是那些怨靈棲身的地方嗎?那樣她豈不是身處怨靈的中間!假如阮瞻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她就要永遠做的小瓷人,當作裝飾品被人參觀,過著這無日無月卻也逃不開的生活嗎?


  他們先是佔用了馬記者和劉紅的肉身,然後慢慢靠近自己,或許是不知道阮瞻的情況,所以才兩次試探,那些水和麵包就一定是要借她的手毒害阮瞻的!


  幸好,她沒有上當,可是現在怎麼辦?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們還是感覺出了阮瞻的狀況不妙,所以要借用她的身體去欺騙,傷害阮瞻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焦急萬分,都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正想著,又是一陣暈眩,她被放回到了櫃子上自己的位置!


  「栓柱,看著她!」佔據小夏肉身的怨靈說了一句。


  小夏動不了,但可以看到對面櫃子裡長得像栓柱的瓷娃娃。見小夏的目光掃來,那本該表情固定的小人兒忽然咧開了嘴,對小夏笑了,「我看著你!」他說。


  奇怪的是,他只是動動嘴,小夏卻『聽』到了他陰森的聲音。


  但小夏顧不得他,眼見那怨靈就要去對付阮瞻,急忙對她喊,「回來!我是為你好,他有這世界上最強大的靈能,會讓你魂飛魄散的!別去惹他!」她試圖用其它方法阻止怨靈,「如果你們保留住魂魄,我會幫你們,我發誓會讓你們沉冤得雪。你們有什麼冤枉就說啊,我能幫你們的!我發誓!」


  她不知道阮瞻現在恢復得如何,畢竟這次是司馬南親自封印了他,他一直努力想破解封印,卻效果不佳!雖然他不說,她也知道這次的情況是多麼危險!


  怨靈回過頭來,冷笑著,「這世界上是沒有天道的,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逍遙了二十年!而且,那個姓阮的法師肯定沒有那麼大能力,不然你又急什麼!放心,我們殺了他後會把他的魂魄吞食乾淨,但是會燒製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瓷人,然後擺在對面的櫃子上。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他的樣子了,雖然那個會是真正的瓷人,沒有魂魄,不會回應你的瓷人!怎麼樣,仁慈吧?」


  這是仁慈嗎?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咫尺天涯不算,而且對方還只是個軀殼,靈魂徹底消失的軀殼!


  她哈哈大笑,然後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小夏絕望的看著她的、實際上是自己的背影離開,從沒想過會那麼憎恨自己的身體。她多麼希望此刻有點炸藥什麼炸到她的肉身上,讓她變成碎片也好,但千萬不要讓阮瞻因為那具皮囊而著了怨靈的道!


  怎麼辦?難道就只能等?!


  「小夏!」一個嬌柔的調子叫了她一聲。


  她一震。


  是阿百!失蹤良久的阿百!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2 PM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


  阿百!


  小夏差點衝口叫出她的名字,但怕被對面櫃子的栓柱發現,硬生生的忍住。她不知道目前身為瓷娃娃的自己,臉上會不會有表情,還是就算在人類看來沒有表情,但在身為同類的栓柱眼裡還是能發現什麼!


  她拚命控制著自己激動又興奮的情緒,不敢回應。


  「小夏,別怕。我還有一點殘存的能力,能讓監視你的人看到我製造的幻象,也只有我們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話。所以,你放心大膽的和我說話,沒有關係的。」阿百又說。


  小夏這才鬆了口氣,「你去哪裡了,我要急死了,還以為你被——」


  「我在這邊!」阿百再次用聲音提示小夏。


  小夏聽出聲音在自己的左邊,於是用力撞向那一側,也不知撞了多少下才感覺自己轉了一點角度,勉強看到了一個也微微傾斜的小瓷人,眉目如畫的臉,少數民族的衣服,正是阿百。


  她看到阿百這個樣子,心裡的絕望又加了一層,本來她隱隱之間也有這種擔心,但又覺得阿百生前是那麼有能力的雅禁,也許會有辦法自保,沒想到她現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那麼誰去幫助阮瞻?


  「我的能力只剩下一點點了,怕幫不了你們,對不起。」阿百彷彿看出了小夏的心思,歉疚的說。


  小夏連忙搖頭,雖然她根本不能動,「不要這麼說,阿百。你是我們帶出來的,是我們應該對你的安全負責啊。是我該對不起,把你捲進來。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吧,不要管我們任何一個人。只可惜,我不能幫你找到那個人。」


  「他啊——」阿百猶豫了幾秒鐘,「他已經到了,雖然沒有出現。但我能感覺得到。」


  小夏沒有說話,真切的體會到了阿百的神情。假如她以前還不能明白。為什麼阿百這樣純真美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會愛上那個陰險惡毒,冷酷自私的司馬南,但是現在可以瞭解了。在這個空城裡的極度危險之中,她爆發了自己對阮瞻的全部愛情,所以她可以理解阿百的心。


  不是女人傻,而是當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包括理智,尊嚴和生命,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一腳踏下去,心甘情願被萬箭穿身!


  比如阮瞻有一天變壞了,哪怕全世界要與他為敵。哪怕是陪他去下地獄,她也願意和他在一起,只要他一點小小的愛情作為回報。如果真的愛了。怎麼能夠放棄他,離開他!


  「你怎麼會被捉到這裡?」小夏拉回思緒,問阿百。


  「你們在走山路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後來你扯下麻花絲,我本來想出去看看情況,哪想到被那個凶靈嚇了回去,我真沒用!」


  「凶靈?」小夏不想再讓阿百自我譴責,繼續問。「是那個附到左德身上的臉上帶兩顆淚痣的人嗎?」


  「是啊,但是他好像不是從這座城裡出來的,而是和城裡的怨靈裡應外合。而你們本來不該走到這座城鎮的,可是城是被人扭曲了空間,所以我看到你們像被人從高處扔下去一樣掉到了城裡。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你,只好跟著,但是你們都摔昏了,我跑出你的手鐲想救你,卻被一股極重的怨氣裹住,結果——就被關到這個容器裡了。」阿百把這些小瓷人的形體說成是容器,在小夏看來還是很貼切的。


  「但願阮瞻別被我原來的『容器』所蒙蔽,我很擔心他被傷害,他被司馬南封印了所有的靈能,現在就和個普通的通靈者差不多,對付怨氣這麼深的怨靈太危險了!該怎麼辦呢?」一提起這個小夏就憂心忡忡。


  「對不起。」


  「這又和你沒關係,難道司馬南做了壞事你就要道歉嗎?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不是他所有的過錯都要你承擔的。」小夏有點急躁,不知道怎麼勸阿百才好。


  阿百有幾秒鐘沒有說話,而後才長歎一聲,「你們都是好人,可是他——他也好過的。」


  「阿百——」


  「那天我看你們被送到這個城裡來的手法,就知道是他做的。」阿百好像沒聽到小夏好心的阻攔,自顧自幽幽的說,「我從認識他到嫁給他,一共相處了五年。雖然他扔下我走了,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心裡細細回想他的一點一滴,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瞭解他。阮瞻天生的能力太強大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覺醒,當他找到使用他的能力的鑰匙,阿南就再也贏不了他。他那個人那麼驕傲,怎麼能容忍有人比他強,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除掉阮瞻。」


  「他這哪裡是驕傲?分明是卑鄙!真正的驕傲的人是不屑於使用陰謀詭計的!」


  阿百哀涼的笑了一聲,「他是有些變了,或者是他的心太急切了,很多東西看得到卻永遠抓不住,從某些方面講,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小夏,相信我,這一次他費那麼大力氣,不僅是針對阮瞻的,還有——我!」


  「別胡說了,你那麼愛他,他把你囚在那個井裡那麼多年,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害你?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是要害我。」阿百身處在那個小瓷人裡,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對別人而言他是壞人,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我這一生唯一愛的人。我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死以後,他有很多機會能讓我魂飛魄散,可是他只是把我的魂魄封在那口枯井裡,始終——始終是下不了手的。我想他終究是有一點點愛我。他之所以那麼對我,現在又緊逼著阮瞻,就是因為他想要我手裡的一件東西。」


  小夏沒說話,但心裡卻認為司馬南可能是因為想要得到阿百手裡的那件東西才沒有對阿百趕盡殺絕。


  「你說過,你找他就是為了給他一件東西,是那件東西嗎?」


  阿百『恩』了一聲。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那件東西,可是他不和我開口。其實只要他找我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送給他。」


  「那是什麼寶貝,讓他非要得到不可?」小夏問。


  「只是一塊有靈性的石頭,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


  「那石頭有什麼用嗎?」


  「其實他不用費那麼多力,只要他誠實的回答上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給他。」阿百彷彿沒聽到小夏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可惜就算你給他,他也不會放過阮瞻的。」小夏不忍心傷害阿百,可戰爭是司馬南挑起的,如果他們不戰。死的就會是阮瞻。從這方面看,司馬南的性格真是極端,他總是給出這樣的謎題——你死我活!


  「我明白。不用顧及我。實際上,我擔心的是阮瞻。他的能力雖然強,可是並沒有完全施展出來,而且他的性格儘管也有冷酷的一面,但他不夠狠,可能——會吃虧!」


  「他已經吃虧了。」小夏一提到阮瞻,心就揪緊了起來,「我怕他再受傷。他那個個性,肯定遇到什麼也不罷手,不死不休的。可是阿百,這裡有那麼大的怨氣,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說的。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很大的村子裡的人,而且據我看,這些怨靈曾經被一位大師用這個塔鎮著,很快就要壓制了他們的怨氣,把他們送去該去之地了,可是這時——」


  「被司馬南放了出來是不是?可是他是怎麼指揮這些怨靈的?」


  阿百繼續歎氣,「這麼大的怨氣,而且是在長久壓制後被釋放出來的,沒人能指揮的了。他們和阿南只是——互相幫助,現在他也控制不了。這些怨靈有很大的冤情,很可憐,雖然他們這樣報復有些凶殘,可是他們一定有夠常人難有的痛苦。只是阿南他這樣——實在很過分!」


  「那現在我們有什麼辦法幫助阮瞻嗎?」小夏焦急的問。她和阿百說了半天,只想知道這個而已。


  「對不起,沒有,你只能等。」阿百輕輕的說,「這要看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他這種人會和心愛的人有很強的感應力。你集中意念去呼喚他,也許會有幫助。」


  「也許?」


  「對不起,從我愛上阿南那天起,我的能力就開始下降,後來我感覺收阿啞為徒這件事可能會遺禍人間,於是用盡全部的力量祈天,得到了那場關於未來的預言,留下了收服他的辦法,而那之後我的能力就完全消失了。現在我能做到單獨和你說話而不被任何人知道,用的是我在枯井中度日時重新修煉的一點靈能,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你!」


  「阿百,不用對不起。」小夏安慰滿是愧疚的阿百,她好像把司馬南做的惡全算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現在就努力試一下,一定可以通知阮瞻的。那麼多的危險他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沒事。」


  其實小夏的心裡很憂慮,可是為了安慰阿百不得不這樣說,但是到後來,這種安慰讓她自己也有了一點信心。阮瞻是誰?她愛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蒙蔽和擊倒呢!


  她向相反的方向撞那個『容器』,顧不得受傷的肩膀有多痛,直到可以正視對面的栓柱才停止。她現在沒有其他辦法,阿百也幫不上忙,不過找到了阿百,知道她只是和自己一樣被囚困,並沒有危險,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阮瞻!阮瞻!小心,那不是我!」她集中所有的精神,拚命在心裡叫著阮瞻,一遍又一遍,期望可以把自己的話傳達給他。


  就這麼過了不知多久,小夏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但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讓她的心一陣狂跳!


  是阮瞻!他還沒事!


  她渴望的望著樓梯處,隨著那穩定又有點散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正是還平平安安的阮瞻!只是——還有一個女人緊緊偎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親暱和甜蜜讓小夏的心從狂喜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


  他的靈能沒有恢復!


  這從他無神的雙眼和相對緩慢的動作中看得出來,而且他也沒能收到自己的信息。因為他溫柔的擁著身邊的女人,把那怨靈當成了自己!


  小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放在火上燒,又乾又疼,然後裂成碎片!


  他怎麼能認錯呢,雖然那怨靈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可他一向感覺敏銳,這次為什麼感覺不到那身體裡不是她的靈魂?然而比妒忌更讓她心急的是,阮瞻對那個女人一點也不設防,反而用最溫柔的態度對待她!這樣的話,假如怨靈對他下手,他不是連反擊的機會也沒有嗎?


  為什麼他收不到自己的信息呢?他為什麼感應不到她?是她不夠專心嗎?可是那個怨靈為什麼不動手?他們不是一直要除掉阮瞻嗎?這麼久了,他們一直不下手,一定是還拿不準阮瞻的實力如何!


  她的眼睛盯在阮瞻的臉上。期望他望到自己這一邊,然而他根本不看櫃子,一直和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說話。


  「叫了這麼半天門,你才給人家開。」怨靈嬌聲抱怨。


  小夏差點吐了,她從沒用過那種語氣和阮瞻說過話。可阮瞻為什麼聽不出來,還是以為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但她對一切都無能為力,除了拚命呼喚他,就只有看著乾著急!


  「對不起。當時正是恢復靈能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分神的。」阮瞻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而有磁性,顯得胸有成竹。小夏想可能正是因為他這份從容不迫的態度,才讓怨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對他下毒手。所以,從怨靈佔用了她的身體到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阮瞻還是平安無事。


  「那現在恢復得如何?」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封住視覺的那道隱形符還沒有解除,別擔心,會很快的。」阮瞻輕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那怨靈正把手伸向他的後心,但當聽他說到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只已經瓷化的手又放了下來,顯然怕了阮瞻,看來他那個掌心雷和火手印對這些怨靈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這時候,小夏才意識到這個怨靈的靈力也許是這群怨靈裡最高的,因為她清楚的看到那怨靈的身體能隨意變化,一會兒瓷化身體,一會又恢復到肉身的樣子,難怪阮瞻感覺不出來。


  「你準備怎麼做?」假小夏又問。


  「我就留在這個塔裡。」阮瞻說,「我知道這個塔是專門為了鎮怨靈而建的,也知道本來這些怨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弭這怨氣,化解了戾氣,各得其所去,卻偏偏讓人給破壞了。」


  「你知道?」假小夏語氣控制著沒變,但神情變了。


  「是啊。」阮瞻溫柔的笑,「所以我要留在這裡,因為這裡對我而言有地利,那些怨靈是無法大批進來的,只有個別靈力和怨氣都格外深的才可以進來,還要其它怨靈的幫助才行。我只要待在這裡面,他們之中沒有人能避得開我的掌心雷和火手印。」


  怨靈僵在當地,臉色變得及其猙獰可怖,這讓小夏不忍看下去。那可是她的臉,她永遠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怕!


  「小夏,別怕。不然我給你試一下怎麼樣?要個火手印吧!」阮瞻抬起手。


  「不!」假小夏情不自禁的大叫一聲。


  「怎麼了?沒關係,火手印不會傷到你的。」阮瞻把假小夏摟到胸前。


  「恩——我只是不喜歡那個,沒有什麼。我不想讓你隨便使用。」假小夏掩飾。


  「不要?也好。我還是留著靈能去對付怨靈吧,然後等我完全恢復的時候,我就帶你從這座鬼城中出去,其它一概不管了。」


  看到這裡,小夏有點懷疑了。阮瞻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嗎?


  他是個冷靜矜持的男人,從不會在女人面前顯擺什麼,而且他對鬼魂的好感超過人類,假如不是鬼魂要傷害他身邊的人,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他一般不會對它們動手的。


  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在謀劃什麼?還是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


  「其它人不管了嗎?」怨靈又問。


  「那些人一定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不會被關到這裡等死。」


  「等死——等死——」怨靈好像想到什麼,喃喃自語道,臉上竟然出現了些恐懼的神情。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等死的感覺很難受啊。」怨靈打了個寒戰,「要親眼看著死亡的降臨!」


  「你就是太心軟了。」阮瞻把假小夏抱在懷裡,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著,「好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


  看他抱著那個怨靈,小夏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怨靈對他下手的話,他必死無疑。只見那怨靈窩在阮瞻的懷裡,腦袋側了一個無法形容的角度,正好和小夏臉對臉。她的手也在阮瞻的背上來回撫摸著,一會兒就變成碎瓷一樣的利器,一會兒又變回那只嬌嫩的小手模樣,顯然心裡一直在掙扎,想動手卻又不敢。


  最終她還是沒敢動手,慢慢掙脫了阮瞻的懷抱,小夏的心也才放下,感覺好像自己經歷了一番生與死的洗禮一樣。


  「你吃點東西吧,如果你不餓,至少你要喝點水。」怨靈說。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放在樓上了,你去拿來吧。」阮瞻點了點頭。


  怨靈聽他同意喝水了,臉上再出極度興奮的神情,「好,我去給你拿,你等著。」說完轉身就走。


  當她的身影一消失,阮瞻立即略一抬手。那熟悉的姿勢讓小夏立即明白他是在布結界,不由得心裡一陣狂跳——他恢復能力了嗎?至少可以布結界了吧?


  阮瞻在結界布好的一瞬間,直直向小夏的方向走來,眼睛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這說明他的視力也恢復了,剛才他一直是裝作看不見!


  他走到寄放小夏魂魄的小瓷娃娃面前,凝視了幾秒鐘,然後伸出食指愛憐的撫摸著,「別擔心,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3 PM
第二十三章  第一窯


  萬里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四肢舒服的伸展著,看似輕鬆,其實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緊張的,包括心肌和腦神經。


  他不知道是該欽佩還是討厭司馬南。


  他本來覺得自己的招數非常有效——司馬南不是要派出各路殺手對付他嗎?他就把自己晾在陽光底下的場地中心,如果誰要動他,必須也站到眾目睽睽之下,因為目前司馬南還沒有打黑槍、背後下刀的條件,所以這樣是最佳的防守策略。


  不過司馬南不愧是老奸巨滑,竟然自己大大方方的出現,就住在他的隔壁,讓他如芒刺在背,精神高度緊張,卻又無可奈何。


  司馬南現在的身份是個正當的商人,來洪清鎮是為了考察有沒有可能合作有關瓷器的業務。他的出現馬上蓋過了萬里身上的光環,畢竟實打實的買賣總比簡單的宣傳要好得多,所以現在萬里不僅覺得頭頂上有把刀懸著,隨時會落下來,而且他想打探消息的計劃也被破壞了。鎮上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司馬南那裡鑽,哪還有人陪他東拉西扯。人家不僅是大富翁,還有個長袖善舞的女兒,他的吸引力立即降為了零。


  而且,司馬南直接對自己動手也就罷了,但他偏偏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這讓他恨得牙根癢癢,有點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他明白司馬南是為了在精神上折磨他,覺得司馬南這種喜歡把事情簡單複雜化的行為多少有點心理病態,另外他也知道事情絕不那麼簡單。司馬南這麼做還有其它的理由。


  司馬南是要讓他選擇。假如他怕了這一切,因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而偷偷離開,司馬南不會阻攔他,可如果他執意要幫阮瞻,那他也不會客氣!


  所以在沒到最後攤牌的時間前,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狀況。因為他斷定司馬南目前不會動他,原因就是怕他的死激起阮瞻的凶性,把一個人逼急了,他就會發揮出巨大的能量,這不是司馬南樂見的。事實上他覺得司馬南是有點忌諱阮瞻的,絕不想和阮瞻拚命。


  他走了,阮瞻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幫手,如果他留下,在司馬南的眼裡他就是上好的餌料。現在只監視著他。等養得胖胖的,時機也成熟的時候再殺來祭旗!


  司馬南從來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並且要利用到最大的極限,搾取最大的價值!對他,就如獵手對於獵物。圍而不殺!


  他要怎麼辦才好呢?時間緊迫,他要盡快打聽到事情的真相,還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當然還要盡量不要讓司馬南猜出他做了什麼!


  這兩天他一直進行『社交和採訪』活動,也不是一點成績沒有。首先,他打聽出洪清鎮確實出過一件大事,就在本鎮下屬的一個鄉村。雖然是什麼鄉村,出了什麼事,鎮上的成年人都諱莫如深,他也還沒有搞清楚。但他通過對得來的信息進行時間推算,覺得這件事一定發生在十年前。


  其次,根據這個時間,他查閱了部分公開的資料,得知目前鎮上的領導,包括鎮長和那幾個失蹤的官員在十年前就已經執政了。


  第三,失蹤的人之間除了那幾個官員是鎮長絕對的嫡系部隊外,其它幾個年青人的父母以前都曾經是當年鎮上的負責人,就連省城的美女記者劉紅和攝像記者左德也一樣。這樣就好玩了,因為確實有一條線把所有陷落在空城中的人全部串了起來。現在只差找出這個線頭,牽出整件被掩埋了十年的事情來。


  想要在報紙上做免費宣傳而主動來找他的人,大部分是洪清鎮中上等的人物,也許他應該去找下層的普通民眾來打聽一下,雖然他偶爾這麼做的時候,發現民眾好像比較恐懼,並不想說,但向這方向努力或許是正確的。


  最後,這個店的老闆有點古古怪怪的,總在觀察他一樣,還說了好多奇怪的話。店老闆說看他不像有錢人的樣子,長時間住在旅店不划算,單位也不一定給他報銷,不如租住民居。按常理,沒有一家店老闆會這樣說的,這個人不是特別善良,就是有什麼事,卻又不敢明說。


  他嘗試著打探過,結果這老闆說話做事卻滴水不漏,一點口風也探不出來,只是說鎮西邊的民房相當便宜,建議萬里去看一下。


  還有,那個一直藏在事件背後的人——那位姓龍的風水先生,他一直也沒打探到消息。但這個人對於鎮子上的人來說是類似於神一樣的存在,萬里總覺得他和這些怨靈事件有關係。


  他躺在床上良久,表面上是在午睡,但卻在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要怎麼辦,最後終於決定來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司馬南不是盯他嗎?他就讓那老狐狸盯。他白天會在鎮上四處亂逛,趁人不備時用隱身符甩掉那些整天盯他梢的人,然後就可以自由行事了,而晚上他還會照樣回來睡到敵人的隔壁。據他所知,司馬南喜怒無常,周圍和手下的人都怕他,所以只要他讓跟蹤他的人追丟一陣子,等晚上回酒店前再想辦法讓這些走狗發現他,相信那些人絕不會去向上報告他中間時段的行蹤不明。走狗們不過混口飯吃,不會像他和阮瞻一樣互相忠誠。


  血木劍他無法縮小,但帶在身上不方便,藏起來又不放心。於是他乾脆用小夏的方法,買了個釣魚桿,把劍放在釣桿盒子裡,再把阮瞻留下的符咒也放進去,每天隨身攜帶。另外,他還給自己備了點普通的防身利器,這樣無論是人還是鬼來襲擊他。只要司馬南不派BOSS級人物,他都不怕了。


  這樣計劃好了,萬里下午就行動起來。先是進了鎮上最熱鬧的一家商場,然後在廁所裡隱了身,讓那些跟蹤他的人傻等在那裡,他自己則早跑到鎮上打聽情況去了。當然,那些『可憐』的人會看到廁所大門開了一下,但卻沒有任何人出來。


  他覺得店老闆對他有暗示,所以直接去了鎮西。


  一個地方的發展,無論是大城市、城鎮還是鄉村都不會十分均衡,有的地方富一點,有的地方就窮一點。洪清鎮雖然是省首富,不過鎮西大多住的是生活平凡,並不怎麼富裕,無錢無勢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沒有自己的生意,或者生意不大。所以房子比較破舊。本來因為鎮上的財力全部支持建新鎮了,舊鎮的基礎設施建設就已經比較落後了,鎮西就還要加個更字。土路狹窄,坑窪不平。兩側的房屋也是低矮的平房。


  幾番交談之下,萬里發現這裡的民眾對新鎮的嚮往多於其它地方的人,因為在那裡生活質量會明顯改善,所以他們對鎮上的領導在敬畏之中還多了些感激,而為了怕打草驚蛇,萬里又不敢明著問,這樣想打聽情況就更難了。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萬里突然想起他來鎮上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失去兒子的老人風娘也是住在這裡,自己答應幫她治病。卻又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拜訪。此次既然來了,他決定去探望一下。憑他的判斷,風娘周圍的人都很善良,如果能遇到那位說話爽直不隱瞞的中年婦女就更好了,或許可以無心插柳也說不定。


  他拿出身上的記事本,看了一遍地址。又確定周圍沒有人跟蹤,這才找到了風娘家裡。


  這裡的民房雖然破舊,但都是一棟一棟的獨門獨院的小房子。不像城市裡那麼擁擠。風娘的家就在一條小巷的盡頭,非常窄,只能有兩人並排通過,而且因為沒有路燈,估計天黑後會非常陰暗。


  幸運的是,這次輪值來照顧風娘的就是上次遇到的中年婦女。


  「我和這位外省的先生還真有緣分!」她很高興,連忙把萬里讓到了院子裡。


  一進院門,萬里就看到風娘坐在院中陰涼處的一個小凳上忙碌著。她老人家不像那天在街上遇到時那麼神情亢奮,而是安穩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安詳,衣著和頭髮也整整齊齊,彷彿是一位等孩子下班回家的母親,幹一下手中的活,就抬頭看一下院門。


  萬里一進來,她就看到了,臉上綻出一個溫和,膽怯的笑容,明顯記得萬里,這證明她的思維並不十分混亂,記憶也還好,治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他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判斷了一下,然後走進了些,想看清老人手裡一直擦著的是什麼。


  是瓷器。


  在那條乾淨的大毛巾下,老人細心又溫柔的擦著的一件瓷器,身邊放著一個有蓋子的木箱,老人每擦完一件,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放在箱子裡,再拿出另一件,然後細心的蓋好蓋子。


  是古董嗎?


  萬里想著蹲了下來,讓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風娘,我可以看看你的寶貝嗎?」他問。


  老人抬頭看看萬里,沒有說話,卻露出一個默許的笑容。


  萬里輕輕打開箱蓋,見箱子雖然大,但裡面的瓷器卻只有四件,一對花瓶和一副碗盤。這些瓷器讓萬里有些震撼,雖然他知道洪清鎮的瓷器非常有名,極品瓷器的價錢相當之高,但這四件東西還是美麗得讓他有些意外之感。


  沒有花哨的顏色和花紋,只是雪樣的白,在外觀上有些流暢的波紋的造型,摸起來很有節奏感。瓷器的質料非常薄,一朵朵淡紅色的花朵在白色中綻放,好像是從裡面浸透出來一樣自然、柔和,使整件東西看來精美之極,萬里雖然不懂瓷器,但也明白這些東西是精品。


  「這些東西是風娘的寶貝,從不許人碰的,靠近一點都不行。今天竟然肯讓您拿起來看,可見先生您是好人,風娘心裡也明白著哩!」中年女人在一邊驚奇的說。


  「這些瓷器真漂亮,是古董嗎?」萬里眼睛看著風娘,卻是在問那中年女人。


  「不是啊,就是第一窯出來的。」


  「第一窯?」萬里有點疑惑。


  「哦。您是外省人,不知道。」


  中年女人耐心的解釋,「我們鎮以前幾乎沒人會燒製瓷器,就算會燒窯的人也都是燒磚或者燒點粗瓷爛瓦的,賣給自家鎮上的人用。可是後來袁鎮長,當年他還只是副鎮長,花重金請了一個有祖傳手藝的老人來傳授了這寶貝技術,把以前的燒磚的窯場改成了今天的瓷器廠。」


  「那是多久前的事?」


  「也就十年吧——不,有十一年了。」中年女人說,「以前我們鎮那個窮啊。好多人要想養家餬口只好到外縣去找差事。後來有了這個瓷器廠,招了一大批工人,然後又拿這個開廠的錢辦了好幾個其它的廠,大家這才有了活路。不用離鄉背井的了。要是這個瓷器廠早一點開,風勇子也不用離開老娘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就不會——哎,人的命,天注定!」


  「說了半天,這個第一窯,就是第一個開辦的窯場嗎?」


  「不是啊,我們鎮公家的窯場就有一家,其餘的全是鎮上那些『能人』自己的買賣。「中年女人用鼻孔哼出一口氣,顯得有點鄙視。「那些小窯場根本產不出瓷器廠的好貨色,不過騙騙不懂行的,只看名氣的人。真正的行家,是不會買他們的東西的。我聽說鎮上前幾天來了個大城市的大報記者,這些人全跑去巴結了,就是想上報紙,免費宣傳宣傳。我家裡的就老實,不肯開私窯騙人,不然也能富裕點兒。可是像我這樣過日子才踏實,不賺那昧心錢,心裡舒坦——」


  萬里沒敢說那個所謂的『記者』就是自己,只是配合的笑笑。這女人心善、正派,可就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一句話能牽出她一車話,而且能越說越遠,答非所問,他只好等她喘口氣的時候插話打斷她。


  「那就是說『第一窯』的意思是唯一的窯場?」他耐心的導回話題再問。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把最初的問題都忘了,「不是。先生你還沒明白,第一窯就是窯場開辦後,生產出來的第一批瓷器。」


  「原來是這樣,真精美!」萬里讚歎了一句,又去看那些白瓷。


  「其實第一窯出來的大部分是磚。」中年女人得意的說,好像這是個秘密一樣,「袁鎮長自從知道那個燒窯的秘方就一直親自帶著手下在窯場裡反覆實驗,兩個星期都沒有出來。為了保險,第一窯出的大部分是磚,只有很少的瓷器。不過聽說這些瓷器有一點質量問題,鎮長說為了保持好信譽就全部給砸碎了,真是可惜。可是這是咱們私下說啊——」她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後來不知道是誰,可能覺得這樣糟蹋東西,就從裡面盜出幾件來賣了。」


  「賣給誰了?」萬里急忙問,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抓住了些不確定的東西。


  「我哪知道那個啊,我也是聽說。」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風娘怎麼會有這寶貝,還一下就有四件。現在這個可值錢了,如果要賣,風娘都能雇個傭人來伺候了。我家裡的是瓷器廠的第一批工人,他以前還正經研究過哩,他說這確實是第一窯的東西。哎,風娘這麼大年紀了,要不是遇到我們這些好心人,可能被騙走了這四件瓷器也說不一定。」


  「你剛才說,你丈夫是窯場的第一批工人,那麼窯場出第一批東西時,他在場嗎?」萬里繼續深入。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出第一窯的時候,是鎮長帶人親自做的。雖然出了大部分的磚,就那麼點瓷器還給砸了,但也算實驗成功吧。從那兒以後才招收的工人,我家裡去的才去做的工。聽說,那樣也是為了保密。雖然只有我們這兒才出那種黏土,但手藝要是外洩的話,也是保不住這門子生意。工廠的工人也是各做各的,秘方沒有人能完全知道呢!」


  萬里沒心思聽她說起工廠裡的事,他只關心第一窯的情況,於是接著問,「當時和鎮長一起關在窯場裡做實驗的都有誰?」


  「都有誰?」中年女人看了萬里一眼,覺得他外表長得一副聰明相,但腦筋確實有點不靈光,「當然都是頭頭吶,難道會讓我們平頭老百姓知道那個秘方?是鎮長帶著他手下的實驗的,足足兩周沒出來喲!」


  「真負責。」萬里轉著腦筋,「具體都有誰,大嫂子不知道了吧?」


  「這事全鎮人都知道,他們可是給大家帶來好處的財神呀!」中年女人嚷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咒罵,接著把那幾個人的名字歷數了一遍。


  她說一個人的名字,萬里的心就彷彿被什麼抓一下,因為那些人正是被關到新鎮裡的幾位,或者是他們的父一輩。還有一位從窯場出來沒多久就去世的姓孫的官員不在他的名單裡,不過他卻想起,店老闆恰恰是姓孫。


  巧合?還是確有問題?


  「可能是為我們鎮找來財路功勞太大了,這些人後來都升了官啦!」中年女人做了總結。


  「那些磚呢?不會也砸了吧?」


  「沒有,說是有紀念意義,當時就堆在窯場邊上的取土坑那兒,後來拿去建新鎮用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4 PM
第二十四章  它會動啊!


  萬里不說話了,他覺得有些線索浮出來了,要在腦海裡理順一下。雖然那位中年大姐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鎮上的瑣事,不過長年做心理醫生工作的經驗使他有本事一邊和她搭話,一邊想事情,何況他只要稍有反應就行,這位好心又多話的大姐只是想說而已,並不在意他的回答。


  一開始,他們就認定這件事可能和窯場有關。現在雖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窯場聯繫上,不過卻從側面證實了那些困在空城鎮裡的人之間確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都是官員,他們一起陞遷,他們關係密切,他們共同為這個鎮子謀過福利,而且一起秘密做過什麼關於瓷器的實驗。


    會不會是他們共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然後請了個有法力的人鎮住了怨靈,而這一切或無意或有意的被司馬南得知,結果他釋放了怨靈,並幫怨靈設了這個局來報仇?當然,他也為了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他那個人無利不早起!


   看來要馬上和阮瞻聯繫一下,互相通報一下情況,然後好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現在謎底呼之欲出,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謹慎,因為關鍵時刻最容易出意外。


   「哎呀,天已經這麼晚了!」中年大姐正說得高興,忽然大叫了一聲,「孩子大人都要回家了,我得去做飯了。」她說著風風火火的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一樣扭過頭來對萬里說,「我也要給風娘準備一份,乾脆我多拿點過來,這位先生吃了再走吧!」


   萬里本想推辭,但大概好久沒有人陪這位大姐聊得那麼痛快了,所以她格外熱情的挽留萬里,說她做的本鄉特色菜比飯店的強很多,萬里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留下來。


   趁大姐去做飯的時間,萬里試圖和風娘攀談,因為自從他進了這個院門,她就沒說過一句話,就是一邊溫柔的反覆擦拭那四件瓷器,一邊寧靜的笑著,看萬里和那位大姐說話。一臉幸福的模樣。想到她可憐的身世,萬里只覺得心酸,很想幫她點什麼。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風娘只是和他笑,還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最後他只好放棄。用她喜歡的方式和她無聲的交流。他知道風娘想讓他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於是也不客氣,把這個小院子參觀了一下。


  這個小院子一進門的地方有兩間簡易的小棚子。一看就是廚房和雜物房,不過煙火氣很冷,顯然是許久閒置不用了。對面是一排三間房間,中間是風娘的房間,簡單樸素,甚至是寒酸的;左邊的房間是佛堂。很小,但相當乾淨,還有一小爐香在靜靜的燃著;右邊的房間也不大,傢俱簡單,雖然也很乾淨,但一開門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陰寒撲面而來。


  「這是我家勇子的房間。」風娘突然說話,嚇了萬里一跳。


  轉頭一看,見風娘搬著那個放著瓷器的木箱站在他身後。他連忙伸出手幫忙,但風娘卻閃開身。不讓他碰那個木箱,自己把木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床上,之後還撫摸了許久,嘴裡喃喃自語著,好像那個木箱有生命一樣。


  萬里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打擾了什麼,於是退出了房間。好在沒多久,那位快嘴的大姐就端著個大鋁盤走進院子,盤子裡放著兩大碗菜和幾個饅頭。


  「嘗嘗我的手藝吧,包你吃了上頓想下頓!」她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把風娘也叫了出來。


  正值夏天,吃飯的小桌就擺在院子裡,快嘴大姐幫風娘裝了飯後就要幫萬里,但卻讓風娘攔住了。萬里和快嘴大姐都有點意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才要詢問,卻見老人走進了右邊的那個房間,出來時手裡捧著那一對雪白的碗盤。


  「給你用這個!」風娘笑咪咪的說。


  萬里聽到身邊的大姐倒吸了一口冷氣,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快嘴大姐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風娘的寶貝,平時別人碰一下,她都要和人家拚命,今天竟然給你裝飯用?!」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見風娘慇勤的幫他裝飯夾菜,然後就塞在他手裡,盯著他,讓他吃。他天生膽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從沒有過分緊張過,好幾次死到臨頭都沒眨眼,但此刻捧著那精緻的飯碗,手卻一直發抖。


  值錢不值錢的先不管,就是風娘這樣在意它,如果自己打破了這碗,不是罪大惡極嗎?


  「吃啊!」老人再催促,萬里戰戰兢兢的扒了一口飯在嘴裡,隨便咀嚼了兩口就嚥了下去。


  一旁的快嘴大姐發呆的看了一會兒,急忙跑回家去爆料八卦,把萬里一個人扔在這裡坐立難安。而且越是緊張越是覺得手裡的碗特別沉重,吃著吃著竟然覺得碗還抖了一下,嚇得他立即把碗捧緊,生怕會摔碎了。


  可是,當他把碗緊緊捧在手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來,為什麼這個碗開始發熱,最後竟然開始發燙起來,讓他的手心感覺像被咬到一樣!是自己捧得時間太長了,還是出現了幻覺?


  他連忙把碗放到了小木桌上,看了風娘一眼,然而老人沒什麼表示,只是慢慢吃著自己的飯,在他看來,一點做作的表現也沒有,好像也沒發現碗的異常。


  他鎮定了一下心境,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黃昏,光線很弱了,他們又坐在陰涼的地方,沒有日光直射在上面,而且就算被陽光暴曬,也應該是溫熱吧,不可能有剛才那種燙手的感覺。


  他又試探著伸手觸了一下碗邊——果然是火熱的,雖然沒到能燙傷人的地步,但溫度至少也在七十度以上。


  「怎麼回事?」他低聲咕噥了一句。


  彷彿是回應他,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只美麗的白碗忽然動了一下。


  萬里心裡一緊,抬頭看了一下風娘。發現老人平靜如恆,彷彿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難道是自己這幾天太疲勞,眼花了?他揉揉眼睛,緊盯著那只碗,期望是自己看錯了,然而在接下來的幾秒鐘裡,他眼睛看到的東西卻讓他差點像廣告裡那樣大喊一聲:它會動啊!


  他猶豫了一下。拿手去摸碗邊,感覺它顫抖著,怕了自己一樣,慢慢向那只盤子靠近,直到它們碰撞到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萬里皺緊了眉頭,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這些瓷器有靈體附著嗎?老人總是對人說,他的兒子風勇子沒有死,來看她了。不會是風勇子的靈魂放心不下老娘而多年徘徊不去吧?


  看來要調查一下這四件瓷器的來歷!還有,假如大家對當年出過什麼大事閉口不談的話,那麼打聽一下風勇子的死因也許可以推測出事情的真相。


  「風娘,這寶貝是誰賣給你的啊?」萬里見老人吃完了飯,正慈祥的望著他,試著詢問一些線索。


  「寶貝啊。是我的啊。」老人把碗倒過來,飯灑了一桌也不管,只是愛憐的摸著碗的紋路,「我的啊,本來就是我的啊!」


  「風娘啊,我知道是您的,可它是怎麼來的呢?」


  「我兒子叫我娘的。」老人幸福的笑,「他是個孝順孩子,不會扔下娘不管的。」


  萬里張了張嘴。他想用他平時治療病人的方法繼續詢問下去的,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著這個老人,他就是問不下去,不願意揭開她心底的傷痕,哪怕這是對治病有利的事。他雖然喜愛自己的工作。但他現在覺得自己也許不適合這一行了,他太心軟了,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和醫學的嚴謹。


  他又待了一會兒,耐心的聽老人反覆說著那幾句誇獎兒子的話,等快嘴大姐來收拾碗碟時才離開。臨走前,他著實的稱讚了快嘴大姐的廚藝幾句,讓那位大姐歡天喜地的和他約好第二天再來品嚐其它的菜式。其實大姐的菜也許做的真好,不過他剛才根本食不下嚥,當然也沒有感覺出什麼美味來,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這位心直口快的好心大姐和其它輪值照顧風娘的鄰居換個班,明天他好進一步向她調查隱瞞起來的真相。


  事情很急,阮瞻需要幫助!但他不能亂了方寸,追得太急了不見得有效果。所以,他先要回到旅店去,刺激一下那個陰陽怪氣的店老闆,然後和阮瞻交換一下情報,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這麼想著,就在鎮子的主街道上慢慢逛了一大圈,讓那些因為找不到他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盯梢的人『意外』的發現他,然後才回到旅店去。


  一回到房間,他就打電話到前台大發雷霆,吵著要店老闆來一趟,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電話那邊的服務員趕緊把老闆給找來了。


  「孫老闆,你們的服務也太差了吧!」他好像非常憤怒,「我剛才叫了晚餐到現在不送上來,做的飯讓人無法下嚥,洗澡的水也不熱,你看,衛生也沒做乾淨,你還真好意思要那麼多錢一晚?」


  孫老闆和他相處了幾天,覺得他是很溫和的一個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飆,一時間沒有回答上來。


  其實這裡雖然不是五星級酒店,但也是這鎮上最好的一家了,條件和服務都很不錯,可萬里是故意找茬,就是為了讓這番無理取鬧被監視他的司馬南聽見。那個人自視風雅,一定會聽煩的。當他不屑於偷聽這場爭執的時候,就不會注意他。到時候,他的小把戲騙過其它監視他的草包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他要記得不要做得太過,否則是會被懷疑的。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萬里還是語氣很硬,但是卻保持著風度,不然就像他平時的樣子了。他很擔心真和孫老闆吵起來,畢竟吵嘴他不太擅長。這讓他想起了小夏,她雖然是個不怎麼樣的律師,但抓人家話裡的漏洞的能力一流,吵起嘴來總是佔上風。


  然而孫老闆是個聰明人,見萬里雖然神情亢奮。但眼神卻很警惕,總是向四周望著,知道他可能有其它的事情,因而只是爭辯幾句。他說話圓滑,又好像很配合,所以兩個人一直就一點小事辯論了半個多小時,雖然很煩人。但卻根本沒吵起來,在外人看來只是萬里一個人在吠。


  「好,你說你們服務好,你就來跟我看看衛生間。」萬里『當』的一下踹開了衛生間的門。


  應該差不多了,這會讓司馬南誤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事情的線索,才在焦慮之下情緒失控!他實在吵累了。這才知道吵架也是很費體力的,估計效果應該已經達到,連忙進行下一步。


  當孫老闆一進來。他立即關上衛生間的門,『啪』的一下把一張符咒貼到門上。


  那是阮瞻留下的符咒之一,雖然不能形成結界,但卻能使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不被外界的人窺探到。他之所以要那麼麻煩的先演上一場戲,而不直接用符咒,為的就是要讓司馬南以為他和孫老闆談的是旅店的事情。不會從萬里的行為上懷疑到他,這樣不會使孫老闆受到牽連。


  最有利的是,這裡的衛生間是暗衛,沒有窗子,所以除非司馬南躲到馬桶裡,否則他們就是安全的。


  他貼符咒的行為嚇了孫老闆一跳,臉都白了。


  「別怕,這是隔離符,貼上這個外界就聽不到我們說話了。」他順口亂起名字。「請原諒我對你大喊大叫,但相信我,這店裡與一個人是你我必須防備的。」


  「什麼意思?」孫老闆緩過神來,「我開我的店,來者都是客。什麼事也和我沒關係!」


  「少打太極。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我掌握了一點線索,怎麼會冒失的來找你?」萬里和他挑明了說,「你明裡暗裡讓我去鎮西,不就是給我指了一條路嗎?怎麼,還不承認?和你說,我已經找到風娘了,也拿到了那些會動的瓷器。」


  孫老闆沒說話,但是臉色陰晴不定。


  「你父親是當年那位孫姓官員吧?」萬里繼續說,「實話說吧,當年做了那件天理難容的事的人都被困在了新鎮裡,生死不明,相信你明白是為了什麼。」


  「你不用詐我。」孫老闆說,「明說吧,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為什麼暗示我?這很矛盾,不過我能理解,也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無論你出於善意也好,出於贖罪也罷,這件事鬧大了,誰也脫不了干係。」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麼你把上次嚇唬岳小姐的那個檯燈和花瓶拿來,我親自問。」小夏在這個旅店的遭遇,阮瞻已經告訴萬里了。這一點,萬里有點厭惡這個孫老闆。有什麼事就說,何必裝神弄鬼的嚇唬女人,就算有難言之隱,作為男人而言也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他這種行為其實就是心理學上的受逼迫願望,自己做不了決定的事,潛意識裡要別人逼迫他一下,好被動的讓結果去選擇他。


  這是逃避心理!可惜現在事情太急了,他沒時間讓他逃避!


  「你怎麼——」孫老闆驀然住嘴,但臉色卻變了,可見這句話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我怎麼知道是嗎?因為那位岳小姐和我是一夥的,同行的還有一位法力很高深的法師,現在他們正在新鎮子裡和怨靈周旋,我是在外面配合的。想必你看出來了,不然不會引導我去鎮西的風娘那裡去!」


  孫老闆聽到這個,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輕聲的問,「那些人怎麼樣了?」


  「有幾個還活著,其餘的全死了,死得很慘。」為了打擊他的心理防線,萬里實話實說,「這些怨靈怨氣太重,不殺完最後一個是不會完的。」


  孫老闆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我父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怨靈是不會管這些的。鎮上失蹤了人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你也許會知道的。那些人裡有的就是當年負責人的後人,雖然沒有親手做過錯事,但還是要償命!岳小姐與這件事根本無關,卻也捲了進去。所以,你想明哲保身是不行了。」


  「可是我一直幫——」孫老闆衝口而出,但卻又及時住嘴。


  萬里心裡煩躁,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話說一半,看來他那個難言之隱確實對他的心理壓力比較大。他其實還沒和阮瞻通過消息,說了一大堆話,有許多只是詐他一下,不過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這件事,至少是一點皮毛。


  「一直幫誰?」看孫老闆還在猶豫,萬里毫不留情的說,「你不說也沒關係,到時候那個城裡困不住怨靈了,你就等著死吧。龍大師也許法力高深,可是那裡已經被人破壞了!」


  「不,我不想死,我也受夠了。我爹死了,我一直幫風勇子一家,我還暗示你和岳小姐去洗雪當年的沉冤,我不該受報應!」


  果然!


  萬里長吁了一口氣,「是你把瓷器送到風娘手裡的嗎?當年你父親是參與第一窯的人之一,那些僅存的瓷器是他帶出來的吧?可是,那上面為什麼會附靈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孫老闆說,「我爹只是在去世前告訴我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叫我把瓷器送出去,讓我接濟風勇子一家,還要我在搬進新鎮子前想辦法找人洗雪沉冤。他真的什麼也沒和我說,我只是覺得岳小姐是大城市來普法的,也感覺出你是找她來的,所以我——」


  「至少你要告訴我,瓷器上附的是風勇子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4 PM
第二十五章  接近真相


  「有四個是風勇子,另外兩個我不知道。」孫老闆老實的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四個是風勇子,難道他分別附在四件瓷器的身上?碎屍案?


  「你以為這麼多年,我不怕嗎?」孫老闆的情緒爆發出來,「每天守著那兩件瓷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我倒霉,天天怕得要命,慢慢熬著。可是我不是不為他們申冤啊,我實在是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當年我爹話沒說完就嚥氣了。而且你們大城市來的人不知道,在我們這裡,鎮上的頭頭是可以隻手遮天的,得罪了他們,我哪還有好果子吃!眼看著就要搬進新鎮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好,然後岳小姐來了,我以為她是救星,沒想到也把她也捲了進去!」


  「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什麼,不要忘記任何一個細節,我的朋友是可以幫你的。」萬里看了看手錶,知道不能在衛生間呆的時間過長,否則是會被懷疑的。他看孫老闆的模樣不像是撒謊,於是乾脆直接問他所知的情況。


  「我知道的很少。」孫老闆說,「當年我才二十出頭,那時候我們鎮很窮,而我姑姑嫁到了外省,在那邊給我找了個工作,所以我一直住在姑姑家,不知道鎮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後來有一天家裡突然來電話說我爹病危,我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但到家時我爹眼看就不行了。當時我很意外,為什麼我爹一向身體很好,卻突然生這種急病,問我娘和我妹妹,她們只說我爹從窯場回來就生了急病,才不到三天人就成這樣了!」


  連老婆和孩子也不告訴,可見這件事是多麼隱秘了!萬里這麼想著,繼續聽下去。


  「我是獨子,我爹一直不閉眼就是為了等我回來。」孫老闆說起往事,聲音裡有些哽咽。「我來到他床前,他都說不出話來了,但卻一直擺手,示意讓滿屋子的親戚都出去。等房間裡只有我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來了精神一樣,半抬起身和我說話。我知道那是迴光返照,所以連忙跪到床頭去。他抓住我的手,先是囑咐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然後就說起那個窯場的事。」說到這兒,孫老闆不禁打了寒戰。


  「出了什麼事?」


  「那天我到家時天已經很晚了。一進院門就莫名其妙的覺得渾身發冷,走到平平整整的院子中央時還被絆了一跤,頭上摔了一個大血包。當時我沒有在意,可是後來卻發現,我的小腿上有一個黑手印,既不疼也不癢,但無論用什麼辦法,它就是下不去,過了十年還是這樣。」他邊說邊把褲子捲起來一點。


  萬里向下一望,果然見他的腿上有一個黑色的手印,觸目驚心的顯現在小腿脛骨上!


  「而且,一進到我爹的房間,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涼意就更濃。但這感覺好像只有我有,其它人看著都沒什麼反應。」


  「屋裡有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個木箱,就擺在我爹的床底下,我跪在床頭時就感覺一陣陣的冷風從床下傳來。我想看看那裡面有什麼,但這時我爹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特別大,簡直不是一個快要去了的人應該有的力量。他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壓低著嗓子對我說:別碰那東西!要幫助他們才能解了你的厄運。我做了惡事,報應已經到了!幸好我不是主謀,心存了一點善念,還帶了點東西出來,不然他們也不會答應放過你。你一定要聽我的,一定要幫他們!你要聽我的。把風勇子送到他娘身邊去。其餘的兩位大仙,一定要好好奉養,不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是會報復的!」


  「他沒說為什麼靈體會附在瓷器上嗎?」萬里見孫老闆臉色慘白,怕他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無法自拔,插嘴道。


  「他沒來得及說,但根據我後來的猜測和調查,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為是死在窯場裡,或者是被做成了這些磚頭和瓷器才會這樣的。因為我知道我爹和袁鎮長,就是當年的副鎮長一起在窯場裡待了兩個星期,而且瓷器裡的『大仙』總是喊熱。」他不敢把那些冤魂稱為鬼,只是尊稱為大仙,「當時我爹只來得及和我說這些,然後人就不行了,我趴到他嘴邊才聽到他要我一定在搬進新鎮前幫他們完成心願,否則這冤情就會永遠不能昭雪。」


  「為什麼一定要在遷到新鎮之前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和龍大師有關。因為袁鎮長從窯場出來後不久就請了龍大師出山。雖然一般人對龍大師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過他說出的話,在我們這兒相當於聖旨一樣,因為他從沒說錯過一件事。」


  「龍大師?看起來非要找到他不可!」萬里低聲咕噥。


  阮瞻說過,從那新鎮的情況看,好像怨靈是被什麼東西鎮著,但卻被司馬南破壞了。假設不破壞,再過一段時間怨氣就會消弭於無形。袁鎮長一定從龍大師口中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才會選擇在一個多月後舉鎮搬遷,而怨靈們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才借孫老闆的父親的嘴,說出一定要在搬入新鎮前解決這件事。


  孫老闆一直遵從父親的遺願,把附了風勇子魂魄的瓷器送到了風娘那裡,並且長期暗中財力資助她老人家的生活,可是他一直呆在這個小鎮裡,十年來從沒有幫助怨靈洗雪沉冤的機會,而再過一個月整個鎮子都要搬到新鎮去了,他只好在匆忙中選擇了小夏。


  他或許以為小夏是來搞普法宣傳工作的,人又很正派的樣子,一定能幫到他。但是他這個人膽小,或者說這麼多年被無形的心理壓力逼迫的懦弱起來,所以他不敢明著對小夏說,而是放出了殘留在瓷器裡的兩個怨靈來暗示和嚇唬小夏。他不知道,小夏也是司馬南手裡的一顆棋子。


  其實他那麼膽小的人,能夠堅守他父親的遺言,沒有逃跑,已經算不錯了。


  「你怎麼把風勇子送回去的?」他想問清楚每一個細節。


  「辦了我爹的後事後。我就開始處理他老人家的遺物。但我一直不敢碰那個木箱,儘管每天晚上我都做噩夢,夢到很大的火,還聽到有人不停的敲東西,大喊,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孫老闆說到這兒的時候,表情比較平靜,顯然已經覺得麻木了,「奇怪的是,家裡沒人聽到這些,只有我。直到有一天我忍無可忍,半夜跑到我爹的房間去,把那個木箱拖了出來。我打開木箱,看到裡面擺著六件雪白的瓷器。伸手一摸,很燙手,還一直抖動不止,好像活了一樣。」


  萬里點了點頭,這感覺他有,晚上在風娘家吃飯時他經歷過了。一想到那個吃飯的碗有可能是用風勇子的身體製成的,萬里差點嘔吐。


  「我不知道他們中誰是風勇子。於是把六件瓷器全擺在地上,試探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沒想到立即有人答了我一聲,然後有四件瓷器忽然滾倒在地,一團凝聚不起來的灰濛濛的東西飄在半空中。我說我把你送到你娘那去,要怎麼做。他告訴我只要帶著那四件瓷器,然後走一路叫一路他的名字就行了。我照他說的做,把瓷器放在那個木箱中,一路走一路叫著『風勇子』,他果然一路上應著我,一直走到了他家大門口。我翻牆進去。從裡面打開門,把木箱也搬了進去,然後對他說,會代他照顧老娘,讓他安心,說完就跑回家去了。頭也不敢回。之後不久,我聽人家說他娘瘋了,到處跟人說風勇子半夜來看她。我明白那是風勇子沒走,就待在他娘的身邊,心裡安心了點。而留下的這兩件瓷器,我覺得並不是完整的——反正他們沒有地方去,也沒現過形,而我那時正想辦個旅店,所以就專門安排了一個房間供奉他們,每天早晚三柱香,從沒有間斷過,而他們也絕少出來找我。只是有時服務員路過他們住的房間,會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怕得要命,但這些傳言都被我壓了下去了。」


  「就算你想讓小夏,我是說岳小姐幫忙,也不用拿那兩個瓷器去嚇唬她,這太惡劣了。」一想到孫老闆那麼對小夏,萬里就對他同情不起來,「那個晚上是你做的吧,先放了這兩件東西去她的房間,而你自己躲在門外,等她嚇到了,你又迅速換回來。這樣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又不會牽連到你,你還真方便啊!」


  「我不想這麼做的!」孫老闆連忙擺手,「我剛才不是說這兩位大仙從沒有現形過,只是有說話聲嗎?可是岳小姐來住店的前一天晚上,有個做衛生的服務員一直說那個房間有人說話,嚇得不敢過去。我怕有什麼事,所以去看看,結果是他們說要這麼做的,我雖然以為岳小姐可能是救星,但確實不是我要這麼對付岳小姐的。」


  原來是這樣!


  並不是孫老闆一定要找小夏,而是這兩個怨靈。他們連現形都做不到,肯定是不完整的,想想風勇子就是由四件瓷器聚成的。還有,當初第一窯出的除了瓷器還有磚,而且大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的藉口砸碎重化了,孫老闆的爹也只弄出來這六件而已。


  他們連魂魄都是殘缺的,哪有能力預知小夏會來,還設計讓她陷入局裡?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司馬南的壞,是他佈局,並且通知一切相關角色——演出開始了!


  「既然他們能說話,那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們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了嗎?」萬里問。


  孫老闆搖搖頭,神色中有些膽怯。


  萬里暗歎了口氣,心知他始終是害怕的。他除了早晚三柱香,一定盡量少在『大仙』面前出現,就是出現也是戰戰兢兢,怎麼會多問一點。而那兩位『大仙』又是不完整的,大概白天不敢出來,這樣雖然相對了十年之久,卻也沒有多交流過。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萬里放孫老闆離開了,並囑咐他不要透露任何事情。其實他不說,孫老闆也不會做出引火燒身的事。不過萬里希望自己的心理強化,可以讓他表面上也不要表現出異常。司馬南是老狐狸,一定要小心。


  另外孫老闆臨走時,萬里要他晚上親自送夜宵過來,也沒忘了裝模作樣的罵了他幾句,當然表現得沒有那麼亢奮。


  送走孫老闆後,萬里又陷入深思。


  去找那兩個藏身在瓷器中的怨靈打聽情況嗎?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一來他們是殘缺的,他很懷疑他們是不是能講述得清楚,二來司馬南在,他不能冒那個險。不是為了他自身的安全,而是怕打草驚蛇。


  應該去找風勇子問一下事情的始末,他是當事人,一定知道一切。剛才聽孫老闆說,他雖然比那兩位不知名的靈體完整,但也是無法聚形,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能待在陽間十年而不去,是有牽掛,是有怨氣還是因為無法離開?


  他在風娘家吃過了,因此也沒叫晚飯,就躺在床上把線索整個串了一遍。覺得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但在那之前,他還要和阮瞻聯繫一下。這一次他進衛生間還特意打開了淋浴。好在地方夠大,不至於會讓他的聯絡儀式無法進行。


  他的『澡』洗了足有四十分鐘,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和阮瞻交談過所有的情況了。


  他聽到的消息有喜有憂。喜的是阮瞻的功力已經漸漸恢復,因為那個塔具有封住一切靈能的力量,包括符咒力在內。雖然被司馬南破壞了塔本來的力量,但阮瞻在裡面呆的時間長了,還是受到了影響。當初司馬南是用看不見的符咒力封印了他的力量的,當塔中的鎮力破壞了最外層司馬南的封印力,阮瞻本身的力量就自然散發了出來。


  這就是負負為正的道理!


  但阮瞻不能在塔裡面多呆。因為那樣他的力量慢慢也會被封住。偏偏他還不能出來,一方面是要想辦法恢復塔的『鎮』力,修復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另一方面,他還要給幾個怨靈造成假象。


  那幾個怨靈是當初從塔裡面被釋放出去的,為了追蹤進塔裡的人才重回塔內。他們敢回來,並在裡面暫時還保有一定的力量,證明他們不同於其它怨靈,而是怨力特別強的,且得到了其它圍在塔外的怨靈的幫助,實力格外強大。


  阮瞻斷定他們在塔裡也不能時間太長,所以他必須表現得強大,給他們造成威懾,同時又表現出眼睛還沒有恢復視力,為真正動手時能夠佔上風做準備。阮瞻的意思是:最好現在先唬住他們不敢動手,哄他們先離開一陣子,等他修復好這個塔,他再出塔去,把他們引進來。因為他們的數量眾多,怨念又被壓抑了好久,如今被猛的釋放出來,不是一個人可以控制得住的,就算始作俑者司馬南也不行,所以還是要利用這個塔才行。


  壞消息是:小夏被怨靈佔去了身體,並把她的魂魄放進了一個小瓷人裡。假如他們趁和阮瞻鬥法的時候毀壞她的肉身或者摔碎那個小瓷人,小夏就再也回不來了。要命的是,有幾個怨靈自告奮勇的回到塔裡,寧願被鎮住也要充當監視的眼線,害得阮瞻不能把放著小夏魂魄的小瓷人帶走。


  而且,如果打鬥在塔內進行,情況過分激烈的話,也會傷到小夏,甚至還會傷到其它倖存者,包括阿百在內!


  為什麼他們每次都要面臨如此的困境,每次都是腹背受敵,沒有一次可以順當一些?總是要逼得他們不得不想出特別的辦法才行!


  是小夏把自己的護身符繫在了阮瞻所在的房間的門把手上,才為他爭取了恢復靈能的時間,不然大家都活不成了,就連他和萬里交換信息,也是藉口靜心修復受損視力,並再用小夏的護身符才把他和冒充小夏的怨靈分開。


  那個塔的塔頂相當奇異,無論是靈體還是人類,都只能從門出入。


  而萬里得來的消息對阮瞻而言是非常有用的,雖然現在毛富瘋了,左德失蹤,其餘還活著的人都變成了小瓷人,但他還是可以憑這個消息找到形成今天這個惡劣局面的原因。


  現在他們兩個是分頭行事,萬里負責繼續調查事情的原委,而阮瞻則要想出既不傷害倖存者的性命,特別是在不傷到小夏的情況下,怎麼又能把怨靈重新關起來,同時戰勝司馬南的辦法。


  司馬南必會和阮瞻一戰的,因為他不會放任阮瞻變得強大,更何況還要得到阿百雅禁的一件寶貝!


  這是阿百親口告訴阮瞻的。


  現在,萬里的任務是找風勇子,還有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龍大師!


  當他辦好這兩件事,就要和阮瞻第三次聯絡,如果阮瞻也準備好了,他們就放出消息,說阿百雅禁把寶貝給了阮瞻。這樣,無論司馬南相不相信,以他的個性而言都不會冒險,肯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阮瞻的結界很霸道,不過司馬南既然能從水路來搞破壞,就一定能進來!現在他之所以還不動手,大概是想讓阮瞻忍受不了怨靈施加給他的苦楚而自行破界吧。畢竟,現在還沒到讓他必須像個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在水中鑽進來的時候。


  既然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萬里乾脆美美的睡了一覺,毫不在乎會被暗算。等他醒來的時候,剛好午夜。


  孫老闆親自送來的夜宵也到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5 PM
第二十六章  一葉障目


  萬里藏在送夜宵的小餐車裡,直接被孫老闆送到了廚房。當他確定外面沒人時,才從裡面出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為了把他高大的身體塞到那個狹小的空間裡,他差點自我折成兩段。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就已經用了隱身符,所以此刻如果有人在場的話,也只能看到小餐車亂動,遮蓋住車體的布簾被掀開,聽到有人低聲的咒罵,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並看不到任何人。


  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避開司馬南的監視了吧!


  洪清鎮不算小,不過從旅店到鎮西的風娘家裡並不太遠。萬里步行了半個多小時就來到了那個小院的門前。他目測了一下,見那低矮的圍牆果然是能很輕鬆的翻越,不過牆頭明顯修繕過,估計是孫老闆所為。萬里心想孫老闆這些年也算遵守了諾言,所以才沒有被惡意報復吧!


  他翻越了院牆,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三間房子的牆根底下聽了聽。佛堂安靜著,風娘的房間也安靜著,但存放那箱瓷器的房間卻傳來極不尋常的聲音——又像是嗚咽,又像是在廚房忙碌時鍋碗瓢盆發出的碰撞聲,極其輕微打算內卻有嘈雜感。


  萬里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房門。


  月光的照射下,地上擺了四件雪白的瓷器。木門打開的一瞬間,它們正才蠕動著,努力朝一個方向靠近。但隨著門的打開,它們驀然停住了。只是四件瓷器而已,卻讓萬里覺得它們在扭頭『看』他。


  他嚥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地上的瓷器忽然像被推倒一樣倒向了一個方向,滾動到了一起。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


  「誰啊?」風娘的房間傳來了老人的問話。


  此時正值夏天,窗子都打開著,夜裡又比較安靜。所以這聲音一下傳到老人的耳朵裡,把她驚醒了。


  「沒事,娘,您睡吧,我起個夜。」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雖然萬里的膽子很大,但事出突然,還是嚇了他一跳。


  只見瓷器的上方慢慢聚起了一團灰影,形成一個飄飄乎乎的透明人形。


  「風勇子?」萬里把聲音壓得極低著問。同時往房間裡走了一步。


  那模糊的影子見他走近了,迅速縮到了牆角去。萬里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背著那個裝著血木劍和符咒的釣魚桿盒子,於是輕輕把門關好。盒子就放在門邊上,自己則走了進來。


  「風勇子,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


  「你是幫他們的!」風勇子恨恨的說了一聲,慢慢現出形來——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是那天他在小街遇襲時兩次救過他的『好兄弟』!


  雖然之前萬里也有所懷疑,不過現在才能確定。原來他就是風娘的兒子,那個因為放心不下母親而十年未去的魂魄。


  「為什麼這麼說?你幫過我兩次,我怎麼會恩將仇報!」萬里試圖表現得友好一點。


  「你想要進新鎮去把那些人救出來。就是和我們作對的!」風勇子憤恨的叫了一聲。


  萬里倒不擔心會吵醒風娘,因為阮瞻說過,對靈體而言,他想讓你聽到和看到,你就可以聽到看到,否則無論他鬧騰得多麼厲害,你也會渾然不知。


  他擔心的是風勇子的態度,他太急於給阮瞻幫助了,以至於忽略了風勇子的立場。對他而言,是要協助救出小夏和其它倖存者;而對風勇子而言,要殺掉所有的人才能平息他的憤怒,殺掉小夏和阮瞻也是要完成對司馬南釋放他們的承諾。


  他們之間根本是對立的,想要得到風勇子的幫助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你救了我!」萬里繼續努力拉近彼此的關係。


  「那是因為我娘和我說起,你對她好。這是兩碼事,不相干的。」


  原來是他的的一絲善念給他帶來的幸運,看來這世界還是好心有好報的。


  萬里心裡想著,又向房間裡走了幾步,最後乾脆坐到了床上,和風勇子的魂魄相距不到兩米,如果風勇子撲過來,他連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冤冤相報不是好的辦法,你把你們受了什麼樣的冤枉告訴我,我保證可以幫你們洗雪沉冤。」萬里心裡明白怎麼說也化解不了這怨氣的,但不得不試一下。


  「你快點滾,我不想和你說。如果早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那天我就不救你!」


  「我的朋友在裡面,我還不能滾。他們是無辜的,你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嗎?至少把他們放出來!」


  風勇子根本來個悶聲大發財,理也不理萬里。


  「報復只會得到一時的痛快,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萬里繼續努力,「你附在這四件瓷器上十年,就是為了放不下你娘。你如果有一念之仁,說不定會有好報反饋到你娘身上,難道你就想這麼下去嗎?」


  風勇子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正當萬里以為自己說的話會產生一點點效果時,風勇子的臉又綠了起來,「好報?這世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他忽然住嘴不說了。


  「好吧,就算你要報復好了。那你告訴我,你們在十年前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這總沒有損失吧?」


  風勇子一雙血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萬里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萬里這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聽到這種笑聲,果然感覺很陰森,好像隔著一層東西一樣。悶聲悶氣的,讓人不自覺的發冷。


  「我告訴你後,你好挖出這件事來,破壞我們的計劃嗎?我沒那麼傻!」


  「這對你們沒有任何損失,為什麼不說出來?」


  「省省吧。」風勇子說,「我什麼也不會說,不管是有害還是無害,我都不會說。而且你不要想找白大姐問出來,那個幫我們的人會讓所有知情的人都進入一個恐怖的夢,讓他們知道如果透露一個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調查不出任何事來,除非我們報了仇!」


  「幫你們的人?」


  萬里心裡一涼,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他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現在司馬南一招釜底抽薪讓他的計劃全盤落空。自己還真是白癡啊,明知道司馬南老奸巨滑,卻不為自己的計劃留後手,這下子又陷入了被動!


  全城的人都不說的話,他要去哪裡調查?就算他能查出來,可阮瞻等得了那麼久嗎?就算他現在跑到街上拉著還沒睡的人問清楚,平白無故的,人家又怎麼會說!再說,那樣說不定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想到這兒,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是如此清晰和尖銳,讓他立即悔恨交加,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他落入了一個自己設下的陷阱,一門心思想著窯場的事。想著窯場中死去的人,實際上打聽一下這裡出過什麼大宗的集體死亡的事件也可以順籐摸瓜的查出事情,可是他就是被絆住了思維,真是一葉障目!


  司馬南知道他的思維混亂了嗎?


  或許他是知道的,但表面上假裝逼自己東躲西藏,暗地裡卻輕蔑的看著他自己上了自己的圈套!他以為自己在和司馬南鬥智,但實際上是他一直落在下風,而司馬南則正一邊看他上竄下跳,一邊繫緊阮瞻脖子上的繩套!


  關心則亂!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不是他急切的想打聽到當年的冤案,有一點線索就拚命抓住不放,想追到最深處去,兩眼看不到其它的可能,怎麼會犯這麼白癡的錯誤,連這麼明顯的線索也看不到!


  如果他明天到四鄰八鄉去打聽,先不說這件事瞞得這樣嚴密,外人會不會知道真相,就算知道,時間方面也來不及了。


  要怎麼辦呢?


  看到萬里焦慮的神情,風勇子再一次笑了起來,「你什麼也做不了,老老實實回去吧,別淌這趟混水。要不是你對我娘存著好心這時候早就死透了!」


  萬里聽風勇子這樣說,抬起眼皮來看看他,「是嗎?從我介入這些靈異事件起,我都不知道鬼門關溜躂過多少次了,可如今我還活在這兒和你磕牙玩。」萬里站了起來,風勇子的話激起了他的傲氣,「你救過我,我很感激,我想幫助風娘也不是貪圖你什麼回報。不過我要告訴你四個字——邪不勝正。你們明明是受害者,可不要因為一意孤行,把自己逼到注定失敗的另一方去!」


  他向門邊走了一步,見風勇子露出凶狠之態,卻沒有怕的表示,「別說我沒提醒你,我是個陽氣極旺的人,你不容易近我的身,而我離那法寶只有兩步。你救過我,我不想傷你。」


  「你做不了什麼了!他們死定了。」


  「那我們打個賭。」萬里面露笑容,「我的朋友一定會平安回來。如果我輸了,我自殺,魂魄陪你一起侍奉你娘。可假如你輸了,我要你化解一切的怨氣,對所有的東西都抱有善念。」


  風勇子不理他。


  他則走到門邊拿起釣魚桿盒子,又轉過頭看說,「你救過我的命。我會報答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說完,他輕輕走出門去,照樣翻牆而出。


  他愚蠢了一陣子了,不過他現在沒有時間懊惱,把自己的失誤當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好了。司馬南當然很厲害。不厲害的話打起來也沒有意思了。他雖然一直被司馬南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過剛才他腦筋中突然閃過一點靈感,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走到街上。萬里想把隱身符撤掉,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動手,並裝出鬼鬼祟祟的樣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


  他以前執著於一個念頭,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錯了,再回過頭來想,思緒反而開闊了些。


  他根本不必考慮到是否牽連到孫老闆,因為司馬南和那些怨靈是一派的,風勇子既然稱他為『幫助他們的人』。可見他們之間是有聯絡的,那他當然也會瞭解到孫老闆是知情人,也猜得到自己必會與孫老闆有聯繫。


  小夏說,當時他們在山間小路時,出現過怨靈,好像附了一個叫左德的攝影師的體,根據她的描述,那可不就是風勇子嘛,也就是說那一天怨靈們是裡應外和的,而司馬南親自在旁協助,風勇子早就是復仇一方的主力。


  而自己這一方也早已被監視起來,也早就在算計之中。至於自己被風勇子所救則完全是個意外!


  整件事情是他自己一葉障目、不見南山的。所以現在他乾脆耍寶耍到底。不是拿他當猴耍嗎?好,他就當好這隻猴子,讓司馬南以為他還沒有識破這個圈套,繼續嘲笑他,看他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而他既然有了新的線索。當然要繼續追下去,只要表面上讓司馬南以為他還在圍著窯場繞圈子好了。


  窯場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一個毀屍的地點,根由則在其它地方。不知道這一切和那個燒製瓷器的秘方有沒有關係?不過他先不管這些了,他要先循著另一條線索追查下去,當時他是和阮瞻說好的,兩個人一起調查那個讓那麼多鬼魂產生強烈怨氣的原因,他這邊沒有進展的話,相信阮瞻那邊不會空手而回。就算不行,在最後決戰的一刻也是會揭曉謎底的!


  思路開闊的感覺真好啊,大概司馬南不會想到他的上等智計和壓倒性的逼迫會讓對方完全放開吧!自視過高的人是不會懂得光棍之道和必要示弱這兩招的。







  旅店的屋頂上,司馬南閉目盤膝的坐在那裡,面前擺著一個奇怪的香爐。洪好好則站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一塊紅布。


  「萬里會上當嗎?」見司馬南睜開了眼睛,洪好好問。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上當,反正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司馬南面露輕蔑的表情,「我給了他機會讓他選,假如他夠聰明,自動離開這裡的話,我會放了他。」


  「這不是你平時斬草除根的作風哦。」洪好好媚笑著說。


  司馬南站起來,和氣的拍拍洪好好的臉,沒有說話。


  她怎麼會明白呢?


  他之所以對萬里有一念之仁,因為他也是把阿百帶出來的人之一,並且善待過她。因為這個,他想留他一命,甚至包括岳小夏,只有阮瞻是他絕對不能放過的。他這一生做了多少世俗人眼中傷天害理的事,他都不以為意,在他心中,弱者的死是成就一個強者必要的犧牲,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唯獨對阿百,他覺得虧欠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她而已!因為她是那種人——年青人常說的:她是能讓魔鬼流淚的天使!


  但是,現在萬里和岳小夏都選擇了和他作對,不肯退一步,他心中因為阿百而生的一絲善念也沒了。這是對決生死的一刻,他現在佔著絕對的優勢,但他不敢大意,那個姓阮的小子實在難纏,遇強愈強,並且每一次都能以弱勝強,反敗為勝!


  「這就是你的魘術嗎?沒什麼複雜的程序啊,也沒有什麼特定的衣服髮型。」洪好好看了司馬南一眼,見他神色比較輕鬆,乘機要求,「你說過會教我的啊,不會忘了吧?」


  「你的夢殺術還沒練好,不要貪多。」司馬南沒什麼表情,語氣裡也沒有一絲情緒感,「再說,道術在乎心力和功力,與衣服和髮型有什麼關係,就算儀式也只是術前的準備罷了。自從我把你帶出來,你看了太多電視了。」


  洪好好笑著應了一聲,但心裡還是有頗多疑慮的。在她看來,面前的男人一向是冷漠殘忍的,他吸引她的也正是這一點,讓她覺得安全、有依靠,因為她是唯一知道他底細的人,他需要她這個伴侶,無論做為情人也好,主僕也好。


  可現在情況變了,自從那個阿百出現後,他還沒有見過她一面,他就已經變了,變得疏遠、猶疑,讓她覺得,他隨時會走,和那個阿百走,再也不回來。


  這讓她感到害怕。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懼怕這個世界,獨自一人的情況她都不敢去想像,所以,她要想個辦法讓他留在自己身邊,或者苦學道術,變得無比強大才行。


  她抬頭看著司馬南又走回到香爐邊的背影,一邊轉著自己的心思,一邊跟了上去,讓自己和手中的托盤都處在司馬南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見司馬南閉目默誦了幾句,手中劃著奇怪的形狀,又從懷裡拿出早已畫好的符咒,向香爐裡一拋。


  登時,一陣妖異又鮮艷的綠色火焰『騰』的燃燒了起來。而司馬南一回手,一把扯下了洪好好托盤上的紅布,露出盤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共十二顆黝黑的東西,小孩拳頭大小,心形,熱氣騰仍,散發著濃烈的血腥之氣,還『砰砰』的跳著,正是幼兒的心臟!


  司馬南隨手拿過來一顆,扔到了香爐裡,那火焰立刻把這小心臟包裹起來,隨著它的跳動,像個火球一樣蹦來蹦去,但就是離不開香爐,只發出『偽唌z的響聲,好像燒爆的栗子!就這樣燒了有幾分鐘,小心臟漸漸萎縮了,從香爐中冒出一股綠色的濃煙。


  司馬南一邊又扔進一顆心臟,一邊以手畫符,向城中一指。那煙順著他指的方向迅速散開,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這一夜,全城的人都噩夢連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6 PM
第二十七章 背叛的人


  新鎮裡。


  阮瞻坐在塔頂的房間裡,像一尊塑像一樣動也不動。表面上他是在繼續靜修,實際上他是在等待機會,並盡力減少身體內靈能的流失。

  
  這個塔真是神奇,只要不屬於人類正常的力量,只要在塔中久呆一會兒,必然會慢慢減弱,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的,讓人感覺好像電能導入地下一樣,直至完全消失!


  當初設計這座塔的人,不知道法力是否高深,但他的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真是了不起,僅憑方位和隱含在建築中的陣法,再搭配一些簡單的法器就能產生這麼大的能量!


  如果不是這個塔,他也不能那麼快的把司馬南施在他身上的封印解除,然而當他的靈能恢復後不久,也同樣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那些怨靈是明白這個塔的神奇之處的,但他們不知道阮瞻之前被司馬南封印住了,所以見阮瞻的能力沒有消失,反而增強了,以為他是不受這個塔控制的,因而對他產生了畏懼,一直沒有對他動手。


  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也不能長時間在塔裡呆著,所以趁阮瞻再次進入塔頂的暗室裡靜修時,溜到城外去了。她以為阮瞻躲在暗室裡不出來,一定是在盡力恢復視力。但阮瞻就是在等她離開,然後好四處看一下,找到這個能鎮靈的塔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修復它,讓它重新成為『收留』怨靈、壓制怨氣的地方。


  這個塔頂的暗室是圓形的,裡面空無一物,只是四面的牆壁有一圈極其狹小的玻璃窗,連那特意留下方便出入的門上都有,從裡面看好像這個塔半睜半閉著眼睛。而阮瞻的感覺是:這暗室聚集了這個塔最高的能量。並由那個小窗向外散發出去。形成一股看不見的氣場籠罩在塔的整個頂部。呆在塔裡面只能使各種各樣的靈能消失而已,真正鎮住怨靈讓他們出不去的,正是因為籠罩在頂部的能量。
 

  如果現在細細的感覺一下這個鎮靈的氣場,就會發現它的能量不那麼均衡。好像向一側傾斜了一些。別看只有這小小的一點變化,但卻好像把一個箱子的蓋子打開了一條縫一樣。讓那些怨靈從縫隙中跑了出去!


  是哪裡遭到破壞了呢?


  以司馬南的個性,肯定不是大興土木,改造建築結構,他喜歡以巧取勝,喜歡那種傲慢而瀟灑的感覺,所以這塔裡一定有一處小小的地方與建造時不同,但卻促使整個鎮靈的陣法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想到這兒,阮瞻以隱蔽的手勢畫了一道符出來,同時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起身離開暗室。走到門邊時,他轉頭看了一下,見他的身體還好好的留在原位,胸口掛著小夏的護身符,確定那些冒險監視他的怨靈看不出什麼破綻時,才穿牆而過。


  他也是不得已才會選擇靈魂出竅的,這裡沒人替他守著肉身,他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


  塔頂籠罩的氣場雖然被破壞了,但因為暗室是在最頂部。所以怨靈還是無法進入。不過他們卻可以趴在窗邊監視,這讓他必須要製造點假象才行,加上他又不會穿牆術,所以只能用這一招。


  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只要他連靈魂的氣息都掩藏住,他就可以避開一切耳目自由行事,也可以穿越一切實質的障礙!


  另外,這裡的怨靈不比一般,不僅是怨力更大,數量也很多。最可怕的是,他們顯然有一個頭兒,很可能就是佔了小夏肉身的那位。她的怨力可以在塔內保持一陣,這證明她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甚至可能經過了數年的修煉。而且她還有相當的組織力,把那些怨靈組織在一起,發揮了最大的力量。


  所以,他現在面對的不是怨靈的問題。而是面對了一支小型的怨靈軍隊。


  他走下頂層,在第八層停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看牆邊的玻璃櫃子。見那個有著小夏可愛面龐的小瓷娃娃被扭轉了一個角度,面對著牆壁。他知道那不是小夏自己要扭轉的,一定是佔了她身體的那個怨靈怕他恢復視力後會發現這個變化,才這樣做的。


  她可真謹慎。可惜這世界裡有件事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司馬南以為封了他的能力,會讓他在空鎮裡寸步難行,卻沒想到那封印符咒會替他擋了這座塔對靈能吸收力,使他自身的靈能免於快速流失;怨靈以為佔了小夏的肉身就可以迷惑他,但卻不知道他的視力早已恢復,並且和小夏心靈相通,早就知道了一切,現在反過來要將計就計!


  他強抑住把小夏的小瓷像放在懷裡的衝動,把心神集中在尋找破壞點這件事上。他進塔時眼睛看不見,剛才雖然下來過一趟,卻因為裝作視力還未恢復,眼珠根本不能亂動,所以到此刻他才認真觀察周圍。


  第八層還是圓形的,不過格局比較正常,東西兩側各有兩扇大窗。只是現在外面被濃霧籠罩,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考慮到這個塔在鎮中心,又那麼高,應該能俯瞰全鎮,是視野最好的地方。


  除了那兩扇窗子,這層塔上就只有那幾個大玻璃櫃子了。櫃子裡面擺放著各種不同的小瓷人,想必是為了收附死去的冤鬼所用。這座塔表面上建造成廟塔的模樣,應該會在鎮上搬來居民後收受香火,這樣等這些怨靈被譴去到他們該去之地後,這裡虔誠的香火還有為他們祈福之用,可見當初設計並建塔的人對這些怨靈心存一絲愧疚。


  會不會他也是造成今天這局面的元兇之一呢?他究竟是誰?


  阮瞻忍不住又看了一下櫃子,之後眼神就被地面上一個八卦圖形所吸引。那八卦嵌在地上,是竹製的,不知用什麼方法處理過,竹片黑晶晶的發亮,在昏黑的房間還真不容易發現。


  阮瞻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感覺這竹片上隱含著一點點靈力,雖然不大,但也足以使這個圖形不凡了,只不過現在的圖形已經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動,缺了一個不易覺察的小角。讓這個八卦圖不能完整成型。


  抬頭一看,這層的天花板上也有一個同樣的八卦形,和地上的這個相互呼應,而且也被損壞了小小的一個部分,損壞的部分卻與地面上的不同。


  「他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啊!」阮瞻心裡冷斥了一聲,想起在落花洞女事件中,司馬南也曾經不經意的破壞了一下『女人花』娛樂城門口的石頭八卦,只是一點變動而已,卻讓驅邪的靈物變成了招邪的東西。


  八卦是天下至陽的東西。雖然在外行眼裡看來那只是一個圖形,而且沒什麼區別,但事實上乾、坤、震、巽、坎、離、艮、兌,不能有一點差錯,否則用做裝飾是沒什麼關係,但如果把它用作驅邪避凶的陣法的組成部分,就會沒有任何作用的,其陣也就失去了意義。


  因此司馬南做的是簡單的事。但破壞效果卻是最大的!這是他慣用的手段,總帶著那麼一點蔑視世人的味道。


  地面和屋頂的八卦圖形,損壞的地方不一樣,所以阮瞻認真的辨別了一下,默默記在心裡,然後開始向下走。


  一層層的慢慢看過去,阮瞻發現每一層的格局都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塔是錐形的,所以越向下,樓層的面積越大,但無論大小,每一層都有擺滿了小瓷人的玻璃櫃子,只是八層以下的小瓷人不再特殊了,看來只是工藝品而已,描述一些歷史人物和民間傳說,上面也沒有籠罩一絲陰氣,純屬裝飾品。


  當然每一層的地面中央都有一個八卦形。但也只是地面上有一個而已。屋頂上有相對應的八卦圖,只在第八層才有,好像第九樓地板上的圖滲透到八樓的屋頂上。而且,這些八卦圖的大小和樓層的面積相反,樓層的面積越大,八卦越小。方位也不盡相同。還有就是,這些八卦不再是那特殊的竹片製成的,而是類似於隱形的圖形,人類的肉眼是無法看到的,只有他這樣有靈力的人才能看出。


  無一例外的,每個八卦都損壞了一點。


  這樣算來,從第二層到第八層共有八個八卦圖,且破壞的地方都不一樣!另外,八樓上的小瓷人他曾經認真數過,不包括小夏他們,一共一百七十三個,也就是說當年發生的冤案裡有一百七十三人同時死難!這麼大的事,竟然被瞞得滴水不漏,別說其它地方了,連本地人都一知半解,可見責任人的能量之大,手段之高!


  第一層與其它地方大不相同,沒有八卦圖,只有地面上不規則的倒扣著一大八小共九個鐘,牆面和屋頂上繪滿了佛祖、菩薩、羅漢,華麗又神聖。不過,目前這塔都被邪氣污穢了,此地的莊嚴感也蕩然無存。


  阮瞻仔細觀察周圍,因為雖然他對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不太擅長,但根據他的推斷,這陣法還有一處最關鍵所在。


  看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出來。一樓就像個大型佛教宣講聖地,並沒有暗門機關或者密室什麼的。


  阮瞻靜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會推測錯誤,再想起他們從廣場跑到塔裡的時候,雖然走的是一條迴廊曲徑,但感覺一直在上坡,進塔的大門還有好幾級台階,衝進來的時候差點絆了他一跤,那麼說來,這塔的一樓地面就比外面的水平地面高出很多,也就是說,它有可能有個地下一層!


  有了目標就好辦多了,他把精力集中在地板上。


  按理說,他現在是魂體,應該能看透人類所不能看透的東西,可是他卻看不見地板下面有些什麼,可見這地板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並看不見大片的中空。他只好把靈能運用到他的陰陽眼上,過了十幾秒,終於讓他看到了地面下的一點特殊情況。


  他心裡一喜,急忙又集中意念,來到樓層中央那些大鐘和小鐘之間的縫隙處。他剛才看得明白。這些地方的下面是鏤空地,可以讓他穿地而入。


  樓層下面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室,面積遠遠超過塔的底座,像個地下停車場一樣,站在這裡看剛才下來的地方。發現那些鐘之間的縫隙,也就是能穿地而過的地方形成一個奇怪的形狀,有點張牙舞爪之感,像一隻手死按著地面一樣。


  再看這地下一層,在地面的中間也有一個巨大的八卦,只不過其圖形是由水組成的。就是在地面上挖出一個八卦形,中空處充滿了水。


  應該說湖水!


  原來這塊地面是與圍繞著塔的那個人工湖齊平的,因為物理學上的聯通原理,這裡就呈現了這種情形!


  水為陰,這個天然的水八卦對整座塔有著巨大的作用,但此時它也是損壞的,而且不是損壞了一點,而是全部損壞了。倒不是有人毀壞了水池,而是在水中加入了許多不該有的東西。


  如果說樓上的那些八卦是分別被人取下了一點東西,那麼那些東西此刻就都加在了這個水八卦上。


  「他還真方便,自己既沒有帶東西來,也沒有帶東西走,只是從樓上的每個八卦都拿下來一點,然後全加在這個水八卦上。這樣就完全破壞了這塔的格局!」阮瞻不知道是該欽佩司馬南還是鄙視他,竟然能這樣投機取巧。


  只是對於司馬南的細密心思,他完全是佩服的。


  他把每個八卦都破壞不同的地方,非常細微但又是最關鍵的地方,然後把取下來的竹片和那些隱形的質料扔到這個水八卦上時,又煞費苦心的全部弄亂。如果不是他從最上層就認真記住每一個八卦損壞的情況,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恢復呢!


  他俯身把那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撿起來。先恢復這個水八卦的功能,然後把那些多餘的東西都帶在身上,竹片也施法隱形,這才回到地面上去,一層層恢復八卦圖的功能。這個時候,他更覺得巧合之中是有奇跡的,如果不是魂魄離體,他不僅無法安心的檢查塔被破壞的情況,更是不會發現和進入這個地下室。


  這地下室在建的時候就是密封的。出入口又被那些有先天罡氣的鐘圍在其中,怨靈既看不到也進不來這裡。雖然不知道司馬南是怎麼做到的,不過他是卻歪打正著才能發現。


  還有,他發現一下到地下室裡,他的靈能就迅速恢復了,這就是說,只要離開這塔內的正常範圍,靈能就不會受到限制了,這為他最後和司馬南的決戰計劃提供了一條可行的辦法。


  他認真又耐心的根據記憶修復著塔內的陣法,並不知道當他在地下室時,一個人影已經悄悄走到樓上去。不是鬼魂,確實是個人!


  是毛富!







  「意外嗎?」毛富像小孩扮家家一樣挪動著小瓷人,把依附了小夏、劉紅、趙家遠、馬記者和阿百魂魄的小瓷人單獨擺放在一起,其它的小瓷人都推擠到一邊去。


  「我沒瘋。」他得意的繼續說,「我只是裝瘋。」


  「你是卑鄙的內奸!」小夏雖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像是蚊子叫,但還是忍不住大聲斥責。她從一開始就厭惡毛富,覺得他文質彬彬的外表下潛藏著陰險的氣息,沒想到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卑劣。


  沒想到毛富竟然聽到了小夏的說話,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羞恥的樣子,而是依舊得意非凡,「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形勢明擺著的,幫助這些大仙們做事總比被關在這些瓷器裡強。你們知道嗎?他們不會放出你們的,你們的身體被利用後,就會被丟到湖裡餵魚,而你們的魂魄就永遠被留在這裡,被一批批的人參觀,把玩,甚至買回家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個完。放心,我會來看你們的!嘻嘻——」


  他拚命壓抑著笑聲,但神情又亢奮之極,被這空曠陰暗的空塔一襯。顯得格外詭異,可怕!


  他說自己沒瘋,但他這模樣讓小夏不敢確定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劉紅哭叫了起來,「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什麼也不會說出去!求你了,幫幫我!我會報答你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要我的人也行,你不是喜歡我嗎?」


  在毛富持續的笑聲中,劉紅苦苦哀求。


  小夏此刻真恨自己不能動,不然真想上去扇劉紅兩巴掌!不知為什麼,一遇到這個女人,她身上的暴力願望就特別強烈!這還是女人嘛,一點自尊也沒有,人品那麼卑鄙,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捧著她!


  「你們呢?」毛富斜過眼睛來看小夏和阿百。


  小夏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阿百的。可能是阿百的魂魄附在小瓷人身上的這件事他知道吧。但看見毛富那副淫賤的德行,她現在雖然只是個瓷娃娃,卻也快吐出來了。眼見他骯髒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身上,拚命向旁邊一撞,令一直不能動的『身體』動了一下,差點從架子上掉下去。


  毛富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接,「小心,你們掉下來會沒命的。會和那些大仙們一起走的。」他臉都白了。


  「我不怕。」小夏倔強的道。


  「你不怕?」毛富懊惱的笑,臉色又青又白,還真有點猙獰怕人,「我就摔碎了你看看。」


  「你不敢。」一直沒說話的阿百插嘴,「你的主子還要用小夏來威脅阮瞻,哪容得你胡來?」她一向溫和,此時也不禁有些生氣。


  「胡說!」毛富一臉被人揭穿謊言後的驚慌。「我現在就摔了她試試看!」


  「好啊,你來啊!」小夏火大的喊。


  毛富伸出手,但卻停留在小夏『身邊』老半天,終於還是沒抓下去,只得一甩手,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一把抓住劉紅的瓷象,高高舉起,在劉紅的長聲尖叫聲中。把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只聽『啪』的一聲響,小瓷人被摔的粉碎,一聲女人的哀哭從地面上傳來,然後一條透明的小影子好像身不由己一樣被吸到了塔外面的濃霧中。


  那聲女人哭和一地的碎片駭住了小夏和阿百,她們不知道作為人的劉紅和作為魂魄的劉紅的哭聲竟然如此不同,前者煩人。後者陰森。而且,小夏雖然討厭劉紅,有時候忍不住撂幾句狠話,但並沒有想過讓她去死,也沒想過她那麼輕易就死了,所以這突入其來的情景著實嚇到了她!


  「怎麼樣?怕了嗎?」毛富得意的說。


  小夏驚慌之下憤怒之極,沒想過同樣是人,怎麼會有這樣卑鄙無恥的人類!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只是個背叛的人!」


  「你不怕?好,我摔了趙家遠!」他說著又把手伸向趙家遠。


  「不要啊!毛鎮長!」趙家遠大驚,「求您放我一條生路,永遠留在這裡也行,隨便怎麼您怎麼高興都行,就是留我一條命吧!」

 
  「你不要傷人了!」小夏驚叫一聲,「同樣是人,你怎麼做的出來。我怕了你,你快放下他!」


  「求您啊!」趙家遠也繼續哭求,「求你念在我鞍前馬後這麼多年跟著您,從來沒有二心,饒我一條命吧!我繼續給您當差,就當我是您的一條狗!一條狗命而已。」


  毛富高舉著趙家遠,猶豫了一下,好像趙家遠的話對他有些觸動。畢竟趙家遠一直是他的走狗,他裝瘋時,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也沒有扔下自己跑,絕對是一條忠狗。


  一旁的小夏見他平靜了一點的神色,鬆了一口氣,以為趙家遠暫時保住了小命。


  哪想到毛富卻突然變了臉色,他揮動了一下手臂,把趙家遠舉得更高,輕聲說:「你以前做的很好,我會照顧你的家人的。可惜我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不能冒險,而且,你對我已經沒用了!」說完,他手腕向下一抖,一聲震人心魄的響聲後,趙家遠也同樣被摔的粉碎,魂魄被吸走。


  「你真是殘忍!簡直不配當人。」阿百眼見兩樁慘劇,善良的心無法承受,聲音都抖了。


  小夏說不出話,沒想到毛富竟然毫不猶豫的殘害同類,這種行為根本是豬狗不如,難以想像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為了保住自己,竟然可以自私,卑劣,醜惡到如此地步!


  「現在輪到誰了?馬記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7 PM
第二十八章  刺殺


  「不要!」小夏、阿百和馬記者同時喊起來,聲音裡都帶著驚恐之意,知道和這個已經喪失人性的人根本沒有道理好講了。


  毛富就是想要這些人怕他,見他們終於低頭,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沒錯,我是個背叛的人。我背叛過鄉親,背叛過上司,背叛過朋友,現在也不怕再背叛你們。只要我能得到好處,我能夠活下來就行了,為什麼要管別人?現在,我就去完成我的任務。那個阮瞻不是法力高深嗎?讓大仙們無法下手嗎?沒關係,我是人,不怕他的法術,我可以在他靜修時殺了他,為大仙們除去後患!」


  他說著就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刀來!


  刀出鞘後,即使在黑暗裡,刀鋒上也閃過刺目的光芒,晃得小夏的心裡一片冰涼。


  他要殺了阮瞻!


  小夏驚恐的想。


  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和法力都已經回復,但假如他正在靜修,或者他沒有防備一個『瘋子』,他很有可能被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蛋傷到!


  「司——張群給了你什麼好處?」阿百突然問。


  她差點衝口叫出司馬南的名字,但想到他現在借用的是張群的肉身,急忙改口。


  毛富聽到阿百的話,愣住了,臉上流露出意外和驚恐的神態,顯然阿百觸到了他心裡最脆弱的部分。


  「你——」


  「你最好告訴我實情,否則我會讓他殺了你。」阿百大聲說。


  毛富一時沒有回答。明顯被阿百的話和氣勢震住了,但小夏卻聽出阿百語氣中的虛弱。她是那麼溫柔和善的人,平時連大聲說話也很少,此刻厲聲去威脅別人。顯得十分勉強。


  「張先生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少嚇我!」毛富回過神來,但還是有點驚疑。


  「這個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就行了。」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阿百強迫自己強勢一點。「你之所以不敢動小夏,是因為他們要利用她來牽制阮瞻,可你為什麼知道我是小夏的朋友,卻又不敢摔死我?不也是因為司——張群警告過你,也警告過外面的人嗎?根本就是他找你做內奸的!」


  阿百雖然這樣問,但卻很怕從毛富嘴裡聽到相反的回答。幸好毛富心虛的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就算司馬南沒有出現,她也知道他就在附近。而對於司馬南而言,自然也會明白她在哪裡,他那麼聰明,而且他們彼此間又那麼瞭解,他怎麼會不知道她一直和小夏形影不離?所以,小夏一落到這個城裡。她就被那些怨靈關到了這個小瓷人裡,雖然囚禁她,卻又不傷害她,和他多年前做的是一樣的。


  她猜,他對她終究是有一點感情的吧?


  她知道司馬南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也明白毛富成為內奸一定不在怨靈的計劃之中,而是他設下的埋伏。


  她瞭解他,這是他一貫的下棋手法。想想當初是毛富確定的隨行人員,是毛富指名找的記者。也是毛富一直磨蹭到天快黑時才離開村子,又強烈建議走山路,幾乎算是一手推動了這一群人靠近了這個空城邊,好讓幕後主使扭曲時空,把小夏他們直接移動到這裡來。


  她是軟弱,可是不傻,所以她看得清這盤棋中所有的佈局。之所以一直沒有對小夏說起,是因為一想到他現在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就心如刀絞。可現在為了拖住毛富的腳步,讓小夏有時間用意念傳達示警的信息給阮瞻,她只好拋出這個壓在她心上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毛富還在嘴硬,但腳步卻沒有動,沒敢立即去找阮瞻。


  阿百鬆了口氣,知道現在可以拖住毛富一會兒,急忙說,「如果你要試試我的話是真是假,就請便吧。可是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讓張群殺你,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假如我讓他留一命,你就算死了,他也有本事給我拉回來。」


  她很少一口氣說那麼多威脅人的話,此刻強逼自己說出來,連氣也不敢喘,但這在毛富耳朵聽來卻特別自信而強勢,格外有說服力。


  他回想了一下張群和他見面時的情形,雖然張群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但說到這個叫阿百的女人的時候,語氣是比較特別。說不出有什麼情緒,但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忽然變小了。


  他這半生都是在察言觀色,不斷出賣一些什麼,不斷攀附強者,這才有了現在的地位,但今天這個情況卻讓他摸不到頭腦。如果說張群喜歡這個女人,不,應該說是女鬼,為什麼他要把她關起來;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麼對她那麼特別,並且千叮萬矚不許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他剛才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把她和岳小夏擺在一起,還說了威脅的話,假設這女人說的是真的,他不是要倒大霉嗎?張群不僅是個大富翁,還有很強的法力,他親眼見識過。和張群相處的時候,儘管那個人一直笑咪咪的,他卻一直怕,直怕到骨子裡去!


  這樣的人,他惹不起,只能順從,奉承,這樣他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說不定今後還能繼續陞官發財。現在這個女人這麼篤定,他就告訴她好了,反正這用不了多長的時間,也不是什麼必須保密的事。他兩頭巴結,活命的機會就會更大!


  「還要考慮嗎?」阿百見小夏一直不說話,知道她在集中精神向阮瞻傳達消息。於是繼續逼問毛富,讓他沒有機會仔細考慮。


  毛富嚥了嚥口水,「三周前的一個晚上,張先生忽然派人來找我。說他要在我們鎮投資擴建瓷器廠。那可是我們鎮的支柱企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插一腳,但我們都沒有同意。他一個外鄉人,上來就提出這個要求。我當然不能答應,可他卻說做為交換,他可以救我一命。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但因為他是個大富翁,我也不好得罪他。只是——他後來說起了——說起了十年前的事。那些事——他都知道,每一個細節都知道!」


  說到這裡。毛富露出驚恐的神色。阿百心裡歎了口氣,心裡明白司馬南只是利用毛富而已,而如果毛富當初不做虧心事,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他說新鎮再也關不住那些大仙了,他們要出來找當年的罪魁禍首報仇!我不信,因為龍大師說,大仙們是出——出不來的,再過一個多月,所有的一切都會和沒發生過一樣。然後我們全鎮人會搬進去,陽氣大盛,到時候就萬事大吉了。後來,張先生,看我不相信,就——」毛富結結巴巴的說,「就招來了當年死去的風勇子和另兩位不知名的大仙。他們要掐死我!真的,一直掐著我的脖子,燙得我的脖子起了很多水泡。一直掐,一直掐,一直一直!」


  毛富說到這裡又停了一下,雙眼瞪得大大的。雙手按著自己的脖子,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喉頭在脖頸上滾來滾去,顯然當時的情景又在他腦海中重現了。


  「怎麼會是熱的?」阿百有點疑惑,不應該是冰涼的嗎?


  「那是因為——不!我不說,我發過誓不說的!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不能說!」毛富忽然情緒失控,向後倒退了幾步,一下坐倒在地板上,看來當年的事,和風勇子對他所做的,都讓他身心極度受創。


  伴隨著他驚恐的叫聲,窗外的濃霧也劇烈的翻滾了起來,好像格外憤怒,要一湧而進一樣,可見當年發生的事有多麼殘酷!


  可是,究竟是什麼讓怨靈們那麼憤怒呢?


  「好吧好吧,不說那件事!」阿百被鬧得有些心慌,連忙轉開話題,「所以你就答應張群了?」


  毛富哆嗦了一下,顯然只聽到張群的名字都讓他害怕,「我見過張先生,不,是張大師的神通,我相信了,我佩服!他給了我一張單子,上面有十幾個人,他說過些日子會有一個姓岳的小姐來做普法宣傳,要我把這些人全帶到新鎮的西門那一側的山路上去。我以為這樣就好了,但他卻說要我也進城。我嚇壞了,苦苦哀求,可張大師說要我做內應,這樣大仙們才能放過我。因為當初不是我的主謀,只要我裝瘋,讓其它人都被就地正法,然後把當年主事的人扔到城裡才算完。我沒有辦法——不,是我悔悟了,決定贖罪。」


  「你就是這樣贖罪的?用那麼殘忍的方法殺人?」阿百忍不住斥責了一句。


  「他們都罪有應得。」毛富很快的大聲回了一句,眼珠子嘰裡咕嚕的,顯然是要說給那些監視者聽,「我贖罪,我贖罪!」


  「主事的誰?」


  「他啊——他很快就會被帶來的。等他一死,一切就平靜了。」毛富突然笑了,臉上還掛著驚恐的神情時卻笑了一下,顯得十分猙獰。


  阿百現在倒覺得他是不正常的了,他說自己是裝瘋,但看他這樣子誰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瘋了呢?而在毛富的心中,卻想到如果鎮長死了,這件事就會平靜下來,而張群答應在事業上幫助他,這樣他就可以坐上一鎮之長的位置,財富和美女盡皆在手,在洪清鎮上就再沒有什麼能對他構成威脅了。


  只要解決了這件事!


  但要解決這件事,首先要殺了那個姓阮的,他太礙事了,張群說過,如果不是他,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必須除掉他。


  他怕死,但是讓別人死他倒不怕,當年死了那麼多人,剛才他又殺了兩個,還在乎多一個外鄉人嗎?大仙們說他現在正在靜修,怎麼推也不會有反應,只要他繼續裝瘋,然後撲上去——所有的事就結束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跳起來,大笑一聲,又裝成瘋子的模樣,一路跳著叫著,跑到頂層上去。


  「小夏,阮瞻有回音了嗎?」阿百用她們之間才聽得見的聲音焦急的問。


  「我沒有靈力,不懂他說的什麼。」小夏呼了一口氣,「可是我感覺心裡很平安,他一定不會有事。」







  阮瞻收到小夏焦急的心意時,剛巧修好了七樓上的八卦圖形。還有八樓的地板和屋頂的八卦沒有修好,事實上他也不想立即修復,要引怨靈們進入才好行事。


  他和小夏心靈相通,不過因為小夏是普通人,並不能共通心語,但她的心意卻明確告訴他,他有危險!


  一收到這個信號,他立即靈魂回體,因為是魂魄在行動,所以只是一瞬間的事。八樓的八卦是用實質的黑色竹片製成的,剛才他一直施法讓竹片隱形,此番他的靈魂回體,那兩片竹片立即掉落在地上。


  他把那不大的竹片好好藏在身上,側耳細聽了下,只聽到樓下有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然後就是大笑和『咚咚咚』腳步聲。


  是毛富!他不是瘋了嗎?而且已經失蹤好半天了!為什麼小夏的心意那麼焦急而驚慌呢?和他同時失蹤的還有左德,他們剛才去了哪裡?


  然而不等他細想,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他連忙盤膝坐好,保持著物我兩忘的外表,但內心卻在警惕的感受著門外的毛富。


  他感覺毛富從門上的小玻璃窗向房間內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而入。


  房間裡比較黑,毛富從外面看不見,進來後也不能立即適應黑暗,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阮瞻的影子。他見阮瞻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禁心下一喜,撫摸了一下插在後腰上的刀,慢慢走了過去。


  「哈哈,這裡真好玩,又是黑,又是白。我們出去看看吧!」他裝瘋賣傻的推了阮瞻一下,但阮瞻根本不理。


  毛富又湊近了些,對阮瞻耳語,「告訴你個秘密——外面好多人啊!真的好多人,不信你和我去看!」他像狗一樣在阮瞻的身上聞來聞去,嘴裡繼續唸唸有詞,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只是蹲在阮瞻身邊,左手扶住了阮瞻的肩膀,右手則握緊刀把。


  感覺阮瞻身體柔軟,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把心一橫,左手猛的把阮瞻推倒在地,死死按住,右手迅速抽出那柄尖刀,用盡全力向他的肋下刺去。


  「去死吧!礙事的傢伙!」


  在他刺下的那一刀的一剎那,他感覺左手下的阮瞻忽然像游魚一樣向側面一閃,他本應該牢牢的抓住阮瞻肩膀的左手『砰』的撐在地上,右手的刀也扎在地板上,他的刺殺根本沒有傷了阮瞻分毫!


  只見眼前一個矯健的身影一閃,阮瞻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眼神裡滿是不屑。


  「等死吧,礙事的混蛋!」阮瞻說了一句。


    毛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或者繼續裝瘋,或者討饒,但阮瞻根本不給他機會,只一腳就讓他當場昏厥了過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8 PM
 第二十九章  小隱隱於野


  假小夏站在塔下的迴廊裡,神情有些不甘。


  毛富沒有刺殺成功,她早有預料,那個姓阮的不是個普通的男人,即使他在靜修,他超常的敏銳直覺也能發揮出作用。她可惜的是,毛富沒有死,阮瞻並沒有因為憤怒而殺了他!


  毛富是當年的罪人之一,儘管不是主事者,他也該死!每一個當年的參與者都要死!已經死了的,就要由他們的後代一一償還!在她看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可是那個幫助他們的人張群卻說,要留毛富一條狗命做內應。她答應了,可是她不甘心。


  於是她想出這樣一招,讓毛富去刺殺阮瞻,能傷得了他當然好,但能借阮瞻之手殺了毛富才是她所期望的,這樣她既為他們這一群枉死的人討還了公道,又沒有違背對張群的承諾。當然,如果能兩敗俱傷是最佳的結果了。


  可是據她派去監視的人回報,阮瞻並沒有殺了毛富,而是打昏了他,然後扒下了毛富的衣服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就丟在塔頂的暗室裡!


  那間暗室的能量太大了,她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徘徊,難道就讓毛富逍遙法外嗎?


  「現在怎麼辦?」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濃霧中傳出。


  「三叔,那個阮瞻藏在塔裡不出來,欣欣姐有什麼辦法?」一個年青的男人說,正是佔用了馬記者身體的那個怨靈。


  「那就這樣耗吧。反正沒有人能從這裡進出,他們不餓死也會渴死!」一個女人恨恨的說,「讓他們也嘗嘗當年的滋味!」


  「問題是,現在真正的人只有那姓阮的一個了,其它的人都附在瓷娃娃裡,根本不會有又渴又餓的感覺,而姓阮的恐怕沒那麼容易受影響。」三叔好像比較沉穩,慢慢的說道,「還有啊。等的時間過長的話,誰知道阮瞻的功力會恢復到什麼程度?欣欣說,他的法力在塔內並沒有被消耗,反而加大了,對嗎欣欣?」


  被稱為欣欣的假小夏頭也不回,還是盯著那座屹立不動的塔,「沒錯,我用了他女朋友的肉身屢次接近他的身體,的確感覺他的能力比進塔時要強。」


  「那如果他不受這塔的控制,我們怎麼辦?」那年青男人無奈的叫了一聲。


  「不然用火燒了這個塔吧?」濃霧中又有一個聲音建議,「不信他不出來!」


  這一次,欣欣迅速轉過頭去,盯著霧氣中一個灰影大聲道:「不明白情況就不要亂出主意,你沒忘了我們是鬼吧?鬼除了鬼火,還能製造出什麼火來?你們大概還記得,鬼魂是怕火的,而且對我們而言,那是噩夢一樣——那些大火,然後又是一場——」她說不下去了,而霧氣中也傳來『嗡嗡』的聲音。顯然有許多『人』記起了欣欣所說的事。


  「那要怎麼辦?」三叔的聲音加大,周圍立即一片安靜。


  欣欣有幾秒鐘沒有說話,然後咬牙道:「我和冬子,丫丫三個人聯手也對付不了他,但我們那麼多人,他既然不出來,我們就把他引出來再殺!」


  「你要怎麼做?」『馬記者』問,「他出來的話,我們打不過又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拼了命也要打倒他。不然就報不了仇了!」欣欣咬著牙根說,「現在我進去纏住他,這副皮囊可以幫我擋一下塔裡的力量。而你們兩個——」她指了指一邊的『馬記者』和『劉紅』,「你們悄悄進去把那幾個倖存者的瓷像拿下來。但不要傷了他們。他們是我們的誘餌,到時候他心上人的瓷象和肉身都在我們手裡,我們想毀哪一件就毀哪一件,他還不屈服嗎?」


  她冷哼一聲,邁步就往塔裡走。


  她的怨氣比天高,比海深,不報了這血海深仇,她就不能平息憤怒,所以無論什麼人擋路,她都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阮瞻很厲害。但這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動,不能下軟刀子的話,她就乾脆直截了當的硬碰硬,就算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她堅定的向上走,『劉紅』和『馬記者』就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才來到八樓。正巧看見阮瞻走下樓來!


  「阿瞻,你出來了,完全好了嗎?」她立即堆起笑容來,向前快走了幾步。


  聽見她大聲說話,她的兩個手下停住了腳步,隱藏在黑暗的七樓不動。


  只見阮瞻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但眼睛還是空洞無神的看著前面,「眼睛還是不行,只能看到一點點影子。但也幸虧我能看到一點影子,否則——」他歎了口氣,向她伸出了手,「待在我身邊,不要走遠。」


  欣欣遲疑的把手遞到了阮瞻的手裡,他手心的溫熱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點驚恐,「怎麼了?」


  「剛才那個毛富發瘋了,他要宰了我。」


  「那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欣欣假裝關心,用一隻手撫摸阮瞻的身體,摸索他的弱點所在。但手到之處,只要稍微加上一點陰力,就會被他身體內無形的靈能彈開,可見這塔真的奈何不了他,不由的變了臉色。


  阮瞻抓住她停留在他胸口處的小手,「小夏,告誡你一句,不要在男人身上亂摸,否則後果就是——你可能會擦槍走火,傷了自己。」他說著握住她的手腕,有意無意的以中指扣住她的脈門。只覺得入手處肌膚滑膩,讓他感覺有些異樣,但他知道這身體裡已經不是他的心上人了。


  欣欣掙了一下,但沒有掙脫,被阮瞻拉著向樓下走。


  「這牆邊立的是什麼?」阮瞻瞇了瞇眼,拉著欣欣慢慢向玻璃櫃子靠近,「想起來了,你不是說這是一座廟塔嗎?是不是供奉了什麼佛教用的東西啊?」


  「沒什麼,就是擺放東西的櫃子,是空的。」欣欣不想阮瞻繼續靠近櫃子,怕他發現什麼。但卻發現阮瞻的力量很大,她無可避免的被拉到了牆邊。


  櫃子上的玻璃蒙著厚厚的塵土,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在這樣昏黑的環境中,根本看不清楚櫃子裡面那些三寸高的小瓷人的面目。而阮瞻記得小夏是被擺放在樓梯迎面的那個櫃子上的,所以拉著這個佔用小夏身體的怨靈直接奔那裡而去。


  他想著找到那個小瓷娃娃,然後趁怨靈還沒有反應,就迅速把魂魄換回來。然而當他走到櫃子前,卻看到裡面空空如也,不禁一愣。


  小夏哪裡去了?她明明是被擺放在這裡的!


  然而也就是這一愣的時間。就讓已經開始產生懷疑的欣欣立即明白了阮瞻的意圖,特別是烏濛濛的玻璃上,反射出阮瞻那雙深邃眼睛的幽幽光芒,讓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已經恢復,並且識破了她的本相。


  「冬子,丫丫快上來。」她尖聲大叫,同時用盡力量想掙脫阮瞻的控制。


  只是,她奮力掙扎的結果卻是感覺到從自己的脈門處傳來一股熱流,像一條無形的繩索一樣把她綁得死死的,根本不能脫身而去,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都是如此!


  聽到她的召喚,那兩個怨靈迅速跑到八樓來,但阮瞻卻一個掌心雷賞過去,那兩個怨靈立刻驚叫著閃到了一邊去。


  他們逃的太匆忙了,兩條黑影從各自的肉身抽離而出,劉紅和馬記者的身體委頓在地。因為沒有了肉身的回護,他們的魂魄不能在塔裡久呆,立即飄身而去。


  「你怎麼說?」阮瞻回過頭來,看著假小夏,心裡的感覺很複雜。


  他愛這張臉。這個身體,那是他曾經魂牽夢縈、時刻想抱在懷裡的,雖然他此刻已經知道『她』不是她,但還是無法對這個身體下狠手。


  而且,他現在的力量又在衰減了,時間一長,必會被這個怨靈發現。所以,在塔裡的事要速戰速決!


  毛富的刺殺讓他明白,怨靈們等不及了,他們就要開始攻擊。他知道他們一定會拿那幾個倖存者,主要是小夏來要挾他,因此一處理好毛富的事他就趕了過來。他想搶先一步拿到小夏瓷娃娃,沒想到剛巧遇到那個怨靈。


  他猜她一定是得到毛富的消息,也是來搶奪那些小瓷人的,於是趁假小夏來試探他時拿住了她的脈門,讓她無法從小夏的肉身中逃出,然後想在拿到小夏的瓷像時用上全部的力量,讓她們靈魂互換。這樣小夏就徹底安全了。同時也關住了那個明顯是頭目的怨靈。


  只是他沒想到,小夏和阿百被毛富擅自移動過,並不在原來的地方了。這意外太出乎他的預料,只是一愣神,就被這機警萬分的怨靈看了出來!


  「放開我!」怨靈欣欣拚命扭動著身體,阮瞻只好用另一隻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但她的呼痛聲一出口,他的心又是一緊,手不禁鬆開了些。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裡,假小夏抽出一隻手來,五指立即變幻為碎瓷一樣鋒利的尖刀,直指向『自己』的咽喉。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別小看瓷器。」她凶狠的說,「它不僅能傷了這個肉身,甚至能把這顆可愛的腦袋一割而下,你選哪一種?」


  「你傷了她一根頭髮,我保證會讓你灰飛煙滅。」


  「我很想灰飛煙滅呢!」欣欣冷笑數聲,「你嚇不到我,可是你捨不得這個女人吧?所以,你以為你佔了上風,實際上是你翻不過身來。」


  「你想要怎麼樣呢?」阮瞻的心裡是沒有辦法的,但表面上還算冷靜。


  「現在,放開我。」欣欣得意的看著阮瞻,「我給你一個機會,五分鐘內你給我滾到塔下來,否則我就毀了她的肉身,你就一輩子守著瓷娃娃生活吧。」


  阮瞻直視著怨靈欣欣的眼睛,毫不猶豫的鬆開手。看他這麼痛快,欣欣倒有些意外。


  「就那麼愛這個女人?還是特別自信?」她警惕的看著阮瞻。


  「要滾就快滾,放心,我不會背後偷襲。以你的水平,還不配我用卑鄙的手段。」阮瞻把目光冷冷的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避免自己看到小夏的臉龐而又分神,「你最好記著,不要傷她一分一毫,否則你可能不怕灰飛煙滅,可外面那一百七十三個魂魄都要陪葬!我說到做到!」


  欣欣慢慢向後退,白著臉不說話。


  為什麼她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她愛的男人是那麼下流無恥,為了仕途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她在內?


  這想法讓她的心變得更加凶狠,想向這世界上的一切討還公道。想毀滅所有的東西!


  看她退到樓梯口,然後狂奔下樓,阮瞻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失落感,恍惚中以為小夏離他而去,一種說不出的疼從心底一直升上來,好像什麼東西被生生扯斷了!他必須要救出她來,因為失去她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如果不是小夏把護身符綁在暗室的門把手上,避免那些怨靈從門邊向他攻擊,給他爭取了解除符咒的時間。她也不會那麼輕易被附體。她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他當然可以這樣的對她。


  可是她去了哪裡?


  這樣想著,他四目環顧,驀然見到對面櫃子前的地板上攤著一地的碎瓷片!


  他的心劇烈收縮,一種說不清的恐懼油然而生。如果這些碎瓷片是存放小夏的瓷像摔碎後形成的,就證明她已經死了,那麼他要怎麼辦?


  他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蹲下身觀察這些碎瓷,伸出手輕輕觸著。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就在這時,他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呼喚著他,讓他猛的站起身來。


  「小夏!」透過那模糊的玻璃,阮瞻看到小夏的瓷像好好的擺放在那裡。他立即把她握在手裡。放到唇邊親吻著,然後舉著她平視,「現在跟我走,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再傷得了你!」


  「去哪裡?」小夏感受到他的愛意,一點也不害怕要面對的事情。


  「到了收拾怨靈的時候了。」阮瞻說著,把小夏小心翼翼的放在上衣口袋貼近胸口的地方,然後又拿起阿百和馬記者分別放進左右口袋裡,這才走出塔去。







  山林中。


  一個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著。一路走,一路低聲咒罵,正是萬里。


  不是他一定要在夜裡走這麼不熟悉的山路的,實在是有很重要的理由。首先,白天他要做猴戲給司馬南看。其次,他還要根據那天風勇子說話的漏洞來調查龍大師的事。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好不容易打聽到龍大師的下落,天色卻已近黃昏。


  阮瞻和小夏生死為卜,他要抓緊每一秒的時間,雖然要提防像上次一樣忙中出錯,但還是不能耽誤時間,所以他只好大半夜往深山裡跑。


  這位龍大師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為這個鎮改了名字,在鎮民的眼中,這等於是幫這個鎮改了風水,因此把他當作神一樣存在的人物。不過他極其神秘,年青人中,幾乎沒人認識他,就算是年長的人,見過他本人的也不多。


  他就像是一位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隱士。


  古語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萬里化妝,隱身,偷竊,跟蹤,外加誘導式的問話都用上了,才查出龍大師是住在深山裡。


  他從鎮中出來,到山腳下時天已經全黑了。在山腳下的村子裡打聽了一條道路,村民告訴他山上住的老人是個手工做木偶的手藝人,還勸他在村子裡住一夜,別大晚上的往山上跑。


  他假意說過幾天才上山去,現在只是打聽一下,然後向回鎮的方向走。等確定沒人注意到時,他又循原路上山。此時一看他特意買的那塊螢光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從地圖上看,這座山不高,可是真正爬起來就知道有多麼不容易了。他路不熟悉,又不能找嚮導,偏偏今晚有點陰天,別說月亮了,連一顆星星也沒有,所以他只能憑著以前玩過的野外定點遊戲的經驗,拿著指南針找尋道路。


  他兜兜轉轉的走著,繞了很多冤枉路,凶狠的山蚊子隔著他的長衣長褲咬得他渾身是包,讓他又痛又癢,直到接近午夜了,他還沒找到龍大師的住處。可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掛掉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點光亮。說是燈光吧,卻是流動的;說是鬼火吧,那火的光芒卻是溫暖的黃光,不是綠色的磷光。


  不管是什麼,過去看看再說!


  萬里一咬牙,向著那些火光走了過去。


  那是山林裡一片比較平坦的地面,萬里看到火光時是站在一片山坡的高處,所以看著雖然近,走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近些再看,見那些流動的燈火後確實有一片房屋,佔地不小,黑漆漆的,看著像隨便堆放的一堆巨大石頭,感覺卻像是一座墳墓。


  最奇怪的是,燈火全在屋子外面,屋子裡面卻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是屋主人睡了嗎?那為什麼要在屋外點燈?是防止野獸嗎?可是這山比較小,根本沒有野獸出沒!


  萬里邊想邊走,只覺得腳下的路走起來很艱難,到處是齊腰深的野草,看來很少有人來這個地方,一條小路也找不到。正當他在想,路這麼難走,屋裡的人要怎麼出入這裡時,眼前的燈光突然沒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燈火卻毫無徵兆的全部熄滅了!


  萬里呆站在草叢之中,立即失去了目標感,四週一片漆黑,只聽到草叢的沙沙聲和風的歎息!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8 PM
第三十章  深山怪屋


  下意識的,萬里摸了一下肩上背的釣魚桿盒子,沒有抖動,又瞄了一眼,裡面的血木劍也沒有放射出紅光,這就證明附近並沒有邪物,可眼前的燈火為什麼會突然熄滅了?


  他警惕的站了幾秒鐘,然後慢慢轉身。


  身後,流動的火光閃爍著。一數,也還是那四朵流火!就是說,火根本沒有熄滅,只是方向變了,從他的身前轉到了他的身後!


  一眨眼的時間而已,怎麼會到了他身後的位置?他距離那火光至少還有兩百米,如果它們要轉動那麼大的角度,距離還要更長,它們是怎麼這樣快速做到的?還有,為什麼那黑漆漆的怪屋也在他身後出現?不可能連房子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吧?除非他看到的是虛幻的,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的東西,是山鬼給他下的圈套,或者——轉向的並不是怪屋和屋前的流火,而是他自己!


  他能肯定這不是鬼打牆,因為血木劍沒有任何反應。那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走進了某個陣法之中,才會出現這種狀況?這也就是說,在距離那間怪屋兩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陣法,鑒於這是人跡罕至的荒山老林,所以基本能夠確定是屋主佈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阻攔不速之客的闖入。


  對屋主而言,深夜來訪的他就是不速之客!


  他不會陣法什麼的,也根本不懂方位,於是只能試試看,兩隻眼睛緊盯著那四朵火苗慢慢向前走,盡量保持直向行走,眼看著離那怪屋越來越近。突然又毫無預兆的陷入黑暗。和剛才的情形完全相同。


  轉過身一看,那怪屋和燈火又一次出現在他背後的方向!


  「真是活見鬼了!」萬里蹙緊了眉頭,遙望著那好似永遠無法再接近一步的怪屋,低聲咕噥了一句。


  他是非要找到龍大師不可的,所以一次走不近這深山怪屋,他只能繼續再走。不過他心想既然迎著火光走,到了一定的方位,怪屋就會不知不覺的轉向一百八十度,那麼不如試著背對著火光走。看看它會不會正好轉到自己的面前。


  他定了定神,確定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後邁步向與火光相反的方向走,然而走了十幾分鐘,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離怪屋越來越遠了,彷彿已經走出了那個陣。轉身一看,果然見那些燈火微弱起來。


  不得已,他只好又走回去。但走到離怪屋兩百米左右的時候,還是照例扭轉了方向。好像地上有一個看不見的轉盤一樣。


  萬里不死心的又試了一遍,可結果是一樣的——迎著火光走就會轉向,而無論背向火光走,或者向左走、向右走,就都會走出那個古怪的陣法!


  在山林裡轉了半夜了,他早已疲憊不堪,此時陷入這解不開的困局裡,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決定先歇一會兒再說,也顧不得蚊蟲叮咬了。


  就這麼坐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笨了,其實還是應該採用拜訪別人最常規的做法為好。


  他站起來,清了清喉嚨,對著那怪屋喊。「龍大師,龍大師,在嗎?我叫萬里,前來拜訪。」


  深山的夜很靜,萬里這樣大聲叫,聲音顯得格外響亮,突兀,還帶著深遠的回音,不僅驚起了一群飛鳥,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然而那怪屋卻依舊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反應,連屋外流動的四朵燈火也以原有的速度和頻率移動著,不受半點影響。


  萬里不自在的向四周看看,繼續叫門,「龍大師,我知道您在裡面,請您不要再躲避世俗了好嗎?我也不敢在深夜打擾您,若非事情緊急,也不會來麻煩你老人家,關係到好幾條人命哪!」


  無聲。


  「龍大師,就算我求您了,只要您指點一條明路,我自己去救人,並不麻煩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假如——要見您需要什麼拜帖的話,我照辦就是。」他知道這樣的世外高人總是有些怪癖的,倒不一定要什麼貴重禮物,但有可能會要試探他,考驗他之類的。


  可是,還是無聲。


  萬里又哀求了幾遍,見怪屋還是沒有動靜,不禁有點火大了。因為據他的調查,這位龍大師雖然說不上助紂為虐,鎮住那些怨靈也是想化解他們凶戾之氣,讓他們順利的去往該去之地,但他畢竟沒有為這些枉死的人申冤,而且是存了私心的。現在新鎮裡出了那麼大的問題,他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態度怎麼還怎麼倨傲?!


  「龍大師,您老人家不能給我來個悶聲大發財啊。」他火一上來,說話開始不客氣了,「那些人死得那麼冤枉,現在要報仇了。他們有了法力高深的人幫忙,您那個鎮妖塔和風水佈局被人家破了,怨靈根本關不住了。您也要幫人幫到底才行。現在來一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不是太晚了嗎?」


  照舊無聲。


  「龍大師,我的朋友無意中被關在新鎮裡面,他們可是完全無辜的。」萬里大聲說,「我是非見您不可的,您要是一定不見,逼急了我,就別怪我放火燒山!」


  這一次,雖然還是好半天沒有聲音,但萬里卻感覺他的話讓藏在屋裡的龍大師有反應了。果然過了足有一分鐘之久,一個蒼老的歎息聲從怪屋中傳來,離得那麼遠,卻又清晰的傳入了萬里的耳朵。


  「無辜嗎?不見得吧?」


  「當年又不是他們害的人!」


  「可是,卻是那個所謂『高人』為了對付你的朋友才做怪的,不然那些怨靈怎麼會出來的?就差一個月,一個月而已。哎——」龍大師又長歎了一聲,聲音裡滿是無力和悲涼感。


  萬里語結。


  事實就是如此,就是因為司馬南要對付阮瞻。所以所有死的,活的人都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龍大師。但是——」


  「如果你非要見我,就來吧。」龍大師打斷了萬里,「小心。」


  萬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也沒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什麼變化,聽龍大師說完這句話後,又突然沒有了聲息,只得試探著向著火光走去。


  走出去十幾步,萬里就明白他已經突破那個陣了,因為他感覺到距離面前的怪屋慢慢近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怪屋裡還是沒有亮起燈光,但還是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


  怪屋是個極大的院子,牆很矮,以萬里的身高,可以輕鬆的翻過。不過他不必翻牆,因為院子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也不知道是特意給他開的門,還是從來就沒有關過。


  萬里不敢冒昧。先停留在院門口往裡觀察了一下,只見院子中只有兩間石屋。迎面的一間非常大,挨在它左側的小屋卻很小,整體感覺相當不協調。而且院子裡除了一口水井,什麼也沒有,空得讓人心慌!
 

  「龍大師,我來了。」出於禮貌,他報了個名,同時把手電照到門檻上,抬起了一隻腳。


  「不得擅入!」就在萬里的腳過門檻的一剎那,他身體兩側突然有人同時說話,卻整齊得如同一個人的聲音。


  萬里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怪屋除了龍大師,還有其它人!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院牆兩邊各兩條人影。每人手中挑著一個燈籠,正是他在遠處看到的燈火。現在他明白燈火為什麼是流動的了,因為這四個人像是巡邏一樣,分成兩組,拿著燈籠圍著院子轉,剛才他到門口處沒有見到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恰巧轉到了屋後去了。


  萬里心裡有點疑惑,不知道龍大師竟然還有護衛!


  他看了一下地面,在這沒有星月的夜晚,見到地上模模糊糊的有四條影子,這讓他鬆了口氣。他有急事,可不想和什麼妖魔鬼怪糾纏,是有影子的正常人類就好。


  但隨後,他又覺得這四個『人』有些不對勁,不僅靜默得不同尋常,站直的身體也顯得特別僵硬,挑的燈籠更是格外古怪。


  一般的燈籠是四面透光的,這個燈籠的外罩卻是木製的,方方正正,三面都是木板,只有向外的一側是鏤空的,燈火也是從這個地方發出光來。


  燈籠的光線很弱,又被那四個人伸直著手臂,挑得遠遠的,所以萬里根本看不到這四個人的長相。而他們說了一句話後,就再也不言語了。萬里不動,他們也不動,萬里嘗試著向後退了一步,他們就向前了一步,和機器人一樣。


  他想起龍大師叫他『小心』的話,不由得心生警惕。雖然血木劍沒有反應,但如果龍大師有那麼大的能耐,他做了什麼手腳也不一定。他是隱士,一定不會那麼容易見的。可那四個人是誰?殭屍?


  出於禮貌,他一直沒有用手電筒照射這四個『人』的方向,此刻顧不得這些禮節了,一邊慢慢向後退,一邊把手電的光線移動到那四個人的身上。


  腳上的黑布鞋和白襪子,沒有問題;身上的黑色長衣長褲沒有問題;手上的白手套也沒有問題,直到手電的雪亮光線一點一點移到臉上——


  一般有光線直射到人的臉上時,人的眼睛會不適應,會本能的閃避,瞇眼,或者用手擋,可手電的強光照到這四個人的臉上時,他們卻還是直直的站著,沒有一點反應。而且,在光線的照射下,萬里終於看清了他們的臉!


  木頭!他們的頭是木製的,看樣子全身也是。他們根本不是人,而是和人一樣大小的木偶而已!


  萬里想起山下的村民說起山上住的是一位製作木偶的老手工藝人,他一直以為那是龍大師為掩人耳目而做的身份偽裝,此刻才知道他真是做木偶的,只不過他做的木偶會動,會在深山裡嚇人!


  但龍大師的手藝可不怎麼樣,這些木偶的四肢和身體的比例還正常。但面目卻模糊不清。刀工相當粗糙,彩繪更是一塌糊塗,弄的臉上紅一塊,綠一塊,在深夜裡看來更覺得陰森恐怖,就連萬里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都駭了一跳。


  他繼續慢慢向後退,想和木偶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沒提防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他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的動靜一大,就像按動了那四個木偶的開關一樣,他們立即一起向萬里撲了過來,因為萬里還沒調整好步子,對這一擊躲得相當狼狽,肩上背的裝有血木劍的盒子一下掉到地上!


  那是道界異寶,雖然在自己手裡發揮不了什麼大作用,但他還是時刻提防被別有用心的人搶走,現在這個龍大師好壞不知,當然不能隨便把血木劍扔在地上。


  眼見著那四個木偶再度合圍過來,他立即撲倒在地去搶劍。然而它們的動作迅捷得超乎他的想像,其中一直木偶高高舉起了它堅實的木腳,對準萬里伸長的手臂狠狠的踩下去,嚇的萬里急忙把手縮了回來。


  『彭』的一聲,一隻很深的橢圓形腳印出現在地面上。


  「媽的。這麼狠!」萬里咒罵了一句,心頭火起,爬起來就要反擊,但側面又有兩隻木偶同時揮臂橫掃向他的胸腹,逼的他不得不向後跳了一大步。然而身後一陣風聲又襲來,迫著他彎身錯過第三波攻擊。


  「竟然還有配合!」在沒美女觀戰的情況下,他依然廢話不止,挑釁的把右手上一直沒有丟掉的手電砸向最近的一個木偶。


  哪想到那個木偶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他一下,由於他用力過大。手電一下子摔壞了,如果不是那四盞燈籠規規矩矩的擺在一遠處的地上,他立即就會陷入漆黑的暗夜之中。再看那個木偶,頭部一下子被砸掉了,滾動到旁邊的草叢中,但它還是不動,是另外一個木偶去幫它找到。


  萬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暗罵自己魯莽!


  他一向機智,可這一次卻因為急著救出阮瞻和小夏,又因為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而有些焦急,屢屢出錯。他強迫自己定了一下心神,見一個木偶正給斷頭的木偶重新安裝腦袋,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兩步衝到另一側的一個木偶前,亮起鞋底就是一腳,直接踹到那木偶的腿彎處。


  木偶當然不會疼了,疼的是他的腳,雖然他用腳底踹它,沒敢用腳直接踢,但這還是讓他覺得腳下發麻。可是這樣是有作用的,它雖然不疼,可是卻站不穩了,直挺挺的向地面上倒了下去!


  這是他和殭屍作戰得到的經驗,這木偶雖然詭異,但身體僵硬,原理差不多。


  剛才他看到木偶的頭好像不是連在身體上的,而是和脖子一起安裝在軀幹上,所以他打倒一個木偶後,立即撲倒在它側面,兩腿壓住它的木腿,一隻手按在它的胸口,另一隻手用力扳它的頭。


  只聽『卡噠』一聲,木偶的頭被他生生掰下來了!


  不等這木偶有什麼反應,他一腳蹬開它,用力把斷頭遠遠的扔了出去。他的臂力不小,那顆斷頭在空中滑行了相當一段距離才落在地上,很輕微的發出一聲悶響。


  他扔得太遠了,讓木偶們一瞬間失去了目標感,想找頭卻無從找起,那個斷頭木偶立即如斷電的機器人一樣,再不能攻擊萬里。


  趁眼前的這只斷頭木偶像堆放著的爛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時機,萬里迅速撲倒另一隻還在發愣的木偶,如法炮製。但當他爬起來對付第三隻時,木偶學乖了,雖然因為關節僵硬而倒在地上,但它的一隻手卻一直按在頭上,讓萬里擰了兩下都沒擰下來。而它的另一隻手卻也按在萬里的臉上,拚命把他的頭向地面擠壓!


  木偶的行動雖然笨拙,但卻力大無比,儘管萬里的力氣已經很大了,但扭打起來時仍然有蚍蜉撼樹的感覺,根本無法掙脫!


  後頸和後腦上傳來的熱辣辣的痛楚,萬里知道那是地面上粗糙的沙石造成的,知道再這樣下去非讓這木偶把自己的頭擠爆了不可,而且從按在他臉上的木手的指縫中,他看到那個第一個被他砸掉頭部的木偶正搬了一塊大石頭,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知道它是想砸死自己。只不過因為它的頭裝錯了方向,臉部朝後,所以走得比較慢而已。


  但就算這樣,他早晚也能趕到,到時候自己可沒有一線生機了!


  這樣想著,他乾脆任由那木偶的手按在自己的頭上,忍著後腦的疼痛,兩隻手在身邊急速摸索。他記得掙扎時有個尖硬的東西撞得他的腰差點斷了,一定是一塊大石頭。


  腰側,沒有!


  肋邊,沒有!


  胯後,沒有!


  肩上方,終於被他碰到一個東西,冰涼和粗糙的質感告訴他,那就是那塊可用的石頭!


  他剛才掙扎得太劇烈了,所以此時這石頭身處於一個他能觸到卻無法拿到的地方。感覺著自己的腦袋就要裂開了,那個頭向後的木偶也快接近了,他憋足了力氣,猛的向上一推,趁那不到一秒鐘的間隙,把身體側了一個方向,雙手拚命抱住那塊相當不小的石頭,翻身砸向那個糾纏他的木偶!


  匆忙中,他也不知道是砸的哪裡,只覺得抓住自己身體的木手一鬆,同時聽到腦後傳來一股破空之聲。


  他急忙向一邊滾了好幾滾,聽到身後發出『彭』的一聲巨響,感覺一股類似氣浪的氣流拂到他的背上。轉頭一看,見死纏他不放的木偶胸口外砸著一塊石頭,已經嵌入了它的木體,而另一塊更大的石頭砸到了它的肚子上,乾脆把他壓成了兩斷!

  
       「HOHO,你竟然誤傷同伴。」萬里先是跳起來,然後又貓下腰去,大叫一聲。


       最後一個木偶的臉是朝後的,所以它的腿彎就呈現在他面前,實在太容易撲倒了,這樣的好機會擺在面前,他還能錯過嗎?!


      木偶應聲而倒,萬里又一次跳起來,一腳就把它沒有安裝結實的頭踢了出去!


      啊——


      叫聲是萬里發出來的!


     「我的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39 PM
第三十一章  龍大師(上)


  火燒火燎的疼痛提醒萬里,他只顧著踢人痛快,卻忘了對方是木頭人!這下子,他至少要一瘸一拐的一個星期才能恢復正常。他發誓以後決不再嘲笑阮瞻,笑他每次戰鬥後都會五癆七傷的,今天他才知道,作為一個主力軍去和異物戰鬥是多麼不容易,尤其還是在勢單力孤的情況下。


  「人真是不能嘴賤,不然馬上會遭到報應!」他懊惱的說,單腳跳過去拿起血木劍,又掏出背包中的備用手電,準備進院子裡去。


  可就在這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異響,一個離門邊最近的斷頭木偶竟然搶先一步,向大門爬去!

  
  喀噠——喀噠——喀噠


  木頭與地面的摩擦聲和木質關節處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而第一個木偶一動,其它三個也開始動了起來,都掙扎著要爬到院子裡去。


  萬里看得心頭發麻,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感覺有東西撞他的腳跟。他連忙跳到一邊去,卻見那個被砸成兩段的木偶一手拉著自己的下半身,一手撐著地,也向前爬去,因為萬里擋了它的路,所以一直撞他。


  眼見著四個木偶已經爬到了門邊,萬里忽然意識到,這木偶沒有任何的動力,不可能自己行動的,不是受妖法,符咒的控制,就是有靈體附在裡面。


  想到這兒,他立即抽出血木劍來。而劍才一出盒子,立即泛起淡淡的紅光。


  果然!


  血木劍剛才之所以如此平靜,一定是因為龍大師在木偶上做了些什麼手腳,此刻它們的頭全掉了,相當於破了外層的防護,血木劍馬上就有了感應!


  萬里顧不得右腳的疼痛,走過去提劍就刺。


  「劍下留情!」院子裡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阻止了他。話音響起的同時,小石屋的門也『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都是受損的殘魂,沒有地方可以去,我在幫他們聚氣而已,不會傷人!」


  萬里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的狼狽和一直不敢落地的右腳,心想這叫不傷人嗎?若不是他還有兩下子,人又機警,此刻如果他還能在地上爬就是萬幸了,還有機會站在這兒說話嗎?


  「我提醒過你要小心了。」龍大師彷彿讀懂了萬里的心聲,淡淡的說。


  「非常感激。是不是如果我頂不住了,您會馬上出來叫停啊?」萬里語帶諷刺的問著,向旁邊又跳了一步,讓那幾個木偶『喀噠喀噠』的爬進院子,直至爬進那間大石屋裡。


  「那倒不會。如果你連這幾個附靈的木偶也對付不了,也不必去新鎮裡幫你的朋友了,那根本是送死,沒有一分勝算。」龍大師還是淡淡的,好像在談論不相干的人,「進來吧。」


  萬里語結。知道龍大師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總覺得這種考驗法有些過分。見這個瘦小的老人和他說完話,就從小石屋走出來,隨著那幾個木偶進了大石屋,頭也不回,只得一蹦一蹦的跟進去。


  大石屋內漆黑一片。一進門,一股又濕又冷的氣息就迎面襲來,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而且讓他感覺更不舒服的是,他覺得石屋內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但卻沒有一點活人氣,相反,就連龍大師也蹤跡全無。


  萬里站著不動,一手握緊血木劍,一手打開了手電。只見這石屋很大。至少有四十平米。是扁扁的長方形,不知道為什麼,當場就讓萬里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石棺裡。房間內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傢俱物件,只是牆邊堆放著大片白花花的東西。


  手電筒的光遲疑了下。然後停留在牆邊立著的東西上。


  木偶,還是木偶,真人大小的木偶!一樣的四肢俱全,相貌各異,但也一樣的面目模糊,只是沒有像門外巡夜的木偶一樣穿著衣服,也沒有上過顏色,除了眼睛部位點上濃黑的兩個圓形外,其它部位光滑的木質表面都泛著微弱的白光。


  這些木偶全部依牆擺著,一個挨一個,一層疊一層,一圈又一圈,至少有一百多個,密密麻麻的『站』在四周,讓進到屋子裡來的萬里驀然有被包圍之感。更可怕的是:它們雖然不動也不呼吸,但卻讓他感到它們是有生命的,一個個無語的盯著來人,無論換了什麼角度,那一雙雙又圓又黑的眼睛還是冷冷的盯著他看,讓他沒來由的緊張,額頭滲出了一層細汗。


  「這邊。」龍大師的聲音突然再次傳來,讓萬里大吃一驚,不知道他從哪裡說的話。循聲細看,原來在大石屋的右手邊,有一扇小小的門,看樣子是通向那間小石屋的。


  萬里有些不滿,硬著頭皮走進小石屋去,感覺整個後背被那些木偶盯得發麻,恨不得快點離開這裡,但他盡量保持著平穩的腳步,不想被這古怪的老人看扁了。


  他膽子一向很大,真正活蹦亂跳的異物他可以應付,但這種沉默的威脅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個考驗。


  「你很有膽色。」他一進屋門,就聽到龍大師這麼說。雖然語調還是淡淡的,但總算有一絲讚賞的情緒包含在其中了。


  小石屋同樣漆黑一片,龍大師也沒有要開燈的意思,但萬里還是憑藉手電的光芒看清了小石屋內的情況。小屋比大屋小得多,不足六平米,一個北方農村常見的土炕佔了房間的一半,兩件簡單的傢俱和一些行李——小炕桌,小木箱和被褥擺放在炕的一側,除此之外,房間內就只剩下一個木架子,上面整齊的放著一些雕刻用工具。


  這間石屋沒有那股陰冷潮濕之氣了,而是瀰漫木頭的清香味!


  萬里一時有些疑慮。


  這個瘦小的老人真的是龍大師嗎?為什麼他生活得這麼寒酸和窘迫,這和他想像得大不相同,這樣的世外高人,就算不是道骨仙風。至少也應該似乎瀟灑不羈的模樣,為什麼他感覺龍大師就像個陰魂一樣?不僅如此,他的行為也十分詭異。一個名氣如此之大,地位如此之高的風水師不去研究周易、八卦什麼的,卻去雕刻木偶,而且手工還非常差!


  山下的村民說他是以製作木偶為生,但依他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誰會要這些同真人大小,讓人一看就汗毛直豎的人偶?他不像是手工藝者,倒像是擺弄鬼魂和幽靈的巫師!


  不是他又掉進了什麼陷阱吧?目前這種危機四伏的狀況,他不得不小心一點!


  這麼想著。他就用手電去照龍大師的身體,見他正坐在土炕的一邊,身體完全被中式的服裝包裹起來,只剩下一雙枯瘦的手和一個滿頭白髮的腦袋露在外面。地上,映著他的小黑影子。


  但是,當手電筒的強光照射到他的臉上時,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半睜著,眼珠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沒有人類的正常反應?


  「我是瞎的。」龍大師乾癟的嘴唇動了一下,回答萬里心中的疑問。


  萬里輕輕鬆了口氣。還真怕又遇到什麼意外。對於能和他交流的,無論是人是鬼,他都不怕,但現在情況緊急,他怕的是再繞圈子了。


  他上山前曾經和阮瞻聯繫過,阮瞻說他已經恢復功力了。而現在新鎮中的情況不宜再拖,所以他準備行動。他希望萬里能找到龍大師,因為他需要設計建造這塔的人在鎮外配合他。


  萬里知道,如果他找不到龍大師,阮瞻也會動手的,就算勝算不大也是一樣。阮瞻面對的可是一百七十三個怨靈。這些怨靈的怨氣極深,卻又長年被壓制住,此番放出來,能力自然不能小覷。可是,能制服他們的機會也是稍縱即逝的,因此依阮瞻骨子裡那股悍勇、剛硬之氣,一定會奮力一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是一樣。


  新鎮和舊鎮的情況變化萬端,時機隨時可能出現。所以他們無法約定動手的時間,但萬里很希望可以在他這一方提前準備好,然後等在新鎮外,等阮瞻的信號一到,他就可以出手,不必讓阮瞻發出信號後卻等不到援兵。


  「對不起。」他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點燈了?我並不是木偶,只因為我不需要。」龍大師說,「假如你看清楚我了,請把手電從我的臉上移開可好?」


  一瞬間,萬里還以為龍大師看得見自己探頭探腦的小鬼樣子,尷尬的咳了一聲,急忙收回手電,讓光柱照射到屋頂上。


  「找個地方坐。」龍大師再度發話。


  小石屋裡並沒有凳子,椅子之類的東西,萬里只好依言坐到了炕邊。


  「龍大師,我——」


  「你並不信任我?」龍大師打斷萬里的話,意指他坐得離自己比較遠。


  「我怕您再給我來點什麼考驗。」萬里實話實說,「找到這裡來,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再受不起意外了。」


  這老人家也真是的,明明小石屋有門,偏偏要他從大石屋拐進來,明明是第二次試探他,看他會不會被那詭異的場景嚇翻在地。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會如此生活,為什麼會雕刻那些木偶,為什麼像個幽靈一樣躲在最陰暗處,為什麼我的眼睛是瞎的,因為你在向知情人打聽我時,一定知道我沒有任何殘疾,你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你口中的『龍大師』。那麼我告訴你,我不是。」


  「不是?!」萬里差點沒跳起來。


  「不是。那個所謂的龍大師,在十年前發生那件事時,就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個鬼魂而已。」龍大師歎了口氣。


  萬里沒說話。他能感覺到老人身上微弱的熱氣和呼吸,地上還有影子,不會是鬼魂,只是他在悔恨之中這麼說罷了。不過,這位著名的風水師確實與他想像中不同。沒有那種『天機不可洩露』的高深莫測之感,反而有些直率、咄咄逼人。


  「不管您現在怎麼樣,無論如何您要幫我們這一次。」萬里誠懇的說。


  龍大師又長歎了口氣。神情上全是落寞與無奈,答非所問的道,「只差一個月,就這三十天而已,卻功虧一簣!劫數,真是劫數!」


  「真的——就要化解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可以把他們重新關起來,繼續鎮滿這一個月?」


  龍大師輕微的搖搖頭,苦澀的一笑,「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過,我並不是個有很大法力的人,憑藉的只是多年來對五行和風水的研究,才能佈陣,鎮靈,溝通陰陽的。當年我為了能鎮住他們,花費了所有的力量,所以我才會瞎的。」


  「龍大師——」


  「但也不盡然。」龍大師繼續說下去,「也因為我做的是一件損德的事,表面上說是為了化解他們的戾氣,送他們去往該去之地,實際上我是為了保住一個人,存了私心。這是天譴。是我活該的。我想,你能找到這裡來,說明你已經調查清楚了,你說,我是不是活該?」他抬頭『看』萬里,「哎。我終究是看不開的。」


  「依我看,事已至此,還是看看怎麼才能補救吧。但願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龍大師沉吟著,好像在思考萬里的話,半晌才說,「你——很不錯,膽氣過人。人有一分膽,就有一分機會。只是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無論結果如何,我是非試不可的。」萬里連忙說,「新鎮裡的,是和我有過命交情的朋友,還有我最在意的女人。說什麼我也要救他們出來。」


  「如果我不肯幫呢?」


  「我綁也要把您綁去!」


  「假設我還是不幫忙呢?」


  「那我就宰了那個您保護的人,逼急了我,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里焦急之下,語氣中帶了三分挑釁。


  「他嗎?」龍大手面色平靜,也不生萬里的氣,「紙是包不住火的,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當初就是想把這個火頭撲滅,逆天而行,看來真是螳臂擋車啊。現在這件事抖了出來,他早晚一死,我還怕個什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不幫忙的。這是我的錯,不能牽連了旁人——你老實回答,你的那個朋友,是有天生良能的人嗎?」


  「您知道?」萬里問。


  實際上萬里並不太意外,從他和龍大師接觸的這點時間裡,這位大師處處預知先機。前幾天他在鎮裡曾經聽人說過,龍大師批卦奇準無比,所以不難想像,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從新鎮產生變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龍大師說著回過手來,準確的拉過那個小炕桌,揭開了上面罩著的一塊黑布。


  萬里移過手電的光線,這才發現炕桌上沒有擺著吃喝的東西和用具,而是放著一個模型。不是房地產公司那種展示樓盤的模型,而是像一個軍事推演用的沙盤。沙盤上清晰的劃出一條條橫平豎直的線,看起來就像是街道的樣子,而隔開的小方塊就是建築物。沙盤的中心,有一個裝有水的小碟子,碟子中心立著一個惟妙惟肖的小木塔。


  「看到那座塔了嗎?告訴我,塔周圍是什麼樣的?」龍大師問。


  萬里把手電光全集中在沙盤上,「碟子外圍的沙土很亂,碟子裡的水很渾濁,而這個小木塔在——我的天,它在動!」當他湊近了認真觀察,看到小木塔突然抖動時,著實嚇了一大跳,本能的向後退。


  怎麼回事?龍大師身邊所有的木頭都有生命嗎?


  「這就是了。」龍大師平靜的說,「沙土本來是平整的,水是清澈的,塔是穩穩當當的,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的時候,我自然知道有人破了那裡的風水大陣!」


  「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了,我的法力有限,平時斷陰陽憑藉的只是所熟習的知識。況且,你以為那一個風水陣就能困住那些怨氣沖天的鬼魂嗎?」


  「難道——這十年來,一直是您在這裡守陣嗎?」萬里吸了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龍大師要一個人住在這麼古怪陰冷地方,還用陣法把自己弄得與世隔絕,原來是有這個情由。


  龍大師點了點頭,「還有這些木偶,一共一百七十三個,每一個都有名有姓,和它們的生辰八字一起刻在它們的腦後。我每天夜裡都會把這些特製的木偶擺到院子裡,施以陰陽之法,就是為了平息他們的怨氣,保證那個風水陣不會被衝破!我製作的其它四個木偶,一是為了收留那些可憐的殘魂,二是為了讓他們巡夜,以火光嚇走野獸,因為野獸沒有人類的思維,同時也沒有人類心靈的局限,所以它們不受外圍陣法的迷惑,而它們的氣息是會驚了魂的,會讓這些無知覺的木頭人也成了邪物!」


  「這混蛋!」萬里咬牙罵了一句,罵的是司馬南。


  龍大師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應該說那是個高人。雖然他破了我的風水陣,但我不得不欽佩他。」他苦笑著,「在你看來,或許是這個人攪了局,但在我眼裡,這叫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那天,我正為這些偶人施法,卻感覺他們突然亂走了起來。你要知道,他們只是死物,不過是因為刻在他們腦後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才使它們在我施法時好像有知覺一樣,其實不過只是木頭而已。但那天不同,它們彷彿與新鎮裡的怨靈有了呼應一樣。我急忙撤回陰陽法術,回到屋子裡,雖然我看不到,但也感覺出沙盤變了樣!那時我就知道,有人破了我的局了!」


  正說著,大石屋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細一聽,是有人說話,很多很多人同時說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0 PM
第三十二章  龍大師(下)



  萬里『騰』的站了起來。


  龍大師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毋躁,並向窗口指了指。


  萬里輕巧的跳了過去,側著身向窗外一看,就見一隻也不知道是山豬還是山狗的小獸正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一路上東嗅西嗅的,快到大石屋門前時忽然停住了,喉嚨間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眼看就要狂叫起來了!


  「別讓它叫!」龍大師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急忙吩咐。


  萬里情急之下,見四周也沒有什麼武器,乾脆抓起木架上一柄刀具,對準那動物丟了過去,狠狠打中了它的腰部。那動物『嗷』的叫了一聲,向院門處竄了幾步,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窗口的萬里。那渾身怒張的毛髮,那呲出的獠牙,那幽綠的眼睛,突然讓萬里想起關正的那隻黑貓,心裡一動。


  他迅速轉過身,把木架上的刀具全部抓在手裡,連門也來不及出,直接破窗而出,像玩飛鏢轉盤一樣,把手裡的刻刀一件件全招呼到了小野獸的身上。


  他力量大且鎮靜,那些刀具又非常鋒利,一時間院子裡充斥著那野獸驚恐的『嗚嗚』聲,不但沒能撲過來撕咬萬里,反而被他打得失了凶氣,夾著尾巴逃了出去!


  它前腳消失,萬里後腳就把大門關上,然後迅速跑到大石屋的門邊去,也顧不得腳痛,拿起旁邊的一個大鐵門栓,把門死死縮住!而另一邊,龍大師也反鎖了大小兩間石屋間的門,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站到院子正中,轉身面對石屋。


  他看不見,可對周圍的環境熟悉得有如自己的身體,每一步都不遲疑。


  彭彭彭——


  屋門傳來急促的敲擊聲。同時還有『吱吱咯咯』的古怪叫聲傳來,顯然是那些和新鎮中的怨靈相呼應的木偶被那無緣無故出現的野獸驚了起來!


  「去把屋裡的沙盤拿出來。」龍大師吩咐。「還有,炕箱裡有一個小木匣,也拿來。」


  萬里聞言也不多話,立即進去小石屋拿東西,當他經過那扇兩屋間的木門時,敲擊聲已經響得驚心動魄,那扇厚厚的木門也已開始晃動,彷彿隨時可能倒塌一樣。


  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龍大師在這山裡不建溫暖的木屋,卻建了兩座陰冷但堅固的石屋。為什麼所有的門都那麼堅固,沉重,而且是從外面栓的,原來他早就提防會有這麼一天。讓他格外欽佩的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龍大師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打開木匣,拿出那個黑色瓷瓶和酒瓶。」龍大師聽到萬里的腳步聲走近,繼續吩咐,「把酒瓶中的藥水潑在門上,再抱瓷瓶中的粉末倒在門前的地上。要在門外三米處形成一條半圓形虛線,大約每隔半尺點一個小點就可以。明白嗎?」


  萬里應了一聲。跑過去照辦。


  此時,敲門聲更劇烈了,一下一下的重擊好像砸在人的心上一樣,而當萬里依龍大師的吩咐辦好這些事,那兩扇門已經快散架了!


  「燒!」這次龍大師只說了一個字。


  「燒?」萬里一時沒有理解。


  「你沒有火嗎?」


  「有。」見龍大師一臉平靜,萬里點頭照辦。他從背包中拿出打火機,引燃了一張紙。先去燒兩間石屋間的門。


  紙煤一扔出,那被不指名的藥水澆過的門立即『騰』的一下竄出一條兇猛的火舌,萬里沒想過這燃燒竟然堪比爆炸,差點被灼傷。但他沒有時間細想,趕著去燒大石屋的門,辦好後就退到龍大師身邊去。


  眼見著才一會兒的功夫,石屋厚實的木門已經完全被烈火所吞沒,伴隨著熊熊的火光和『霹霹啪啪』的暴響,轟然倒塌!


  門一燒壞,屋裡那些已經成為邪物的偶人顧不得兇猛的火勢,爭先恐後的向門外擠,包括那些因為挨近門邊,已經被燃著的,像一枝枝燃著的柴棒一樣,搖搖晃晃的衝了出來。


  但是,它們向前的步子一到那黑色粉末所劃的虛線處就停滯不前了,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攔住它們,任它們如何掙扎也不能突破!而且好像有寒風在向裡吹著,讓火苗沿著一個個的木偶一直燒到最裡面去。


  萬里盯著這片刻而成的火海,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前,一百七十三個偶人全部燃著了,發出尖利的慘叫,彷彿有生命一樣,聽得人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看著它們拚命要逃開這無情的火海,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只能在火裡驚恐、瘋狂、又沒有目的的互相衝撞,尋找著根本沒有的出路,萬里的心裡突然產生一種深深的憐憫。


  能夠平安的出生,年老後平靜的死去,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雖然這些木偶是沒有靈魂的,但它們既然和新鎮裡的怨靈相互呼應,也應該算是他們的一絲殘存意識,那麼怨靈們會不會因此而又遭受一遍煎熬呢?他們的死因至今還是個謎,但可以想像也一定經受過烈火的折磨,如今竟然還要再重來一次!


  「他們不會感到實際的痛苦,也不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只是會勾起一些回憶。」龍大師說,「相信這不會影響到你朋友在新鎮裡的行動。」


  萬里轉頭看了龍大師一眼,很懷疑他會讀心術,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在火光的掩映下忽陰忽晴的,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而另一邊,大火繼續燒著,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而且因為所燒的是非普通木偶的緣故,這火竟然燒了一個小時之久才慢慢熄滅,週遭的空氣由炙熱轉為冰冷,兩間石屋的石頭全部被燻黑,而屋子裡面的也只剩下滿地的黑灰!


  「對不起,我沒能阻止那個小獸吠叫,驚了木偶了。」看著滿目瘡痍的石屋,萬里道歉。


  「野獸一進門。它們就已經被驚動了。」龍大師語帶惋惜的說,「那是無法阻止的。好在你及時趕走了野獸,沒有給它們更大的力量。」


  「這下——您要住到哪裡去呢?」萬里看了看天色。


  山裡的黎明來得早,現在又是夏天,所以東方已經出現了一點青灰色的曙光。


  「去我該去的地方。」龍大師第一次用這種深奧的語氣說話,邊說邊從那個木匣中拿出一把黑色的折疊雨傘打開,「我們也走吧。」


  「去哪裡?」因為龍大師並沒有明確說明會和他去新鎮外接應阮瞻,萬里不敢肯定,連忙問了一句。


  「去新鎮。」龍大師長歎一聲,「該結束了!」


  萬里一聽,大喜過望。他歷盡各種艱難險阻來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能找到這位神秘的大師,然後協助阮瞻解開一切的謎團,現在終於可以做到這一點了。


  他背好血木劍,就想去幫龍大師拿東西,哪知道龍大師只肯讓他拿著那個沙盤,那個木匣卻要自己親自背著。


  「你不用緊張,這個沙盤,你只要不把它翻過來,它上面的東西是不會移位的,包括那個水碟在內。」


  萬里半信半疑的試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禁十分驚奇。但不等他稍微滿足一下好奇心。就又被龍大師支使去石屋後推出一輛平板車來。然後拉上龍大師離開。


  龍大師在離開前,還沒忘了和附在巡邏木偶上的幽靈密語了一番,而且他打開的傘一直沒有放下。萬里詢問之下,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決不能被半點陽光照射到。


  也許是他十年來一直呆在這陰暗的小石屋中守陣才造成的吧!


  萬里這樣想著,就和龍大師上路去新鎮的北門。因為據龍大師事先的推算,如果阮瞻今天動手的話。那個方位對他們有利。


  經過那場長時間的大火,萬里的體力恢復了些,而龍大師十分瘦小,所以雖然是山路,萬里還是可以應付,趁著這個機會,他向龍大師打聽新鎮中的事。除了當年這一百七十三人是怎麼死的,龍大師沒有回答以外,其它的事他沒有什麼隱瞞,全部知無不言。


  原來新鎮所有的風水氣全集中在那個塔的位置,新鎮的建設就是先塔而後鎮,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座塔而建的。而之所以選址在這裡,一方面是因為這裡有一處陽氣很足的地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裡原來就是那個窯場。


  萬里的猜測是沒錯的,當年出的第一窯確實是用這一百七十三個的屍體混合了粘土製成的。不過他們不是被活著送進了窯場,而是死後被人毀屍滅跡。這第一窯大部分出的是磚,為了掩人耳目,只有一少部分是瓷器,而這一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為由毀掉了重燒,結果還是製成了磚。


  這些磚都被運到新鎮去蓋了房子,混合在每一棟房子裡。按理說這些房子是不吉利的,可是假如這些怨氣被成功的化解,等大批鎮民搬遷進來,陽氣旺盛,氣息流動,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至於流出的六件瓷器,是因為風勇子強烈的執念,他放不下自己的母親,所以在被製成瓷器後靈魂不去,一直哀求孫老闆的父親。而孫老闆的父親本來就不同意袁鎮長這麼做,事後怕得要命,加上覺得風勇子可憐,又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才偷拿出幾件瓷器。他不知道哪幾件上附了風勇子的殘魂,所以才拿了六件出來。


  龍大師受邀接手這件事後不久,就知道了風勇子的下落,但他有愧於風家,這才裝做不知,他以為風勇子和另兩個不指名的殘魂的事不會影響大局,並沒想到有一天風勇子會成為『幫兇』。


  「這可真是個大工程,怪不得他們在窯場裡秘密待了兩個星期!」萬里咬牙切齒的道,沒想過人可以那麼狠的,而且兇手竟然是鎮民萬分擁戴的一鎮之長,還有許多相關官員。他只是不明白,一個正常的人在那種狀態下是如何做這件事的,對著那麼多屍體。他們不怕嗎?不心虛嗎?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在那個時候。人身上有了邪力?


  龍大師沒有說話。萬里見他不肯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乾脆問些別的。
  

  「您又是怎麼知道阿瞻——我是說我的朋友有天生良能的?」


  「很簡單。你四處找我,我早就知道了,自然會瞭解一番你的情況,況且沙盤上顯示風水大陣破解了以後,新鎮的上面被結界所籠罩,後來這個結界破碎了,又有一個新結界布好,不久這個塔的風水陣有修復的跡象。你又說你有朋友無意中闖入,所以我猜後來進鎮裡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有天生良能,因為那感覺——」龍大師斟酌著措辭,「那感覺很不一般,不是後天能修煉成的。」


  「你覺得他會贏嗎?」


  「你覺得呢?」龍大師反問。


  「他一定會贏,因為他總是贏,雖然每一次都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最後贏得一定是他!」萬里笑了一下,「看我還擔心個什麼勁,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幫他就是了。」


  「對手很強。」
 

  「是啊。我懷疑剛才那個小野獸就是他派來的。所以,我們這麼去幫阿瞻是有風險的。只要不連累您就好了。」


  「連累我嗎——」龍大師輕輕的說,「只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萬里是背對著他拉車的。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語氣裡又是落寞又是驕傲,忽然很為他感到悲涼,這樣一個風水大師竟然因為一點親情的羈絆,而害得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能找出龍大師,完全是因為風勇子的一句話。當時他找風勇子打聽當年的冤案未果,還差點吵了起來,風勇子在激動之下說:好報?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


  後來他想,四舊分子應該就是指和尚,道士什麼的,龍大師這種風水師應該算在其中;另外,風勇子話裡提到了他娘曾經救過這個人,而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侄子背叛了這種恩情。假如罪魁禍首是袁鎮長的話,那麼他就可以猜測,龍大師是袁鎮長的叔叔。


  當時司馬南施邪術讓全城的人都入噩夢,沒人敢和他說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忘了一點,有風勇子守護著他的娘,風娘不會入那個夢。風娘雖然被喪子之痛刺激得思維混亂,但她並沒有瘋,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這當然是難不倒他這個水平很高的心理醫生的。


  所以,他大白天去和風娘說話,風勇子根本無法跳出來阻攔。而風娘很高興有人和她談起往事,萬里也因此順利的得知,她當年救過的人真的是袁鎮長的親叔叔!也就是現在他用平板車拉著的龍大師,原名為袁龍的、名鎮四鄰八鄉的,神秘的風水師!


  這就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抽出這一個,就理順了所有的線索,之後他只要按照正常的手段順籐摸瓜就行了!


  他並不在意龍大師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起因,也不逼迫他。他想龍大師一定有難言之隱,而現在罪魁禍首都找到了,所有罪惡的根源還會弄不清楚嗎?


  想到這兒,萬里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把龍大師平穩的拉到新鎮的北門去。


  到了北門時,天色已經全亮了。


  龍大師下車後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伸手一指,「那個地方有比較高大的樹木嗎?」


  萬里向龍大師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個地方不僅有高大的樹木,而且不止一棵,每一棵也都長得很茂盛,遠遠看去,鬱鬱蔥蔥的。


  其實這個洪清鎮的選址和建設都非常好,依山傍水,除了中間的通向主幹道的柏油路,兩側全是青翠的山林,景色好,環境也佳。不管新鎮裡如何,鎮外面可是像模像樣的。


  「高大的樹木很多。」萬里答了龍大師一句。


  「那好,就照這個方向,扶我一直走過去。」龍大師伸出手。


  萬里連忙扶住他,觸手之間,只覺得他的身體非常寒冷,好在還柔軟,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攙扶的是一具屍體。


  只聽龍大師一路走,一路唸唸有詞,也不知道說的什麼,直走了一百多米出去才停下。所停之處是一個地勢較平的地方,周圍有好幾棵大樹,地上野草叢生。身處其中,彷彿被掩埋在植物裡一樣,如果有人從外面看過來,根本看不到這裡。而在這陽光還不充足的早上,樹叢中的寒意和濕意也陣陣襲來!


  龍大師讓萬里拔了方圓兩米的地方的野草,然後遞給他一個像鏤空的銅鈴樣的東西,「把這個路路通掛在這棵樹上,差不多兩米高就可以。記著,有字的這一面要朝向北門的方向。」


  萬里照做了,而之後龍大師就再不理他,一個人圍著那片小小的空地,以一種奇怪的步法繞著圈子,好像是丈量著什麼,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每當他停頓時,他就從那個小木匣裡拿出一些寫滿了符咒的東西,有小旗子,小鈴鐺,兩寸長的小木劍,還有許多木刻的小牌子插在地上。


  不長時間,空地周圍就佈滿這些奇怪的東西。


  龍大師一抬腳,準確的跨越了空地外圍的障礙,守著那個早已按一定的方位擺好的沙盤坐在地上,掐指一算道:「陣已布好,此處和鎮裡氣脈上的塔是最好的對應點,現在你的朋友可以隨時動手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朵藍色電火花在新鎮中的半空中閃現!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0 PM
第三十三章  靈鬥(上)


  阮瞻一步一步走下塔來。


  塔外,霧氣已經逼近到塔身。原本灰白的霧氣此時已經變成了黑色,像墨汁似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其中,還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彷彿是深陷在無邊的惡夢裡。


  阮瞻鎮定地打開塔門,立即感覺一股透骨的冷風直襲而來。那感覺不只是陰寒而已,還帶著一絲絲無法形容的刺痛,宛如風中有無數根鋼針刺入了他的皮膚。


  他沒有驚慌,而是像彈掉身上的灰塵一樣,隨手在胸口處一拂,立即從身體裡拉出來一件無形的東西。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冷冷地看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透明霧氣轉為一隻焦黑的手,同時他以另一隻手劃了個九龍化骨符一指,讓鬼手從手掌中央燃出一個大洞,無論怎樣掙扎,也沒有逃脫像融化一樣消于無形的命運!


  啊--


  黑霧中傳來一聲哀叫,但阮瞻在戰鬥狀態中是最無情的,根本理也不理,虛空畫符在自己的周身結了一道保護結界,然後抬腳邁出塔門。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黑霧卻好像被狂風吹拂著一樣劇烈地翻滾著,緊緊纏繞在阮瞻的結界外側,不停地想沖擊進來,發出「砰砰砰」的敲打聲。這帶給阮瞻巨大的阻力,使他如逆水行舟一樣,每走一步都相當困難。他皺皺眉頭,把力量集中在一隻手掌上,向前推出,艱難的向前走,彷彿推著一扇看不見的卻又格外沉重的門,不過才一會兒功夫,臉上就滲出了汗水。


  他知道這樣去力拼對自己是不利的,因為他很明白那些怨靈不僅很團結,還在那個附了小夏肉身的怨靈的指揮下進退有序,雖然還不至於會擺下陣法來誅殺自己,但霧色和其中包含的氣息都證明怨靈們很是同心協力,而且不顧一切。


  四周漆黑著,他看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憑著感覺,覺得是來到了湖面迴廊的中間。這並沒有到安全距離,還有可能在打鬥中威脅到塔的安全。但儘管如此,還是給了他向外擴展的空間。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一手撐住了結界壁,一手伸進懷裡。


  他的動作一做出,周圍的黑霧立刻一陣急速的收縮,自結界外圍撤開了一點距離,顯然怨靈們對他是很忌諱的。這給了他一秒鐘的間歇時間,讓他的準備做得更充分,然後一下子收回結界,同時把懷中的東西按照事先計畫好的順序和方位拋向半空之中。


  瞬間,半空中閃過一道道紅光,數十枚符咒停留在半空之中,彼此間呼應著,在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雖然在黑霧的包圍之中,紅光和符力都顯得有些微弱,但卻足夠又把霧氣逼退到三米開外。


  那些符咒是他趁監視者不備時畫的,當時他手中沒有符紙了,所以藉綑綁毛富之機扯碎了他的白襯衣,再以自己的血倉促畫成。這也就是他打倒毛富後,在暗室裡待了那麼久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這符咒的符力打了折扣,只夠他支撐一會兒。


  必須速戰速決!


  念及此,他抬手揮出了一個掌心雷,打向正中的方向。藍色電火花閃過之處,伴隨驚叫之聲,黑霧閃開了一道裂口,像黑色的大幕被拉開了一條縫隙一樣。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還沒等阮瞻看清楚黑霧後有什麼,霧氣又重新融合為一體。


  見狀,阮瞻二話不說,繼續把掌心雷和火手印招呼到黑霧上。他揮出的方向並不確定,但是一招使出就會把黑霧打出一個豁口,雖然那豁口也會馬上合起來,但他這樣接連不斷地打下去,卻使得霧氣中慘叫連連,顯然有不少怨靈傷於阮瞻的掌下,那濃重的黑霧也漸漸稀薄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細小的鏤空,好像整塊的黑色布料,因為存放的時間太久,被蟲蛀了一樣,脆弱不堪,只要一扯就會碎!


  他這一番連續攻擊,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黑霧迫至湖的邊緣,露出了廣場上的方磚!他知道那就是安全的距離了,可以隨意戰鬥而不用擔心毀壞這座鎮魂的塔,所以抓住這個機會,向前移動著,手中動作不停,同時快步逼近了湖邊。


  他走,他頭上的符咒像有意識一樣隨著他的行蹤延伸,隨著距離的拉長,半空中本來密集的符咒變得稀疏起來,紅光越發微弱。好在那光線弱而不滅,黑霧又稀薄了很多,光明的空間擴大了不少,顯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了。


  阮瞻走到了湖邊,定定的站住,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暗自調整著自己的氣息。


  如果要讓他以掌心雷和火手印完全驅散霧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使出這種法術也會耗損他的功力,再用下去,他自己會首先堅持不住。他之所以強行這麼做,就是為了把戰場推遠,也可以創造一個相對不被霧氣侵蝕的空間,這樣對他下一步的行動會有利。


  這些怨靈雖然很怕他的小法術,不過此時卻鐵了心要與他決戰,他們雖然沒有法力,卻有著沖天的怨氣和瘋狂報復的怨念,加之數量眾多,前赴後繼地,一個被他傷到,就有新的怨靈補上,好像沒完沒了一樣,所以並不好對付。


  「打啊,怎麼不打了?沒力氣了?」一個女人諷刺的聲音,在濃霧的背後響起。


  「你可以來試試。」阮瞻赤手空拳,只是左手捏了個奇怪的訣,右手就搭在左手的脈門上。


  「欣欣,跟他拼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叫囂著,顯得極為憤怒。


  阮瞻這才知道,那個占用了小夏肉身的女鬼叫欣欣。


  「三叔不要急,他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有的是精力和他耗,他畢竟是血肉之驅,還能有什麼作為!」欣欣輕蔑地笑了起來,聲音尖細。她一笑,其他的怨靈也跟著笑了起來。一時之間,四周鬼哭狼嚎,陰風習習。


  阮瞻知道這是那個叫欣欣的怨靈在給他施加心理壓力,但他阮瞻是什麼人,比這凶險得多的場面都應付過了,怎麼會受這些小伎倆的影響!


  他直面著傳出話音的黑霧,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穿透這濃稠的霧氣一樣,嘴角扯了扯,竟然好看地微笑了下,卻沒有出聲反駁。但他的這副模樣在怨靈看來,不僅沒有覺得他膽怯,反而在一瞬間被他又自信又傲慢的姿態所折服,感覺到了來自於他的強大壓力!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一會兒,欣欣感到了己方氣勢有要衰弱的可能,立即大叫道:「別怕他,他在使詐!他的傷才恢復,已經不能支撐多久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們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報的!而且他傷了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還用火攻。不能放過他!」


  她情緒激動之極,立即把怨靈們重新煽動了起來,廣場上鬼哭狼嚎聲又起。


  「殺了那麼多人,算了吧。這些殺戮難道不算報仇嗎?」阮瞻平靜地說。


  「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欣欣狂叫,「你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岳小夏,會來到這個鎮上嗎?有誰知道我們都遭受過什麼,誰會為我們伸冤?老天不長眼,讓我們冤沉大海,卻讓惡人逍遙法外,還成了鎮民眼中的英雄,天理在哪裡?」


  「對,我們自己討公道!」一個男人的聲音叫。


  「還不夠嗎?」阮瞻依然不帶任何情緒,「當年的罪魁禍首或者說他們的後人,只剩下馬記者一個人沒死而已。」


  他試圖使雙方不那麼對立,畢竟這些怨靈最開始只是受害者,而且他們也弄死了不少人了,不過他沒有說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左德。


  「罷手吧,仇恨只會讓你們的靈魂不得安寧。」他說。


  「少來說教!冤枉的並不是你!告訴你,我們的報復還遠遠不夠!」欣欣陰笑著,「每個參與的人都要死,包括你和岳小夏在內!」


  「為什麼?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他不怕死,也知道必會和司馬南一搏,但他想把小夏解救出來。他相信萬里這會兒一定在城外等著配合他了,到時候他把小夏交到萬里的手裡,就算他死於司馬南手下,也會安心了。


  「因為幫助我們的人,讓我們拿你和岳小夏的屍體去換當年的主謀者!」欣欣恨恨地說,「主謀者一定要死!否則我們永無寧日!」


  她的話才說完,霧氣中各種憤怒的尖聲怪調也響了起來,重複著「主謀者必死」的話!


  阮瞻的心中一片了然。


  司馬南還真是老謀深算啊!一方面,他破解了鎮住怨靈並試圖化解怨氣的風水大陣,並用結界封住了這座空城,斷絕怨靈與外界的聯繫,鎮死了他們的通路,讓他們只有依靠他;另一方面,他通過控制風勇子和毛富,把當年的參與者,或是他們的後人弄到了這座新鎮來,卻專門留下了主謀者--袁鎮長,好用這個最該死的人來逼迫怨靈們為他服務!


  司馬南想殺了他,卻不願意親自動手,所以就去利用這些不顧一切,只想報仇的怨靈。司馬南用袁鎮長作最香甜的餌,讓怨靈們寧願犧牲一切,也要用他的死換來主謀者!就算最後不成,還是他嬴的話,他也會疲憊不堪,甚至受很重的傷,到時候司馬南就會輕而易舉地打倒他、羞辱他、除掉他!


  另外,他覺得司馬南肯定還有其他花招,比如說對待小夏的問題。


  如果司馬南只想要小夏的屍體,那怨靈早就把小夏殺死一百回了,不必先佔用她的肉身,再把她的魂魄灌注到小瓷娃娃身上那麼麻煩。而且他真的針對小夏的話,他可以自己動手,但他不,因為他很明白小夏是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的。


  欣欣一定沒有完全說實話,司馬南肯定是要求怨靈殺了他,但卻要小夏活著。因為他在提防最差的結果--那就是他不僅贏了怨靈,還保有和司馬南作戰的能力。那樣的話,司馬南就會用小夏作為牽制他的籌碼,利用小夏讓他屈服!


  還有,司馬南不只是想要讓他死而已,他這樣有異能的人,死並不意味著什麼,司馬南是徹底消滅他,讓他灰飛煙滅,好像從沒有在這世界上出現過!


  這符合司馬南一貫的作風--做萬無一失的準備,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把對手趕盡殺絕!


  阮瞻考慮到這裡,心中反而有一絲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小夏的肉身暫時會很安全。不過,他還是決定按自己的計畫行事,誰也不知道打到最後,欣欣為了自保,會不會鋌而走險!


  「我們做個交易,我把袁鎮長給你們,你們放了岳小夏!」阮瞻提議。


  欣欣沒想到他這麼說,愣了一下,但三叔卻突然叫了起來,「別再輕信人了,也別跟他廢話了,宰了他!」


  這個三叔生前好像是很有權威的人,說起話來格外有動員力,所以他此話一出,周圍的環境立即產生了巨大的變化,黑霧本來只是微微翻滾著,現在卻立即洶湧了起來,像黑色的波浪一樣,一副要把阮瞻生吞活剝之勢!


  啊嗚--


  欣欣語調奇怪的尖叫了一聲,只見那圍繞在阮瞻身邊的稀薄黑霧迅速向中間匯集,漸漸的,霧氣不再是漫天遍地的了,而是露出了灰白的天空和腳下的方磚地面,但卻在半空之中形成一條高約三、四米的黑牆圍繞著阮瞻,彷彿一條霧索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雙方再一次對峙,不過這一次的氣氛分外緊張,簡直是一觸即發之勢。這霧索因為集中起所有怨靈的力量,所以顯得格外陰沉、黑暗而沉重,居高臨下地罩在阮瞻身外,襯得阮瞻如怒海裡的一葉扁舟,彷彿隨時都會被吞沒!


  阮瞻傲然地站著不動,遺憾地搖了搖頭,望著霧索下兩條身影,有點身不由己之感。那兩個身影一個是”小夏”,另一個是”趙家遠”,顯然所有怨靈形成的怨氣都是他們兩個控制的,這證明他們是怨靈中怨力最高深的,只要打倒了他們就可以停戰了。


  「現在你可怎麼辦?」”趙家遠”興奮地笑著,但因為靈肉不符,所以聲音和神態不能同時表達情緒,而且臉上的笑容十分扭曲、古怪,更顯得詭異陰森。


  「沒聽過一句話嗎?」阮瞻微瞇起眼睛,「擒賊先擒王!」


  語音未落,他突然大踏步向那兩個”人”走了過去,眼睛盯著他們,一瞬也不瞬。他身上的狠勁和冷酷感嚇壞了”趙家遠”,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抗,瑟縮地向後退了一步,藏在欣欣背後。


  而欣欣也沒想到阮瞻說動就動,但她顯然比”趙家遠”鎮定且怨力更高,只愣了一秒鐘,就雙手向前一揮,大叫著:「殺死他!」


  霧索彷彿蠢蠢欲動的野獸一樣,就等著吞食獵物,所以當「馴獸師」欣欣一聲令下,立即以雷霆之勢,瘋狂地俯衝下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1 PM
第三十四章  靈鬥(中)


  霧索的速度太快了,轉眼間就逼近了符咒所控制的範圍前。符咒所保護的地方雖然不是結界,卻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帶給被籠罩之地光明,也對妖邪之物形成了威攝力。


  但所有的怨力集中起來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攻擊力數倍增強,使得那看不見的網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聽起來像半空中有一個搖搖欲墜的破房子要落到地面上!


  阮瞻又一個掌心雷打出去,想切斷那條霧索,但在半空中卻被斜刺裡飛過來的一塊大石頭攔住,藍色火花把那塊石頭擊得粉碎,石屑從天空中紛紛灑下來。


  轉眼一看,卻是那個欣欣和面目是趙家遠,但不知道是誰的傢伙。他們兩個站在離阮瞻不遠的花池旁邊,隨手抓下花池邊上的大塊水泥和石磚,準備阮瞻一使出法術就用這些來阻擋。


  這一來,阮瞻有點顧此失彼了。他想支撐住這個符網,就無法攻擊那兩個操縱者;如果攻擊這兩個操縱者,就保不住符網。但這兩難的局面不容他多想,只聽「卡噠」一聲,西北角上一張白底紅字的符咒突然變黑,一頭栽落到地面上!


  阮瞻倒退幾步,想去挽救那崩塌的一角,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半空之中像是發生了連鎖效應一樣,「卡噠」之聲不絕,符咒接二連三地墜落下來,交織的紅光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天空又呈現出原有的灰白色。


  這些符咒是用碎布在倉促中畫就的,效力本就有限,所以此刻在霧索的攻擊下迅速崩塌,並沒有出乎阮瞻的預料,他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根本沒機會挽救。好在這符咒形成的網幫助他把作戰的位置從湖中迴廊挪到了廣場上,而且間接促使這漫天的黑霧擰成了一條霧索,讓黑霧不再包圍著整座空城,讓天地間有了些許的光亮,也給了他和怨靈鬥法的空間。


  只是,這無形的網一消失,霧索馬上絞纏了過來,意圖把阮瞻包裹其中!


  阮瞻見狀,立即伸出右手兩指,指向半空之中,同時左手虛空畫了個類似圓形但拖個長尾的符咒,硬生生把向下撲的霧索阻在了半空。


  雙方又形成了對峙之局!


  阮瞻站在湖邊上,右手筆直地指向半空,左手還拖著那個符咒的尾部,卻並不祭出去。另一方面,欣欣和『趙家遠』站在廣場中心,兩個人四隻手用力推動著那條霧索,想讓它更貼近阮瞻的身體。


  在他們的催動下,霧索上下左右地翻騰扭動著,宛如一條妖異的黑蛇,一分一毫地向阮瞻擠壓,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帶著血腥氣的凜冽狂風,捲成一個漩渦,猛烈地吹向阮瞻,讓他連站穩都很困難,眼睛也睜不開,只得半瞇著。


  這股風太大了,除了阮瞻和塔屹立不動外,所有的東西都被狂風捲得偏離了原位,一時之間廣場上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他身後的湖水也被狂風吹得翻起了層層波浪,夾帶著刮骨寒意的浪花擊打到岸邊,濺濕了他全身的衣服,但他依舊一步不退,堅定地站著,神色中沒有一絲慌亂。


  「勒死他!」欣欣大叫著,聲音之激烈宛如野獸的嚎叫。


  阮瞻微側過頭,實在不忍心看她如此喪心病狂的樣子,那可是小夏的身體啊,那麼可愛的臉龐,怎麼能那樣扭曲猙獰?!


  而隨著欣欣的大叫,那霧索更加劇烈的扭動起來,在對峙中漸漸佔了上風,慢慢收緊了包圍圈。


  「再加把勁,他要不行了!」欣欣興奮地再叫,並哈哈地狂笑起來,在她的狂笑聲中,那三米寬的霧索終於纏在了阮瞻的身上,一層一層的,把他從頭到腳完全包裹了起來,好像要把他悶死在裡面,遠遠看來,宛如一隻黑色的蟲繭!


  唯一留在霧索外面的,是阮瞻的左手,那隻一直拖著符咒尾部的左手!


  一邊的欣欣看到了這個情況,很意外為什麼他們的黑索籠罩得住阮瞻的全身,卻包裹不住他的左手?也不明白阮瞻在半空中畫的是什麼怪東西?更不明白為什麼阮瞻只是對抗,卻並不掙扎?她只覺得阮瞻並沒有那個幫助他們的人說的那麼強,是那個人吹噓,還是阮瞻給了他們假象呢?


  她一邊繼續催動力量讓霧索勒緊,一邊疑慮的觀察著阮瞻的動靜,眼見他的左手手指鬆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


  「快放開他!」她本能地大叫,同時放開向前推的雙手。


  然而,來不及了。


  就算她撤回了力量,那霧索也在慣性的作用下,緊纏著阮瞻的身體,而阮瞻停留在外面的那隻手卻徹底鬆開了手指,彷彿放開了什麼東西。


  「哧」的一聲響,就像煙花竄向空中那一瞬的聲音,但之後卻並沒有美麗的煙花綻放,而是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微風在空中兜轉了一個圈,在阮瞻頭頂上消失不見!


  他畫的不是符咒吧?欣欣驚恐地想。


  剛才見阮瞻的左手比畫了幾下,還以為他是在狂風之中站不穩才有的掙扎動作,並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如今看來,他大概是要施法術!


  那人說過,阮瞻很厲害。她不是不相信的,因為他能打出那個讓他們一沾上就會分崩離析的藍色電火花,輕輕鬆鬆一揮手就有一團火飛出來,可是她更相信他們集體的力量,相信她自己的組織和計劃,更相信強烈的怨念能摧毀一切!


  可是現在,她竟然有些懷疑了。


  只見阮瞻還是一動不動,他身外的霧索卻不再收緊了,大概是聽到了欣欣的話,想放開阮瞻。可是,此刻它想離開卻離不開了,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附著它,根本不放手,任它抖動了好幾下,卻還是保持著原樣!


  「快退回來!」欣欣再度大叫,伸出雙手,做著向回拉的姿勢。但空中忽然出現一絲說不清哪裡來的熱力,燙得她立即鬆手。


  沒等她呼痛出口,一道白光閃現在她的面前,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那白光不是出自半空之中,也不是出於其他地方,而是來自阮瞻的身體上!


  確切的說,是來自霧索的內部!


  「放過我們--放我們出去!」


  熟悉的慘叫和哀嚎聲從霧索中傳出來,那是怨靈們的哭泣和懇求,這讓欣欣想起了出事那一夜。她不想再聽下去,可她的同伴還是無法從阮瞻的周圍脫身,只任憑那些白光一道道從霧索上穿透,好像本來堅固的牆壁上被鉆出一個個小孔,直至最後完全崩塌一樣!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包裹在阮瞻腹部以上的霧索折斷了很大一塊,從他的身上脫落,露出他毫髮無損的上半身。而那折斷的部分則直接墜落在地上,化為幾塊焦黑的殘肢,掙扎著向廣場中爬去。


  「放手!否則我毀了這個女人的肉身!」欣欣焦急萬分,向阮瞻所在的方向衝了幾步,一隻鬼手變化成一柄亮閃閃的匕首,指向自己的咽喉。


  阮瞻冷笑一聲,「我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要趕盡殺絕的,不肯留給別人一點活命的機會。不要從被害者變為害人者--這個道理你根本不懂!」


  「你放不放?」


  「你不敢殺她,那個幫你們的人,要的是活著的她,不是嗎?」阮瞻隨手拉下一塊霧索丟在地上,雖然還是站著不動,卻把自己的右手也解放了出來。


  「你怎麼--」欣欣沒料到騙不住阮瞻,差點衝口說出實話。


  「那個人了解我,我何嘗不了解他呢!」他說著又在半空中畫了個符咒,「你放開她,也許我會仁慈一點,不做絕人後路的事!」


  見阮瞻不受威脅,欣欣一時之間無計可施,但她隨即靈機一動,把那柄匕首慢慢移至臉龐上,微微一笑,「沒錯,那個人要的是活著的岳小夏,不過,我不必非殺了她不可。你說,我戳瞎她一隻眼睛如何?或者,兩隻?再割斷她的舌頭?怎樣?我讓你來選擇!」


  阮瞻的臉色變了。


  他的眼神裡有一絲憤怒,但動作卻沒有猶豫,大聲念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


  只見殘留在他身上的霧索像被突然釋放一樣驀然鬆脫,「吧噠」一聲落在地上,也變成無數焦黑的屍塊,以人類無法想像的動作飛快地爬到廣場中心去,躲在欣欣的周圍!


  此刻廣場的上空已經沒有一絲霧氣了,只是還陰沉沉的,根本看不到日月星辰。而地面上的情景則詭異極了,阮瞻傲然站在湖邊,廣場中心站著一個面容俏麗但膚色慘白的女人,在她腳下的地上,堆滿了焦黑的屍塊!


  阮瞻一指欣欣,「放開你的爪子,傷害她的後果你承受不了!」


  欣欣冷笑著,「不用來威脅我。不過我不會輕易傷她,她可是我的籌碼呢!」話雖如此說,她還是鬆開了手,對阮瞻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還是有點害怕。


  「我不會讓你拿她當籌碼的。」阮瞻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嘴唇微動,一手快速畫了個符咒。


  他的聲音太小,動作古怪,欣欣還沒有明白他要幹什麼,阮瞻就突然欺身而近,只一瞬間就到了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脈門,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打在呆站一邊的『趙家遠』的頭頂上!


  他要把小夏的肉身搶過來,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可以讓他瞬間移動,已經完全沒有了霧氣的空間也能讓他隨意而為。


  至於趙家遠,他已經死了,根本不必在意那具皮囊,但他不要怨靈再附上屍身來妨礙他的下一步行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2 PM
第三十五章  靈鬥(下)


  啊--


  一條細小的黑影從『趙家遠』的頭頂上抽離了出去,他的肉身也隨即委頓在地,軟軟的如蛻下的蛇皮一樣癱在地上。而欣欣同樣沒有逃開,被阮瞻連人帶魂全部抓在手中!


  「放開我!」欣欣大叫。


  「可以,但是要給你點教訓。」阮瞻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咬破右手中指,在『小夏』眉心畫了一個彎曲的符咒,同時按住他脈門的左手一鬆,狠狠地向『小夏』的臉上打去。


  伴隨著清脆的耳光聲,小夏的頭頂也竄出一條影子,之後身體同樣軟倒,但阮瞻眼疾手快,在她就要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間把她攔腰抱住。


  再看那影子,似乎是被一股極大的外力猛推出來,脫離小夏的身體後,身後拖著一線細細的粉末,好像受傷後流出的血一樣。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衝出幾米,直到撞上一個花池,才隱沒無形。而當她消失的瞬間,小夏眉心的血符咒也不見了。


  「果然有點道行。」阮瞻看著欣欣的影子遁走,輕喃了一句。


  欣欣的影子非常完整,不似其他魂魄那樣有各種各樣的殘缺,而且影子也不是黑色的,倒像是一塊燒紅的炭一樣紅通通的,這證明她修練全了自身,怨力自然是這些怨靈中最高深的,所以她縱然被他傷到,也能迅速躲藏起來。


  而阮瞻不讓她自由脫離小夏的身體,非要由他震出來,正是為了讓她受傷。不是他殘忍,而是他要安全地把小夏的身體送回塔裡去,不能在自己身後擺下一個定時炸彈。沒有這個欣欣,那些怨靈不過是一盤散沙,這對他們而言是最有利的。


  他看也不看滿地爬來爬去的殘塊,彎身把小夏溫柔地抱在懷裡,慢慢向塔裡走去。


  這樣,他所計畫的行動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化解怨氣形成的黑霧,不用再在被圍困的環境中作戰,而且拿回了小夏的肉身。


  他單膝跪在地上,慢慢的把小夏的身體在地上放平,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她嬌嫩的臉上,已經紅腫不堪,一個掌印明顯地擺在那裡,是他剛剛震出欣欣時打的,當時他沒有選擇的餘地,此刻卻滿心後悔。


  他有多久沒有見她了?他說不清楚。在家的時候,小夏總找機會泡他的酒吧,隔三差五就會見面。後來,她被派來做普法宣傳工作,他暗自擔心這是司馬南的陰謀,所以一直暗中跟著她,這樣也可以常常見到她。再後來,在這空城中,他一直努力隱藏的感情不可抵制地爆發出來,她還是在他身邊。


  只是,那時候他的眼睛看不見,那應該算沒見到她吧?


  她的臉冰一樣涼,但是觸感還是細滑柔軟,讓他的手流連忘返,一再摩梭--她飽滿的額頭、細細的柳眉,緊閉著的嫵媚眼睛,微翹的鼻子,大小適中的豐滿紅唇--


  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的嘴唇上,那是他兩次吻過的,每一次都讓他心醉神迷。什麼時候這麼愛她的?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可是怎麼就毫無預兆地陷了進去?


  此刻那紅唇對他有太大的吸引力,誘使他慢慢俯下身去,輕輕吻著。而她如石雕一樣沒有反應,讓他意識到她的靈魂沒有回位。


  他強迫自己立起身來,告誡自己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還有許多困難的事等著他去做,很多的問題沒有解決,很多的戰鬥等著他去面對。


  他調整了一下心緒,然後伸手入懷,去拿小夏的瓷像,但一摸之下才發現,衣袋空了!再摸兩側的口袋,馬記者和阿百都還在!只有小夏附身的瓷娃娃不見了!


  阮瞻的手一直按在胸口的衣袋處,面無表情,彷彿想著什麼。他就那麼站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一層大廳的中心,站在那一大八小共九個的銅鐘前面,迅速衡量了一下,選中了最靠近牆壁的那個小銅鐘,用力掀開,再轉回去把小夏抱了過來,快速且小心地把她柔軟的肉身盤膝安置好,輕吻了她一下,再把阿百和馬記者的瓷像放在她身邊。


  「阿百,請你看著她。」他誠懇地對阿百說。


  本來,為了怕在戰鬥中傷了這些瓷像,他封住了他們所有的感官和魂氣,但他明白阿百以前是那麼著名的雅禁,就算目前功力衰退到幾乎為零,但還是比普通人有靈力,一定可以自保並保護小夏的。


  阿百的瓷像抖了兩抖。


  「我不能撤掉封印。」阮瞻明白阿百的意思,「這裡的銅鐘不是平常之物,有很強的罡氣,所有魂體都不敢擅近,所以待在這裡才能保護你們,如果解了封印,你們反而不能躲在裡面了。」


  他說完,又深深看了小夏一眼,才用那個銅鐘把她罩在其中。


  做完這一切,他倚在牆壁上調整了一下呼吸。這銅鐘很有些重量,雖然他力氣不小,但要小心地輕拿輕放,不要傷到小夏又不要讓外面能聽到搬動的聲響,還是累得他夠嗆。


  然而這時,塔外卻傳來欣欣尖利的呼叫聲,「姓阮的,給我滾出來!」


  阮瞻沒有答腔,只抬手連續打出了三個掌心雷。


  「啪啪啪」三聲暴響,三個掌心雷融為一個超大的藍色火花,直接破門而出!但奇怪的是,這個超大掌心雷並沒有走一條直線,而是在出了湖心的位置突然急轉了個彎,竄向半空之中!


  塔外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或者說是飄滿了奇形怪狀的人形,除了一個紅通通的有完整的形狀,其餘的全是焦黑色,而且殘缺不全,有的沒有頭、有的沒有手、有的沒有腳、有的乾脆沒有整個半身或者在身體中央有個大洞!遠遠看去,像一堆燃盡的枯柴,只在最前端有一塊沒有熄滅的火炭。


  掌心雷打出的時候,廣場上的『人』都嚇了一跳,對這類正陽之物的恐怖使他們本能地驚呼出聲,瞬間隱沒於地面不敢出來。只有站在最前面的紅影沒有閃開,親眼目睹了掌心雷詭異的轉彎,衝向空中。


  「欣欣姐,姓阮的力氣快耗盡了。」一個相對完整,只缺少了一隻手的人形從地面上站出來,貼近了紅影興奮的說,「他的電火花都打不直了。」聽聲音正是那個佔用了趙家遠肉身的那個怨靈,叫做冬子的。


  欣欣沒有說話。因為沒有面目和五官,也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只是語氣有些疑慮的道:「但願他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冬子瑟縮了一下,明顯對阮瞻有所忌憚,「應該不會吧?難道他在找幫手?」


  欣欣咬牙道,「不管他有沒有幫手,反正新鎮被封了,沒有人可以出入。現在我們是關在一個魚缸裡的魚,不是吃了他,就是被他吃掉。如果連他也治不了,我們就不用想報仇了!難道我們的冤屈就白受了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很大聲,讓廣場地面下的每一個怨靈都聽得清清楚楚,明白眼前的形勢和她說的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沒有一點退路!


  「一定要報仇,這麼多年來,不是就為了報仇,我們才忍受著被鎮之苦,堅持到現在嗎?為什麼我們要枉死,兇手卻逍遙法外?現在願望就要完全實現了,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退縮!這不公平,我非要討個公道。就算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欣欣繼續發狠地說。


  如果說剛剛的話讓其他的怨靈明白了形勢,她現在的話則激發了他們的怨念和狠勁,又一次下定決心和阮瞻拼死對抗!於是,他們紛紛從地面下竄了出來,重新聚集到了欣欣身邊。


  欣欣看了一眼廣場上的同伴,慢慢伸手向身邊的花池裡一抓。花叢中,一個小瓷娃娃立即飛了出來,落入欣欣的掌中,正是小夏的瓷像。


  「姓阮的,你再不出來,我摔碎了這個瓷娃娃,讓你的心上人死的透透的!我數三聲,一、二--」


  她的『三』字還沒出口,已經被掌心雷炸得破敗不堪的那扇塔門『嘩啦』一聲轟然向外倒下。接著,阮瞻從塔裡面走了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走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手上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整個人看起來像冰刃一樣冷酷而鋒利,好像掌握生殺大權的王者面對著虛弱的叛軍一樣。


  「我來了,有什麼指教?」他站到湖邊,冷冷地問。


  欣欣不願被他的氣勢壓倒,舉起了手中的瓷像,「你是要她的命,還是你的命?」


  「這不由你做主。」阮瞻想也沒想,幽黑如潭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欣欣,「我說過了,傷害她的後果你承受不了,看來你並不相信。」


  哈哈哈哈--


  欣欣爆發出一陣狂笑,其他的怨靈也一起大笑了起來,「別胡吹大氣了,她的魂魄在我的手上,你憑什麼這麼說?你以為那個幫我們的人要活著的岳小夏,我就不敢殺她嗎?生死關頭,誰還顧得承諾,只顧著眼下吧。所以,你說是不是由我做主呢?」


  阮瞻搖了搖頭,「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句話一點沒錯。假如我剛才施以重手,你現在早就滾回地獄去了,還有資格在這裡威脅我嗎?」他的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語氣中卻有著一絲憤怒、一絲輕蔑、還有一絲憐憫,「我再奉勸你一句--回頭是岸。假如你此刻罷手,我保證會想辦法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你們也給自己一個好好重生的機會。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可以永遠埋在地下的,你們的冤枉也是一樣,但假如你非要逼我,我也不能束手待斃。」


  欣欣冷笑了一聲,忽然做了個把手中瓷像摔到地面的動作,阮瞻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但隨即就發現上了當。


  「沒錯,你的法力很高。可惜你有寶貝在我手上,我還怕打不嬴你嗎?」欣欣晃了晃手中的瓷娃娃,「這一招怎麼樣?」


  「非常卑鄙!」


  「我卑鄙?還有更卑鄙的哪!」


  「你想要怎麼樣?直說吧!」阮瞻冷冷地說,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欣欣非常惱火於阮瞻強硬的態度,卻又無可奈何。這個男人太強了,甚至比那個幫他們的人還要強大。不是說法力,而是他身上又韌又冷、什麼也壓不倒的強悍、果敢的氣質。她現在明白那個人為什麼要阮瞻死了,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只要阮瞻活著,那個人一定得不到安寧。


  她一直落在下風,根本翻不過身來,現在她決定破釜沉舟,把這法寶用個徹底!她要報仇,所有傷害她的,傷害村人的人都要死!何況,她現在忌妒得發瘋。阮瞻和岳小夏多麼相愛啊,可以為對方捨下性命!可她呢,她也可以為她的心上人犧牲,但她的心上人卻真的犧牲了她,毫不猶豫的。


  憑什麼一樣是女人,岳小夏就可以得到她用盡生命也沒有得到的東西?這樣也是一種不公平,所以她要讓岳小夏也不幸!


  「再問一句,你要她的命,還是你的命。」


  「如果你非要問--她的!」阮瞻立即回答,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更激起了欣欣無比的仇恨。她一揮手,身後所有的殘魂全部挨近了她,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連在了一起。


  「我要你不要動,先接我一招。」欣欣輕輕地說,語氣中透著威脅,「如果你敢還手或者防守、躲閃,我馬上摔了這個死丫頭,帶她一起下地獄。假如你接得住我這一招,我就把她還給你。」


  「你不是說在生死關頭,不會信守承諾嗎?」


  「你沒的選擇。」欣欣惡狠狠的,「還有,別再威脅我們了,那非常愚蠢,對豁出一切的我們來說,死都死了,還會怕再死一次嗎?」


  「我從不威脅任何人,那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別廢話,答不答應?」


  「那就快點吧,早完早了。」阮瞻把手插進褲袋裡,一副根本不把對方放在心上的態度。


  欣欣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只發狠一樣伸手抓向地面,立即有一團黑氣聚集在她的手裡,迅速化為一把尖利的武器,足有一尺多長。


  她一手還高舉著小夏的瓷像,另一手抓著這柄利劍,抬頭看了阮瞻一眼,見阮瞻動也不動,漠然地注視著她。


  一時之間,她忽然有些沒有把握,但她知道這時候不能猶豫,於是把心一橫,像投標槍一樣,用盡力氣把那利器向阮瞻投了過去。


  黑色利器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疾射而去,連怨靈都為阮瞻捏了一把汗,但阮瞻卻真的安然地站著,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讓欣欣在一瞬間以為阮瞻會有什麼陰謀或者防護。


  然而眨眼間,只聽『噗』的一聲,那利器沒有任何阻礙地刺入了阮瞻右肩,阮瞻根本沒有反抗,任憑那利器穿肩而過,然後化為一股黑氣纏繞在他的肩膀上。


  鮮血瞬間染紅了阮瞻的半邊衣服,他晃了晃,臉孔雪白,但卻沒有挪動腳步,只是伸出了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把手從褲袋中拿了出來,顯然他的整個右臂都不能動了。


  「還有什麼條件,一起開出來。」他的語調依然平靜。


  欣欣愣了,沒想到他的個性強悍到如此地步,根本不拿損失一條手臂當回事。她之所以沒有直接打他的要害,就是怕他答應得雖然好,但當生命受到威脅時還會防護或者反擊。那是人的求生本能和自私本能,也是她最要提防的。


  她的心裡其實是怕的,因為阮瞻有強大的法力,她怕他的反擊自然產生的力量會傷了他們這一方,所以才打了他的右臂。她想試探,假如他閃躲了,她可以繼續用手中的瓷像威脅他;假如他沒有躲閃,她也廢了他一隻手,讓他不能畫符,他們的勝算自然大了很多。現在看阮瞻果然不躲閃,有點後悔膽子為什麼那麼小,沒有直接殺死他!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有其他的方法置他於死地!


  「你行!我服了你!」欣欣陰險地笑,「衝著你遵守了諾言,就把這個女人的瓷像還給你!」


  語音未落,她把手臂伸向腦後,然後用力將手中的瓷像丟了出去。只是這一次,她丟的方向不是阮瞻身邊,而是湖水的方向,之後她『啊嗚』的大聲怪叫。


  隨著她的叫喊,那些怨靈訓練有素的向她身邊集中,直到全部挨擠在一起,把所有的怨力匯集到她的身上!


  這就是她的計劃!她打不過阮瞻,即使有他們全體團結在一起,即使她手中有小夏的瓷像這件法寶也是一樣,所以她要先用計--先打傷他一隻手臂,然後把瓷像扔到湖面上。這樣阮瞻要想保住小夏的命就勢必要飛身到湖的上方,這個時候,她就用他們殘存的力量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人在半空,一隻手不能用,另一隻手要接住他的心上人的瓷像,根本沒有餘力反擊。這一擊就算打他不死,或者他在生死關頭選擇了保自己的命,防住了他們的攻擊,他也一定會落在湖裡。畢竟他是人,不能飛,僅剩的左手能自保就不錯了,絕不可能直達湖的對面。


  游泳,他或許是會的,但是他是躲不過湖裡那些會吞食掉一切的怨靈!那是那個幫助他們的人弄來放入湖中的,別說是人了,連魂體落入湖中也會被吞噬乾淨!


  那就是一個死亡的陷阱!


  她這樣想著,就見阮瞻果然不出所料,飛身向湖心跌去,直伸著左手,不顧一切地要把小夏的瓷像接到手中,根本不顧忌廣場這一方和湖水下的情況,門戶大開!


  「去死吧!」她瘋狂的尖叫著,把匯集起來的強大力量化為一股筆直的黑煙,向阮瞻的胸口重擊過去!


  『砰』的一聲,黑煙正中阮瞻的前胸,讓他的身體在空中又向前飛了很遠,然後重重落在水裡!


  空中,有一篷細細的血雨;水中,波浪湧動;阮瞻的手中,緊握著小夏的瓷像!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3 PM
第三十六章 鎮靈


  打中了!

  欣欣興奮地想。但她不敢大意,率領她的同伴跑到湖邊,向水面望去!



  這湖中被那個幫他們的人放入了一些兇殘的怨靈,雖然只是一些惡鬼的魂魄殘渣,也只能化作一排排牙齒的樣子,但卻極其厲害,比世界上最可怕的猛獸還要嗜血,無論甚麼東西掉落在湖水中就會被吞食得一點不剩,肉身、魂魄、甚至能量!



  湖水平時是清澈的,和一般的湖沒有任何區別,但當它們要浮上來前,湖面就會變成鏽鐵板一樣的紅褐色,而且水面波紋不動,彷彿連水也死去了。直到它們開始吞食獵物時,水面又會翻騰得如同煮沸的水!



  連他們都怕靠近這個湖,何況只是血肉之軀的阮瞻!如果阮瞻在半空中被打死了算他運氣,否則他只會死得更慘!



  可惜為了誘捕阮瞻搭上了岳小夏,這對那個人有點沒法交待,可是如果能除掉阮瞻,想必那個人會很高興,會忽略這一點小小的過失,把袁鎮長給他們吧!



  只見阮瞻落下之處,一個大水花還在翻動不只,震盪得水面波浪蕩漾,好像他依舊在向下沉。而此時的湖面已經混濁起來,站在湖邊根本看不清水裡的情況,並且隨著水面漸漸散發出一股沉沉的死氣,無數森森的白牙也浮上了水面!



  ”他在下面!”也不管那些牙齒是否聽得懂,欣欣大叫。



  她的叫喊驚動了那些化身為牙齒的惡靈殘魂,’唰’地一下。它們全向湖邊集中了過來。上下齒’卡卡’地扣動著,一副急不可耐的樣

子。



  欣欣向後急退兩步,但手還是指向湖水中間,意為告訴那些惡靈,阮瞻在下面。



  她現在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阮瞻下沉的時間太長了,且不說這湖並沒有那麼深,就是按常理來說,一個人掉入水中,他應該努力向上浮才對,除非阮瞻在半空中真的被打死了!



  但是他有那麼軟弱嗎?她不敢相信!



  白牙徒勞地撞擊了一會兒湖岸,然後突然轉向。爭先恐後地向下潛到湖里,好像終於明白了欣欣的話 - 獵物在湖底!



  湖面上翻起一大片白色水花,彷彿捕魚網剛剛拉上水面時,無數魚兒的無望掙扎。接著,湖面變得更加激盪,在那些白牙下潛處隱隱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不停地轉著。但沒有往裡吸入甚麼東西,反而有一副副牙齒被拋了出來!



  那些白牙被拋到半空之中,甩出很遠,有些副直接甩到了岸邊。驚呼聲中,岸上的觀戰者嚇得紛紛後退,但那些白牙卻並沒有撲過來咬噬他們,而是沒等落地就碎成了粉末,而後憑空消失無蹤!



  ”大家不要走遠,做好準備!”欣欣緊張地吩咐。


  現在可以肯定阮瞻沒有死。此刻正在和這些化為牙齒的惡靈搏鬥。他一直下潛,可能就是知道這些惡靈的厲害,所以試圖從水下游到其他地方逃脫,但這些惡靈還是發現了他!



  從目前的戰況看,有一些惡靈被他打得形神俱滅了。這讓欣欣有一絲恐懼,有點兔死狐悲之感。但另一方面,她還是覺得阮瞻會死在惡靈的口中,畢竟他們的數量眾多,也不知道甚麼是害怕和逃避,全部的意識只是吞食的本能。



  不過,她還是要提早做準備,假如阮瞻真的那麼大本事,可能從這些惡靈嘴裡逃生,等他上岸後,她要全力送他去見閻王!



  水面還在翻騰著,漩渦依舊快速的旋轉著,一副副牙齒也繼續被拋出來,在半空中’死亡’,彷彿水底的打鬥更加劇烈了。正當岸邊焦急觀望的欣欣等不及結果,決定想辦法幫惡靈一把的時候,水面忽然平靜下來。而後,一股鮮血從水底下冒出來,染紅了一片水面。



  阮瞻死了!他終於死了!



  欣欣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幾乎高聲大叫,但她還沒有叫出聲,水面上的情景又讓她把歡呼聲生生哽在了喉嚨。只見水面上有一條隱約水線,慢慢向塔的方向游動,當這條水線一到這塔的基座時,一個人渾身是血的人影從水中艱難地爬上岸來,一下撲倒在地,劇烈的喘息著!



  他的臉向下趴在地面上,向前伸著的左手中,小心翼翼地握著一個小瓷娃娃,右手無力的掛在身體一側,顯然根本不能動。雖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不過以他的狀態,還有他修長結實的身材上來看,不是阮瞻又是誰?



  他真是強阿!連那些兇殘惡極的惡靈都對付不了他,還是讓他活著逃出了湖水!不過此刻卻也彷彿疲勞之極,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趴在地上不能動,連近在咫尺的保護塔也進不了!




  看到此情此景,欣欣的心先是一涼,隨後馬上又被一股狠勁代替!




  她怪叫一聲,招集她的同伴把力量全部匯集起來給她,她要給阮瞻最後的、卻致命的打擊。他現在動也動不了,根本不能還手了!




  感覺著力量在自己的身上聚集,她死盯著阮瞻。而阮瞻似乎聽到她招集力量的呼叫,掙扎著想站起來,雖然還是沒有成功,但卻坐直了身體。他把小瓷瓶放入口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孔面對著她!




  ”你非死不可!”她大聲說,同時把所有的力量都毫無保留的向阮瞻揮了過去。




  她相信,如果這次阮瞻再中招,就絕沒有活路了!而阮瞻坐在塔下動也不動,只勉力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虛空畫了個符。




  一團黑氣筆直地向阮瞻疾射過去,帶著狂風和壓迫式的打擊力,眼見著就要擊中阮瞻的身體了。卻突然在他身前向上移了幾米。好像有人托了那團黑氣一下,所以它根本沒傷到阮瞻,只是把阮瞻帶倒了,然後打在了塔身上。





  ’澎’地一聲巨響!黑氣的巨大力量把塔的第三層打下了一個角,泥沙和碎石雨一樣紛紛落下,碰到了地面上,破得阮瞻不得不手腳並用地拼命站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衣帶裡的瓷像掉在了地上,’啪’地摔得粉碎。但他竟然沒精力顧及,踉踉蹌蹌地走進塔裡去,在塔的外檐牆上留下了一串怵目驚心的血手印。




  而當他的腳一踏進塔裡。那個對怨靈具有巨大威攝作用的塔忽然起了變化!




  本來這座塔在怨靈們眼中是非常有威勢地,稍一靠近就會感覺到有吸附力,即使被那個幫助他們的人破壞了風水大陣,他們也不敢再進入其中,幾個能再度進入的也要以借助它們全體的力量才能來去自如,而此刻這種威勢卻突然消失了。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讓它們感覺那塔所有的鎮力全部無影無蹤。




  另外,塔的外檐本來綠瓦紅晼A顏色極其鮮艷美麗,而此刻卻忽然黯淡了下來,整座塔給人陳舊破敗之感,彷彿被一層黑沙壟罩了一樣。細一看,整座塔都被一層黑氣所包圍,正是被欣欣打出的、怨靈們全體的力量!




  還有。廣場的花草因為這座塔的力量還在,一直正常的生長著,現在卻一瞬間全部枯萎了!




  欣欣和她的同伴一樣,愣在當地好久才意識到發生了甚麼-他們的力量雖然沒有殺死阮瞻,卻破壞了塔能。這樣就再也沒有甚麼可以鎮住他們了,他們還有甚麼可怕的!



  ”追進去,宰了阮瞻!”沒等欣欣下令,冬子先興奮地叫了起來。



  話音才落,那些怨靈就按耐不住地看向欣欣。




  欣欣見剛才阮瞻連岳小夏的瓷像摔碎了都來不及管,認為他一定再沒力氣反抗,於是點了點頭。她一表示同意,怨靈們立即一窩蜂地衝進了塔裡!




  一樓,那銅鐘的罡氣還在,他們不願意久待,二樓、三樓上,根本沒有阮瞻的影子。




  ”這小子跑得真快!”缺了兩腿的三叔說著,伸手向上一指”一定躲在頂層的暗室裡!”




  儘管塔能消失了,怨靈們還是不願碰地面中心的八卦圖形,因此沒有穿頂而上,而是從樓梯處爭先恐後的急速飄上樓去。




  直到八樓上,才看到阮瞻在那個八卦圖的旁邊,疲憊不堪的半躺半坐著。




  ”小子,很厲害嘛,可是你也有今天!”冬子狂妄地叫囂。




  阮瞻不說話,只從身後抽出一塊黑得發亮的竹片。



  ”你以這個破竹片子當武器嗎?”不知道哪一個怨靈嘲笑地問,這引起了一陣鬼哭狼嚎式的笑聲。




  阮瞻搖搖頭,那種悲憫的神色又出現在他蒼白的臉上,”上面的我已經安裝好了。”




  ”這小子瘋了,說的是什麼?”又一個怨靈說。



  阮瞻看了看欣欣,她是最後一個上來的,此刻正疑慮地看著阮瞻,心中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給過妳機會,兩次。”阮瞻邊說邊指指頭頂。



  他頭頂上,那個八卦已經完整了。



  欣欣心裡’咯登’一下,那不好的預感一瞬間清晰起來,她明白了,而且馬上被無限的絕望和驚恐所代替,”快點離開這兒!”她喊得聲音都岔了,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怨靈們一愣神的功夫,阮瞻俯下身去,把那個黑竹片準確地安放在地上的八卦圖形上,同時輕喃一句,”萬里,撤了塔的封印吧!”




  一瞬間,無形的巨大吸力突然出現,那熟悉的感覺驚得怨靈們四處亂竄,驚惶失措的不知道要躲去哪裡。然而躲藏根本沒有任何用處,那絕對的鎮力讓他們無力反抗,伴隨著’嗖嗖’的風聲,怨靈們一個個被收回了木架子上屬於自己的瓷像裡!




  ”你設計陷害我們!”欣欣淒厲地尖叫,拼命扒住樓欄杆,不肯重新被收回到瓷像裡,儘管她的雙腿已經被吸力拉得成了一抹紅色的煙!




  和她一樣還在掙扎的還有兩個怨靈,一個是冬子,一個是那個附過劉紅肉身的怨靈。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阮瞻還是保持著半躺半坐的姿態,一句話不說,只是冷酷地看著。此刻他卻慢慢坐直了身體,隨隨便便一揮手,也不知他從哪裡就祭出一個小小的金屬幡,待這個幡大到一定高度後,欣欣等三個怨靈就再也無法抵抗,全部被收了進去,幡也重重落在地上!




  阮瞻看著那個幡抖動了一陣後終於平靜下來,長噓了口氣,安心地躺在地上。




  好險!終於把怨靈重新又收回來了!



  當時他沒有完全修好塔裡的風水大陣,剩下八樓的兩個八卦圖形沒有修復,就是為了把這些怨靈吸引進來。假設當時全修好了,塔能強大,怨靈們怎麼肯乖乖進塔來。




  這些怨靈怨念極深,被釋放後能量巨大,假如他們分散開並躲藏起來,沒人能夠治得住,也沒有辦法一一收回,只會遺留下無數的禍根,只有把他們引回塔裡,重新鎮起來一途。




  所以,他一直想辦法誘使他們進塔,並且期望萬里能夠找到龍大師,配合他把殘缺的塔能封印,讓怨靈們以為塔完全變了,放鬆警惕,並跑進來追殺他,這樣才能成功。




  他就知道是可以依賴萬里的,如果不是他和龍大師在城外的某個地方配合,他也不可能這麼順利騙倒怨靈。他們之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默契是致勝的法寶!




  不過,所有的戰鬥都是真實的,只是他傷得並沒有那麼重而已。為了讓那個精明的欣欣相信,他不得不讓她傷了自己的右臂,不得不跳入湖中。當他掉進湖裡的時候,他的第二步計畫就完成了!




  欣欣趁他掐住她的脈門時偷走了小夏的瓷像,是他故意留的破綻。如果不這樣,他怎麼能被威脅而落在’下風’?當然小夏的魂魄已經不在裡面了,早已被他放入自己的一粒鈕扣裡,貼著他心口待著。




  他好似打偏了的電火花是通知城外的萬里,行動開始了!他印在塔外面的血手印也是一種信息的傳遞,就連他貌似輕蔑的把手伸入褲帶,也是要拿出提前放在口袋裡的符咒!




  他知道欣欣必會利用湖水中的惡靈,那符咒就是為了給自己設置保護結界的。所以,雖然他因為苦肉計而讓自己的右臂受傷,但還是可以在水中祭出符咒來保護自己。




  欣欣很會算計,可是她不了解,湖水中的惡靈他知道怎麼對付,那是司馬南從餓鬼道弄來的,他曾經用這個試圖傷害小夏,因此,儘管這些惡靈很厲害,但他早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這一切是按照他的計畫進行的,只是形勢要比他想像中凶險得多。




  好幾次,他都命懸一線,在水底和餓鬼道的惡靈們鬥法時更是幾乎讓他喪生水底,好在他贏了,這樣才可以實施他的第三步計畫。




  他故意讓怨靈們的攻擊轉移到塔上,讓他們誤以為塔能的消失是強大的怨力造成的,還在倉皇中摔碎了小夏的瓷像,都來不及看一眼,故意顯得狼狽不已、不堪一擊。如果不這樣,也不能讓怨靈完全拋卻戒心,不顧一切地衝進塔來!




  然而這座塔畢竟是才修復的,他怕怨力高深的魂體不能被完全收回,所以還準備了殘裂幡來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其實幡一直在他身上,但是他一直不用,就是為了等待最關鍵的時候。




  當他計畫的第三步也完成,他就算取得了這場靈鬥的勝利,接下來就是和司馬南的對決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3 PM
第三十七章  早已死去的人


  「他成功了嗎?」萬里終究還是有點緊張。


  龍大師指了指沙盤的方向,「先把竹筒拿給我。」


  萬里知道和這些莫測高深的人說話不能著急,要順著他們的節奏,只好先走過去拿起那個小竹筒。


  這個小竹筒顏色碧綠,上面刻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大小剛好超過了沙盤中心那只小木塔的體積,剛才他們在得到阮瞻的信號後,就是用竹筒罩上了木塔,與阮瞻裡應外合,暫時切斷了塔能。


  「沙盤要收起來嗎?」萬里見龍大師小心翼翼地把竹筒放在了隨身攜帶的木盒內,忙問。


  龍大師搖搖頭,「這沙盤和新鎮是相對應的,就好像是新鎮之心一樣,新鎮死,沙盤死,新鎮生,沙盤生。現在大事已成,它已經沒有用了。」他說著欣慰地笑了一下,「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機緣巧合之下,自有解決之道。」


  萬里聞言不禁又往沙盤方向望去。


  他剛才一直盯著它看,早已清楚上面的景觀變化,只是因為過分關心阮瞻和小夏的安全,才會想從龍大師的嘴裡確定阮瞻的勝利,這是一種心理學上的他人肯定行為。此刻聽龍大師這麼說,終於放下了心。


  沙盤上,凌亂的街道早已變得乾淨整潔,盤子裡的水重新變混濁為清澈,小木塔更是安安穩穩地立在那兒,很明顯一切都歸於正常了。


  現在他對龍大師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龍大師和阮瞻不同,如果說阮瞻是臨陣的一員殺將的話,龍大師就好像運籌帷幄、排兵佈陣的後方軍師。他沒有殺戮技巧和體力優勢,卻佈下那麼巧妙的風水大陣,還能製成沙盤這樣的新鎮之心,這讓他感覺非常神奇!


  從見到龍大師的那一刻起,他就沒見他老人家笑過。他還以為這位大師不會笑,可是從他們開始配合阮瞻的行動時起,龍大師便時時地微笑起來,笑容裡包含了了然、欣賞、贊同,總之全部是正面的信息。


  藍色電火花在半空中閃現之後不久,先是小木塔不再抖動了,龍大師說包圍塔的怨氣已經消散;又過了好一陣子,水碟裡的水開始搖晃,木塔上出現了血腥之氣,龍大師說阮瞻在苦鬥。當時他老人家的表情比較凝重,好像一直仔細感覺著什麼,直到竹筒罩住木塔的時機來臨,他才鬆了一口氣;再之後,竹筒開始抖動了,龍大師又吩咐他拿下竹筒,釋放塔能。


  「聰明的小子,這三步走的好啊!」龍大師喃喃自語了一句。


  「就是說他贏了!」萬里也很高興,「你為什麼就不肯直接告訴我呢?害我不敢確定。」


  龍大師又微笑了下,向樹窩裡縮了縮。


  此刻已經接近中午了,陽光比較強烈,龍大師彷彿極為怕曬一樣,一下躲在樹蔭下,那把黑傘也一直罩在頭頂。萬里很想問他生得是什麼病,為什麼這麼怕陽光,又想告訴他用黑色的傘實際上的遮陽效果並不好,但他總覺得龍大師古古怪怪的,所以也沒敢說。


  龍大師站在樹蔭深處,臉色更顯蒼白。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那只木匝,把小竹筒放了進去,再慢慢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和一只透明的水瓶,然後把那個一直不曾離身的木匝遞給了萬里。


  萬里一愣,機械式地接住。


  「這個送給你的朋友了。」龍大師說。


  「阿瞻?」


  「一些好玩的東西,但願他會覺得有點意思吧!」龍大師空洞的眼望著前方,又把水瓶遞給萬里,「這瓶符水倒在沙盤上。」


  「倒在沙盤上?」萬里重複了一句,心裡有些疑惑。龍大師不是要毀了這個沙盤吧?雖然新鎮中的怨靈已經重新鎮住,沙盤也已經沒有用處了,不過這麼神奇的東西,毀了豈不可惜?


  「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說過了,這是新鎮之心。我當初製造它,就是為了可以在我的石屋裡守著新鎮中的風水大陣,現在我相信你的朋友會處理好鎮裡的事。」龍大師頓了頓,顯然也有一絲不捨,「不過,既然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就應該毀了它,否則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可是--好吧。」萬里沒有再勸解,轉身把符水灑在沙盤上。


  符水無色無味,可是就像強酸一樣,腐蝕得沙盤迅速融化,包括水碟和木塔。沙盤轉眼間就成了一堆普通的沙子,和地面融為一體。


  龍大師嘆了口氣,認真地把那副手套戴上。


  一瞬間,萬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喜悅的勝利還沒有品嚐,龍大師就像是要立遺囑一樣。


  「下一步,我們要怎麼辦?」他已經徹底當龍大師為自己這一方的人了。


  「下一步?」龍大師的嘴角現出一絲苦笑,「下一步,我恐怕幫不了忙了,你們要靠自己才行。」


  「那您要去哪裡?」


  「我要等人,然後回去。」


  萬里想問龍大師『回去』是回哪裡?可是還沒問出口,龍大師就說:「事情還沒有完哪,所以你問我,你的朋友是不是勝利了,我沒有回答你。因為他只是贏了一局而已,如果他堅持不下去,有可能把籌碼在下一局全輸回去,甚至是他的命和所有人的命!」


  「您是說--司馬南嗎?」


  「原來他叫司馬南。」龍大師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滅在這樣的手裡,我也不冤枉。」


  「滅,您是說--」萬里有些吃驚,但見龍大師一副篤定的神氣,立刻當機立斷地道:「那我們趕快離開,趁司馬南還沒找到這裡!」


  「該來的躲不過,他找了我好久了。比你找我的時候早的多。」龍大師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神情間有些得意,「可是我隱藏得好,他又沒有你聰明,一直找不到我。」


  「那豈不是我引他來找到您嗎?不行,我不能讓您因為我們的事受到牽連,我一定要保護您離開!」萬里說著上前去拉龍大師。但他沒有拉到龍大師的手臂,卻眼見著自己的手從龍大師的身體中穿過,駭得他把下一句話生生哽在喉嚨。


  「您--您--」


  「沒錯,我是鬼魂。」龍大師點點頭,「你摸到的冰涼的實體,感覺到的熱氣和呼吸,看到的影子全是我傳遞給你的幻覺。現在我沒有力氣控制這些虛幻的東西了,對不起,希望沒有嚇到你。不過,你是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只怕吃驚多於害怕吧!」


  萬里愣了半天,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他用板車拉著龍大師的時候感覺不到什麼重量,怪不得他老人家的臉色那麼蒼白,那麼怕日光!原來並不是皮膚病,而是他早就死去了。想來,他以一個靈體的身分能在大白天現身,一定是很困難的事,另外還要配合阮瞻封住塔能,所以他不能堅持下去了,所以才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真身!


  「您是什麼時候--」


  「你該知道,我姪子辦的這件事太過損德。可是他是我袁家唯一的後代根苗,我大哥去世的時候托孤給我,我實在不能放著他不管。」龍大師平靜地說著,彷彿在講一個故事,而不是在說自己的事,「當時我看不開,不明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是這世上的道,欠了別人的,早晚會還,保是保不住的。」


  「您是為了這件事情才這樣的嗎?」


  「沒錯,儘管我想要化解那怨念,但從心裡還是想為我那姪子解困,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債,只能用命來還。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沒有天生良能,如何修煉也達不到最高層次,所以當我殫精竭慮地鎮住這一百七十三條冤魂,並佈下那個風水大陣時,我的命也就耗盡了。」


  「龍大師--」


  「沒什麼好怨的,」龍大師打斷萬里的話,「我保住自己的姪子就是欠人家的,只好用命來還,再公道不過了。只是我只有一條賤命,還不了那一百七十三個人!因此我死了也不能安寧,只能待在那個石屋裡用僅剩的靈力守陣。十年了,只差那麼一點點!我現在和你說這些,不為了別的,只是要你知道,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要明白,這是我應當付出的代價,是我自己願意的。不管什麼樣的結果,對我都意味著解脫。」


  「您預知到什麼了?」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可萬里對龍大師頗有好感,現在聽他的語氣好像接下來的情況會對他很不利似的,讓萬里有點無法接受,「是司馬南要找來了嗎?」


  「他早就到了,可是他一直衝不進我佈下的陣。」一說起自己的陣法,龍大師在什麼情況下都禁不住得意,「他在外面轉悠了半天了,大概也已經知道,新鎮裡他佈下的陷阱讓人給填上了。現在,他要對付裡面的小朋友,恐怕要自己動手才行!」


  「陣?」萬里四處看看,除了地上的一片凌亂腳印和插在四周的奇怪東西,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轉念一想,既然他曾經在深夜的山林裡被困於陣中,如果不是龍大師放他進入,他可能還在裡面亂跑,那麼龍大師讓司馬南找不到這也沒什麼稀奇。


  以前他不相信陣法之類的東西,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玄妙了,不可信。儘管在大學時代的確聽說過這種事,據說穆桂英當年擺的天門陣的遺址還在,許多人用現代科技的手段仍然研究不出其中的奧妙,但他還是不怎麼相信,只覺得不可思議,如今他親眼目睹的場景,已經讓他深信不疑。


  這世界上太多奇妙的事情,太多博大神奇的知識,不是人類目前掌握的知識能夠完全理解的!


  「小子,他可不像你,這個陣他是破得了的,只是時間的問題。事實上,據我猜,他快到了!」龍大師笑了笑。一瞬間,萬里居然覺得他有些慈祥,不忍心這老人為了十年前的私心過錯,連死後還要遭受打擊。


  「不怕他。」萬里咬咬牙,「就算他比天王老子還厲害,我也不怕。這叫『能讓他打死,不讓他嚇死』。我今天和他拼了,決不能讓他傷了您,畢竟,是我把他引到您這裡的,假如我不去找您,他也不可能找上門!」


  龍大師搖搖頭,「這就是我的結局,我已經知道了,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萬里還要爭辯什麼,就見龍大師一擺手,臉上表情嚴肅起來。


  他認真地傾聽了一下,然後果斷的向萬里揮手一指。


  萬里沒有防備,只覺得渾身一麻,「咕咚」一下摔倒在地,正好落在空地邊上的草叢裡。他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話來,只是雙手抱緊那個木匝,全身蜷縮成一團,側躺在地面上。


  因為躺在了地上,他才看到了站立時看不到的東西。原來他以為地上插的那些怪東西是沒有規則的,但是此刻卻發現它們是一圈又一圈的有序排列著。而且,那些小旗子、小牌子、小石子並不是他站著時所看到的樣子,而是一個個小小的人形,全部五官清晰、神情各異,手裡拿著刀劍,一副護衛的模樣。


  原來守陣的是這些小木雕和小石雕!原來龍大師真的是個了不起的雕刻師傅!他製作的小人兒在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同的樣子!


  龍大師已經死了,司馬南要怎麼對付他?要他老人家灰飛煙滅嗎?他只是一時私心罷了,何況這些年來他一直受良心的譴責、又為怨靈們祈福消災,還有必要這麼趕盡殺絕嗎?難道這就是天道?哪有這麼無情的天道?!


  「我的東西給你朋友,假如他不要,就毀了它,決不能落在惡人的手裡。」龍大師囑咐,「好的東西落在好人手裡還可能被用於壞處,何況落在壞人手裡呢?還有,裡面有一個小冊子是給你的,我走後你馬上看一下,一定要記住!」


  萬里答應了一聲,但還是沒能出聲。他拼命掙扎,也一動不能動。


      喀嚓--好像什麼東西碎了。


  接著,躺在地上的萬里看見穿著一雙名牌皮鞋的腳不緊不慢地走入草叢,一個聲音輕蔑但又憤怒地響起,「老傢伙,竟敢壞我的事!如果你躲在自己的老鼠洞裡不讓我找到,我也不屑於非殺你不可。可今天我不能饒了你,因為沒有人能得罪了我而不死的。」


  正是司馬南的聲音。


  「鎮裡的小子不僅得罪了你,據說還屢次戰勝了你,不也還沒死嗎?」


  「就快死了。」司馬南不怒反笑,更顯得充滿了威脅感,「你先去給他開路吧!」


  「想動手就快,因為我剛好是最虛弱的時候。」龍大師毫不示弱,「不過我不給那小子開路,我在那邊等的人是你!」


  「哦?」


  「我勸你,對付完我,趕快進鎮去。如果你不趁人之危,這次還是會輸!」


  語音未落,龍大師突然先發制人,猛地向司馬南撲去!


  萬里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只聽到清脆的一聲響,就好像用針刺破一個氣球一樣。接著,龍大師的身影不見了,只有衣服頹然落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4 PM
第三十八章  異變


  司馬南哈哈大笑,笑聲中飽含著狂妄與得意之感。


  他一邊笑,一邊在這片空地上走來走去,在地上一通亂踢,把龍大師佈佈陣的物品盡數毀壞,雖然是笑著,但行為卻表現出他極為氣憤。


    他一直自視甚高,在阮瞻那裡屢次吃虧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沒想到一個多年前死去的風水師也能和他作對,先是讓他遍尋不到,然後僅僅用了陣法就讓他在外面轉悠了六、七個鐘頭!


  如果這老鬼是在樹林裡動用土木來擺陣也就算了,但一想到他僅僅是在一個小空地上隨便擺些破爛東西就讓他如墜雲霧中,就更加氣憤!


  而且,他知道新陣裡的怨靈之局已經破了,他精心設計的借刀殺人之計,就這麼被阮瞻那個小子給破了!這樣,他就不得不親自動手對付他。讓他惱火的是,他竟然有些緊張,沒有必勝的決心,甚至--他有些怕!


  這是修道之人的大忌,還沒有戰,就先怯了三分!可是他知道,這一次他是非戰不可。他不能放任阮瞻強大下去,也不能讓他夢寐以求的東西落入阮瞻的手中!


  他一生中追求的就是那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也一定要得到!


  可是--萬里呢?


  他一直和那個老鬼在一起,現在為什麼不見了?


  司馬南皺緊了眉頭,四周看看,並沒有發現萬里的身影,嗅一下,也沒有人類的氣息。他躲到哪裡去了?難道是那老鬼知道自己要來,提前讓那小子避開了?


  他走入附近的草叢中,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再回到空地上,一吋一吋從地面上看過去,空地邊一塊巨大的石頭引起他的注意。


  這是森林深處,怎麼會有那麼大塊石頭的?而且形狀有些奇怪。有點像一個人蜷縮著趴在那裡!


  司馬南這麼想著,就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而正當司馬南向那塊大石頭靠近的時候,萬里卻還在納悶--他待的地方並不隱蔽,只有幾根草擋在前面,司馬南為什麼就看不到他呢?他在草叢中穿來穿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難道是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者想辦法折磨自己嗎?


  他全身僵硬著,紋絲不能動。嗓子眼裡拼盡全力也發不出哪怕一絲輕哼,整個人宛如放在案板上的肉般任人宰割,可司馬南就是無視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憤怒中,他向下一瞥,眼中看見的情景卻嚇了他一大跳--他和他手中抱的木匣什麼時候變成大石頭的?


  再一看前面,見司馬南的腳正慢慢向自己走來,一瞬間心裡了然。


  他的大石頭形象一定是龍大師留給司馬南的幻象,是龍大師用最後的力量保護了他,所以他才會既不能動也不說。事實上講,是他引來司馬南,為龍大師帶來了災難,可是龍大師不僅幫助阮瞻重新鎮住了怨靈,更是置自己的安全於不顧,卻來保護了他!


  現在,好像司馬南發現了真相。但沒有關係,只要司馬南破了幻象,他就會恢復正常,到時候他會和司馬南奮力一搏的!雖然他們之間實力相差巨大,有如雞蛋碰石頭,但他可不是孬種,不會丟阮瞻的臉,也不會辜負龍大師對他的恩情!


  萬里心裡暗自下了決心,決定只要一解開封著自己的石頭結界,他就先發制人,爭取在近身肉搏的時候佔上風。那是他和司馬南相比之下唯一的優勢!


  可眼見著司馬南就要走到跟前了,形勢卻風雲突變!


  龍大師去時,只剩下衣服留在地上,包刮那雙從木匣拿出的、非常慎重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本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手套,可此時這副手套卻像活了一樣,突然直飛了出去,抓住了司馬南的雙腳腳腕!


  這異變完全出乎司馬南預料,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當他明白這是龍大師事先留下的法術在對付他時,急忙唸了一句咒語,揮手一指!


  然而,他晚了一步!當他揮出的力量到達腳邊時,那副黑色的手套竟然如同被司馬南的皮膚吸收了一樣,融進了他的雙腳腳腕之中!


  司馬南臉色一變,馬上脫掉鞋襪、挽起褲腳。


  只見他腳腕的蒼白皮膚上,隱隱現出一圈黑色印記,雖然不是手的形狀,但卻是流動的,看來極之怪異,好像他的腳腕戴上了鐐銬!


  司馬南低聲咒罵了一句,立即盤膝坐好,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對著他蒼白的腳腕的黑色手印做著複雜的動作,彷彿要把那融入他皮膚的黑影拔出來,可無論他做什麼,他的腳腕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沒有一絲改變,反而是他自己「哇」地噴出一口血來!


  「混蛋老鬼!自己連魂魄都保不住了,竟然想著擺我一道!」司馬南抹抹嘴邊的血跡,惱羞成怒地罵道:「你以為這能改變什麼嗎?沒人能阻止我!」


  他跳起來,直奔萬里而去,似乎要把怒火發洩在面前的「大石頭」上,然而就在他來到「大石頭」面前的一步,身邊的草叢一陣亂動,一個女人從裡面站了出來。


  「阿南,你的魘術生效了!要封城嗎?我們--」來人的語調明快急切,有著孩子要做遊戲前的興奮勁,正是洪好好。


  司馬南調整了一下神色,轉過身來,但他嘴角邊的血跡還是讓洪好好誇張地尖叫了一聲,「阿南,你怎麼啦?受傷了嗎?」


  她說著走過去撫摸司馬南的臉,但卻被司馬南冷漠的擋開了。


  「我說過,不要叫我阿南。」他有點不耐煩。


  他剛剛想要拔除黑氣的舉動太急切了,結果不但黑氣越陷越深,自己的經脈也傷了一點。這讓他分外腦火,更加不想讓洪好好看到這一點。他不想聽洪好好叫他「阿南」,因為這會讓他想起另一個女人,溫柔純潔得讓他都動了惻隱之心的女人。而如果他進新鎮去,說不定是遇到她吧,這讓他有點心煩意亂。


  他拿岳小夏當誘餌對付阮瞻,但並不擔心阮瞻會拿阿百來對付他。一來阮瞻做不出這種事;二來他也不會為了阿百放棄自己的目標,儘管他心裡一直忘不掉她也是一樣!


  「那我要稱呼你什麼?」洪好好問,帶著一絲酸意。


  她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她一直是寵愛的,但是自從那個什麼阿百出現後,他就變了。在他的心裡,他的名字只有那個女人才可以叫。她不明白,那個叫阿百的女人究竟是誰?她真想見見她,看看是那女人用了什麼方法能使得這麼冷酷無情、喜怒無常的男人念念不忘!


  「你是沒有根的人,因此也不必稱呼我什麼。」司馬南無情地說,「有事直接說就好了。」


  洪好好側著頭望向司馬南,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他狠、他無情,她早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卻特別讓她忍受不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到底怎麼回事?」司馬南皺緊了眉。


  「我是說--魘術生效了。」洪好好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詞彙,「我們--要進新鎮了嗎?」


  「是我進新鎮,不是我們。」


  「你不帶我去嗎?」洪好好驚得瞪大了眼睛,「你說過,到哪裡都會帶著我的!再說,阮瞻那麼厲害,我可以給你幫忙的。」


  洪好好說前一句話的時候,司馬南有一瞬間的心軟。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然她對他沒有一點意義,只是一時高興而救了的艷魂,但這麼多年了,多少有點親切感。可當從洪好好的嘴裡聽到阮瞻的名字,就又讓他的心冷硬了起來。


  「你說他厲害?」他微瞇起眼,目光如冰線一樣掃到洪好好身上,「你覺得我打不過他,還需要人幫忙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洪好好連忙解釋,「我只是想待在你身邊。」


  「想給我幫忙,可以啊。」司馬南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說,根本不理洪好好地解釋,「那就給我回到舊鎮去,那裡必須有人看著,不能出亂子。假如那裡出了亂子,我們這身皮又要換了!我還真捨不得呢,這是我至今為止最滿意的身份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舊鎮那邊必須有人看著,我只能指望你。」司馬南的語氣忽然又溫和了起來,「別人我信不過,那幾個打手最後也需要處裡。還有--」他走過去抱住了洪好好,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他們說得太小聲了,萬里聽不到,只見洪好好不住地點頭,之後萬分不願地離開了這樹林,而司馬南又扭頭看了「大石頭」一眼,終於還是沒來探查一番,也離開了這裡。


  只幾秒鐘時間,樹林間的這一小片空地上就安靜了下來,好像從沒發生過什麼。除了除了地上一攤黑色的衣服和凌亂的腳印,什麼也沒有剩下。


  萬里這時候才感到心如針刺一般。


  對於龍大師的「死」,他有一點傷心。在他看來,如果當年的龍大師因為親情的羈絆而助紂為虐,犯下這滔天大罪的話,那麼他十年來不停的試圖彌補,還有今天所做的一切,應該足夠償還了。


  所以龍大師才會對他說: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要明白,這是我應當付出的代價,是我自己願意的。不管什麼樣的結果,對我都意味著解脫。


  現在龍大師離開了,連魂魄也沒有剩下,而司馬南要潛入新鎮去和阮瞻對決了,舊鎮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要怎麼辦呢?難道就當一塊大石頭,一動不動嗎?


  想到這裡,萬里心中一陣焦急,發狠一樣的用蠻力拚命掙扎。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不知道是他急切的心情所致,還是結界時間到了的緣故,他忽然感到一陣輕鬆,身上的麻木感瞬間消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他迅速爬起來,雖然因為木僵的狀態太久而有些手足發軟,不過畢竟能夠自主行動了。他站在那兒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去舊鎮看看。反正新鎮被結界封著,他也進不去,不如保證一方的安全,讓阮瞻的後院平安無事,當然能讓司馬南的後院起火最好。


  他一決定自己要做什麼,就立即行動起來。先是確定周圍確實沒有監視他的人或妖物,然後打開了那個木匣,見裡面的東西並沒有剩下多少,只有一本古舊之極的古籍,一個小竹筒,一把竹製弓和三隻竹箭,另外就是一本小冊子。


  龍大師離去之時,曾經說那個小冊子是給他的,所以他馬上把它拿出來看,冊子裡的內容令他有些吃驚,但目前情況緊急,他沒有時間顧及這些。於是他先把冊子重新放好,再把龍大師的衣服必恭必敬的折起來,也放在木匣之中。


  他再度謹慎的確認他的行動沒有人看到,之後就把木匣埋進了一個樹窩裡,上面還做了一些防護工作,這才離開。







  司馬南努力想拔除身體裡的黑氣的時候,新鎮裡的阮瞻也在做著同一件事。


  怨靈雖然重新鎮起來了,但他右肩上貫穿的黑氣之刀還在。只是呆在塔裡會消減他的能力,他不得不跑到湖心迴廊去療傷。


  怨靈收回後,他先讓馬記者的魂魄回體。因為他和劉紅的肉身曾經被兩個怨靈佔用,但在八樓的樓梯口被他用掌心雷擊中後就留在了那裡。劉紅已死,只有馬記者可以復活了。


  他吩咐馬記者上暗室去把毛富拉下來,然後躲到鎮子裡隨便任何一處,只要遠離這座塔就行。


  「如果姓毛的不聽話,直接打暈了他!」他這樣對馬記者說,「躲在一個地方不要出聲,直到天色變成正常的,不管是藍天白雲也好,繁星點點也好,甚至下雨,只要是正常的天象,你就可以出去了。但千萬記住,這裡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對至親的人也不要說,不然於你有害無益!」


  馬記者此時已經對阮瞻又是敬佩又是感激,聽說新鎮之困還沒有全解,勇敢的提出要幫忙,被阮瞻拒絕了,因為和司馬南的對決沒有人插得上手,誰碰上這件事說不定都會活不成。


   他猜司馬南不知道這塔是可以消減任何能量的,包括自身的靈能在內。他當時破壞這座塔時一定在裡面待的時間不長,否則司馬南不會只封印他的能力就放任他進鎮。


    這是個對他有利的地方,他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司馬南。


  還有,他也知道司馬南一定會從水路進來。本來他並不確定,不過司馬南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派遣黑魚來破壞的他的符陣的同時,也暴露了他自己的通道。


  所以,他沒有消滅掉湖水中全部餓鬼道的惡靈。他剛才在水下逃的相當狼狽,他要留點好東西給司馬南也嘗嘗。


  不知道總是自視為具有道骨仙風氣質的司馬南,從水裡出來時掛著一身的牙齒,或者被咬得渾身是血會是個什麼德行!


  阮瞻想到這兒,不禁微笑起來,並且趁著心情放鬆的時機,狠狠拔出了右肩上的黑氣之刀!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7 PM
第三十九章  紅色的石頭


      劇痛讓阮瞻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可他來不及休息一下。司馬南隨時會趕到,他必須做好一切可能的準備。


  他先把阿百的瓷像拿到湖心迴廊上,決定要先和她談談,然後再來安置小夏。


  「他要來了嗎?」阿百幽幽的問。此時的新鎮還處於結界之中,所以她可以安全的現身。


  阮瞻點點頭。


  阿百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把手掌按在阮瞻肩上的傷口上,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動著。


  阮瞻只覺得傷口處傳來一陣溫暖的暖流,疼痛的感覺登時大減。


  「對不起,我的能力就只剩下這一點了,不能讓你完全恢復,只能讓你減輕症狀。」阿百歉意的說,「可惜我不能阻止他。他要做什麼事,沒有人能擋得住的。」


  「這與你無關。可是我聽小夏說--司馬南想要你手中的一樣東西,能告訴我是什麼嗎?」阮瞻誠懇地說,「當然你可以不說,他是你所愛的人,我不會逼你背叛他!」


  阿百輕輕嘆了口氣,「背叛嗎?談不上了!我來,也只是想把那塊石頭送來給他。可惜他始終不明白,他並不需要如此費力地得到那塊石頭,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


  「只是一塊石頭?」


  就算再難得的珍寶,在司馬南的眼界裡,恐怕也不過是庸俗的身外之物,他可能拿來把玩,但絕不會為此機關算盡。再說以他目前的財勢和地位,想要多少寶石都有,怎麼能執著於這一塊石頭?所以阿百的石頭一定有其他的功用!


  「就是這塊石頭。」阿百說著伸出右手。


  只見她本來空空如也的嬌嫩掌心上,一塊小圓石慢慢現身。大約有一個鵪鶉蛋大小,但卻是扁圓形的。那小石頭紅燦燦的,晶瑩剔透,在這沒有日光的環境中也顯得流光瑩彩,十分美麗奇特。


  「這塊石頭和魂魄一樣是無形的,只有在石頭主人的指揮下,它才會顯形。」似乎看出了阮瞻眼中的疑問,阿百解釋道。「有點像你們道家的內丹,不過不是吞在肚子裡,而是和主人的魂魄融合在一起。而且它是有靈性的,會認主人,除非石頭的主人真心把它送給別人,不然其他人就算撿到了也沒有用。它的石魂還會回到原來主人身邊,就算囚了它的魂,它也不會顯形出來,也不會幫你完成那唯一的願望。你摸摸,它也有自己的心跳呢!」阿百毫無戒心地把小紅石頭放入阮瞻的掌心。


  阮瞻稍用力一握,果然感覺石頭有些微的熱力和跳動感。


  「果然很神奇。」他由衷地說,「就為了這些奇妙的特性,司馬南非要得到它不可嗎?他應該不至於如此。」


  或許,司馬南拼命要得到這塊石頭,只是為了這塊石頭會幫他完成一個願望!可是這畢竟只是一塊石頭,就算擁有分外神妙的特性,又能有什麼作為?再或許,他是要用來煉丹嗎?


  「我不知道。」阿百搖了一下她美麗的小腦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這塊石頭不可,可是我知道他想要。我一直等他跟我開口,但他就是不說。他大概以為這是寶物,我不會輕易給他,怕我拒絕,所以一直自己暗中尋找,不並來問我。其實他找我要什麼,只要我有的,哪怕是我的命,又怎麼會不給他?!我只要他回答我一個問題而已,如果他答錯了,是會--」阿百突然住嘴,不說下去了。


  阮瞻也不問。


  他本來想找阿百借這塊石頭,作為引誘司馬南進入他所設陷阱的誘餌,可是他聽得出這塊石頭對阿百有多麼重要,所以他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他才不會為了自己的事去強迫別人。


  「石頭我不能給你。」阿百很明白阮瞻的想法,「但是你可以說石頭在你的手裡,這樣一樣可以把他引到塔裡來。只是我求你,不要殺了他,至少--在我和他見上一面前別殺他,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可是--」


  「我答應。」阮瞻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他無法拒絕那麼癡情的阿百。但他隨即又苦笑了一下,「或者這話應該是小夏去和司馬南說的,我和他對決,他的贏面更大些。」


  他很明白自己目前的狀況。


  進來這裡一周了,除了在塔下面的地下室裡喝了一點水、八卦裡的米,他根本水米未進。其他還活著的人都被移了魂,可以說斷絕了人類的生活需求,可他卻一直處於活生生的人的狀態。雖然他運用靈能可以使自己暫時不需要食水,可是身體還是比平時虛弱得多,何況剛才還大量失血。


  他得法術能力和司馬南比本來就處於劣勢,如今他唯一的體力優勢也打了折扣,他要贏司馬南就更是難上加難。雖然他手裡還有一張王牌,不過那是個並不確定的因素,他不知道在關鍵時刻,那能否有用。


  「師父常說,不合理的事情是不會長期存在的。他這樣一味逆天而行--我有預感--」阿百又一次沒有說下去,只是一臉憂傷地坐在了迴廊邊的欄杆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


  她是天授的雅禁,是不能嫁給正常的男人的,只能以藥鬼為夫,但她不忍心為了侍奉藥鬼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奪取一個幼兒的生命,所以決定孤寂一生。


  可是有一天,她遇到了他--遊蕩在山林間的遊魂。他那麼努力的護住自己的魂魄不散,想盡辦法力圖重生,又那麼孤獨,讓她深深的憐憫。於是她幫助了他,雖然不能讓他重生,但卻讓他成為了藥鬼一樣的人,只是不用以幼兒為食。


  她從一出生就待在這個山林裡,而他走遍了千山萬水,所以為了感激她,他經常來陪她談天說地,給她講許多新奇美好的故事。是他告訴她這個世界有多麼大,告訴她山外的世界多麼錦繡多彩,給了她一個完全不同的新奇天地。他們還互相研究術法,因為他說,大道同宗,不同門派和風格的法術必可相互借鑒。


  漸漸的,她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有他的生活,不知不覺中把他深深地放在心底。他那麼與眾不同、胸懷乾坤、他文雅地談吐、淵博的知識、他對她溫柔的心意,讓她怎麼能不愛他?


  儘管她夢見了黑色的山茶花!


  師父生前極為寵愛她這個弟子,因此在去世之前曾用盡心力為她預示過未來。師父說過:假如她遇到一個男人,而後夢見了黑色山茶花,就一定要殺了這個男人,因為他就是她命中的劫!


  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他後,一連七天,她都夢到了黑色的山茶花,她知道她命中的劫到了,可是她又怎麼下得去手?她已經那麼愛他,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儘管她不殺他,她就活不過二十五歲,儘管她知道,他並不那麼愛她!


  她很明白,開始時他只想報恩,或者還因為寂寞,但後來,他對她有了心機,想從她這裡得到更多的巫教祕術,更想得到那塊石頭。這一切,她是知道的,可是她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心,任由他欺騙她,也任由她自己欺騙自己的心。


  其實那塊石頭對他不會有任何用處,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想要,但她一直用那塊石頭拴住他的心,讓他不離開自己,直到她死!


  她知道自己的壽命將盡,也明白因為自己動了真情而法力漸弱,於是在焦急下錯收了兩個徒弟,當她啟發了他們的蒙昧後才發現,他們一個是被高估了能力的,另一個則個性陰戾、錙銖必較,對這個世界懷有敵意和恨意,絕對不會為山林帶來和平和安寧!


  她想補救,卻無力做到了,所以她只能學師父一樣,在生命的盡頭,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請求萬物神給她未來的預示,然後做下了安排,期望後人可以在她的幫助下消滅那個已經成為禍害的徒弟。


  這些行為加速消耗了她的生命,因此她來不及把那塊石頭送給他就死去了,而他就把她的魂魄囚困在井底,至今她也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真實原因。


  難道他怕她洞悉了他的真心而報復他嗎?可她早就知道這一點,卻沒有想過對他不利!


  想到這裡,阿百的心裡刺痛了起來。多少年了,每想到這點,她還是會很難受。其實他不必那麼愛她,只要有一絲小小的真心,她就滿足了,就會覺得自己所有的愛都是值得的。


  她抬頭看了一下,見阮瞻還站在那裡,靜靜的,一聲不吭。


  「你不用管我,去做準備吧。他--隨時會來。」她站起來,走到阮瞻身邊唸了幾句咒語,「這是轉嫁術,阿木和阿烏都使用過,可以幫你擋開部分攻擊。你現在學來有些晚了,不過你的天份極高,但願能幫得到你。」


  「阿百,你不必如此。」阮瞻嘆息了聲,知道阿百要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麼難。


  他的勝利就意味著司馬南的失敗,她那麼愛司馬南,所以這樣做無異於背叛心上人,這對於阿百這樣堅貞執著的人來講,是最難受的。可是她竟然在最後一刻選擇來幫他,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還給你。」他把那塊紅石頭交還給阿百。


  阿百拿回石頭,溫柔地摩挲著,「我是為了小夏,她對我那麼好,我應該報答她。」阿百低著頭,看著紅色的小石頭慢慢在掌心消失,「她愛你不亞於我愛阿南,假如你們陰陽永隔,她會傷心死的。」


  想起小夏,阮瞻的心裡一陣緊縮。


  「現在,你去叫醒小夏吧。然後我會帶她躲得遠遠的,絕不看你們男人間的決鬥!」阿百故作輕鬆地長出了一口氣,「你是想這麼做的,對吧?」


  阮瞻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然後第三次進入塔裡,把小夏附身於自己鈕扣上的魂魄送回到她的身體裡,溫柔地看著她幽幽醒來。


  「一切都結束了嗎?」小夏的魂魄一回到身體裡,立即翻身坐起,死死抱住阮瞻的腰。


  「就快了,只差一點點,放心,就快結束了。」阮瞻摩挲著她的頭髮,低語著。


  小夏舒服地窩在他的懷裡,臉在他的胸口上溫柔地磨蹭著,體味著多日來難得的寧靜。但此時,她的鼻子中卻突然衝入了一股血腥氣。略一抬頭,就見到阮瞻半邊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駭得她立即坐直身體,得用手捂住嘴巴,才沒有驚叫出聲。


  「這個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厲害,不過是我用的苦肉計。」阮瞻輕描淡寫地說。


  小夏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她並不拆穿。看起來司馬南還沒有來,只是收服這些怨靈就讓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但他想讓她安心,那麼她就做出安心的樣子,那麼他也會安心了。


  這一戰她阻止不了,那麼她也就不去阻止。但是她可以做到不讓他掛心,讓他可以全神貫注地迎戰那個危險的敵人!


  「你要活著回來。」她再次伏在他的懷裡,小心地不碰到他的傷口,「不過不管結局如何,盡力就好。反正我打算好了,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也隨你去。」


  「小夏--」


  「你不用勸我,你知道我是多麼任性的。我決定了,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現在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


  小夏的話讓阮瞻的心好像被一股溫暖的熱流所包圍,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可以贏了司馬南的。他抱緊了她,讓她的心跳貼著自己的,「我要你和阿百離開,這邊的事不結束,就不要回來,就算我死了也一樣。要永遠在一起是嗎?好,我答應你,但是你要等著我,無論是人是鬼,我會去找你,相信我嗎?」


  小夏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有多麼相信,但淚水還是忍不住衝上了眼眶。


  她多麼愛他啊!一直都愛,雖然她在來這裡之前,從來不敢說出來。沒想到她表白了心跡後,他們卻只能相處這麼短的時間,然後就要面對未知的以後。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一定是會贏的,因為我總是贏。」阮瞻捧起小夏的臉,凝視著她的淚眼,「你的未來還有無數美妙的可能,我不會讓你提早結束你的大好人生。」


  「我不擔心,只要在一起就行了。」


  阮瞻給了小夏一個十分肯定的眼神,「那好,你現在就去外面,阿百會帶你到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乖乖的等我,我說了,一定會去找你。」


  「嗯。」小夏柔順地應了一句。


  她既然不能幫他,也不會扯他的後腿,更不會婆婆媽媽的增加他的負擔。她表現的越平靜,他就會越有信心。


  阮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就放開了她,生恐自己太過流連會壞了大事。


  現在空氣中的氣氛都不一樣了,感覺相當沉重,彷彿在下雨前,連空氣中都飽含水分一樣,這都說明了一件事--司馬南馬上就要來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8 PM
第四十章 苦戰(上)


  「霍次」一聲,一條人影竄出了水面。


  雖然來人不像阮瞻那樣是狼狽地爬上岸的,但動作也不怎麼瀟灑,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緊追著他,火燒屁股一樣,看來十分倉皇。和他同時上岸的,還有那些咬住他全身的惡靈牙齒,但在他出水的一瞬間,它們就像蒸發似的全部消失了。


  他穿的是一身雪白的中式服裝,渾身上下沒有一滴水漬,頭髮紋絲不亂,手中拿著一個木匣,本該是十分瀟灑自如的,只是此刻的他,神色有些氣急敗壞,因此顯得不倫不類。


  這情景讓坐在湖心迴廊上的阮瞻爆發出一陣大笑!


  他是個矜持內斂的人,從沒有這樣大笑過,因此這聽在司馬南的耳裡更覺得分外刺耳。


  「有什麼好笑嗎?」司馬南壓制住心中的惱怒,臉色平靜地轉過身來看阮瞻。


  只見阮瞻坐在迴廊的欄杆上,伸直了兩條長長的腿,雖然面色憔悴、血染衣衫,但看起來相當悠閒,沒有一絲臨戰前的緊張,倒像是在看猴戲一樣。


  「我在笑出水芙蓉。」


  「但願你一會兒還笑得出。」


  「想笑就笑嘍,難道這還要你批准?」阮瞻的臉上還掛著笑意,「我還當你有多厲害哪,連自己從餓鬼道弄來的東西都搞不定。」


  司馬南冷哼了一聲,「是你夠狠,還留下點東西招待我。」


  「分享是美德。」阮瞻針鋒相對,但嘴裡雖然說得輕鬆,臉上卻不再笑了。神色冷冷的充滿挑戰感。


  司馬南氣壞了,不再理會阮瞻。一甩手就把夾在指縫間的兩張紙丟了出去。那兩張是折成魚鰭狀的,黑色,被丟出去後沒有輕飄飄的感覺,反而如兩顆石子一樣飛行了好遠,在湖的半空「  」的燃出兩條火花,才落入水中。很明顯,正是它帶著司馬南從水路中衝了進來。


  阮瞻還坐在那兒,不過精神卻集中了起來,他知道司馬南隨時會突然襲擊,所以暗中做好了準備。果然不出他所料,司馬南在甩脫那兩隻魚鰭後,伸手從木匣拿出個東西,突然向地下一拋。


  阮瞻在遠處看得清楚。他拋下的是一個紙折的東西,又白又黑的,可以肯定是以畫著符咒的白紙折就。那折紙只有半隻手掌大小,但在落在地上後卻突然放大好多倍,變成一隻凶惡的猛犬,嚎叫著向阮瞻撲了過來。


  猛犬來勢很快,但阮瞻比它更快。眼見它就要撲到眼前,抬手施出了一記火手印!


  他們只直接交手過一次,阮瞻知道若不是上一次司馬南大意,並且因為正處在復原肉身的緊要關頭而在先手上吃了虧,他是贏不了司馬南的。所以,這一次他必陷入苦戰,絲毫托大不得。


  司馬南的所學很雜,在道法上的造詣很深且很淵博,但他最了不起的術法卻是魘術和用折紙幻化成真實的東西。後一種根本讓被攻擊的人弄不清面前的是真實還是幻覺,或者真是有好多靈體被他附於紙張上供他驅使,他的紙鶴、紙魚都是如此。


  而紙是怕火的,縱然司馬南的紙狗是經過特殊處理,並且被他施了法力和咒力的,但他的火手印也同樣具有法力!


  嗷--


  猛犬慘叫了一聲,在阮瞻面前幾步的地方扭了幾下,最終化成很小的一撮黑灰!


  「好小子,道法又高了。」司馬南讚嘆了一聲,但怎麼聽來都像是在嘲笑,「接過這一隻試試!」他說著又拋出一隻紙狗。


  阮瞻照樣是火手印伺候,可這隻狗卻好像根本不怕火一樣,從符火中穿越了過來,帶著一股強烈的腥風,兇猛地撲向他!雪白的獠牙像利刃一樣閃著光,彷彿要把他一口吞噬!


  阮瞻迅速站起來,一矮身,閃過它這一撲,反手從腰後抽出一根簡陋的木棒,對著二度撲過來的猛犬毫不留情地橫掃過去!


  還是一聲慘叫,之後這隻狗平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快燃了的、寫有符咒的白紙從半空中飄然而落,掉落到阮瞻的腳下。


  「竟然還準備了武器。」司馬南輕浮地說。


  阮瞻沒理他。


  這隻木棒是他拆了樓梯的欄杆製成的,上面不僅畫了符咒,還讓他釘了幾個半露的釘子,就是想在動用武力的時候用著趁手。只是剛才他揮力時太猛了,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這會兒疼得他有些冒汗。


  司馬南也注意到了他肩膀上的血跡,輕蔑地笑了一下,「這一隻怎麼樣?」


  「又能耐我何?」


  「至少你站起來了,沒有人能和我坐著對敵!」司馬南地臉上雖然有風度地微笑著,但話卻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阮瞻那種傲慢、冷酷、頑韌、還帶點懶洋洋的神色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格外無法忍受。


  他知道阮瞻很了不起,不過這種怎麼也壓不服的勁頭讓他十分不爽。


  「光榮負傷了?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先止血。」


  「不用。我年輕,血多得很。不像某人,要從別人那裡偷。」阮瞻諷刺地回嘴,提及司馬南曾經以吸取別人的精血活著。


  此言一出,司馬南登時怒火中燒。他明白阮瞻是想激怒他,因為據他的了解,阮瞻並不是個喜歡鬥嘴的人。他很想保持冷靜,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胸中的怒火根本無法控制,或許是因為他屢次敗在這個後進小輩的手裡,或許因為他們之間的淵源,使他更不願意被阮瞻所輕視。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下就拋出了一把折紙。這些折紙與前兩個不同了,呈現著暗黑之色。落地後立刻化為了一群兇猛的、似狗又非狗的怪獸向阮瞻衝了過去!


  霎時,阮瞻陷入了包圍之中!


  它們全身的皮毛漆黑發亮,眼珠血紅血紅的,獠牙上滴著口水,喉嚨間發出「嗚嚕嚕」的威脅聲,彷彿阮瞻在它們眼裡並不是人,而是即將被撕碎的獵物!而且,那些怪獸不只是站在迴廊裡攻擊他,還有幾隻懸浮在兩側湖面上方的半空中,連同在他正面進攻的,形成一個扇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阮瞻冷靜地判斷了一下形勢--迴廊太狹窄,他和怪獸之間的緩衝地帶幾乎沒有。如果在這裡打起來,他根本沒有回護自己的餘地,也無法施展他的力量,必須把戰場移到更寬闊的地方去。


  電光火石之間,他再一次施出火手印,但這次不是打向任何一隻怪獸,而是拍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


  「砰」地一聲巨響,迴廊地面上的方磚寸寸碎裂,從碎裂處有一個圓圈由小到大,急速地向外擴展,在迎上那些怪獸後猛然停住。像一個保護圈一樣把它們暫時阻隔在火圈外。而阮瞻則在這爭取到的瞬間時間的優勢裡,虛空畫符,迅速用時空扭轉術轉移到了廣場上寬闊的空間裡。


  「想跑?沒那麼容易!」司馬南大喝一聲,還沒等阮瞻站穩,就立即用同樣的方法追了過來。那些怪獸是受他控制的,因此他到哪裡,怪獸也同樣到哪裡,對阮瞻還是圍困之勢!


  此時的阮瞻全心迎戰,沒有心思鬥嘴,因此一聲不吭。


  他只能自己移動,就算帶著別人運用時空扭轉術,彼此間也不能相隔太遠,而司馬南可以把整片空間轉移過來,顯然比自己的功力高出好幾倍,他只能運用智計和頑強的意志才能取勝。眼見著那些怪獸又已經近到他的身前,阮瞻把木棒交到沒有受傷的左手,搶起來把第一個撲上來的怪獸打出了好幾米遠,右手則虛空畫著時空扭轉的符咒,然後指向他另一側竄過來咬噬他的怪獸,把它瞬間轉移到湖面上,硬按到水裡,等那更兇惡的,殘餘的惡靈牙齒竄上來把它們吃個乾淨。


  他可能不夠功力讓大面積的時空扭曲,可是他可以個個擊破!


  只幾秒鐘的時間,圍攻阮瞻的猛獸就這樣被他這樣消滅了一半,其餘則退到一邊,雖然齜牙咧嘴的,卻不敢接近一步了。


  「很會玩借刀殺人嘛!」司馬南恨恨的說。


  阮瞻還是不說話,只是挑釁的望著他。但這比任何語言都更具有直接的刺激效果,讓司馬南想起自己的借刀殺人之計沒有一次成功,而阮瞻小試牛刀就頗為有用,怎麼能讓他不生氣!


  他咬咬牙,以食指尖利的指甲劃破了手腕處,鮮血登時湧了出來。他以手接住自己的血,然後彈了出去,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反正每一隻怪獸的身上都被他的血濺上一、兩滴。那些猛獸受血後宛如吃了興奮劑一般,大聲怪叫了幾聲,轉身又向阮瞻撲來!


  阮瞻明白在法術之中,術士用自己的血畫出的符咒具有格外強大的力量,因此不敢怠慢,認真沉著的應戰,可這一次,被按到水裡的怪獸要掙扎好半天才會下沉,而被他的木棒打到的根本打不死一樣,飛出去好遠後,又會重新站起來攻擊他。


  這樣一來,他兩邊都很吃力,右肩上的傷口完全裂開,血再度流了下來。而這血腥氣又刺激了那些噬血的猛獸,讓它們更加興奮,恨不得上前來立即把阮瞻大卸八塊,吸乾他所有的血。


  阮瞻咬緊牙關堅持著,雖然艱難,但就是一步不退,心裡默數著怪獸的數目,十隻、九隻、八隻——心裡想著,再難對付的怪獸也會有完全消失的時候。


  一邊的司馬南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是氣又是恨,發狠一樣的又拿出一疊畫滿了符咒的紙,快速撕成細條,在自己手腕上流血處一擦,然後念了兩句咒語就拋了出來!


  碎紙條一落地,就幻化成了無數的蛇蟲鼠蟻,密密麻麻向阮瞻這裡爬了過來。它們爬行的速度相當快,尤其是蛇,好像貼著地面飛行一樣,眨眼間就到了阮瞻的腳下。


  亂戰之中,阮瞻一記掌心雷震得它們遠離了些。但也就是這麼一疏忽,就讓一隻怪獸死死咬住小腿。


  他咬著牙不喊疼,抬腳甩脫了它,然而此時他開始戰鬥時的節奏已經亂了,另一隻被他按到水面的怪獸成功逃脫落水的命運,直竄到半空中,對阮瞻俯衝下來!


  阮瞻忙著對付腳下再湧過來的爬蟲,沒有留神,一下被這惡犬咬住了左肩,忍不住悶哼一聲,而此時更多他無暇顧及的怪獸、惡犬,爬蟲湧到了他的身邊!


  在這種情況下,阮瞻仍然慌而不亂,沉著應戰。並且因為情況的緊急,刺激了他腦海中的靈感,給了他平時想不出的應敵之策。


  一方面他明白這些大型動物的腰部是其弱點所在,所以將掌心雷化為閃著藍色光華的電光刀,集中力量向那些它們的腰部斬去,利刃所到之處,那些燒不著、打不爛的妖物立即遭到了腰斬,一下斷為兩截;另一方面,他先是震掉還伏在他肩膀上,並試圖撕咬他脖子的惡犬,然後把木棒的一端在自己流血的肩膀處沾上鮮血,也讓上面提前畫好的符咒力量加倍,再把那潮水一樣一波波湧動的爬蟲掃盪開!


  即使如此,他漸漸有些支持不住之感,身上受傷的地方越來越多,而對方的數目下降的比較慢,他知道這樣一味用蠻力不是個辦法,必須使形勢盡快回到自己計劃的軌道上去!


  心念直轉之下,他瞄了一眼司馬南,見他雙手控制著這些攻擊他的東西,臉上卻滿是得意和嘲弄之色,腦海中靈光一現,拼著被幾隻妖物同時攻擊,收回雙手,一手掌心雷,一手火手印,同時向司馬南招呼了過去!


  他不具備進攻的實力,所以一直被動的防守,可是以目前的狀況,他很快就要守不住了,只能以兩敗俱傷之局逼迫司馬南自保,這樣他就有時機緩一下,最後使戰局返回到自己的節奏上。


  他這樣做非常冒險,因為司馬南如果夠狠,有可能不理會他的進攻,那樣司馬南只會受傷,而他則會被這些司馬南驅使的妖物覆滿全身,不死也重傷!


  可他賭的就是司馬南太過愛惜自己,拼不過他的狠勁!


  果然,他的全力一擊讓司馬南立即撤回一隻手,大叫著,「你當只有你會火手印和掌心雷嗎?」揮手就接連打住兩記招式,在半路上阻截住阮瞻的,兩方的力量激烈相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暴響,又同時消於無形。


  這一次正面直接交鋒,司馬南並沒有受到什麼衝擊,而阮瞻卻好像被重力猛推一樣,身體向後飛出了十幾米遠,跌落在一個花池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9 PM
第四十一章 苦戰(中)


  司馬南在和阮瞻的交鋒中第一次取得了實質意義上的上風,這讓他感到心情舒暢,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


  然而這個笑容只維持了一會兒就凝固在了嘴邊,因為有一個由三個掌心雷組成的超大藍色電火花從花池中直飛了出來,打向司馬南!


  這十幾米的距離對人類的移動而言可能還需要走上個十幾二十步,可對於打出的掌心雷而言,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司馬南不愧是個道法深厚的大家,見狀沒有一點慌亂,只是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他也一個掌心雷打出去,「看我的掌心雷破你的掌心雷!」


  兩朵美麗的藍色電火花在半空中第二次相遇,同時發出一聲巨響,只是因為這次是阮瞻先動的手,掌心雷出手得既急且快,所以爆炸的場地距離司馬南更近。


   但司馬南的掌心雷有如一個重錘一樣猛砸在阮瞻的掌心雷上,像敲核桃一樣把阮瞻的掌心雷劈成了兩半,分為兩個部分擊向了地面,瞬間就讓地面上的方磚碎裂成兩道閃電一樣的裂紋。而司馬南的掌心雷則在窒了一窒後向對面的花池襲去,不偏不倚地打中阮瞻掉落之地!


  花草紛飛,整座蔥郁的花池被轟得只剩下一堆焦土,連週邊堅硬的石頭花池壁都被炸成了小碎塊,崩散得四處都是!如果花池中有人,肯定活不成了!


  只是,司馬南打的是阮瞻落入的花池,但被徹底損壞的卻是相隔十米外的另一座花池!


  司馬南愣了一下,而後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由得怒火攻心,感覺心裡像被貓爪子狠狠抓了一下的火燒火燎,「轉嫁術!」他低低地吼著,「她居然傳授給了你轉嫁術!」


  「有意見嗎?」阮瞻從花池中爬了出來,雖然看來狼狽之極,但神情中卻帶著一點傲慢和戲謔,故意得意的道:「現學現賣,但願還能入你的法眼!」


  和準備充分的司馬南正面對決,對他而言太吃力了,為了達到目的,為了把決戰導入他事先的計畫,他不得不處處兵行險著。表面上看來好像兩個人正處於相持階段,實際上司馬南只是盡力而已,而他在每一回合都要像賭命一樣,否則一個不慎就會命喪於此!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給司馬南來一招。一夫拼命、萬夫莫擋!


  剛才司馬南那兇猛的一擊,他在被動之中根本是躲不過的,匆忙之中只好運用了阿百雅禁臨時教授的「轉嫁術」。他曾經見過關正和阿烏都用過,但他自己卻沒有正式使用過一次,此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結果如何他自己也無法預料。如果成功,就會避開這次致命的襲擊,下面的戲也好唱下去;如果不成功,他肯定會直接見閻王!


  所幸,他成功了,或許人在生命受到威脅之下,會激發出巨大的潛能,能做到平時做不到的事情。或許他正如阿百雅禁所說,是個道學上的天才,但無論如何,他又避開了這一劫。而且他看得出,這對司馬南打擊很大。


  「她竟然教你怎麼對付我!」司馬南繼續喃喃低吼著,見阮瞻站在花池裡居高臨下地看他,胸中的怒火更熾,揮手一記火手印向阮瞻打去。


    他打出的火手印又狠又急,比阮瞻打出的利害許多,讓阮瞻無法硬接,只得用那半生不熟的轉嫁術向左一揮,勉強轉移了傷害,但在慌忙中也沒有判斷方向。


  只聽「啪」的一聲響,火手印被移到湖中迴廊的頂上。迴廊除了地面是石製的,其他的地方全是木製,遇到這兇猛無比的火手印,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糟了!這火燒得離塔太近了!但願司馬南不會利用這場火來破壞他的計畫!必須要早動手才行!


  阮瞻心裡迅速的盤算著。


  而在司馬南的眼裡,這場大火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此刻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除了對阮瞻這麼快就學會了轉嫁術感到非常震驚之外,更多是要忍受忌妒與憤恨的毒牙咬噬著他心中最柔軟部分的痛楚。


  阿百竟然教授阮瞻轉嫁術,可她卻從沒有教過他!


  轉嫁術、水觀術、預知術--很多巫術的祕術,他都非常想學,可阿百雖然明白大道同宗的道理,但卻一直格守著她們巫術的傳承,不肯教授給他,他只是靠平日阿百無意間洩漏的隻字片語才摸索出水觀術而已!


  阿百百卻把轉嫁術傳授給了毫不相干的阮瞻,這是為什麼?她不再抱守著門戶之見了嗎?為什麼是阮瞻?最難以讓他忍受的是,這明顯是為了對抗他!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是自己對不起阿百,把她一個人囚困在那口枯井裡,任她寂寞著,幾十年了,從沒看過她一次,可是他是不得已才那樣做的,如果有選擇,他怎麼會如此對待她!多少次午夜夢迴,他會夢見她溫柔憂傷的眼睛,他會覺得這是他平生做的唯一的一件錯事。一想到有她在,就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唾罵他也沒關係,至少有一個女人會一直愛他,不會背叛他、傷害他!


  可如今這個幻夢破碎了,她竟然幫助其他人對付他!雖然他明白她絕不會愛上阮瞻這個小子,但任何一絲背叛都讓他無法忍受,只因為那個人是阿百!


  憤怒中,他望向阮瞻。


  只見阮瞻還是站在花池上,雖然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佈滿血污,但脊背卻挺直著,背後是迴廊上燃起的熊熊火焰,左手伸兩指直指著他,右手已經虛空畫成了一個符。從他的角度看去,不但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敗相,反而顯得神威凜凜,宛若戰神一般,漆黑的眼睛冷箭一樣射下他!


  「輪到我了!」阮瞻說。


  什麼輪到他了?司馬南因為剛才一瞬間的分神,沒明白阮瞻是什麼意思。


  阮瞻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好像是微笑,這讓司馬南覺得大事不妙,但他又不知道哪裡出了疏漏。只見阮瞻把那個畫好的無形符咒輕輕一甩,目標正是司馬南的身後!


  一瞬間,司馬南心中一涼,明白了阮瞻的意圖。


  他為了控制那些折紙幻化的猛獸和爬蟲,雙手都在施法,因此把隨身攜帶的木匣放在了地面上。而阮瞻的目標原來並不是要打擊他,而是他的木匣。木匣裡有許多他提前折好的折紙,那是他運用的最熟練的、也是他最喜歡的紙縱術。本來他想用這個對付阮瞻的,就算殺不了他,那些紙妖的數量也會讓阮瞻為了對付這些而累得半死,到時他就會十拿九穩的取勝。


  可這些折紙在被他施法之前,特別是沒有他的血禁的話,和普通的紙並沒有差別,一般的火都可以燃著它們,更別說火手印那種帶有法力的火了。


  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阮瞻連打三個掌心雷還不如他打一個掌心雷的威力大是給他的假象!阮瞻的功力確實不如他,但差距決沒有那麼大,阮瞻是故意讓他的掌心雷被砸碎到地上的!因為他竟然在三個掌心雷之間包藏了一個火手印!


  那個火手印隱藏著鋒芒,祕而不發,隨著被擊落的掌心雷潛入了地下,好像埋在他腳下的一顆定時炸彈,讓他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直到他的掌心雷打到花池時,阮瞻就把他的注意力引到那一邊,然後虛空畫符催動火手印施了出來。在他沒有時間反應的時候,兩條細細的火線就分別從剛才地面上被砸出的、宛如閃電一樣的碎裂處伸展出來,分左右兩路直襲那個裝滿「彈藥」的木匣。


  司馬南明白了阮瞻的意圖,反應神速,立即揮掌擊打木匣。心裡算計著:哪怕把木匣打飛打爛,也不能燒著它,那樣至少可以保留一些他提前準備的寶貝!


  可是當他動手的時候,已經施出火手印的阮瞻也騰出手來了。他一記掌心雷直擊司馬南的後腦,一點也不猶豫,使司馬南不得不急忙轉身以一之手自保。


  「砰砰」兩聲響起,半空中又有兩團藍火相撞。阮瞻向後退了兩步,差點再次跌倒,但微笑卻在他臉上顯現了出來。


  司馬南不用回頭,也明白他的木匣完全毀了。他雖然以一隻手切斷了一條火線,但因為以另一隻手來接阮瞻的攻擊,所以兩條火線中的一條還是擊中了木匣。雖然火勢微弱,但卻足夠毀了他所有精心的準備!


  「你了不起!」他咬牙切齒地說。


  每次看到阮瞻,他都變得越來越強,這證明他確實天賦異秉。而且他還夠狠,敢於以命博命。但最重要的是,他雖然看來冷冷的,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實則真正交起手來就會知道,他在實戰中非常冷靜靈活,簡直算是機變百出。


  司馬南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阮瞻有多麼不好對付,但事已至此,他沒有選擇,一定要比阮瞻還狠、還強,否則他就會失敗,那樣他這一生追求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念及此,他把心一橫,突然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只能用紙折術對付你嗎?」他冷笑著,「老子對付你的手段還多的是,你接招吧!」說著,他忽然從身上拿出兩個金黃色的銅鈴來。每個銅鈴都有拳頭大小,也不知道他藏在身上的什麼地方,從他那身雪白的中式服裝外根本看不出來。


  阮瞻謹慎地看著司馬南,渾身上下都處於備戰狀態。他明白司馬南絕對還有其他方法對付他,因此絕不敢怠慢。


  從司馬南的招數上看,他更加確定他們之間一定極有淵源,因為他所會的,司馬南全部了解,從司馬南使用這些招數的手法上看來,還真像模像樣。但如果仔細辨別,也會發現他們的手法之間有些微的差別。


  他小時候不懂事,對於父親的所教所授,一直很抵觸。只是,父親硬逼他記下了許多理論和咒語,以及日後研讀的方法,所以他雖然不會用,但卻在後來的各種實戰中逐一摸索了出來。


  那麼,是這個原因讓他和司馬南的法術之間有差別嗎?如果這樣推論,就只有兩個結果:一,司馬南和他的父親是同一門派,而他因為沒有指導,只是靠自己悟出來,所以手法不正宗:二,司馬南和他並不是一派,而是偷學了他父親這一派的法術,是司馬南的手法不正宗。


  這不是不可能,司馬南是個道術癡,所學很雜,他不是曾經想學阿百雅禁的祕術,還學過日本的陰陽術嗎?還以中國的術法換取了日本松井家的返生術,雖然他們彼此欺騙,但最終還是被司馬南悟出了真法,讓他現在基本上處於復生的狀態中。


  這些情況讓阮瞻的心中充滿疑惑,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很可能從司馬南口中得到很多關於他自己的身世和父親的秘密。


  叮鈴--叮鈴--


  兩聲清脆的鈴聲拉回了阮瞻的思緒。


  不僅如此而已,那鈴聲雖然很輕微,但卻直刺入人的耳鼓,攝人心魄一樣,讓阮瞻周身一震,感覺心臟上被人敲了一下。


  「不好受吧?」司馬南輕蔑地瞄了阮瞻一眼,只見阮瞻臉色蒼白,有點氣喘。


  「小子,這叫攝魂鈴。」他得意地笑,一邊一下一下的搖著鈴,一邊一步一步的向阮瞻走近,「一般的道士只會用它對付鬼魂,但他們卻從不明白,萬物皆有魂,只要突破表象,什麼魂也逃脫不了!」


  他不再說話,加快了搖鈴的頻率,口中默念咒語,全心對阮瞻施法。


  此刻的阮瞻正全身心地準備應付司馬南的兇猛攻擊,沒想到他忽然施出這種類似軟刀子的法術,瘁不及防之下,立即中招!


  他只感到有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銅鈴每響一聲,那隻手就抓自己的心臟一下。那並不疼,但是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彷彿心臟就要被這清脆的鈴聲震碎了,血液也隨著鈴聲的節奏流動,全身酸麻無比,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知道他中了司馬南的詭計,被控制住了心神,於是拼命掙扎想擺脫這無形的束縛,但他根本抬不起手堵住耳朵,更無法畫符,腿也越來越軟,不可控制地單膝落地。


  鈴聲仍然不緊不慢地侵入他的心底,阮瞻不肯服輸,咬緊牙關想要重新站起來。他一手撐住地,一手扯住花池中間的小花木不停的嘗試,抵抗著來自自身魂魄的壓力,可是卻根本沒有效果。他不但沒有重新站起來,身子反而越伏越低,直到「哇」地噴出一口血,從半米高的花池上直栽了下來!


  司馬南露出了微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49 PM
第四十二章 苦戰(下)


  他不得不佩服阮瞻。


    這個攝魂鈴是他的法寶,多年以來他一直修練這個鈴鐺,從來沒有拿出來過,就算在上次的換身事件中也沒有用過。不是他捨不得,是因為他以魂體修練法寶,這個法寶就成了他的一部分。


  和法寶合為一體,當然用起來更加揮灑自如,但一但鈴鐺被破壞,他的生命也會受到損害,特別是在還沒有完全修練好的時候。這生命是他好不容易從上天手裡奪回來的,或者說是他費盡心力重塑的,他自然格外珍惜。


  現在這鈴鐺還差一點沒有修練好,但是他不能顧及這些了,因為他發現儘管他的實力比阮瞻強,但卻有點壓不住阮瞻的感覺。也許這樣下去,他還是會贏了阮瞻,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將是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可他沒有時間耗下去。


  事實上,他比阮瞻還想儘快結束這裡的事情。


  這麼多人失蹤,舊鎮裡已經鬧的沸沸揚揚,從省裡來的人的單位和家屬也已經驚動,雖然鎮長極力阻攔,但許多人已經決定來新鎮裡調查,這意味著這裡將不能再保持封閉、外人不得知的狀態,所以他不惜犯忌,用魘術控制了舊鎮上所有的人,暫時切斷他們與外界的聯繫,也讓他們來新鎮的計畫不能實行。


  在大眾面前,他們畢竟是隱祕的一群人,是未知的存在,不能曝露身分和行為,不然他們就會成為像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一樣的人,或者被逼的遠走天涯、甚至無法生存。


  所有的爭鬥必須是暗中進行的,對阮瞻是這樣,他更是如此!


  事先,他計畫得很完美,沒想過他欲除之而後快的阮瞻能在朋友的幫助下與他周旋了那麼長時間,而且現在的局面看來還有點控制不住了,逼得他親自現身。而所有的一切必須在一定時間內完成,否則他的魘術會破,他開闢的戰場也會湧入大批「觀眾」!


  因此,他不得不祭出攝魂鈴,就算他為此而處於危險的境地也是一樣,否則他就會滿盤皆輸!


  而阮瞻的意志力太強了,竟然堅持了這麼久,這就是他佩服他的原因。可惜阮瞻不明白,對付這個攝魂鈴,越是掙扎就越是痛苦,受的傷害也就越大!


  眼見阮瞻雖然摔落到了地上,卻還是要爬起來,像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一樣,不馴服但卻越陷越深!


  他冷笑著走到了阮瞻面前,嘴裡輕輕唸動咒語,換了一種頻率搖鈴。


  叮鈴--叮鈴--


  整個新鎮宛如一座巨大的墳墓一樣死寂著。只有這清脆的鈴聲不緊不慢地傳來,在每一個角落都聽得到,彷彿喪鐘的聲音一樣悽涼、陰森又攝人心魄!


  阮瞻還在掙扎。他只覺得全身被許多鐵鍊橫穿而過,自己像個木偶一樣被牽扯著,不能自主行動,一個誘惑而惡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著:放棄吧!太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兒!不要掙扎了,放手吧!那樣多麼輕鬆!


  是啊。真累啊!好難受!可是真的要放棄嗎?


  阮瞻的意志有些模糊,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那些陰暗和被仇視的日子、被視為異類的孤獨和恐懼、看到別人看不見的可怕東西、父親的冷漠還有逢三之難的陰影--


  放棄吧!死了吧!那樣就解脫了!那個聲音又嘆息著說。


  意識混亂中,阮瞻稍一鬆力,就覺得身上的鐵鍊又加上了一條,這讓他覺得身上更加沉重,反抗更加費力,意志也又軟弱了一分。而他的意志一弱,身上無形的鐵鍊就更多。如此惡性循環下去,終於把阮瞻壓倒了,伏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司馬南再一次微笑起來。


  他讀懂了阮瞻的心,知道照這樣下去勝利就要來臨!為什麼自己以前沒有想到用這辦法對付他--只要控制了阮瞻的心,就能控制他的一切!不過也難說,以前他從沒有機會在健康的狀態下,在這麼近距離內和他爭鬥,當然也沒有機會使用這種手段!


  原來這個小子的骨子裡雖然頑韌而強悍,無論怎麼打也打不倒,但他的心比誰的都重,比所有的人活得都辛苦!他是個外冷內熱又極其敏感的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的心。因此只要涉及到感情,無論父子情、朋友情、愛情,他就會混亂、就會軟弱、就會出現錯誤。


  所以他早就說了,感情是最要不得的東西!無情的人才是最強大的人哪!


  他把兩個銅鈴全放入右手,仍然以一種固定的節奏搖著鈴,左手則虛空一揮,抓起一把湖心迴廊中還在燃燒的火氣,幻化成一把火紅的短刀,丟在趴伏在他腳下的阮瞻面前。


  「拿起刀,對準心臟,只要一刀下去,你就完全解脫了。」司馬南溫柔地誘導,「不會再累了,也不再是異類了,還可以問問你父親,為什麼要收留你卻又那麼對待你!」


  阮瞻無法自控一樣地伸出手,拿起了刀。但他沒有下一步動作,而是發愣地看著那把刀!


  「活著有什麼意思?誰會在乎你,你離開,甚至沒有人會注意到。所以你不如一個人去了,到時候沒有了這肉身的束縛,也就沒必要做那些你根本討厭的事。躲在什麼陰暗的角落也沒人管,也不用再偽裝了!多好啊!一點壓力也沒有!來吧,只要輕輕一下而已。就一下,你就可以什麼也不用管了!動手吧,對--坐起來,左邊一點就在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間--好,就是那兒,沒錯。就是那裡,現在你只要用些力,只要一下--」


  司馬南「循循善誘」的低聲說著,邊說邊蹲下身來,湊近了阮瞻的耳朵。


  這不是心裡治療上的催眠,而是法術。催眠術對阮瞻這種意志特別頑強、又特別清醒的人是沒有用的。而只要是法術就會有危險。


  假如讓阮瞻破了他的攝魂術,那麼危險的是他。所以他只能用語言誘導他,不能親自動手,因為任何意外的碰觸都可能會令阮瞻瞬間清醒,而他自己則會受到攝魂術的反噬!


  「你有逢三之難,你拉著那個女人只會害了她!她和萬里是多好的一對,你死了,就能成全他們了。她會慢慢忘了你,和萬里幸福的過日子。你放心吧,萬里是多麼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解決了。多好啊!」感覺到阮瞻已經混亂不堪的心裡有一絲小小的不捨,司馬南意識到他放不下的正是那個叫岳小夏的女人,於是進一步打擊他,「你捨不得她,只會讓她更痛苦。長痛不如短痛,離開吧!」


  阮瞻的心裡千回百轉。他不能分辨那個聲音是不是自己的心聲,也記不起自己是身在何處,已經混沌不清的意識裡只有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時隱時現。


  她是誰?萬里又是誰?為什麼他記不起她,卻又捨不得她呢?


  但是他覺得那個聲音說的對,他有逢三之難,不應該和任何人有任何瓜葛。他並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麼好,有什麼值得留戀,反正對他這種能跨越陰陽的人來說,死與生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死了,一切都會平靜了吧!可是他為什麼就放不下呢。總覺得對她說過什麼話,卻又記不起來了。她是誰?自己和她說過什麼?


  「別猶豫了,刺下去吧,放過她吧!」那聲音催促道。


  左胸上有一點刺痛,這讓他明白這不是夢境或者幻覺,那麼自己是在哪裡?為什麼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他的雙手微微加力,感覺左胸上的痛楚在加大。可是他的意識裡還在搜尋著那個影子的名字,無論他是不是離開,他一定要想起她來再走!


  阮瞻還在猶豫著,一邊的司馬南卻急壞了。眼見著阮瞻拿著那把火刀對準心臟的位置,但就是遲遲不刺下去,總讓他覺得會有什麼意外出現。他不能動手碰阮瞻,只是不停地在一邊催促,只見阮瞻緊皺著眉頭,也感覺不到他在想些什麼,只明白他是在集中意念。


  這樣過了好半天,他幾乎要說得口乾舌燥了,卻見阮瞻還在苦思冥想。


  「去死吧!」他集中所有的意念大喝一聲,生恐事情發生變故,企圖把阮瞻的意識全部攪散。


  隨著他的大喊,阮瞻身子一震,雙手向下用力。


  司馬南瞪大雙眼,興奮地看著阮瞻的自盡行為,眼看刀尖陷入了阮瞻胸口處半寸,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這時阮瞻的胸前突然散發出一團溫暖、神聖的黃光!


  「去死吧!」司馬南下意識地又喊了一聲。


  「決不!」阮瞻大叫一聲,把手中那把火刀向發出誘導之聲的地方一揮。


  事情太過急轉直下,而且司馬南離阮瞻太近了,因此他雖然反應神速,人已經向後疾退,但還是被火刀橫掃了一下右手背。巨痛之下,他下意識的放開手,所以人雖然躲開了,兩個銅鈴卻掉落在地上,發出最後的聲響。


  「哇」的一聲,司馬南也吐出了一口鮮血,雖然馬上收回了銅鈴,但銅鈴上的法力全毀,他的念力也完全受損!


  他見阮瞻慢慢站了起來,生怕阮瞻會趁火打劫,於是顧不得自身的傷情,雙手急忙畫符施法,捲起一陣漩渦形的狂風,直吹向湖心迴廊的大火。


  火借風勢,還在燃燒的大火遇風後更加猛烈,並隨著風向朝塔捲去!


  這是阮瞻最擔心的。塔是木頭的,而且塔的水泥基座和湖心迴廊間有一個小小的涼棚相連,只要風大火大,就可能把迴廊上的火勢引到塔身上去。


  如果說鬼魂怕火,不敢放火燒塔的話,司馬南目前是人,他是沒有任何顧忌的。而沒有了塔,不僅那些鬼魂可能重新被放出來,也使得他的計畫無法繼續下去。


  現在司馬南為了轉移他的精力,果然意圖把火移到塔裡去,他只得馬上移轉到塔前,也虛空畫符,捲起一股氣流,聚力把火勢推回去!


  他功力不及司馬南,又剛剛擺脫了攝魂術的控制,所以儘管司馬南的功力受到了重創,他的借風使力還是比司馬南弱得多,雖然他拼盡全力,也還是無法阻止火勢向塔這邊慢慢燒了過來。


  眼見吞吐的火舌馬上就要舔到塔身了,阮瞻毅然撤回御風的雙手,一步跨到涼棚和迴廊的交界之處,一手結一個小結界保住自己的身體,另一手不顧烈火的燒燎,指向湖水!


  元使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元亨利貞--


  他大聲念著,集中念力和咒力於一身,努力想把湖水挑起來滅火。然而他如此做,司馬南就在不遠處施以相反之力。湖水被兩方力量爭搶著,一時誰也佔不到上風,只見湖中的波浪劇烈地震盪著,浪花飛濺到岸邊,但就是夠不到火頭!


  雙方這樣僵持著,但阮瞻明顯佔了下風。一方面他要阻不住火勢了,另一方面他置於結界外的手臂馬上就要被火燒到,現在已經被熱氣烤得起了一層水泡,再這樣下去,他就將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了!


  望著對面司馬南得意的笑,望著他因為口鼻流血而顯得猙獰的面目,阮瞻心急如焚。


  他剛才中了司馬南的攝魂術,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超強意志力完全被控制,差一點自盡,若不是他對小夏強烈的執念,還有那個一直放在他上衣口袋裡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及時幫了他的忙,他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此刻,情勢越來越緊急,他一定要盡快擺脫這種劣勢。否則單以實力論,儘管司馬南受損不小,但他也是傷上加傷,兩下相抵,他並無一絲勝算!


  把心一橫,阮瞻忽然一躍而起,縱身跳入了湖水之中!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知道那是司馬南在施力壓住湖水,不讓他借湖水之力滅火。他順勢牽住這股力,一直鑽到水底,而後急速施展轉嫁術,引這股力狠很擊到湖底!


  一瞬間,他只覺得湖底震動,波浪翻騰,讓他宛如身陷泥潭,眼前漆黑一片。但同時,他也感覺到那股力反作用了回來,變壓為掀。趁著這瞬間即逝的時機,他連忙把自己的力量加之其上,只覺得身邊的水擰成一股力量很大的水流,捲著他直衝到水面上去!


  「砰」的一聲響,阮瞻被摔到地上,雖然身上傳來巨痛,但他由於幸運的先砸向那個紫籐盤結而成的涼棚上,而後才落地,並沒有受重傷。


  而周圍「嘶啦」之聲四起,危險的大火瞬間被澆滅,那些還在燃著的零星小火也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見以水剋火之計成功,阮瞻來不及喘息,一躍而起,向司馬南伸出右手。在司馬南眼皮底下,他的右手心上,很快的現出一塊晶瑩美麗的小紅石頭。


  
  「想要這塊石頭嗎?」他挑釁地說,「可惜阿百雅禁把它傳給了我,有本事自己來拿吧!」說完運用時空扭曲術,一步踏進塔裡。


  他並沒有石頭,這只是他施展的幻術。他要試探司馬南會不會上當,如果他上當,證明他分辨不出真偽,而且已經亂了方寸,那麼--進攻方要換邊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0 PM
第四十三章  魘術


  萬里一進舊鎮就覺得情形很詭異。


  大白天的,整個城鎮沒有一點動靜,街上也沒有一個行人,炊煙不起,雞犬不鳴,鳥獸不近,宛若一座死城。


  他被龍大師變身為大石頭時,曾經聽洪好好提過什麼魘術,從新鎮到舊鎮的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魘術會是什麼樣子,到現在才知道,魘術就是讓整座城都沉睡不醒。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是他的,不過他實在不習慣這麼安靜的環境,讓他覺得有點心慌,還總以為有人跟在他身後。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尤其在大城市生活慣了的人,現在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那種不安和恐懼感幾乎是自然而然產生的。


  萬里忍耐著心裡那種空落落的不舒服感,一步步沿著鎮上的主街道走著,只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店舖也沒有一家開張的,果然全體沉睡。若不是正午的陽光照耀著他的頭頂,他幾乎以為這一切只是他的夢境。


  他站在街心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回他住的那家飯店去看看,因為在一般情況下,其它的地方有關門的時候,但警察局,醫院和旅店是不會關門的。他住的那家店是洪清鎮最大的旅店,雖然距離鎮醫院有點遠,但對面就是警察局,所以他可以進到這兩間房子裡面看看情況。


  先是警察局。


  鎮上的房子都大門禁閉,只有警察局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風吹之下,大門撞在牆壁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在一片死寂之中顯得格外刺耳,每響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一樣。


  但是,警察局的大門雖然開著,門口卻沒有人跡出現,遠遠看起來讓萬里感覺那不是一間房子。到像是一個等在那裡的陷阱,充滿了惡意的誘惑味道。


  他咬咬牙,戒備的走了進去。而進去後才發現,整個警察局半條人影也沒有,陪伴他的,只有空房間裡傳來的腳步聲。


  咚——咚——咚——


  這是怎麼回事?警察被人襲擊了,還是司馬南又使什麼陰謀詭計,以自己的財勢調開了值班的警察?或者這城鎮不是沉睡了。而是根本沒有人?


  想到這裡,他立即悄悄跑到街對面的旅店去。


  街道中間沒有什麼障礙物,這讓萬里走過去時沒有可隱藏的地方。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隱藏,要躲避的又是什麼。只是覺得這死寂讓他格外緊張,有種芒刺在背感,好像有人在偷窺他一樣。


  他全身緊繃著,先是繫好背在身上的釣竿盒子,握緊作為武器的棒球棒。然後才慢慢蹭到旅店的大門口,向裡面窺了一下。


  大門邊平時會有個門童,此刻當然沒有,而且大廳裡也不見人影。


  萬里定了定神,然後推門而入。


  吱呀——


  大門在他身後關上,雖然平時也是這樣的,可是這時候卻特別有驚悚感。萬里努力忽略心中的不安,走到前台去。


  前台裡,有萬里進舊鎮以來看到的第一個人。確切的說是兩個。這情景讓他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有一點高興,又有一點緊張。這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似乎是睡了。可是由於聽不到他們的呼吸聲。萬里不能確定。


  他繞到前台裡去,因為不知道魘術具體是個什麼東西,所以也沒敢觸碰這兩個人,只是俯下身去仔細聽。當聽到這兩個人細細的呼吸時,他鬆了口氣。


  這麼說,鎮裡應該不是沒有人,鎮民也沒有被屠殺,而是真的沉睡著,等司馬南解除或者阮瞻殺了司馬南後就會自動解除這種魘術!其它人想必也是如此。


  有了這種意識,萬里就從檯子下面的抽屜裡找整個旅店房間的備用鑰匙。在找鑰匙的過程中,無論發出什麼樣的聲響,翻動抽屜的聲音、鑰匙發出的嘩啦聲,他無意間踢倒一把椅子發出的聲音,全沒有吵醒兩個服務員,這讓萬里感到,如果他們不是有呼吸,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死就是最原始的睡眠!


  他拿著備用鑰匙,一間一間房間的找過去。由於旅店的地面上鋪了厚厚的地毯,不再有刺耳的腳步聲跟著他了,但他卻發覺這足讓人心神不寧,咚咚聲還在,只是分不清是心跳聲還是意念中的暗示了。


  打開的房門裡,各式各樣的人都沉睡著,而且睡得格外安靜,別說翻身了,連打鼾聲都沒有,鼻部細細的呼吸著,眼皮也沒有一絲微動。


  這太不尋常了!他們做的什麼夢?相同的一個夢還是各有不同?都夢到了什麼?要知道人處在睡夢之中時,大腦不是完全休眠的,每個人都會做夢,在夢中眼珠還會不停轉動,為什麼中了魘術的人都像蠟像一樣,除了呼吸,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他們真的會醒來嗎?


  帶著疑惑,萬里又仔細觀察了幾個人,發現他們確實沒有死,但也確實和死了一樣。所有房間裡的人都是如此,包括孫老闆在內。


  他要怎麼辦?要怎麼才能配合阮瞻呢?他剛才已經試過了,這裡的通訊也與外界失去了聯繫,要想傳達給阮瞻信息,阮瞻那裡又沒有回音。他明白,阮瞻此時可能正在和司馬南爭鬥,所以不能再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他就只能等嗎?難道這裡和新鎮一樣是又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或許他該找一輛汽車,然後到鄰鎮去求救?


  不,不行。如果那樣,這裡的事就會在阮瞻抽身之前曝光,那樣對他們是不利的。既然阮瞻要獨自在新鎮裡面對司馬南那麼強的敵人,那麼他也要獨自在舊鎮裡面對這些難題才行。這裡的人肯定是被控制住了,他的任務比阮瞻輕鬆得多,只要保護鎮民不受身體上的傷害。然後拆除平靜表面下的『定時炸彈』就行了。


  洪好好和她的幫手就是那顆定時炸彈,她是被司馬南派到這裡坐陣的,所以他要對付的人是她!可是她躲到哪裡去了?


  萬里邊想邊回到前台。把鑰匙放回去。但當他才拉開抽屜,身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右手腕!


  他嚇了一跳,完全沒料到所有人都沉睡的地方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一抬頭,眼前出現了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一瞬間,他反應了過來,想揮棒自衛。可他忘了這是在狹窄的前台裡,根本無法施展開,木棒還沒有舉起就又被牆壁彈了回去,同時另一隻手抓住了他左手腕!


  本能中,他向後退了一步,和那兩個拉扯他手臂的人呈三角形站立。用力把那兩個人向前甩去。


  那兩個人被萬里猛力一甩,整個人都撞在前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可他們卻死死抓住萬里的手腕不放,帶得萬里也一趔趄。萬里見狀。乾脆向前一步,抬腳踹向右邊那個人的膝蓋側面。


  他這一腳踹得即准又狠,疼得那個人哀叫一聲,本能的放開了手。萬里見右手解放出來了,揮圈就去打左側那個冒充女服務員的男人!然而,就在他打中那個人的一剎那,他只覺得自己的後腦一疼,直接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昏倒前,他覺得面前紅影一閃。







  「洪好好!」萬里大叫一聲。從昏迷中醒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旅店的一樓大廳裡。或者說,他是被五花大綁在一把木椅上,被人丟在大廳中間。


  「我就那麼好嗎?昏過去了還想我?」一個女人說,語氣中帶著三分調笑,七分輕蔑。


  萬里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正是洪好好。「沒有女人穿紅色能穿得那麼好看。」他抬頭,果然看到洪好好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姿勢優雅而誘人。


  他剛才誇獎的話是真的。


  這個女人是天生尤物,雖然她現在的肉身不再是那個面容絕美的原體了,而是這個瞎了一隻眼睛,缺了一隻胳膊的張雪,但張雪也是漂亮的,而且那由內而發的氣質還在,照樣那麼婀娜多姿,嫵媚妖嬈。為了掩飾眼睛的缺陷,她戴著墨鏡,為了掩飾義肢的僵硬,她一直側著身體,但這個裝扮和姿態讓她有了一種神秘的性感。


  怪不得司馬南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就算不愛她,她這樣的女人也會體現男人最大程度的優越感。


  「你真會說話,不愧是心理醫生。」洪好好很受用萬里的誇獎。


  「我會討女人歡心和我的職業沒有關係。心理學是一門很嚴肅的科學,請不要混為一談。」萬里嘗試動了一下,全身上下馬上傳來一陣疼痛,尤其後腦部位,擴散式的刺痛感讓他不禁輕叫了一聲。他想起了剛才被不知什麼人重重的打到後腦上,之後就昏過去了,想來就是洪好好的人了。再一低頭,見自己的衣服全被人脫光了,對方只慈悲的為他保留了一條內褲和一雙襪子,而他全身的疼痛都來自那條捆綁在他赤裸身體上的繩子。


  那繩子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非常粗礪,佈滿細小的倒刺,他一動就好像有千萬根小針在扎他!這困境不禁讓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見到萬里的樣子,洪好好笑的花枝亂顫。


  「這樣也不錯。我一直想找你,卻一直找不到,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萬里故作輕鬆的說。雖然每轉動一下脖子,後腦就疼得厲害,但他還是觀察了一下四周。


  只見整個旅店的一層大廳裡,除了他和洪好好,還有七、八個打手模樣的男人。他認出他們就是當初在小巷子裡和他打架的那幾個人,其中還包括那個可憐的小偷,就是他剛才冒充的女服務員。現在那小偷臉上青腫一片,正是剛才被他打的,身上還穿著女裝。


  「找到我?」洪好好笑,「真虧你說得出口,哪有人像關門打狗一樣找人的,而且你還是那條狗!」


  「只要結果好,過程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現在我能在這裡和你對話。」


  「對話是在平等的人之間進行的,你現在憑什麼?憑這個?」洪好好微笑著,舉舉手中的釣竿盒子。


  萬里臉色變了。


  那盒子裡是血木劍,是阮瞻留給他做防身之用的。那是道界的異寶,絕對不能落在別有用心的人的手上的。


  「你不該意外的,你的衣服都保不住了,還能保住這件寶貝嗎?」洪好好很滿意萬里臉上的意外和緊張感。她瞄了一下萬里強健年青,充滿力量的身體,心裡升起了一絲慾望,有點不想立即殺了他,想把他藏在一個地方,成為她養的寵物。


  她不就是司馬南的寵物嗎?為什麼她不可以養一個?司馬南沒有虧待過她,可是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過。況且他並不喜女色,很少要她。而她是個成熟的女人哪,應該有萬里這樣的男人來陪伴,這沒有什麼不對,但司馬南知道後會原諒她嗎?他那個人容不得一點背叛,背叛他的人都死得很慘!


  洪好好猶豫著,而一邊的萬里卻突然微笑了一下,「血木劍我會拿回來的,先放在你那也沒什麼不好。」


  「如果我要毀了它呢?」


  「你不敢。司馬南想得到它,如果你讓血木劍有一絲受損,他會放過你嗎?」


  「你別自作聰明!」


  「那我們賭一賭如何?你現在把劍毀掉,假如你敢,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萬里好看的笑著,但眼神中滿是挑釁。


  這種神色讓洪好好突然怒火中燒。


  她猛的打開盒子,抽出血木劍,但手才一碰劍柄,就好像被燙到一樣,尖叫一聲,把劍扔到地上。


  一旁的萬里心疼的心都扭起來了。他不是心疼洪好好,是心疼掉在地上的劍,但他怕再被洪好好看出他的心意,忍耐著不在臉上表露出情緒。


  而洪好好,她忘了自己雖然有著人的身體,可以像人一樣行動,但畢竟是借了人家的肉體,對妖邪會自動產生感應的血木劍雖然不能把已非純魂體的她怎樣,但還是對她有傷害力。


  一抬頭,見萬里還是笑咪咪的,她更加憤怒。

 
  為什麼這個男人不能對自己像對岳小夏一樣溫柔寵愛呢?為什麼他要一臉戲謔的看著自己?


  「你們過來,給我把劍折成一段段的!」她有點氣急敗壞,對著周圍的那幾個打手喊叫。


  那幾個人猶豫著。


  他們不知道血木劍只能對妖邪有傷害力,並不能對人怎麼樣,只是見到『張雪』那麼怕這把劍,而這些外來人之間又那麼拚命爭奪它,還以為是什麼能害人的東西,一時沒有人敢上來。


  「趕緊給我過來,不然你們都沒有好果子吃!」洪好好嚴厲起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有兩個人在他們老大的示意下磨蹭了過來。


  神色慌張的,還用衣袖裹住手,那兩個人一人握住劍的一頭,茫然的看著發飆的美人,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樣,又覺得這劍分外燙手。


  「看我幹什麼!折斷它!」洪好好臉色發白,瞪視了血木劍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然後有點害怕一樣的後退一步。


  那兩個打手對視一眼,不得已對著血木劍用力一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1 PM
第四十四章 攻心之計


  眼見著那柄血木劍就要在兩個庸人手上毀於一旦,洪好好突然大叫一聲,「不要!」


  她叫的非常尖利、大聲,語調中充滿了驚恐之感,嚇得那兩個幫兇立即鬆手,好像被劍咬到一樣,血木劍也立即掉落在地上。


  一邊的萬里見血木劍暫時平安無事,暗舒了一口氣。看來他給洪好好的刺激太強烈了點,對於司馬南這件事情上,她的心理相當脆弱,也許他可以從這方面下手,不過剛才的情況也確實嚇了他一身冷汗。假如這道界的異寶毀在他錯誤的計策上,他可真是萬死不能辭其咎了。


  現在以他的情況,憑藉蠻力是脫不了身的,也不要指望著有人來救他。但他敏銳地感覺到洪好好似乎心神不定,那幾個打手也沒有應該有的凶狠,反而顯得很不安,顯然對這城裡的局面也感到緊張,所以決定採用攻心之計。


  只是他第一道料下得太猛了些,險些釀成大禍,不過從洪好好的反應中,他也明白了她對司馬南矛盾的心態--依賴又抗拒、想擺脫他卻又根本離不開他!


  想到這兒,萬里爆發出一陣大笑,努力把注意力從血木劍轉移到自己身上。


  果然,洪好好在第一輪精神對峙中落了下風,此刻見萬里大笑,登時惱羞成怒,走過來狠狠打了萬里一個耳光,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你笑什麼!」她的面容扭曲猙獰,臉色青白,沒有了平時半分的妖媚妖饒。


  「還真是紅粉骷髏啊!」萬里低聲咕噥了一句。


  「不許自言自語!」


  萬里抬起頭來,舔了舔嘴角的血,臉上雖然印著個紅腫的掌印,神色卻性感得要命,「我不怪你。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剛失去依靠的人是有些無所適從的。」


  「你胡說什麼!」洪好好柳眉倒豎,非常懊惱。


  「司馬南不是拋棄你了嗎?」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耳光。


  萬里根本不以為意,因為他很確定他捕捉到了洪好好的痛處。


  原來,洪好好怕的就是司馬南離開她!想來這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雖然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的關係,但洪好好是司馬南從緬甸帶出來的,說不定還是他拯救的。這麼多年來她也一直在他身邊。以司馬南那種超強的控制慾,是不可能讓身邊的人自由成長的,也就是說洪好好一定依附著司馬南。


  人是慣性思維的動物,當這種依附成為洪好好生活的一部分,當她習慣了被司馬南所支配和保護,她就會害怕改變,尤其她這種非正常的社會生物,連生命都是司馬南的附屬,怎麼能離得開他!就像一直被護在大鳥羽翼下的小鳥,突然有一天沒有了這溫暖的黑暗,它必然會被陽光刺激的驚慌失措、喪失理智、也不可能馬上就恢復飛翔的能力。


  特別是考慮到洪好好是司馬南的情婦,假如她知道阿百的事,妒忌會加重她混亂的程度,他要利用的就是她思維的暫時混亂。不是他殘忍,作為心理醫生,他從來就不願意加重別人的心理恐慌,可作為敵我雙方,他就要打擊敵人的弱點。他不能等死,也不能加大阮瞻和小夏受到傷害的機率。


  「假如你真的對他那麼重要,在這生死關頭,他為什麼讓你獨自留在這裡?」萬里不緊不慢地對內心充滿疑慮的洪好好再次施加心理壓力。


  「他沒有拋棄我!」洪好好大聲說,彷彿也在用這種堅定的語調說服自己,「我是他的幫手,我必須幫他守著這邊。包括,殺了你!」


  「是嗎?你那麼確定他不會離開你嗎?」


  「我當然確定!」洪好好想也不想,但其實她的心裡不能確定。


  司馬南有多狠毒無情,她比誰都清楚,他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在沒有價值後會毫不猶豫的丟棄。沒錯,他對她很好,他在不發怒時對她幾乎是縱容的。可是一直以來,她卻感覺自己只是他的玩偶、他的寵物、他鞍前馬後最忠實的走狗,對他沒有半分重要。


  她也在他的授意下單獨行動過,但是這一次,她有相當不好的預感,他要離開她了!


  她很怕!非常怕!


  沒有他,她要怎麼生活?她會是什麼樣的身份?要去哪裡?和什麼人在一起?萬一遇到看出她的真實身份而要收服她的世外高人,她要怎麼躲避?她可不想重新回到冰冷黑暗的泥土裡去!沒有陽光、沒有溫暖、沒有男人的愛慕!


  「實際上,你怕他拋棄你是吧?」萬里改用一種很溫和的語氣說,「這很有可能。」


  「你知道什麼!」洪好好態度依然強硬,但她的神色已經讓萬里明確感覺得到她內心的脆弱。


  「你想知道什麼?」


  「你自己都死到臨頭了!」


  「我相信,我比你了解的事情要多!」


  「可是我不相信你,你沒有理由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想用情報換我的生命。」


  這一次,洪好好的嘴唇微動了動,但沒出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如意算盤打得倒響,可是我勸你別作夢了,他要你死,我就一定會殺你。」


  「問題是他還需要你去覆命嗎?」萬里緊追著洪好好的話尾,漸漸逼她到喪失信心的邊緣。


  洪好好看向萬里的目光有點茫然,白著臉沒有回答。


  此時的萬里雖然表面上一副悲憫的模樣,但心裡卻很緊張。


  他幫助很多人解決過心理問題,從某一方面講,只要對方願意交談,他就可以讀懂人的內心。可現在,他的攻心之計關係到他們這一方的生死存亡,讓他無法置身事外,對自己一向客觀的判斷也沒什麼信心了。


  「他——需要我覆命嗎?」洪好好輕輕的問了一句。也不知道問自己還是問萬里。


  萬里才想開口回答,洪好好就揮手結了一個結界,把他們與那些打手隔離開來。


  「她是誰?我是說那個女人。讓阿南——忘不了的女人。」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既然你說你知道的比我多,那麼你該知道她是誰。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不殺你。」


  「不殺我?」


  「我說到做到,前提是你說的是實話。」


  見攻心之計開始生效,萬里把微笑壓在心底。他明白洪好好的不安,她一定瞭解司馬南的無情,肯定會有棄婦的心態。她對阿百好奇而妒忌,想要看看對手是誰,但又不敢違抗司馬南,而他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支開她,到時候其它人就好辦了。


  「好吧。我告訴你。」萬里說,「她叫阿百,是個非常美麗善良的女人,曾經是中緬邊緣那一帶最著名的雅禁。而且——她是司馬南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句話只有短短幾十個字,但聽在洪好好的耳朵裡卻相當震撼。她一直以為,那個神秘的女人只是司馬南的情人什麼的,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妻子,而且竟然也不是個凡人,那自己要拿什麼去和她競爭?


  自己是被司馬南從緬甸帶回來的,他是為了這個離開他妻子,還是另有什麼目的?他每次講到那個叫阿百的女人時都神色奇怪,她的名字也不許別人叫,彷彿連名字都只屬於他。顯然阿百在他心裡是多麼重要,那麼她呢?難道——


  難道他真的要拋棄她的嗎?他心裡的女人,他正牌的妻子到了,她算什麼?就算他還要她,他妻子也絕不會同意。她要怎麼辦?


  「我建議你去新鎮裡看看。有什麼事說明白了比較好。阿百特別善良,能容下你也說不定。」萬里能明白洪好好心中的掙扎,「或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但無論如何,我認為你不應該被蒙在鼓裡!」


  「我該去嗎?」此時的洪好好已經完全沒有了主張。


  「除非你想擺脫司馬南。」


  「不——你不懂,我離不開他!我的生命——」洪好好截住了話,不往下說了。

 
  「那麼我的建議是,你不爭取,就什麼也沒有!」


  洪好好愣住了,她對司馬南一直是被動的,除了撒嬌和利用女性的優勢,從沒想過去爭取什麼。萬里的建議讓她一時無法接受,站在那裡想了好久才決定。


  「對,我要去爭取一下。」她一咬牙,站起身來,但撤掉結界還沒走出幾步,突然又想起萬里,隨即轉過身來嫣然一笑,「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也會說話算數。我不會殺你,不過我沒說保證他們也不殺你。」她說著就向那幾個打手一使眼色,然後揚長而去。


  望著那團火紅的身影離開,萬里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他自嘲的苦笑,對著慢慢圍上來的打手嚥了嚥口水,準備第二輪舌戰。


  「等等等等。」他見一個彪形大漢拿著一條粗繩惡狠狠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勒死他,連忙阻止。


  「死蠻子,你還有臨終遺言嗎?」那個女裝小偷罵了一句。


  「哈,你倒會猜!可是我想問的是,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有沒有現代一點的殺人手法,給我來個痛快的。至於遺言,我沒什麼要說的,反正不出一天,咱們就在那邊見了,有話那邊說。」


  「那邊?哪?」小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嚇唬誰啊!」其中一個打手說。


  「好,我不說話,老老實實死我的。來吧,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到那邊給你當牛做馬!」


  「媽的,還沒見過要死的人那麼嘴硬的!」拿繩子的大漢不耐煩的說,向萬里快走了幾步。


  但一個貌似老大的瘦子攔住了他,「慢著,聽聽他怎麼說。」


  「我能說什麼?」萬里聳聳肩,但這個動作卻帶得身上的繩子勒得他差點叫出來。「你如果是老大,就應該看得出來。我死了,你們也會被殺人滅口。」


  「我們那麼多人。可不是吃素的。」另一個打手叫囂。


  萬里冷哼了一聲,「你長眼睛了嗎?看不見外面什麼情況?整個城的人都被妖術控制了,還多你們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老大皺皺眉頭,「我們只是拿錢做事,他們給的實在很多。」


  「張氏父女是妖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擺在眼前,你見過誰有那麼大的能耐?我猜他們之所以要找你們,就是為了對付我,另外要提防有人從鎮外來。可是,等這裡的事一結束。你覺得張氏父女會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秘密嗎?老兄,錢是好東西,可是有命掙沒命花,也是白饒!」


  打手們面面相覷,因為萬里猜得很對。他們的任務就是逮萬里和巡城,鎮外的主要通路,除了從新鎮通向這裡的地方,其餘的都安排了人,加上他們這兒的七個人,一共三十個。


  剛開始時,他們為了錢而參與進來,後來看到情形越來越不對,想撤出卻來不及了。那個富翁張群讓他們怕到骨子裡。現在他們做這個事,也是膽顫心驚。


  見他們還在猶豫,萬里乾脆加了一把猛火,把當年那樁慘絕人寰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那是今天所有禍事的緣由,就算當地人也很少知道。他是從龍大師留下的冊子裡知道的。他的一番話讓這些打手聽的目瞪口呆,膽子小的甚至哆嗦了起來。


  「這是當年張群夥同袁鎮長幹的,一位有修行的道長路過這裡,想為怨靈申冤,這樣才能保你們洪清鎮的安寧。張群當然要阻攔,所以才會有這些爭鬥。」萬里故意把司馬南也扯進這件事中,又把阮瞻說成是出家人,「你們的家也在這裡,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幫著對方。如果他贏了,不止是你們,你們的親朋好友一個不剩,全要給怨靈當了乾糧。不過這樣也好,你們會先一步到那邊,不會受太多的苦楚。我猜張群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大哥大哥,這事要考慮。」小偷先繃不住了,扯了一下瘦子的衣袖。


  瘦子沒理他,只是面對萬里,「你是誰?」


  「呃——我是記者,無意間知道這件事,那位道長請我幫點小忙。」萬里再度撒謊,「你們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孫老闆的房間看看,在他衣櫃的暗格裡,有兩個白瓶子,那上面附了冤魂,你們去問問看!」


  那瘦子哆嗦了一下,其他的打手也向後縮,生怕給大哥點名去找冤魂。當天他們在小巷追萬里的時候已經見識過異事了,可不敢再來一次。


  「我們也是討生活,並不知道這裡面的細節。」瘦子猶豫了一下後說,「這位大哥,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那還用問!」萬里故意很大聲的說,給他們以強烈的心理暗示,「一個字——跑!喂喂——回來回來,我還沒說完話。先把我解開,不然我不給你們指點明路。放心,看到那把劍沒有,張雪拿不了,你們拿不了,誰拿劍,劍就咬誰,而我卻能拿,這證明我得到了道長的允許,也能解決這裡的事。」他利用剛才洪好好對眾人造成的恐慌感威脅道。


  幾個人在老大的授意下急忙解開萬里。


  萬里活動了一下筋骨,在眾人的焦急目光中,穩穩的拿起血木劍,「你們仍然去巡城,別讓外人進來,等鎮裡的人一醒,立刻跑路,我包你們沒事。而且,很快就會結束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1 PM
 第四十五章 肉搏  柳暗花溟
  
  當萬里巧妙地利用敵人的內部矛盾而不戰而屈人之兵時,司馬南正一步一步地走進塔內。


  他不能夠容忍!當他看到阮瞻手心裡那塊紅石頭時,眼睛也跟著紅了。


  早在青年時代,他就有自己的夢想和目標,努力了多年也沒有實現,在遇到阿百後,他發現他可以達成自己的目的了,而能夠幫助他的正是那塊神奇的石頭。


  只是,他用盡了心機也沒找到那塊石頭藏在哪裡,沒想到現在阿百竟然把它送給了阮瞻。這是為什麼?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為什麼阮瞻會奪走?阿百只屬於他,為什麼要去幫助別人?


  這一切讓他喪失了理智!


  「死小子,你躲進老鼠洞也沒用!」見不到阮瞻的身影,但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司馬南知道他必是躲到頂層的暗室裡去了,在後面窮追不捨。


  果然,他追到頂層的時候,恰巧看到阮瞻的身影隱沒在暗室的門後。


  「虧你是學心理學的。」司馬南冷笑,「人們本能的以為越高越安全,孰不知越高就越危險,你連這個也判斷不出嗎?」不過他的話雖然如此說,卻並沒有莽撞地闖進暗室去。


  現在司馬南有點冷靜下來了,剛才一時氣憤,想也沒想就和阮瞻進了塔,這時候他忽然想到這裡面可能有陰謀。阮瞻先一步躲在裡面,外明內暗。他根本看不清阮瞻目前的情況,加上暗室大門緊閉,除了那如縫隙一樣窄的玻璃窗,和外界幾乎隔絕,假如阮瞻設下什麼陷阱的話,他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他不能任由紅石頭落入阮瞻之手,也不能容忍阿百對阮瞻的另眼相看,所以他不能等待。


  一咬牙,他左手在自己面前布置了一道結界。右手虛空一斬,一個無形的符咒立即從他的掌心劈向了暗室的厚重木門。


  「啪」的一聲爆響,那木門應聲向裡倒下,司馬南接著一個火手印施了出去。


  他很謹慎,不知道黑漆漆的屋裡是什麼情況,所以火手印並沒有打到裡面,而是打到了門框上,讓門框燃燒後起到照明作用。一下照亮了整層九樓。


  只見阮瞻就站在暗室的對面,好像一個等待客人到訪的主人一樣。氣定神閒,雖然渾身血污,但只見其傲,不見其怕。這讓司馬南的心裡有點犯嘀咕--他為什麼這麼自信。這小子機變百出,難道他又有什麼花招?還是阿百又給了他什麼幫助?


  「怎麼?不敢進來?」阮瞻扯了扯嘴角,挑釁地微笑。


  「我不必進去!」司馬南回了一句。揮手又是一記看不見的符咒。


  阮瞻急速設了一個結界在自己面前,只聽「砰」的一聲響,好像鋼板相撞一樣,司馬南那個無形符咒被一下頂了回去,打到旁邊的牆壁上,轟下了一整塊牆皮。


  司馬南不禁「咦」了一聲,心下有些發虛。


  他明白自己的實力。又很小心的掌握著出現的時機。雖然那些怨靈沒有如他所願和阮瞻鬥得兩敗俱傷,反而被阮瞻重新鎮了回去,但阮瞻也已經精疲力竭。在這種情況下,這個悍勇的小子還硬是跟他鬥了好幾個回合,還憑藉著智計讓他受了點小傷。


  他相信這已經是阮瞻的極限了,不可能再能對抗他的無形攻擊。可眼前的情況明明提醒著他,阮瞻不僅擋下了他這一擊,而且還卸了他的力,讓彈開的隱形符只打掉了一塊牆皮,雖然表面看來有威勢,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只是動作瀟灑而已,其實這一掌看來輕描淡寫,但他已經用了八分力了。


  是這個小子功力又上升了?還是他得到了什麼幫助,或者--他的功力下降了?

  
  心念至此,司馬南皺起了眉頭,出手又是一記隱形符。


  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力量,向著他感覺到的、結界最薄弱的地方猛地擊去,滿心期待讓這個結界破碎。然而,眼前的情景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結界不但沒有破碎,連第一擊時出現的顫抖都沒有,彈開的隱形符根本沒有打到牆上,順著那看不見的結界壁直接掉落到地面上,迅速消失無形!


  司馬南白了臉。


  他看清楚了,不是阮瞻變強了,整個塔也只有他們兩個,並沒人幫阮瞻,是他的功力莫名其妙地衰弱了!這是怎麼回事,是阮瞻施出了他所不了解的道術,還是他自己無意間中了他的暗算。


  感覺一下身體,沒有異常,再感受一下阮瞻周身的氣息,也沒有多麼強大,而且因為受傷還有點弱氣。那氣場是每個人都有的,一般人看不來,但以他的道行,一眼就能看清,絕不會有錯。可問題出在哪裡呢?


  司馬南咬咬牙,準備第三次攻擊,這一次他不是為了打擊阮瞻,而是為了確定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然而他才一伸手就感覺身體裡的異能似乎消失了大半,那個隱形符咒根本打不出去!


  他大吃一驚,抬頭看向阮瞻。見阮瞻傲慢地盯著他,身上的氣場不弱反強,和他身上的狀況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這是什麼道術?」司馬南邊說邊不露痕跡地向樓梯口縮了一下,同時把右手背在身後。


  阮瞻身體不動,可是撤開了自己面前的結界,彷彿知道司馬南目前無力攻擊他,「怎麼?感到自己的異能消失了?好,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什麼道術,而是因為這座塔。」


  「塔?」


  「沒錯。」阮瞻望著司馬南狐疑的眼神,慢慢地說,「所謂做賊心虛,當初你來這座塔釋放那些怨靈的時候,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所以並不知道這塔裡的風水大陣不僅能鎮住怨靈,而且可以把所有的非自然力量吸走。越往上走,這種化解能量的力量就越大,這裡是頂層,所以在你猶豫著是不是進暗室殺了我的時候,你的異能已經被化解了大半!」


  「原來這就是你引我進塔的原因。」司馬南何等聰明,立即明白了阮瞻的用意。「你覺得我老了,不如你強大,一定在近身肉搏上輸給你。你不想用高超的道術,而是想用最野蠻的原始方法來解決這一切。」


  「原始沒什麼不好。」阮瞻冷笑一聲,「最原始的陷阱往往能補到最大的野獸。你輸就輸在不明白簡單直接的道理,每做一件事都要有複雜的計畫,還要為自己留後路。當初你不完全破壞這座塔,不就為自己將來控制怨靈做籌碼嗎?不然,今天怎麼會給了我機會?」


  司馬南又假裝無意地向樓梯退了一步,同時背在背後的右手慢慢地畫動著什麼。他怕阮瞻發現他的舉動,動作不敢過大過急,只是活動著手指。


  「無論你說什麼,動用武力都是最下等的方式,枉費你天生的良能,也枉費了你父親辛苦的栽培。」他和阮瞻說著話,企圖分散阮瞻的注意力,「我不用和你講什麼上兵伐謀。但是你應該明白,道術中攻心為上,其次是修煉自身,然後是使用神器,最差的是施符作法。而你呢,直接依靠體力,這跟農夫械鬥有什麼區別?!」


  阮瞻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司馬南,這讓他心裡發毛,不由得加快了右手的動作。


  他比阮瞻功力深,不必那麼明顯的虛空畫符,手在身後小範圍的活動也能讓他通過扭曲的時空,回到外面對他有利的地方去。從阮瞻嘴裡得知這座塔會吸取各種異能後,他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的粗心,但細一感覺,他又覺得塔能並不霸道,回到外面去,他的異能應該可以回復。


  那時候,佔上風的還是他。他靠的是實打實的道法,阮瞻只是憑藉著拼命和智計罷了。


  他迅速在身後畫完符咒,感覺到時空扭轉時帶來的些許微風,對著阮瞻輕蔑地一笑,「小子,還是憑實力說話吧!」說完,抬腳便走。


  然而此時,身邊突然傳來「嗖」的一聲響,好像有一隻箭向他射了過來。他下意識地一閃身,那股涼風一下從他肋下穿過,打在扭曲的時空通道上。


  時間緊急,他沒有反應過來,依舊一步踏出,但他並沒有如想像般回到塔外,而是撞到了一面看不見的牆上,這讓他趔趄了一步,差點跌倒。


  這小子,竟然用掌心雷又把時空通道打散了!


  司馬南又驚又氣,伸手扶住樓梯欄杆以免跌倒,耳邊就聽阮瞻說,「你老人家是那麼詭計多端,又法力高深,我怎麼能沒注意到你的右手呢?」


  他注意到他的右手,卻假裝不知道,這不是耍他嗎?


  這念頭讓他怒火中燒,才要發作,但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為什麼不受這座塔的控制?」他衝口而出。


  「這塔對一切異能都有作用,可是我進塔之前先封了自己的靈能,等於在自己的外面加了一層禁錮。」阮瞻一邊說一邊慢慢向外走,揮手捲起了一陣冷風,滅掉燃燒木門的火,「它先化解了我的自我封印,而後才輪到我的異能。也就是說,我的能力會比你晚幾分鐘消失。可是就這幾分鐘,對我而言就夠了!」


  「這就是我給你的封印能這麼快就解除的原因嗎?」司馬南向樓梯的方向蹭。


  他現在不能再用時空扭曲術了,但是他還是要搶佔有利的地形,看能不能用最後的一點力量保護自己回到外面去。他現在有點受驚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又鬆了一口氣。


  當他得知阮瞻把怨靈們又重新鎮了起來,心中的感覺是沒辦法形容的。他以為阮瞻的能力大大增強了,竟然對這一戰產生了懼意,現在得知阮瞻只是憑藉塔能而解除的封印,忽然覺得自己的勝算又加大了!


  阮瞻並不是個多話的人,但阮瞻卻沒有在他一接近暗室的門就打擊他,證明他自我封印的完全解除也需要時間,所以他要趁這個時機立即逃跑。風度是顧不上了,贏才是最要緊的!


  想到這兒,他拔腿就跑!可只感覺身後一熱,急忙趴倒在地,險險躲開了那一記火手印。


  「真不巧,我算計的很準,我的封印完全解除了。」阮瞻冷冷的說。


  他不用說,司馬南也知道。只看那火手印越過他的身體打到牆上後自動熄滅,只會傷他,不會傷塔就知道阮瞻現在正處於最好的時候,可以徹底控制自己的力量。司馬南氣壞了,好不容易佔得上風卻讓阮瞻再度逆轉讓他無法忍受。他不說話,咬緊牙關向樓梯一滾,利用消失在阮瞻視線的那幾秒鐘時間,雙手連點自己週身七處地方——雙臂臂彎,雙腿膝蓋,雙手掌心和眉心處。


  隨著他的手指點過,這七處地方都好像被扎了個血洞一樣,驀的湧出鮮血來。鮮血一出,司馬南立即翻身坐起,口中唸唸有詞,雙手捏了一個奇怪的訣法。不過他並沒有做出攻擊之勢,還是向塔下跑去。


  阮瞻見狀,一腳踏出,用時空扭曲術來到八樓的樓口,把司馬南阻擋在了裡面。


  「竟然把最後的力量全用在佈置血禁結界嗎?」他的神色冷酷如刀,「想保護自己?沒有用的!」


  不等司馬南想回答,他一個掌心雷向著司馬南的腦袋襲去,使司馬南再一次狼狽的趴在地上。


  「這是為了那些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怨靈們打的,你為了一己之私去利用了他們!」阮瞻說著,接著抬手又是一掌,「這是為了被你引誘來的日本陰陽師而誤傷的中國百姓打的!」


  「這是為了你那些被你用石頭人引誘的可憐女人!」


  「這是為了那些被蠱殺的人,是你讓他們的父母受到了雙重打擊!」


  「這是為了你佔據了別人的身體!」


  「這是為了所有被你犧牲的人,被你視為草芥芻狗的人,為了你的目的而成為你的墊腳石的人!」


  阮瞻每說一句,就揮出一掌,一下子掌心雷,一下子火手印。雖然沒有一次直接打在司馬南身上,而是被血禁結界攔住大部分攻擊力量,但每一次在結界壁上迸現出血光後,後面的司馬南還是同樣受創,不僅摔倒了一次又一次,身體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七處血洞的傷口也流血更多,把他身上那件雪白的中式衣服染紅了大半!


  他一直試圖逃出塔去,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阮瞻不同角度的攻擊,而現在血禁結界也要撐不住了。他以前和阮瞻交過手,知道他在戰鬥中一向無情,這樣下去他沒有生路。就算阮瞻的靈力也被塔能化解,論肉搏的話他也完全不是對手,必須要想個辦法才行!


  『啪』的一聲,阮瞻這次的掌心雷力量弱了下來,但他的血禁結界也同時告破,他被重重的打在了腰上,像個破布偶一樣直摔到牆壁上,又落了下來。


  而和他同時落下的,還有口袋裡兩樣東西,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和一個小布人!


  他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竟然忘了這個!這可是能讓他反敗為勝的東西!


  司馬南伏在地上,雖然身上痛的起不了身,卻陰沉的笑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2 PM
第四十六章  意外出現的人


    眼見著阮瞻的再一波攻擊就要到了,司馬南抬手舉起了布人和鏡子擋在自己身前,迫得阮瞻硬生生收回了直指著他的手。


  「每個人都有弱點。」他得意的說,爬了一下,但沒有爬起來,只得坐在地上喘息著,「你說我顧慮太多所以會輸,你呢,你沒有顧慮嗎?你有,感情是你的羈絆,你把人看得太重了!」他揮揮手裡的那兩樣東西,「你甚至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就以為會傷害到別人,所以停止了攻擊,讓我得到緩衝的時間。假如我是拿一點沒用的東西騙你呢?你就這麼讓殺了我的機會溜走?」


  「我並不想殺你,是你一直逼我,一直傷害別人!」阮瞻瞄了一下司馬南手上的東西。


  見那小鏡子是摔不破的銅鏡,巴掌大小,鏡框上雕刻著古樸的花紋,很普通的樣子,但奇異的是鏡面上閃爍著波光水紋,好像鏡子有一潭流不出的水一樣。


  而那個小布人,手工粗糙,面目四肢不清,但在脖子的部位怵目驚心的橫貫著一根閃亮的鋼針,看起來分外刺目,不知怎麼,阮瞻忽然覺得那一定是萬里!


  「不過你這次非常明智,沒有下手是對的。」司馬南陰測測的說,「這面銅鏡是我的魘術的根本,打破了它,舊鎮上所有的人都會死在魘裡;而這個小布偶,則是我用你好朋友的衣服做的,裡面縫了他一根頭髮,背上用我的血寫著他的生辰八字。你猜怎麼著?只要我一拔這根鋼針,他就會像被挑了刺的魚一樣,爛成一攤泥!」


  「你想要怎麼樣?」阮瞻力圖保持冷靜,臉上神色不變,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小布偶,顯得相當在意。


  司馬南輕哼一聲,把小布偶緊緊握在手掌裡。


  「我知道這個對你比較重要,所以我會很認真的看著它。你決沒有機會從我這裡奪走,我勸你不要動這個念頭。」司馬南扳回了一局,表情又恢復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在問,你究竟要怎麼樣?」阮瞻說。「別婆婆媽媽的。」


  「簡單的很。」司馬南扶著牆壁站起來,努力使自己不那麼狼狽,「你跟我出塔,隨我處置!」


  「否則呢?」


  「否則我就滅了全鎮的人!」


  「那與我無關。」


  「這個也與你無關嗎?」司馬南再次舉起小布偶。


  阮瞻向前走了一步,司馬南立刻把手伸向布偶脖子上的鋼針,「別再向前了,你在拿你最好朋友的命冒險!」


  「我怎麼知道那是他?」阮瞻停住腳步,心裡拼命想著對策,但卻發現根本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出來。


  「那麼--你是要賭一下嘍?」司馬南惡意地咧咧嘴,伸手欲拔那根鋼針。


  「住手!」阮瞻急叫一聲,毫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緊張之態,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他不能賭,因為他輸不起。他生死之交的命可能握在別人的手中,他不得不選擇退縮。之前他想過司馬南會以人質相威脅,但沒想過他會把全鎮的人都搭上。而且,他以為萬里躲過了司馬南的威脅,當他看到司馬南獨自進鎮,而萬里給過他一點信號時,他更加堅信了這一點,這才放開手腳和司馬南鬥智鬥勇,沒想到過最關鍵的時刻出現這樣棘手的情況。


  難道讓自己的計畫,還有先前搏命一樣的努力全付諸東流嗎?可是他又不能反抗,否則萬里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就知道你不敢賭。」司馬南的手還放在小布偶的脖子上,看阮瞻沒有再動,冷笑道,「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


  戰鬥就是這樣,尤其是勢均力敵的較量,看的就是誰抓住對方的弱點,就好像太極的推手,對方一弱,馬上就要抓住機會攻擊。阮瞻的缺點就是太重情,他表面上看來很冷,但一旦與誰有了感情,就會比自己的生命還要珍惜。他一直用這個方法鉗制阮瞻,屢試不爽。


  他向阮瞻抬了抬下巴,示意要他出塔,但阮瞻卻突然皺起了眉,「這不是巫術,是飛襲道!」他不想放棄最後的一點希望,所以表面上看來很是無可奈何,但卻一直暗中觀察那個布偶上的鋼針。仔細觀察之下,他發現那鋼針在微微的顫動,布偶身上還畫著一種很冷僻的符咒,依稀中還有點印象,當司馬南催促他離開時,他終於想起了記憶深處的東西。


  這是很少見的一種術,和修道人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飛劍術差不多,父親曾經告訴過他。他老人家說:道術中也有好有壞,當初創造出這些壞道術的人未必有心,可練成後,這些道術會被不懷好意的人作為他用,結果遺禍無窮。


  「有意見嗎?」司馬南反問,對阮瞻居然知道這種術感覺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明白這必定是阮瞻的父親告訴他的,鑒於他們之間特殊的關係,完全可以解釋得通。


  「我不奇怪你使用禁術。」阮瞻鄙視地看了司馬南一眼,「你不用我才感到奇怪。」


  「廢話少說,現在給我滾出塔去!」


  「可是據說這種術是有缺陷的,要有人配合才行,假如沒有一個幫兇在被施術者身邊,用你的血畫在對方身上的某一部位,你的飛襲道就會起不了作用!銅針拔出來並不會直接殺了布偶所代表的人,而是鋼針在拔起的一瞬間迅速飛走,襲入被指定人的心臟才會死人,不是嗎?」


  「沒錯,你是個好學生,你父親該為你驕傲。可是--」司馬南得意的笑,「你沒發現洪好好不在這裡嗎?」


  阮瞻沒話說了,剛剛升起的希望在心中破滅。他一直沒有把洪好好放在心上是他犯的最大的錯誤,既然他有人幫助,司馬南當然也有。洪好好或許只是一隻美麗的花瓶,但也可以是另一個凶手!


  沒等司馬南再廢話,阮瞻轉身向塔外走。萬里的命和他比起來,根本沒必要猶豫和權衡,他只是放心不下小夏。他明白司馬南絕不會殺了自己就了事,一定連他的魂魄也不放過,那樣他將和小夏永別,一想到這個他就痛心不已。


  不再看到她,不再聽到她,不再感覺到她,不再能記起她,這讓他如錐刺骨般的疼痛!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才行!他不能就這麼放棄、認輸!父親曾經告訴過他: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肯在絕境中尋找機會!


  「站住!」司馬南在阮瞻的身後發話。


  「有什麼吩咐?」阮瞻冷冷的。


  看著阮瞻的臉,司馬南很氣。他期望看到阮瞻的挫敗感,希望看到他沮喪和懊惱,希望看到他怕,而不是他滿不在乎的神情。畢竟阮瞻幾乎贏了他,從歷經千辛萬苦,到眼看就要取得全面勝利,再到完全潰敗,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打擊。可阮瞻就是那麼平靜,讓他沒有一點勝利的感覺!


  一出塔,他就感覺到異能迅速的恢復,這是他的優勢所在,所以他揮手就是一記火手印打出去。


  阮瞻感覺到身後的灼熱感,本能的一閃,並施術把那團火引到旁邊。可他的法力畢竟比不上司馬南,雖然他憑藉著智計和勇氣,已經讓司馬南的法力大損,但他還是處於下風。所以火手印雖然推開了,他也被那餘尾掃了一下,「砰」的撞在涼棚的柱子上,撞斷了手腕粗細的木柱,嘴角也漏出一縷血跡。


  看到阮瞻這個樣子,司馬南感到心中一陣痛快。這是他一直要除掉的人,也是他一直擔心的人,他甚至還一度感覺到緊張,不相信自己的力量,現在看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在苦苦支撐,感覺真的很好!


  「我誰也不為,只為自己高興!」他笑了一聲,來了一個掌心雷,並學著阮瞻曾經對付他的樣子,一掌一掌的不斷打出去。


  他並不阻止阮瞻的反抗,束手待斃的獵物他沒有興趣,垂死掙扎才讓他覺得快樂!


  而對於阮瞻而言,已經沒有絲毫的法術進攻能力,只是倔強的不肯低頭並執著的尋找機會而已。他感覺到自身的力量越來越弱,司馬南的一次重擊穿透他的防護打在他身上,終於站立不住,單膝跪在地上,以手撐地。


  後背火燒火燎的疼,他知道是被燒傷了,但他此刻已經打得眼紅,於是咬緊牙關向旁邊一滾,順手撿起一塊湖心迴廊上燒掉的木條殘骸,甩手向司馬南的方向擲去。


  他的異能快盡了,肉體上傷害嚴重,但身體的力量還在,所以他這奮力的一擲,讓那燒焦的木條帶著風聲直射向司馬南。


  司馬南沒料到阮瞻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反擊,眼見一塊黑呼呼的東西襲飛過來,急忙向旁邊一躍,雖然險險地躲了過去,但卻差點掉到湖裡,模樣極其狼狽,而阮瞻趁這個機會一躍而起,跑到涼棚那邊。


  他明白司馬南想看他做困獸之鬥,可是他也是在耗費司馬南的力量,太空曠的地方不好躲避,如果讓司馬南一下子打死了他,他就沒有時間逆轉形勢了。


  司馬南也是很驕傲的,他一定期望親手了結對手,而不是靠人質。但在他久攻不下的時候,他也必會用萬里的命、全鎮人的命相威脅。那個時候,他會看看有沒有機會使用他最後的一招,如果成功,就萬事大吉,如果不成功,他至少要保住他的魂魄,這樣他就還可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那最後一招並不在他的計畫之內,因為那對他而言太勉強了,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你找死!」司馬南意外被襲,分外憤怒,想要看猴戲的興致也沒了。


  他盤膝坐地上,隨手畫了一個圈,地面上就立即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深痕把他圍在其中。他就坐在裡面,雙掌同時比劃,結著奇怪的手印,然後抬眼看看全神戒備的阮瞻。


  「念在我和你的一點淵源,我還在猶豫是否留一條活路,可是你卻自己找死!」


  「不用假慈悲,我們兩個必有一個出不了這座城,你我都明白!」阮瞻伸手向司馬南一指,「有什麼你就使出來,我要怕了你,我阮字就倒著寫!」


  「嘴硬解決不了問題!」司馬南冷哼一聲,隨即把那個結成的複雜手印對準阮瞻的胸口急揮了出去!


  沒有紅光、沒有藍色電火花,只有一陣看不見的旋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當阮瞻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應付時,就感覺風中有無數隻手爬上了他的身體,東拉西扯的,讓他驀然繃緊的肌肉奇癢無比,渾身的力道盡失!


  風吹一波,他的身上又多了許多隻看不見的手,重重疊疊的,只幾秒鐘就困住了他的身體。他明白這是司馬南的道術所致,這看不見的,柔軟的攻擊,讓他無所適從!硬攻硬打,他不怕!他骨子裡的血性讓他可以面對多重打擊,只是現在這種有勁使不出的情況倒真像是當初他對雪女的無可奈何!


  他勉力提起精神掙扎,可是就感覺身體陷入了流沙裡一樣,越努力就越陷落!


  「蠢材!」一邊的司馬南見阮瞻只防著自己的強力攻擊,而沒料到他會下軟刀子,而一下子著了道,得意的說,「以柔克剛的道理是道家最高的境界,看來你並不懂!」


  阮瞻想說什麼,但卻忽然頭一暈,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離地,被那些無形的手托舉了起來!


  「你喜歡被撕成片狀還是塊狀?」司馬南繼續輕蔑地說,「看在你我淵源頗深的面上,我讓你選!」


  「你來選好了!」


  見阮瞻在這個時候還是面不改色,司馬南也有半分不忍下手,但他的猶豫只是這一瞬,隨後就雙手合攏,好像輾著什麼東西一樣揉搓了起來。


  立刻,阮瞻感到有各種不同力量向不同的方向拉扯,整個人像被扔進了碎冰機一樣被無形的手切割著,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而他不想束手就擒,仍然掙扎,但力量卻完全提不起來,只任由著那痛楚加劇。


  饒是如此,阮瞻還是不放棄,力圖加長司馬南殺死自己的時間,最大程度地消耗司馬南的力量。因為他很明白,司馬南施此術對付自己,耗損也是不小。


  他一定要忍耐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煎熬,每多爭取一秒,他保住自己魂魄的機率就大了一分!


  冷汗,在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中冒出來,阮瞻忍著痛不叫出聲,在被舉到半空中時,他把頭轉向坐在塔門口的司馬南,想判斷一下形勢,然而此時,他卻看到了一幅想像不到的場景--


  塔一層的那些小銅鐘裡,有一個最靠近門邊的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升起來,露出銅鐘下面的一雙腳!


  司馬南背對著塔門坐著,而且因為施法而全神貫注,因此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塔裡的異動,但阮瞻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銅鐘下面有一個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3 PM
第四十七章 最後一招


  左德!


  他失蹤時,阮瞻的眼睛還沒有恢復,因此並不認識他,但當阮瞻看到那雙穿著運動鞋的腳出現時,就已經直覺的認定,銅鐘裡面的人一定是失蹤以久的左德!

  
  沒想到左德一直藏身在銅鐘裡,真是聰明的選擇!這特製的銅鐘上面有強烈的罡氣,既可以阻隔住怨靈的搜尋,而且也可以攔截住其他實質的物理傷害。一定是當怨靈要佔據倖存者的身體時,左德事先洞察了什麼,他無力保護其他人,只能先自保。


  左德進鎮時一直背著一個裝有食水的背包,這幾天他一定是靠著這個維持生命。這讓阮瞻在欽佩他聰明才智的同時,對他頑強的堅忍力也分外折服。在銅鐘之內那種幽閉的環境中分不清日與夜,也分辨不出銅鐘外世界的真與偽,更不知道這件事何年何月才能結束,他一定是備受煎熬!


  現在,他很可能是經過長時間的判斷,確認了在鬥法的兩人不再是怨靈製造的幻象,所以才跑出來,意圖幫助阮瞻。


  只是他的身體太虛弱了,這讓他搬動銅鐘的動作顯得分外艱難,而阮瞻在被困之下也無法幫他,只能更拼命的掙扎,吸引了司馬南的全部注意力,給左德製造機會!


  慢慢的,顫抖著的左德終於勉力把銅鐘掀起,人也從下面爬了出來!而此時的阮瞻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像一片枯萎的樹葉一樣被看不見的手托舉在空中。


  他不能看向左德的方向,怕引起司馬南的注意,但他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左德偷偷蹭到門邊,把自己那雙大號運動鞋脫了下來,放入背包中,連同那些已經吃沒了的食水包裝盒裹在一起,對準司馬南的方向,拼命擲了過去。


  正把全副心神用來對付阮瞻的司馬南根本沒想到身後還有敵人偷襲,只感身後一陣風襲來,本能的伏身躲開,卻還是被擊中了頭部!


  司馬南只感覺擊中他的硬物很大塊,大驚之下腦袋一陣暈眩。這樣,他操縱隱形符咒的手印就結不成了,阮瞻登時摔到了地上!


  落地的一瞬間,渾身說不清的疼痛讓阮瞻恨不能躺在地上不動,但他明白這機會轉瞬即逝,於是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撲向司馬南身邊!


  然而之前他受的傷太重了,這讓他步履艱難,踉蹌著幾乎摔倒。而就在這短短的數十秒時間裡,司馬南意識到大事不妙,下意識地產生了魚死網破的心態,一指彈起一陣勁風,砸向那代表全鎮人性命的銅鏡鏡面。另一手伸手入懷,把小木偶脖子上的鋼針拔了下來。


  他一動,阮瞻就知道他要幹什麼,焦急中也沒有時間思考,伸手拿出衣袋中那個像鑰匙鏈上裝飾物一樣的小東西,連咒語也來不及念出口,就憑著心中執著的意念和對咒語的熟悉,一下拋了出去。


  這就是他的最後一招!


  這東西只對銅鏡有用,所以是拋向銅鏡的,而他自己則疾速扭轉向銅針要飛出的方向,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鋼針的行進,企圖以自身的傷害來保護萬里。


  可是,鋼針的速度太快了,而阮瞻在受傷之下行動又稍緩了點。眼見著那個祭出的方方小東西突然變成方磚大小,一下把銅鏡壓在了下面,但鋼針卻從他肋下急穿而過,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阮瞻心裡一涼,去擋綱針的身體「砰」地摔倒在司馬南地身邊。


  司馬南被左德用雜物狠狠地砸在了後腦上,眩暈感一直未退。雖然在電光火石間作出了報復的行為,但爬起來時還是搖搖晃晃的。他見到阮瞻絕望的神色,知道他是在為不能挽救萬里的生命而內疚,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阮瞻以為自己的失誤害了萬里,悲憤之下想也不想地爬起來,一拳揮出,打在司馬南的太陽穴上,當場讓這位法力高深的法師昏倒在最原始的武力上。


  而阮瞻自己在內疚和自責之下,再沒有力氣支撐,一下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這一切只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一邊的左德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了結了,他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過來。


  「阮先生你還好吧?」他嘗試著扶起阮瞻,但阮瞻卻拒絕了,只是指了指司馬南。


  「請你把他捆得結實點,然後拖到塔裡去,一樓就好。」


  看著左德雖然虛弱,卻依言而行,阮瞻仰面攤倒在地上。


  此次他受傷嚴重,已經無力支撐空城外的結界,所以天空已經不再是灰白一片,而是燦爛的星空,可他的心裡卻如在滾油中倒入冷水般炸開了鍋,燙得他的心點點灼痛著!


  萬里會死於自己的失誤嗎?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用身體擋住那根鋼針的,但他錯估了自己對傷痛的抵抗能力,終究他慢了零點零一秒,可是就這零點零一秒,可能會要了他生死之交的命!


  司馬南這麼高超的道術,不可能會失誤,萬里唯一的生存機會,是洪好好沒有制住他。可既然司馬南挖好了陷阱等著萬里,他能夠避開嗎?


  這不確定的因素讓阮瞻憂心如焚,恨不得用時空扭曲術回到舊鎮去看看情況,可他又不得不強壓著這種焦慮心情而去考慮先解決這裡的事情。假如他離開,司馬南有可能會再度扳回局勢,那麼這一切就白做了,司馬南還會帶來後患,小夏不能平安,萬里如果出事,也是白白犧牲了!


  艱難地抬起身看看,見左德已經把司馬南抬回到塔的一層去,阮瞻先是起身拿起了那面小銅鏡和方磚樣的法寶,然後也跟到了塔邊上。此時他週身無一處不疼,可他卻感覺不到,心裡反覆想像著無數的可能。


  他讓左德把司馬南放置在一個銅鐘上倚坐著,自己則坐在塔外的石陣上,這樣司馬南的異能會被限制,而他自己則可以保有。


  左德聰明地躲到二樓去,既不問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想在這裡礙事。這給了阮瞻獨自思考的時間,讓他把混亂的內心思緒整理了一下,然後就慢慢等待司馬南醒來。


  手中小銅鏡模樣依舊,只是不再有詭異的波光,反而照出了他沾著血污的憔悴的臉。這證明他最後的一招起作用了,全鎮人正在從夢魘中醒來。現在正好是深夜,他們會毫無睡意,只會感覺頭疼罷了。


  父親留給他三件法寶--血木劍、殘裂幡和破滅印。血木劍在萬里手裡、殘裂幡目前還在暗室的角落裡藏著,裡面拘著欣欣等沒有成功收回到小瓷人的怨靈。而破滅印是他一直沒用過的,因為那對異能有相當高的要求,他也一直沒辦法祭起它。


  如果說血木劍是能使一切魂體灰飛煙滅,殘裂幡能拘進所有靈體的話,那麼破滅印就是能打碎一切結界的寶貝。這次他來到洪清鎮,因為怕法寶留在家裡不安全,所以把三件寶貝都帶在了身上。


  為了攜帶方便,他把寶貝們從封蠟中拿了出來,但不祭出的話,寶貝仍然如工藝品般小巧。血木劍是寸許長的小劍,殘裂幡是一面巴掌大的小旗子,而破滅印由於像個方方的小印鑒,所以被他掛在鑰匙鏈上當吊墜以掩人耳目。


  破滅印本不在他的計畫使用中,所以他在闖進司馬南封在空城外的結界時都沒有用它。如果不是要拯救命懸一線的全鎮人,他也不會死馬當作活馬醫一樣的把它祭出來。他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只是盡力一試,沒想到情況的危急和他強烈的信念竟然使他成功了。


  可是--萬里呢?


  不是他自私,不是他冷酷。而是全鎮的人在他心裡也抵不上一個萬里。


  「告訴我,能不能挽救萬里的命。」見司馬南動了一下,阮瞻問,「假如你肯說,我承諾這次放過你!」


  司馬南愣了一下,顯然是還沒緩過神來。


  阮瞻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司馬南有反應了,但他只是惡意地冷笑數聲道,「現在鋼針已經插入了他的心窩,我想讓他活也沒辦法了。你當我煉製飛襲道是玩的嗎?哪有殺了人再救的道理。哈哈--作了錯誤的判斷就要付出代價啊!」


  司馬南的話和語氣幾乎讓阮瞻憤怒的失去理智,但他硬生生忍耐住了。


  「他未必就死。你的洪好好不一定能拿得住他!」阮瞻的心揪著,但語調還算平靜,「可是你卻喪失了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司馬南再度冷笑,「輸給了你,我還有臉活下去嗎?你說的對,咱們兩個人必有一個不能活著出去,你運氣好,到哪裡都有人幫你,我輸的沒話說。不過高興的是,我有你最好的朋友來作陪葬。」


  「他不會給你陪葬的。」阮瞻的聲音裡帶了殺意,「你會在血木劍下灰飛煙滅,而我會想辦法讓萬里復活。既然你能借屍還魂,我也可以做到。」


  「萬里都到了我手,你還指望血木劍會倖存嗎?」司馬南再度打擊阮瞻。


  可是這句話根本不為阮瞻所動,「我會回來找的,而且我不用血木劍,也有本事治你,不信你就試試好了。我現在不動你,是因為我答應過阿百,在她和你見一面後再要了你的狗命!」


  聽到阿百的名字,司馬南說不出話來,感覺施出去的鋼針卻刺入了自己的心窩。那是他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人,這何嘗不是他的弱點啊!


  而正他不知說什麼好之際,一個女人的嬌媚聲音從夜色中傳來,「你要阿百?我這不就給你送來了嗎?還有岳小夏,也一併給你!」


  話音才落,阮瞻和司馬南都大吃一驚,同時循聲望去。只見湖心迴廊上,慢慢走來三個女人,左邊的是阿百,右邊的是小夏,中間一抹紅色的身影,正是洪好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4 PM
第四十八章 無悔選擇


  「我對男人最好,男人需要什麼,我就會給什麼。」洪好好微笑說了一句。


      隨著三個女人的走近,阮瞻才看清她們之間走路的姿態並不正常。阿百和小夏走得略為靠前些,動作僵硬,似乎不大情願,而洪好好則站在她們的身後方,左手拿一張符咒按在阿百肩上,右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架在小夏柔軟的脖子上。


  阮瞻見小夏被制,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但立即被洪好好喝止。


  「站住!」她歪著頭,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說出話來卻狠毒非常,「我家阿南說你厲害的很,所以我要和你保持距離。除非你移情別戀,對我產生了興趣,那麼也就不必在乎這個女人的死活了。」


  她說著把尖刀向回拉了一下,異常鋒利的刀刃立即讓小夏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痕,駭得阮瞻連忙後退。


  「好好,我退後,我馬上退後,你放開她!」


  洪好好見威脅生效,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心裡卻沒有什麼高興,而是充滿妒忌之意。阮瞻拿這個岳小夏當作心肝寶貝一樣,寧可自己受損,也不願傷心上人分毫,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男人這麼愛惜過她。是她不夠美,還是不夠執著?


  她想到這一點就去看司馬南,但見司馬南低著頭,看也不看她這個方向。她明白那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阿百。在她心目中殘忍又無情的男人,竟然不敢抬頭看一個死了很多年的女人,他的前妻!


  再看阮瞻和岳小夏,兩人自從見面就四目相望,雖然岳小夏和阿百被她封了語言的能力,但她和阮瞻的目光卻始終溫柔地糾纏在一起。深刻的愛與關心根本不需要語言的交流。


  此時此地,在洪好好的眼中,天地是如此之小,只濃縮成這一小方空間,而這空間裡只有四個人,她是多餘的一個!


  妒忌、悲傷、自憐,這三種感情混染在她的心裡,讓她突然生出一股憤怒。施出重手法在小夏和阿百身上,讓她們痛苦地悶哼一聲,也讓那兩個男人同時心疼地大叫,「住手!」之後對她怒目而視。


  洪好好「咯咯」地嬌笑著,「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嗎?」她語氣輕浮,但語調悲涼的問。


  阮瞻沒有說話,忽然覺得洪好好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她只想要男人注意她、愛她,卻沒想過愛與尊重並不是靠色相和強求而來。


  自從洪好好帶著小夏和阿百出現,他的心就慌亂之極。一方面,他很高興洪好好的到來,因為這意味著萬里生存的可能性會加大;另一方面,他又很擔心這種局面。好不容易的,他制服了司馬南,現在司馬南的幫兇卻押著另兩名人質出現,而其中一個人質是他無論如何也損失不起的。


  這是他今晚犯的第二個錯誤嗎?他只想讓阿百帶著小夏遠離戰場,沒想到半路殺出的洪好好會截住她們,反而更把她們置於危險之中!


  他忍不住又看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面容憔悴,但卻毫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只是焦急心疼的看著他。他明白她是在擔心他的傷勢,因為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很慘,好在他們可以心靈相通,讓他一直向她傳遞著溫柔的感情,告訴她,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強壓著自己凝望小夏的衝動,阮瞻面對著洪好好,「你把萬里怎麼樣了?」


  「他嗎?」洪好好拖長了聲調,「他被我殺了!」


  從她的表情看,阮瞻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他擔心的只是她有沒有在萬里身上畫下那個要命的血標記。


  「你忘了司馬南的吩咐,沒有在他身上作記號!」他詐了一句,忐忑地等著洪好好的回答。


  沒想到洪好好的反應正是按照他所期望的樣子顯現。她臉色一白,怒聲道,「誰管那個混蛋的死活,你先放開我的阿南!」


  阮瞻忍不住微笑了,因為洪好好的表情告訴他,萬里活命的機率非常大。這樣,他就只需要顧慮這一邊就好了,不用兩邊都被施壓。


  「你笑什麼?」洪好好怒目而視,「快放了我的阿南,不然我宰了這兩個女人!」


  「你的阿南?」阮瞻諷刺地看了洪好好一眼。他也是學心理學出身的,也能看出洪好好對司馬南的懼怕與依賴,還有對阿百的顧忌和挑釁,「你確定他是你的,而不是阿百的?」


  「你住口!否則我真的殺了這個女人!」洪好好大叫一聲,眼神裡滿是要被遺棄的驚恐,「你別以為我不敢!」


  見她情緒激動,阮瞻怕她在不理智下傷了小夏,連忙做了個稍安毋躁的手勢安撫她,然後把臉轉向司馬南,「你有臉讓我『放』你出來嗎?你有臉和阿百說清楚你為什麼會那麼對她嗎?」


  司馬南在聽到洪好好的聲音後,一直就低著頭。他知道阿百在這個空城裡,但沒想過兩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所以這突然發生的意外讓他無法面對,只好採取鴕鳥政策。只是洪好好剛才突然對小夏和阿百下手,阿百的痛哼讓他下意識的尋找她的影子,結果一下子就陷入她那有如一潭溫柔秋水的眼眸之中。


  阿百不像小夏那麼激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但就是她的不言不語,不喜不怒,才讓司馬南不斷的拷問著自己的心。


  四目相對,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山林中生活的點點滴滴,多少次午夜夢迴中模糊的影子,輕淺的微笑都瞬間塞滿了他的胸臆,讓他說不出話來。


  從沒人對他那麼好過,那麼無怨無悔過;從沒有人在他冰冷黑暗的內心世界裡溫暖的存在過;從沒有人在被他如此傷害後,還在此刻的眼波裡保存著最溫柔純淨的感情;也從沒有人明知道他的虛偽和欺騙卻還是毫不反抗,任由他把她推進無盡的深淵中!


  誰說軟弱是最容易打倒的,當一種東西發展為極致的就會轉化為相反的一面。就好像阿百的溫柔和脆弱到現在卻成了他最不可戰勝的東西!


  最脆弱的也就是最堅強的!他囚困了她的魂,可是她卻囚困了他的心!


  「阿南!快叫阮瞻放了你!」洪好好催促。


  洪好好的尖叫像利箭一樣穿透司馬南的身體,讓他才開始湧上心頭的良知和感情又一次被擊的粉碎。他全身一震,目光從阿百的眼睛上強行挪開,剛硬起心腸。他辜負過她,也不必害怕再辜負她一次!他有自己的遠大目光,必須要達成目的不可,那是他畢生的願望。數不清多少年了。他為了這個目標吃盡苦頭,也害人無數,眼看著就要成功了,他不能放棄,不能讓任何人阻撓他!



  「聽她的話,放開我!」他沙啞著嗓子,「你有幫手,我也有。我們扯平了!」


  阮瞻靜靜的看著他,沉默了好幾秒鐘才說。「我看不起你。」


  他說的如此認真,讓司馬南有一瞬羞愧的不敢直視他,但隨即而來的貪念,慾望和羞辱讓他咬牙切齒的道,「小子,這念頭是用實力說話的,強者才有藐視眾生的權利!看不起我?你還不配!」


  一邊的洪好好聽司馬南那麼說,明白他還是和自己一條戰線,又見他不再凝視著阿百,興奮之極,大聲叫道。「阮瞻,你可以不放阿南,不過你不放他。你女朋友的命也就走到了頭!我讓你自己選,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數三下,你如果不做決定我就殺了她!我說到做到!一、二——」


  阮瞻沒有看向小夏的方向,但還是感覺內心有一個聲音在拚命阻止他做出犧牲自己的選擇,可是他怎麼能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那樣縱然他還活或者餓,他的世界也會再度繼續回到灰暗之中。


  沒有猶豫。他一腳踏入塔裡,拎起司馬南扔到塔外去。


  「你的靈能會迅速恢復的,什麼樣的繩索也困不住你。」他冷冷的說,帶著贏家的傲慢,彷彿輸了這關鍵一戰的是司馬南,「但願你心上的繩索也能自己解開!」


  他看的明白,司馬南不敢看向阿百,這證明他對她是有愧疚的,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點感情!


  『啪』的一聲響,司馬南的超強實力讓他比阮瞻想像中更快的擺脫了行動上的限制。他能自由行動的一瞬間,立即伸指畫了個花朵一樣的符咒,揮手擊中阮瞻的前胸,讓他撞到後面的銅鐘上,『哇』的吐了一口血,再也動彈不得。


  「阮瞻!」強烈的情緒刺激,令小夏突然衝破了語言上的禁錮,大叫出聲。她拚命的掙扎,但洪好好雖然苗條纖細,但手勁卻大的怕人,像鐵鉗一樣鉗制住她,讓她根本不能擺脫。


  見到阮瞻的那一刻,他那疲憊,憔悴又傷痕纍纍的樣子已經讓她的心絞痛不已,現在看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更是覺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在這一刻,她才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撕心裂肺,體會到真愛中那種願意為他生,為他死,替他承擔一切苦難的心境。


  「阮瞻,你怎麼樣!你別嚇我!起來啊!」她大聲喊著阮瞻的名字,眼淚在臉上奔湧。


  「封上她的啞穴,她鬧的我心煩。」司馬南皺緊了眉頭吩咐。


  「我——騰不下手來!」洪好好有些為難,她可是一手制住岳小夏,一手制住阿百,現在哪有能力再生出一隻手多辦一件事。


  能抓到她們也是她幸運了!當時她聽到萬里所說的話,決定要到新鎮來看看情況,為自己爭取利益時,才發現鎮外的結界沒有破碎,讓她無法進入。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圍著鎮子轉了好幾圈,這時結界卻又忽然撤消了,而她一進鎮就看到阿百和岳小夏就躲在一間空鋪子裡。


  她聽說阿百生前也是不凡的人,所以很小心謹慎的接近她們所在之地,見這兩個女人並不說話。而是憂心忡忡的,立即意識到那邊男人間的爭鬥一定沒有停止,她們是跑到一邊避禍的。


  這讓她惡念頓起,於是趁阿百不備突施重手,一下制住這兩個女人,並且封住她們的啞穴,把她們當作人質,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司馬南一把!


  這樣司馬南就會認識到她的價值。知道她才是對他最忠誠的,這樣他就不會拋棄她了!


  「廢物!」司馬南絲毫沒有感激她的表示,而是無情的罵了一句,然後反手指了小夏一下。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小夏立即發不出聲音,而且連動也動不了。


  「放開她吧!」他繼續吩咐,以嘲弄的語氣說,「不能說話不算數。既然你讓阮瞻選擇,而他也做了選擇!」


  洪好好鬆開小夏。表面上看他們遵守了諾言,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改變現狀。小夏此時如木頭一樣不能行動,放開她也和不放開沒有區別,隨時可能再度成為人質。


  阮瞻慢慢爬了起來,依坐在銅鐘上,每呼吸一下都很疼痛和困難。他明白以他的傷勢,就算塔能不吸走他的靈力,他也翻不過身來了。這一戰,他拼盡了全力,辛苦的周旋。但頻出的意外使他還是輸給了司馬南。


  他真的累了,不僅是生活的的累,就連最近這些戰鬥。哪一場不是打得辛苦無比,哪一場不是要他殫精竭慮,以弱勝強?!今天他終於支撐不住了,他沒有辦法再扭轉場面,已經被死死的踩到腳下!


  只是,小夏還在那邊,一臉淚痕,動也不動的望著他。他怎麼能放著她不管?怎麼能在她面前向司馬南低頭?他要救她,他要讓她平安,只要她能活著出去就好,可是,要怎麼辦呢?


  實在不行,他只有自盡!只要他不死在司馬南手裡,只要他比司馬南快,他就有機會保住魂魄。魂魄不被司馬南趕盡殺絕的話,他就能救出小夏!就算那時他們天人永隔,至少,他還在她心裡,至少,他也還可以愛她,保護她,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


  阿百,司馬南是不會傷害的,這一點他有萬分的把握。法寶,他死後也無法再用,他會拜託左德把它們毀掉。那些法寶雖然厲害,但他還沒有能力把它們修煉成隨他心而動的東西,所以它們目前的樣子對凡人而言只是個普通的物件,毀起來輕而易舉。


  所有的後路都已想好,當不得已的時候,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小夏!沒有什麼好遲疑的,對這個選擇,他永遠不會後悔!


  「也放開她!」司馬南又向洪好好說了一句。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但洪好好明白他指的是誰?


  她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又不敢違抗。好在,放開岳小夏後,她的壓力驟減,所以她在放開阿百的一剎那施重手封印了她,讓她繼續如木如石下去。


  她做這番手腳,強大精明如司馬南不會不知道,可是他並沒有阻止,這讓洪好好一瞬間明白,他是願意讓自己這樣做的,他正陷入感情的羈絆裡,自己拔不出來,需要她為他斬斷牽扯!


  因為阿百是他的心結,是他唯一的弱點。假如一直沉默著,也不掙扎的阿百加入戰局,情況就不可預料了。她希望司馬南殺了這裡所有的人,滅了這裡所有的魂,那樣他們就會回到從前。


  無情,但又平安的從前!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7-4-19 at 05:55 PM ]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5 PM
第四十九章 一個問題 


  司馬南不回頭看阿百,反而慢慢踱到塔門邊去。下意識中還想離開她遠一點,而且他還要近距離打擊阮瞻。


  「把石頭交出來!」司馬南低吼著,「我會你個痛快的。」


  「我不喜歡痛快。」阮瞻說話都沒力氣,但還是不低頭,眼神中沒有一絲驚恐和慌亂,「有本事自己來拿!」


  司馬南氣壞了,他不僅想拿到石頭、戰勝阮瞻,還想看到對手在死亡前一刻的絕望、乞憐的目光。這小子強悍得很,這樣的對手倒在自己腳下會讓他格外有成就感。可是阮瞻倔強地不肯服輸,讓他的勝利喜悅大打折扣!


  「唰」的一下,他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一根白色的帶子。那帶子跟他的衣料似乎是同一質地,可是一從他身上拿下來就如同活了一樣,婉轉飄舞,無風而動,帶子的前端高高的昂揚著,使它看起來不是一條布帶,倒像是一條銀白色的妖蛇!


  司馬南不說話,只是威脅地盯著阮瞻的眼睛。他不願意在阿百的面前太過狠毒,可是那塊石頭他非得到不可!


  這樣對峙了幾秒鐘,見阮瞻沒有一點示弱的表示,司馬南一咬牙跨步到塔門邊上,伸手把白綢帶「放」了出去,一端拿在自己手裡,另一端直射向阮瞻,在阮瞻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那白綢帶活了一般,準確地纏上了他的脖子,並把他拉到了塔門邊上!


  窒息感立即讓阮瞻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握住綢帶。試圖拉開它。但它卻像和他的肌膚黏合在一起一樣越纏越緊,讓他胸腔內的空氣逐漸擠得一絲不剩!


  「給我石頭!」司馬南再說。


  「不!」阮瞻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並沒有那塊石頭,但是假如他說石頭不在他這裡,司馬南肯定會去逼迫阿百。阿百如果不給他,他不知又會使出什麼手段。如果阿百給他,他完成了他的願望,也許會給人們帶來更大的災禍,包括小夏和萬里在內!


  還有,司馬南肯定用他的天眼通打量過自己的全身了,也肯定沒有找到那塊並不在他手裡的石頭的蹤影。所以,如果他堅決不說出石頭的所在,司馬南就不會輕易殺了他。只會折磨他,並慢慢喪失理智。他要趁司馬南混亂時想辦法,除非到了他必須自盡的一刻,否則他決不放棄希望!


  「你找死!」司馬南恨得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可。


  在幾乎斷氣、並且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情況下,阮瞻竟然笑了一下,「死都要死了-找不找死有-什麼區別!」


  司馬南真想立即殺了阮瞻,可是他偏偏不能這麼做。阮瞻死了,石頭就沒了,就算阿百能找到。他也沒臉向她要,他甚至不敢和她說一句話。


  一伸手。他扭了一下手腕,那蛇一樣的綢帶忽然像生了倒刺一樣鋒利膨脹了起來,司馬南每抖動一下,綢帶上的倒刺就在阮瞻的皮膚上劃一道口子,雖然不傷他性命,卻讓他不斷受傷,鮮血直流!


  司馬南擋在塔門口。其他人並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阮瞻又忍耐著一聲不吭,所以只有他才知道只不過一道門坎而已,裡面和外面卻有著天壤之別。


  身處外面的他,靈能不受限制,可以隨心欲地做他想做的;而身處裡面的阮瞻不僅靈能被吸走,體能也出了問題,再被這輪番戰鬥弄得傷上加傷,現在完全是他鉆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可是這小子就是那麼硬頸,這個時候了還是不低頭,竟然讓他有壓制不住之感。他明白時間不能拖得太久,否則於他不利,不禁分外焦急。


  他一邊用綢帶限制阮瞻的自由,一邊用另一雙手把他所知道的刑罰一件件加諸於阮瞻的身上,他想讓阮瞻因為承受不住痛楚和折磨而變得軟弱,可他一樁樁都試過了,結果還是一樣的--沒用!


  「那塊石頭對你並沒有用,為什麼不給我?」他憤怒得臉孔都扭曲了。


  「不--給!」阮瞻從喉嚨中倔強地溢出兩個字。


  不是他不明智,他要的就是讓司馬南憤怒,因為他想不出好辦法了,只有自盡一途,這樣他就必須積聚一些靈能出來。在塔內本來是不可能這樣做的,但他現在因為在塔門邊上,所以塔對靈力的壓制並不是很厲害,而且他這一次集中的是念力。


  假如一個人的意志特別頑韌,又懂得集中和調動念力的話,也能凝成很強大的力量。


  現在他明白,天快亮了,司馬南也已經忍無可忍,必然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然後帶著自己的屍身慢慢尋找石頭的所在。而他的時機也到了!


  念力已經積聚完成,他只要捨去自己的生命,以魂體的形式,趁司馬南絕料不到自己會這麼做的優勢,奪走司馬南一瞬間的神智,丟他到湖水之中,讓那些餓鬼道的怨靈糾纏他一陣。


  就這點時間就足夠他救走小夏和阿百,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了!


  他的機會只有一瞬,而他必須抓住!


  抬起被血封住的眼睛,他看到司馬南伸指畫符,就要下殺手了,也暗中伸出一指,撫向自己的印堂,好像是要抹去血跡,實際上是要捨棄生命,讓自己靈魂出竅。生的機會只有一個的話,讓小夏拿去吧!


  一瞬間,司馬南悲憫地看著阮瞻,而阮瞻不示弱地回看著他,兩人同時伸出了手指!


  然而就在此時,涼棚裡突然響起了「澎」的一聲輕響。就好像是琴弦繃斷的聲音。


  現場太安靜了。涼棚裡的人,無論是小夏還是洪好好,都緊張地注意著塔門邊上的事,而阿百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就如一個木頭人一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所以弦斷之聲雖小,但每一個人都聽到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像從每個人心底發出的一樣,震得人心頭發麻!


  這聲弦斷聲響起的時候,司馬南渾身一哆嗦,本能地轉過身來。


  只見阿百動了一下,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慢慢向司馬南的方向走去。而司馬南看著阿百漸行漸近。竟然挪動不開腳步,就那麼呆呆地看她走過來!


  「我--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掙脫的!」洪好好率先反應過來,辯白了一句。


  然而沒人理她,所有人都被阿百的舉動吸引住了。洪好好還想再說什麼,或者補上一次封印,但卻駭然發現,在阿百的身後竟然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


  她是鬼,死了多年的鬼,不應該會有血跡的,那是人類才有的東西。可是阿百身後確實拖著觸目驚心的紅,鮮艷著、濕潤著。每走一步就在腳下顯現出一絲來,好像她身上某處地方正在崩塌,碎成一塊塊落到地上,化成了血!


  而站在高處的司馬南不僅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更由於站在阿百的對面,也看到了她的臉。只見她的臉上也掛著兩行細細的紅痕,是從她眼睛裡湧出的血淚!


  這讓司馬南大吃一驚。因為他明白她做了什麼!


  她用最後的靈力扯斷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中的一條,這樣就能擺脫那個封印的束縛!但那會使她自己大為受損,缺魂少魄的靈體在那個世界是會受欺侮的,就算轉世重生,也會帶來很大的麻煩!而且,他做過類似的事,他知道那有多麼難熬!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是為了想要他面對她,還是要幫助阮瞻?是什麼讓她做出對自己那麼狠的事,是誰讓她不顧一切?!


  「不要逼迫他。」阿百細聲細氣地開口,看了喘息著的阮瞻一眼,「如果他不是因為答應過我,在我見你一面前不殺你,現在的局勢不一定是他處於下風!」


  「阿-百,妳不要管男人間的事!」司馬南嘶啞著嗓子,結結巴巴說出一句。不得不面對她的臉,他的心還是不安著、麻麻地疼,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可是,你不要殺他!小夏會傷心的。」阿百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哀求。


  司馬南一瞬間有想要答應她的衝動,但一轉頭見阮瞻倔強的臉,心中惡念又起。他不能放過阮瞻,現在他已經壓不住他,假以時間阮瞻定然成為他的心腹大患。他們的觀點、目標都不同,中間又摻雜著許多恩怨和淵源,化敵為友的可能性根本沒有,今天如果不殺了他,他將永無寧日!


  「阿百,妳畢竟是我的妻子,為什麼要幫著他?」他皺緊了眉頭,問出這件令他最不能釋懷的事。


  阮瞻在他身後冷哼一聲,「妻子,虧你說得出口!」


  司馬南沒有回頭,但他明白阮瞻指的是他把阿百的魂魄囚在枯井裡這件事。這是他的不對,是他對她的虧欠,他無法辯駁。


  「是啊,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阿百見司馬南嘴唇動著,卻說不出口,淒涼地一笑,「每次你想做什麼事,我就變得不重要了。只是,我並不怨你!」


  「阿百--」


  「我知道你想讓我選擇,可是我早和阮瞻說過了,我兩不相幫。」阿百嘆了口氣,雖然神色憂傷,臉上掛著兩條血痕,但卻讓人覺得美麗極了,「如果我說,我明知道你做的是錯的,可是因為我心裡想著你,一直一直想著你,所以我不想背叛你,你相信嗎?」


  他相信!他怎麼會不相信!阿百決不會和他撒謊,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他回答不出口,因為阿百一來,他的心全亂了。雖然他還是不能放過阮瞻,但具體怎麼做,他有點拿不準了。


  「那麼-妳先到別的地方去。」司馬南澀著嗓子說,「一會兒這裡的事完了,我會去找妳。我答應妳,只要阮瞻乖乖聽話,我決不動岳小夏一根頭髮!」


  阿百站著不動,只是搖搖美麗的頭。


  「怎麼,妳不相信我?」司馬南反問,但隨即想起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讓阿百相信的,畢竟,是他騙了她,是他囚困了她。


  「我相信,只要是你說的,不管什麼我都相信。」阿百異常堅定地說,讓司馬南都覺得配不上她這樣的感情,不自覺地心虛。


  「那為什麼不離開。聽話,走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是為了什麼。」


  「我不走,但是我也不是來黏你的。既然你當年離開,也許證明我對你並沒有那麼重要,那麼,我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我這次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然後把這個給你。」阿百說著伸出右手,嬌嫩的手心裡,在司馬南眼皮底下顯現出那塊奇特的紅色石頭來。


  司馬南吃了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看阮瞻,見他面色平靜,根本好像沒聽到一樣,也根本不為成功地騙過了他而得意。


  「怎麼在妳這兒?他手裡的是贗品嗎?」


  「沒有贗品。」阮瞻插嘴道,「那是為了要引你上塔的誘餌,你太貪圖這塊石頭了,連真偽也沒有辨清。」


  司馬南語結。不過他沒有心思在意阮瞻的話,而是把精神全集中在那顆小紅石頭上。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也是他費盡心機也沒有找到的,現在阿百把它拿到他面前,他要搶走嗎?不,不對,阿百說要送給他。可是,為什麼?


  他無意間得知有這麼一塊神奇的石頭,也同時得知了這石頭的神奇功效。他欣喜於它能幫他實現多年來的夢想,所以一直想弄到手。他想那石頭一定是巫教的寶貝,阿百再愛他,也不會把它給他,所以他一直不敢讓阿百知道他的願望,怕她從此會戒慎他,他就更難得手。阿百去世後,他翻遍所有的地方也還是沒有找到。


  可是,看現在的樣子,阿百是要把石頭送給他嗎?


  「給我?」他有點不大相信地問。


  「是啊,給你。」阿百溫柔地微笑一下,好像回憶起過去,「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想要這石頭,我也在等你開口,可是你就是不問我。而我,想讓你待在我身邊,也就沒有主動給你。請你原諒我。」


  「妳現在要給我?」


  阿百點點頭,「是啊,我決定忘記這世界上的一切,去輪迴到另一段人生,所以--」


  「妳要離開我?」這消息讓司馬南的心一下被抽空了一樣,沒著沒落的,衝口問了出來。


  阿百一時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觸司馬南的臉,眼神中飽含著無盡的愛意和淒涼的意味,「你們漢人說的好,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無論我有多愛,到最後--還是要放手!」


  阿百的話說得那麼傷心,讓司馬南心中冷熱交加,說不出那難受的感覺是因為就要得到石頭的喜悅,還是要失去阿百的難過,不由得衝口說出一直壓在心底的話。


  「不,阿百,時間是沒有盡頭的,世界上的事並沒有最後。」司馬南大聲說,「妳聽我的,只要妳肯把石頭給我,我有辦法。」


  「我有什麼你都可以拿去的。只是這塊石頭給你前,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阿百說著把石頭舉到司馬南的面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6 PM
第五十章  永生石


    「你愛我嗎?」阿百問。


  就是這個問題嗎?只要回答這個問題,他就可以得到那塊石頭嗎?就這麼簡單!怪不得阮瞻說他聰明過頭,才會把事情簡單複雜化,作出那麼多不擇手段的。原來,他所要的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解決。


  「不,你想好了再告訴我。」阿百攔住司馬南的話,神色間有點緊張,「你一定要想清楚,問問你自己的心,不要隨意地回答我。算我求你,千萬別說謊,就算你說你不愛我,我也會把石頭給你,只要你說實話,就一句實話!」


  看著她溫柔而懇切的美麗眼睛,司馬南有一瞬的恍惚。


  他愛她嗎?他說不清楚。如果他是愛的,可是他卻能做出捨棄她、囚禁她、背叛她的事,如果他是不愛她的,為什麼她在他心裡那麼久的徘徊?為什麼她對他而言是那麼與眾不同?


  從他修習道術的那天起,他就強迫自己斷情斷愛。他只想要把中國古老的術法全部研習,失傳的也要全部復原回來,人的感情在他看來再愚蠢不過,他根本不需要。


  當初他留在山林裡,娶了阿百為妻,也是因為他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修煉日本松井家的復活術想利用阿百的天授神能來幫助自己,還想要竊取巫術的祕術,雖然由於阿百誓要遵守巫術的教規而使他沒有學到多少祕術,但至少因為阿百的善良和強大,他成功的「復活」了,而且,他不得不說,和阿百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麼多年來最平安幸福的。


  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他是否真正愛她!或者他自己根本無法分辨,愛對他而言是太陌生的事情,他不懂,也不能明白!而為了那塊石頭,他不得不在自己還弄不明白的時候,就回答她。


  「我愛。」他鄭重地點頭,「我只愛你。」


  涼棚處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司馬南知道那是洪好好,可他根本不在乎,連阿百他都可以欺騙,洪好好又算得了什麼?她只是他圈養的寵物,是他擺弄的裝飾品罷了。


  阿百臉孔雪白地看著司馬南,不知道那句她盼望了許久的話對她而言是喜是悲。她沒有立即把石頭給司馬南,而司馬南雖然焦急,但也忍著不動。


  「你確定你愛我嗎?不能說謊的,會遭到報應。」阿百喃喃地說,「我說了,無論什麼樣的話,只要你不騙我,我就會給你石頭,你不必哄我開心。」


  「我非常確定。」司馬南半真半假地說,「你是我第一個愛的,也是最後一個。」


  「真的?」


  「真的!」

  
  「如果說謊的話--」


  「阿百!」司馬南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的愛你。如果我說謊,就讓我--」


  他話還沒說完,阿百忽然衝過去抱住他。雖然她是魂魄,沒有實體,但司馬南還是感覺到柔軟的冰涼湧進自己的懷裡,同時一隻柔軟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發誓,只要你確定,這真是你的心裡話就好。」


  一瞬間,司馬南舒了一口氣。不是為了即將到手的石頭,而是那久違了的擁抱。他真貪戀她的溫柔啊,離開她的日子對他而言也是不好過的,但他不能縱容自己身陷溫柔鄉中,逼迫自己朝著目標不懈的努力。


  「石頭給你。」阿百握住司馬南的手,他的手心裡立即感到一陣溫熱的跳動感,這讓他欣喜若狂。


  啊,石頭,他找了許久的神奇石頭,可以完成他願望的石頭,終於,到了他的手中。


  阿百後退了幾步,遠遠地凝望著司馬南,眼神中除了溫柔的情意,還有一絲緊張。


  「別怕,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心愛你的。」縱然他在服食了戀藥後,又偷偷服了解藥,縱然他不能確定當初是不是阿百把解藥故意放在他能找到的地方,縱然他不能夠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他得到了石頭,其他的還有什麼重要?


  「永生石啊,永生石,你終於是我的了,你終於可以體現自己的價值了。」他喃喃地說著,然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突然把石頭吞入了腹中。


  阿百看著司馬南,神色複雜,當看到司馬南面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時,不禁鬆了一口氣,溫柔地微笑起來,「你沒有騙我。」


   「我當然沒有騙--」司馬南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有一種酥麻感從身體內傳了出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撫了一下胸膛,以為只是身體上的小反應,但他的手還沒離開胸前,那酥麻感又來了,並且越來越頻繁,讓他感覺彷彿有無數隻螞蟻在身體裡爬。


  「阿南,你怎麼了?」洪好好看到司馬南神色不對,雙手在身上亂抓,大聲問。


  司馬南好像沒聽見一樣,根本沒有回答她,伸手畫符,向自己身體上打來。


  「砰」的一聲,司馬南被自己的符咒打得後退一大步,撞到塔門上,噴出了一口血,但他彷彿沒有注意到這些似的,皺緊眉頭,以手按壓在腹部,揉了兩下,而後痛哼一聲。


  「阿百--你給我的--啊--究竟是什麼?」司馬南抬起頭,憤怒地盯著阿百。此刻他身體裡的酥麻已經變成了萬箭穿心般的巨痛。


  阿百臉色慘白的幾近透明,她一步步走向前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把司馬南的頭抱在自己的懷裡。司馬南想掙脫,卻沒有做到,巨痛使他無力反抗,而阿百溫柔冰涼的懷抱像是解藥一樣,讓他舒服許多。


  「你給我的是什麼東西?你終究還是幫了阮瞻嗎?」他躺在她懷裡,不甘心地問,妒忌使他的疼痛加劇了。


  「永生石啊,你不是一直想要麼?」阿百輕聲的說,語氣溫柔又悽涼,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滴一滴的滾落。


  「你騙我!永生石可以幫我完成願望,怎麼會要了--我的命!」又一波疼痛襲來,司馬南抱緊了無形但又有感的阿百的身體,只覺得她那麼嬌柔那麼脆弱,好像會折斷在他的手臂裡一樣。


  「我說了很多次,假如你不愛我,我也會把石頭給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你就不明白,無論你要什麼,只要我有,我怎麼會不給你?」阿百的眼淚落在司馬南的臉上,竟然是溫熱的,讓他感到溫柔的撫慰,神志不禁有些模糊。


  「我沒有騙你。」他咕噥了一句。


  「如果你沒有騙我,就不會這樣了。聽你說愛我,我很開心,可是如果拿這個謊言和你的生命交換,我寧願你根本不愛我!」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愛你的。啊--」司馬南繼續嘴硬,但話音未落,撕心裂肺的疼痛又一次襲來。


  「你別說話。我知道當初你偷聽了我和師傅的魂魄對話,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永生石有什麼功用?」


  司馬南忍耐著疼痛在身體裡慢慢淡去,感覺身體融化了一樣的難受,但他還是回答阿百道,「永生石可以幫助人永生,我要得到永恆的生命來完成我的願望。」


  阿百搖搖頭,眼淚還是一串一串地落,「原來你聽錯了。你竟然聽錯了!永生石並不能讓人得到永生,它其實叫做問情石,是永生永世的意思。」


  「問情石?」司馬南意識模糊地問。


  阿百抱緊了司馬南,好像要把他揉進自己身體,永遠也不分開一樣。


  她好後悔,不該老遠的把這塊石頭送來,原來阿南並不知道這塊石頭的真正功用。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這塊石頭不可,今天才知道他誤會了石頭的真正用途。


  這種石頭本是他們巫教的祖先無意中得來的,就這麼由師徒相傳著,直到她這一輩。因為巫教中大多數掌教者是雅禁,也就是女人,所以這塊石頭才特別重要。


  這問情石除了石魂和人魂混合在一起,非真心贈送便永不離棄的特性外,還可以測試男人的真心。假如男人真的愛著石頭的擁有者,那麼如果女人把石頭贈送給男人,男人吞下石頭後,不僅不會有傷害,還會成為石頭的下一任主人,並且助長他的靈力。


  如果他是個修行的人,會大有助益;如果他不是修行之人,就會一輩子心想事成,好像有一顆幸運的星星追隨著他!


  但對於女人而言,它所能幫助人完成的願望,其實就是得到一份真摯無偽的愛情。聽來很可笑,可是在女人的心目中,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這一件,有了愛情,可以捨棄這世上的一切。


  巫教傳下來近千年了,得到石頭的掌教者大多獨身,就算嫁人也是以藥鬼為夫,所以這石頭從來沒有現世過,從來沒有被送給過任何一個男人。只有到了她這一輩,師傅預言巫教會消失,而且她也遇到了她真心所愛的人。


  是劫數嗎?她不知道,即使愛了他,她的生命打了折扣,她也沒有後悔過。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想要徹底離開這個人世,所以想見他一面,所以想給他一點東西作為紀念,說到底是她自私啊。


  她不想他忘了她!她還想知道他的真心!現在她知道了,可是她寧願不知道。


  他不愛她,還因為撒謊而要丟掉性命。吞掉問情石的人假如說的是假話,這石頭是會從人的身體內吸乾他的一切的,他會連魂魄也剩不下。那麼,她永遠失去他了!永遠永遠!


  為什麼那麼傻?當初他偷聽時她和師傅的魂魄說的是當地的土語,就算阿南懂得民族方言,畢竟他是個漢人,很有可能會聽錯。為什麼她從沒預料到這個?到現在,他因為謊言而要失去一切--生命和靈魂!


  怎麼辦?怎麼辦?她怎麼能任由他就這樣化為烏有,可是她又能怎樣才能救他?


  「原來是這樣!」迷迷糊糊地聽明白阿百的解釋,司馬南萬念俱灰。


  他從小鍾情於道術,但是一接觸才知道他想學的是多麼浩如煙海,而人的生命是多麼有限,根本不能了解其中之萬一。道家講究的就是自然與求長生,可是人到中年後他明白,指望著修煉,他是不會成功的。所以他想盡辦法學習復活術,學習一切可以延長自己生命的東西。


  為此,他沉迷其中、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也和阮瞻的父親產生了一些解不開的恩怨。


  然而,他一次次失敗,直到他的肉身死去,死在他去苗疆尋找長生術的路上。可是他遇到了阿百,她雖然沒能讓他復活,但也沒讓他真正「死」去,還讓他無意間聽說了這塊永生石。


  他見阿百的師傅死去後都要回來囑咐阿百,一廂情願的以為那永生石可以助人永生,所以利用了阿百對他的感情留在了她的身邊。而現在看來,他所追求的全是虛妄的,根本沒有人可以永生,一個人也不能真正瞭解這世界上的一切!


  只是,他真的不愛她嗎?


  從身體裡的攪痛來看,似乎是這樣的,可是他為什麼覺得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東西保護著他的心臟呢?


  「對不起!」阿百哭泣著,「不要離開我!求你了。」


  看見阿百的心碎,司馬南很想答應她,可是從他身體的狀況來講,他明白自己命不久矣,而且會魂魄不剩。他做不到,就不能答應她,因為他不想在最後的時光給她最後的欺騙。


  看來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盡,其鳴也哀,人在臨死的時候果然會有善念,就如同此刻,他忽然覺得他多年追求的是多麼可笑,自己是多麼的渺小,他很後悔為了這些不值得的東西,毀掉了所有的一切。


  一葉障目,不見南山。為他這個目標,他毀掉了多少人生中的美好?


  「是我對不起你。」他微笑起來,溫柔的模樣讓阿百想起了他們新婚的時光,「我不該騙你,也不該把你困起來。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嗎?」


  「不,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說話。」


  「可是我想告訴你。」司馬南柔聲說,「你異能強大,死去後更會洞悉人心。這讓我很心虛,怕你知道我對你不是真心,怕你報復我,把祕術和石頭給了別人。」司馬南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下去,「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有苦衷。我怕你因而鄙視我,而我寧願你恨我,因為--那至少是強烈的情感。」他又頓了一下,「求得永生,好有時間慢慢研究所有的道術,是我一生非要達到的目標,為了它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你。可事實上--我無法放棄你,所以我困住你,不想讓你找到我,看到我的無恥,也不想讓你轉世輪迴,消失個無影無蹤。而我把你困起來,知道你就在那兒,總覺得你會等我一樣。」


  他的話說得太溫柔了,讓阿百心酸地哭泣不止,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說不出話來。


  「肯原諒我嗎?阿百!」


  抱著司馬南外表還沒什麼變化,但越來越輕的身體,阿百驚恐萬狀。


  想要和他告別的,想要送他禮物的,為什麼她的愛意竟然會要了他的命!沒錯,他做了太多的壞事,可沒有人知道他的矛盾與掙扎,沒有知道他的苦楚與憤怒,只有她知道。所以她想,既然所有人都恨他,就由她來愛他好了。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溫柔地吻著他的額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7 PM
第五十一章  情死


  「姓阮的小子,你給我滾過來。」司馬南突然大聲說。


  阮瞻一直呆站在旁邊,看著阿百所經歷的辛酸的這一幕,連趁機挪動到塔外來恢復異能也忘記了。他外傷嚴重,咬緊牙關才勉力來到司馬南身邊。此時他完全沒有戒備,而且他也知道這根本不需要了,長了眼睛就看得出,司馬南馬上就會死去,這一場爭鬥,就以這樣戲劇化的場面結束。


  「你得承認,我沒有輸給你。」司馬南倚在阿百的懷裡,臉色雖然已經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但神色卻依然驕傲地說。


  「你沒輸!」阮瞻老實的承認。


  「是啊,我沒輸給你,我是輸給了自己。這叫什麼來著?」


  「人算不如天算。」


  司馬南虛弱地笑了一下,微點了點頭,「果然,強求的東西沒有好結果。金錢、美女、壽數,無一不是如此。枉我也稱學習道法,卻追求最違背自然的事情,真是可悲!」


  「不,在道法上,我是佩服你的,你是我見過法力最高深的人。」阮瞻由衷地說。


  眼見著司馬南的生命即將消逝,想想那些為了他的一己之私而被冤害的無辜的人,阮瞻本該慶祝勝利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不僅因為阿百無盡的悲傷,也包含著對司馬南誤入歧途的惋惜,還有心裡那複雜的、說不清的情緒。


  一直以來,他以對付司馬南為目標,現在司馬南就要死了,而且看來會連魂魄也剩不下,他忽然感到空虛和無力。為什麼會這樣?他受不了這哀傷的氣氛,他寧願和司馬南拼個你死我活,轟轟烈烈!而現在這個樣子,他感覺是他讓那麼善良的阿百心碎!


  「道法最深麼?也不盡然。」司馬南輕輕地說,「你父親就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師,你看到的並不是最真實的樣子,他才是真正的厲害啊!」


  「我父親?」司馬南的話讓阮瞻心裡一動,他一直覺得他和司馬南之間有什麼淵源,也知道必與他父親有關,但卻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麼瓜葛或者關係。


  本來他想盤問司馬南的,因為如果現在不問,隨著司馬南的死,這件事就將成為永遠的謎。但他見阿百那麼傷心,又怎麼忍得下心打擾他們最後一刻的相處,沒想到司馬南會主動提起這些。


  司馬南看了阮瞻一眼,「他說過你有逢三之難是嗎?」


  阮瞻吃了一驚,最近他忙於應付空城裡的事,把這件事都扔到脖子後面去了。此時聽司馬南提起,下意識地看了小夏一眼。但見她還是處於木僵狀態,但滿臉淚水,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阿百,明白她又為阿百難過,又擔心自己的傷勢,並沒有注意到司馬南的話。


    「你也知道我的逢三之難?」他壓低了聲音問。


  司馬南神色間相當複雜,有點憐憫還有點了然。但他並沒有正面回答阮瞻的話,「那一難是你命裡的死劫,你必定渡不過,早點想對策吧!至於我和你的關係--」他示意阮瞻靠近些,然後低聲在阮瞻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相信你很意外。」司馬南苦笑了一下,「世事難料,變幻無常,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阮瞻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但此刻的臉色卻比司馬南還要難看。他直起身來,一臉的不可置信,剛想再問什麼,司馬南卻搖搖頭,阮瞻只好硬生生吞下要說的話。


  司馬南肯毫無保留的告訴他這些,已經足對得起他了,其他的事他會自己去尋找答案。現在司馬南已經是油盡燈枯的時候,應該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他的妻子才對。


  「阿百。」司馬南溫柔地輕喃了一句,「把臉靠近我,我想讓你是我眼中最後的形象。」


  阿百嗚咽了一聲,俯下了頭。


  司馬南勉力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對不起,阿百。最後,我還是不能留在你身邊,也還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你。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對不起!」


  阿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搖頭哭泣。


  「好孩子--乖--不要看不開--我們互相是對方命裡的劫,過不去的劫,可是我喜歡這個劫呢!」司馬南的氣息越來越弱,身體幾近透明,「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聽話,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他用他們新婚時的暱稱和阿百做最後的告別,讓阿百柔腸寸斷。如果他們是對方的劫,在他們相遇的時候,就已經無可避免了吧!


  那時,他就站在一棵藤木下,雖然衣衫襤褸、神色憔悴,但卻豐神俊秀、儒雅溫文、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桀駑瀟灑,讓她一見傾心;在他們相處的時候,他的談吐、學識,討論道法和巫術時的智慧、他對她最微小的關心,都讓她心悸不已;在他們短暫的婚姻生活中,他像父親對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寵愛縱容著她,像個知心朋友一樣讓她可以安心把一切與他分享,又像個情人一樣火熱激情,這一切的一切,讓她如何看得開!


  是他給了她不同的世界,讓她明白這天下如此之大;是他讓她享受著除尊敬外的其他情感,不必每天一本正經地做她的雅禁,也可以是個惡作劇的孩子,也可以是個亂發脾氣的小姑娘,是個撒嬌耍賴的小女人,也可以是個不負責任的懶蟲;是他讓她體會了人生的萬般滋味,讓她明白,她不僅是個有天授神能的巫女,也是個有著七情六慾的女人哪!


  尊敬與敬畏,她擁有太多,只有他給了她感情和溫暖,給了她傷心的哭泣和歡樂的笑容,她怎麼能不愛他!就算他是騙她的又如何?就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愛她又如何?就算這一切不過是個幻夢又如何?


  他是她的唯一啊。他離去了,她怎麼能好好的!


  唰--


  一陣微風吹過,阿百懷中的司馬南的身體忽然塌了下去,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那身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色衣服。


  「阿南--」阿百悲鳴了一聲,拋下那身衣服,雙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著,「阿南,不要離開我,阿南,回來!阿南,回來,別離開我!回來!」


  她一邊哭,一邊用力的在地上挖,好像司馬南不是魂飛魄散,而是陷入地下一樣。她徒勞的挖著,錐心泣血的淚一串串順著臉龐滑落,本該沒有實體的纖纖十指被堅硬的地面磨得鮮血淋漓。但她就是不停止,拼了命地要把已經消失的情人從虛無中拉回來!


  「阿百,他已經走了。」阮瞻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攔腰抱住阿百。可阿百根本聽不進去,掙脫開阮瞻的雙臂,再一次跪伏到地面上去。


  「阿南,你回來。拿我的命去--阿南--回來!」


  她哭得那麼傷心,連阮瞻都要落淚了。


  「阿百--」他再次向前,想把阿百拉起來,卻發現堆在地上的衣服極細微地顫動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面跳動。
  

  他急忙蹲下身去,發現那塊紅石頭被掩蓋在衣服的下面。司馬南因為撒謊而死在這塊神石之下,石頭卻沒有因此被毀掉。但在衣服下抖動的不僅是這塊有如人的心臟一樣的永生石,還包括石頭外圍一縷肉眼看不到的殘魂!


  「阿百,你看這個。」他一指挑著那一縷殘魂,一手握著那塊石頭,「阿百!」因為阿百沒有回應他,他加大聲音叫了一聲。


  但阿百還是沒有聽見,依然拼命挖著地面,使他不得不強行拉起她,「你看這是什麼?」


  阿百淚眼模糊,一瞬間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阮瞻手指上的殘魂見了阿百卻彷彿見到自己的主人一樣,加快了跳動的速度,讓阿百先是吃驚的瞪視著它,而後意識到什麼一樣,立即伸手把殘魂握在手中。


  「這是--這是他嗎?」她瞪大了一雙淚眼,望著阮瞻。


  阮瞻嘆息著搖了搖頭,「阿百,司馬南已經消失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只是他的一縷殘魂,沒有意識、沒有思想,只是因為本能才對你有那麼大的反應。」


  阿百沒有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見那殘魂在她血肉糢糊的掌心溫柔的磨蹭著,再一次落下淚來。


  「他原來是愛我的。」她幽怨地說,抬起手掌,在臉上輕輕觸碰,「他弄不明白,他不習慣去愛別人,可是他是愛我的,雖然只有一絲,可他是愛我的。我明白了,阿南,我明白了,我不悔!只要你有一絲是愛我的,我就足夠了,阿南--」


  她的淚還沒有乾卻微笑了起來,如獲至寶地捧著那縷司馬南的殘魂溫柔的親吻,這讓阮瞻的心再一次陷入了她的悲傷之中。


  永生石會讓撒謊的人魂魄不剩,這是對無情人的最大懲罰,可是或許連司馬南自己都不知道,他內心深處對阿百是有一絲真摯的愛情的,也正因為這一絲真摯的愛意,才讓他能夠留下一縷魂魄。


  但這絕不是司馬南了。它不能幻化成那個男人來陪伴阿百,不能說話、不能微笑,也沒有司馬南任何的記憶,它終是一縷如風的魂魄而已,隨時都可能消散,就算阿百在她能力最強大時,以此殘魂為基,拼盡全部力量幫他聚魂成功,他也不再是司馬南了。


  司馬南已死。


  「這是他的一部分,就算他什麼也不知道,至少我覺得是他在陪我,我不會再孤單了。」阿百明白阮瞻的心意,幽幽地說著,「這足夠了。我從來不想要他的什麼,包括愛情在內,可是他卻給了我,我沒什麼好抱怨的。」


  「那你要怎麼辦?」


  「怎麼辦?」阿百憂傷地微笑,「他消失了,只剩下這個,我就是想追隨他去,也不知道要追去哪裡。我看,我還是回我的枯井去,有他陪我,滄海桑田、海枯石爛,對我也沒什麼關係,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


  阮瞻聽她說得那麼哀傷又決然,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但想到阿百為了從司馬南手中救下他而掙斷了一縷魂魄,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她。


  「我會送你回去。」阮瞻對阿百說,同時把永生石還給了她。


  她沒有了神能,又缺了一魂,路途還那麼遙遠,如果一個人帶司馬南的殘魂回去,危險係數太大,所以等他處理完這空城的事,他會親自送她回去,並且要用他所能結成的最強的結界擋在枯井的外面,讓她可以出,但其他的東西都不可以進。


  司馬南去了,但承他的情,告訴了自己一些祕密,為此,他要替司馬南保護阿百!


  阿百點了點頭,拿過石頭,並把地上司馬南的衣服鞋襪全包裹在一起抱在懷中,坐在地上低聲念起了聽不懂的祈文。只一刻,她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美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阮瞻抬頭看看天空,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善良的女人會有這樣悲慘的結局,這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嗎?


  天空,已經不再黑沉沉的,而是有些發灰,這提醒著他,事情要盡快全部解決,天就要亮了!


  一轉頭,就看見一抹紅色的影子極快地通過涼棚,竄向湖心迴廊,奔廣場方向而去,不是洪好好是誰!


  剛才那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一幕,也讓洪好好完全不知所措了。她和其他人一樣,只能呆看著這一切,等到事情結束才想起來自己的事。


  司馬南走了,她的靠山也就沒了,她最怕的事情落在了她的頭上--她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不能獨立生存於這個世界之上,可是她又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唯一的反應只有跑。


  她完全沒有計畫,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她跑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廣場上,但見眼前一黑,恢復了些許靈能的阮瞻一腳從塔邊踏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8 PM
第五十二章  善


    「放開我,我沒做過壞事,沒主動做過。」慌亂中,洪好好哀求道。


   她很明白,即使阮瞻目前外傷嚴重,靈力也大打折扣,但她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只能哀求,「只要你能放過我,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不然,我做你的奴隸也可以,你看,我有本事讓你--」本能的,她企圖用她的女性魅力來交換逃脫的機會。


  阮瞻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想放過她,這一晚上看了太多的慘事,他不想趕盡殺絕。可是,不把洪好好治服,等她緩過神來,有可能釀出更大的災禍。


  如果說司馬南是理智的、有目的的,那麼洪好好的隨意和任性就更加危險。她現在學習司馬南的道術未成,等她小有成就,這世上的人又不知要遭什麼殃了!


  「我不難為你,回到你的地方去吧。」阮瞻悲憫的說,「轉世輪迴不好嗎?有一段新的人生,勝於你這樣搶人家的肉身,四處躲藏,惶惶不可終日。」


  「不要!」


  「你不再屬於陽間了,強求是沒有用的,聽我一句,回去吧!」


  「不!你根本不明白!」洪好好大睜著眼睛,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恐懼,「我做錯了事,來世是會變豬狗的,我那麼美,絕對不要那樣!」


  「你別逼我!」


  「是你別逼我!」洪好好見阮瞻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氣急敗壞之下,從衣領處摸出一張符咒出來,「這是鎖命符,假如你不放過我,我就撕了它,到時候你的心上人也會和它一樣變成兩半!」


  阮瞻皺緊了眉頭。


  對敵人果然不能仁慈啊,他的一念之仁反而促成了對方的威脅。而他也沒有想到,當所有的人都被阿百的事吸引住心神的時候,這個洪好好竟然能抓住時機為自己的逃跑收集籌碼。


  「我放了你又如何?不久我還是會找到你,到時候我可沒那麼客氣了。」阮瞻冷冷的說著,暗自尋找破解這符咒的良機。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洪好好太焦急了,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態度,「我數三聲,假如你不答應,我立即撕毀這張符咒,大家魚死網破!」


  然而還沒等她倒數計時,也沒等阮瞻作出什麼表態,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機器的轟鳴聲。


  在這黎明來臨前的時刻,在這座不會有人進入的空城裡,怎麼會有機器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正是向這個方向而來。再近些,才聽清是機動車的馬達聲!


  阮瞻和洪好好對此都比較意外,而又因為他們之間互相牽制著,兩個人都沒能動一下,直到一點亮光出現在塔正對著的廣場一側,才讓他們看清楚衝過來的是一輛摩托車。


  車前面雪亮的大燈開著,像一柄匕首一樣劈開這黑夜,並以極快速度靠近了廣場。


  是萬里!


  雖然沒能看清騎車人的臉,但從身影上能判斷出,來者正是萬里。洪好好大吃一驚,沒想到他能夠從那些幫兇中生還,而阮瞻看到他活著則是欣喜異常。


  轉眼間,車子到了廣場的邊緣,洪好好和阮瞻兩人有兩種心態,但無論他們中的哪一個,都以為萬里會停下來。可事實卻出乎他們的預料,萬里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加速猛衝,就好像駕著一匹失控的野馬一樣,風馳電騁地闖入這僵局中。


  「阿瞻,接著!」黑暗中,一陣疾風破空而來,阮瞻想也不想的伸手接住。


  萬里是他的生死之交,就算給他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彈,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接住,這就是朋友之的信任。而在他接到飛擲過來的血木劍的同時,萬里毫不留情地撞向了洪好好!


  洪好好根本沒料到,萬里這樣溫和的人竟然會使用這麼野蠻的方法,只一愣神的時間,就感覺身體被撞飛了起來。


  啊--


  她長長地慘叫一聲,雖然身體並不是她的,她也不能像司馬南一樣完全契合靈肉,但疼痛她還是感覺得到,而在這副肉身騰空在半空之時,她本能把靈魂脫出了軀殼。


  可是萬里這一撞像是要搏命一樣,衝撞力極大、慣性十足,所以就算她靈魂出竅,魂體還是被撞飛了,遠遠地彈到了塔身上,然後直直的落了下來。而當她一落地,面對的就是已經重新踏回的阮瞻,可怕的是,他還握著那柄所有魂體懼怕的血木劍,直指著她的眉心!


  吱呀--摩托車發出刺耳的煞車聲,緊隨其後的,則是她的肉身落入湖水的聲音,還有僅存的那些惡鬼道的惡靈撲過去吞食落水物的聲音,那張鎮命符也從空中慢慢飄下,好像一張廢紙一樣落在草叢中。


  「不要殺我!」洪好好尖叫一聲,跪伏在地。


  「我警告過你了。」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你不該用小夏來威脅我!」


  「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洪好好匍匐過來,抱住阮瞻的雙腳,「我好不容易才活過來,我只是要活著而已。」


  「你活著,卻剝奪別人的生命,天下沒有這個道理!」阮瞻低頭看著盤在自己腳下的那團灰影,「你傷及過太多的性命,我本不該饒你,可念在你只是司馬南的幫兇,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乖乖回到你該去之地!」


  洪好好絕望地哭泣著,在阮瞻的小腿上越纏越緊,其中一部分還滲入了他的腳底。她以為阮瞻沒有注意,但慢慢下沉的血木劍的劍尖提醒她,她的陰謀沒有得逞的可能。


  這個男人不會害怕、不會被引誘、不會心軟、更不會被偷襲,她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逃脫!


  血木劍又下降了一吋,一時間紅光大盛,劍身興奮得抖了起來,並且發出了人類聽不到的鳴叫聲,聽得洪好好立即放開阮瞻的腿,像一條受驚的蛇一樣躲到角落去,哆嗦個不停。


  多麼醜陋!誰說面容姣好身材絕佳的女人就一定是美的?眼前這個女人貪戀人世間的繁華,怯懦的不肯接受應該接受的命運,自私、冷酷、虛榮、殘忍又愚蠢,怎麼能得到真摯的愛呢?


  「左德,麻煩你把暗室裡的金屬旗子給我!」阮瞻的眼睛還看著洪好好,但知道樓上的左德一直在觀察事情的進展,於是大聲吩咐。


  沒有回答的聲音,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頭頂就傳來物品落下的風聲,阮瞻頭也不抬的伸手接住,「我給你選擇的機會,A--灰飛湮滅,B--進到幡裡,等我把你送回去!」


  洪好好抬起頭來看著面無表情的阮瞻,眼神中的乞憐和恐懼,慢慢變成了充滿怨毒的恨意,「我發誓我要報復你,讓你落到今天我這步田地,甚至還要慘!我發誓!」


  「明白了,你是選擇B。」阮瞻說著一抖手,隨著默念的咒語,小幡放大到一人高,「進來吧!」


  殘裂幡產生了強大的吸力,這不是作為魂體的洪好好可以抗拒的,所以儘管她還有些靈力,此刻又拼命的掙扎,但是伴隨著她的五指在地上抓撓發出的刺耳聲響和深深指痕,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吸了進去。


  她的頭不甘心的在幡面上停留了一下,「我恨你!我發誓會要你死得難看!」她怨毒地說,然後徹底消失。


  阮瞻搖搖頭,沒想到她竟然連喪心病狂的司馬南都不如。至少司馬南還因為心中的一份愛意而在死前有悔過之心,至少他臨去之時明白自己因為一時的執念而錯過了什麼。而洪好好呢,她連放過自己的機會也不給自己!


  收起了殘裂幡,阮瞻才去解開小夏的封印,而由於她本身沒有靈力,被封印的時間又太長,所以立即陷入了昏迷。但這已經沒關係了,事情已經完全結束,除了一些要善後的事。她安全了,所有的人都安全了。


  看天色,離天亮還有段時間,疲憊至極的阮瞻坐在涼棚中,溫柔地把小夏抱在懷裡,等待萬里從廣場上過來。


  「這個還有用嗎?」萬里舉舉手中的鎖命符。


  「封印已除,那就是一張廢紙。」


  「那她怎麼了?」萬里凝視著小夏的臉,有種想把她拉到自己懷裡的衝動,但見她睡得很沉似的,忍耐著沒動。


  「只是昏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不過看來是餓壞了,才幾天啊,下巴都尖了。」萬里說著,從背包中拿出一瓶水打開,遞給阮瞻。


  阮瞻一飲而盡。


  他就知道,被困在空城裡的人一定是又飢又渴,尤其阮瞻還可能大為失血,所以貼心地為他們準備了食物!只是阮瞻只喝了水,拒絕了他遞過來的食物。


  「你怎麼回事?」萬里看看阮瞻,表情像是嘲笑,但眼神中滿是關心,「看你這德行,肯定是被人家海扁了一頓。」


  「少來管我,你怎麼樣?」


  「我啊。」萬里聳聳肩,「我差點被洪好好性侵害,她脫得我只剩下一條內褲,啊,還有一雙襪子。」他自嘲了一句,然後把他所遭遇的說了一遍。


  阮瞻嘆了一口氣,「可惜把龍大師這樣的人物搭了進去。」


  「是啊,那是個誤入歧途的好人。只是有的事做錯了,就算你馬上悔悟,也要付出代價,可是龍大師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萬里也有些傷感。


  「司馬南也是一樣的,不過他走得太遠了。」阮瞻說著看了看阿百那邊。


  萬里這才看到阿百跪坐在不遠處,因為她一動不動地誦念著祈文,完全不理會外面的事,像一尊石雕一樣,不仔細看都不會發現。


  「司馬南--死了?」萬里問。


  其實他是有預感的,因為他待在舊鎮裡時,突然發現全鎮有了人氣。當時還是半夜,並沒有人出來,但這個死了一樣的鎮子突然就有了活人氣,有燈光,有咳嗽聲,那時他就知道新鎮裡的爭鬥以阮瞻的勝利而告終。


  於是,他威脅那些打手盡快離開,從他們手中硬搶了一輛最大馬力摩托車,一路趕到了新鎮。他想,也許阮瞻需要他的幫助來善後,也許他會需要血木劍。


  到了這裡後,他一直沒看到司馬南的影子,所以他明白,司馬南死了!


  阮瞻不知道如何回答萬里,只好把整件事情全說了一遍,聽得萬里唏噓不已。阿百太可憐了,她這一生,什麼壞事也沒做過,一直保護別人,為別人謀福利,為什麼她要得到那樣的結果?


  「你準備怎麼辦?」他問。


  阮瞻沉吟了一下,「加上小夏,這次一共來了十二個人,活下來的只有四個了。小夏、左德、馬記者和毛富鎮長。這件事要怎麼解釋,用不著我們,我相信左德和馬記者也不會說出這件事,他們自會統一對外的說詞並不需要我們來善後,過不多久,洪清鎮只是會多一件懸案而已。而毛富是裝瘋的,他一定是這件事的主謀之一,如果我們要用龍大師的證據把當年的罪人送上法庭作公正的審判,一定不能漏下他。而且,假如這件事終於能沉冤昭雪,那些怨靈也會走得安心。雖然基於這個風水大陣,他們是否洗雪沉冤都不妨礙把他們驅逐出陽間,但我希望能夠還他們一個公道。」


  「你放心,龍大師給我的證據能讓那些混蛋槍斃一百回。」萬里憤慨地說。


  「那就好,大概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阮瞻想起阿百,心裡又是一絞,「至於我們要作的,就是把湖裡剩下的那些惡靈滅掉,清除一切我們來過的痕跡,送阿百和洪好好回到她要去的地方。然後你帶小夏回去,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養傷?在哪裡養都一樣了,去咱們市的公安醫院吧,那裡的護士小姐比較漂亮。」萬里故意說笑著,緩解著現場哀傷的氣氛。


  「皮肉傷,不必休養,自己會好的。」阮瞻搖搖頭,猶豫了一下,「是關於我的身世和我父親的事,我必須調查一下。現在還不能和你說,相信我,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什麼事這麼神秘?」萬里皺眉,但見阮瞻一臉堅決,又心事重重的樣子,決定在這個時候還是先不問他,以後再慢慢來。


  「好,就照你說的做。忘了告訴你,龍大師留給你一本書,我看不懂,大概是傳授你一些什麼吧。留給我的那本冊子就是當年的罪證和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把這些都埋在鎮外的樹林裡了。我們辦完這裡的事就去把它挖出來,你去辦你的事,我就去通過正常的手段把那些罪魁禍首繩之以法!這下小夏有事做了,她可是律師哪,雖然不太合格。」


  阮瞻點點頭,「這樣最好。可是,當初袁鎮長他們究竟做了什麼事,讓這麼多好人成為了怨靈?」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5:58 PM
第五十三章    突然出現的人


  當年那件事完全是愚昧和貪婪造成的。


  儘管袁鎮長和當年處事的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國家幹部,但骨子裡的迷信還是讓他們做出這麼令人髮指的事。


  其實只不過是霍亂而已!


  十幾年前,一場洪澇災害侵襲了這個地方。雖然當時中國的許多農村已經富裕起來了,但這裡還是偏遠貧困之地,醫療條件相當差。由於衛生防疫工作沒有做,加之正值五月到九月的霍亂高發期,所以洪清鎮下屬的一個叫馬蓮村的地方爆發了霍亂!


  當時村裡的成年人差不多全部感染上了霍亂,但是因為初期症狀沒有高熱,卻類似於拉肚子,所以沒有什麼醫療知識的村民以為只是喝了不乾淨的水造成的腹瀉而已。


  可是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村裡開始有人死去,而村裡的成年人大部分已經不能行走,作為村長的三叔才派一名沒有感染上霍亂的小孩子去找在鎮醫院工作的張欣欣。


  張欣欣是老張家的獨女,也是馬蓮村的女狀元,是唯一走出大山讀了大學,而後又回到鎮上工作的人。她年紀雖輕,但由於是畢業於名牌醫科大學,所以是鎮醫院的副院長,在村人的心中,她就是村裡的救星。


  馬蓮村地處深山,加上當年還沒有修建盤山公路,幾乎是與外界隔絕的,所以當張欣欣帶著幾個人和一些簡單的醫療用品趕回村裡的時候,村裡大部分人已經因重度脫水而呈現出「霍亂」面容--眼眶下陷,兩頰深凹,口唇乾燥,神志淡漠甚至不清,皮膚皺縮濕冷,彈性消失,手指乾癟似洗衣婦,腹凹陷如舟。


  這情景讓欣欣憂心如焚,立即開始了救治。從她所學的醫療知識裡,霍亂雖然傳染性極高,疫苗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有用,而且有毒性,但只要處理得當,在當今的社會已經並不是難以治癒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了。


  可是她雖然這樣想,她帶來的那幾個人卻嚇壞了。那幾個人雖說也掛著醫院醫生的牌子,但在醫療條件差,醫務人員稀缺的當地,他們其實只是接受過一些簡單醫學培訓的從業人員,連城市醫院中護士的水準也達不到。在偏遠的農村,很多地方存在這一現象,讓並不具備醫學水平的人做了醫生。


  在馬蓮村爆發霍亂之前,前幾年還有一個叫大羊村的村子出現過這種疾病,因為大羊村的所在還要偏僻,所以全村人都病死後才被外界所知,因為屍體處理不當,差點讓瘟疫蔓延,這在當地造成了極大的恐慌。


  在當地人的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麼疾病,而是有人得罪了瘟神爺,所以才會被降以滅村之罪。和這些人接觸也會被牽連,就連說出這件事也會受到同樣的懲罰!


  不知為什麼,當地人稱霍亂為「零二」,或許是以細菌的型號稱呼的。反正在以訛傳訛之下,當地人聞「零二」色變。而且據傳這種病菌無論如何也殺不死的,傳染上的人必死,只有火,只有不停燃燒的大火才能殺死這疾病!


  那幾個隨欣欣來的人見到村裡這種樣子,以為恐怖的「零二」再度降臨,完全放棄了醫者之心,忙不迭的逃開。欣欣攔不住、也說不通他們,只得讓他們去報告給當時主管醫療衛生的幹部,也就是現在的袁鎮長,讓他想辦法調集醫療力量,好拯救村裡的人!


  欣欣當時和已婚的袁鎮長保持著曖昧的戀愛關係,她以為有學識且為人正直的袁鎮長一定會想辦法找到省裡大醫院的醫療力量,救助這些還沒有到山窮水盡地步的村民於水火。


  以她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這只是群體性的鉀鹽大量喪失所表現出的尿毒症和酸中毒症狀,死去的人是死於臟器衰竭,與什麼瘟神爺無關。目前雖然傳染人數極高,但大多是在可以治癒的範圍之內。而且她深信,和她秘密熱戀的那個男人,那個讓她全身心愛著、崇拜著、信賴著的男人一定會救他們的!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一心信賴和等待著的袁鎮長在安撫了病人的情緒,並套走了村長三叔家祖傳的、關於燒窯的工藝後,竟然帶著十幾個鎮上的工作人員,在一個夜裡放火燒了馬蓮村,把那些可能會完全恢復的人全部燒死在村中。


  全村人病得起不了床,沒有能力逃開這場催命的大火,而有能力逃離的部分沒被傳染的小孩子也被圍在村口的人強行推回到火堆中。至於欣欣,她是被她的心上人親手綁在了門上,看著他無情的遠去,在他面前被燒成焦屍。


  她死也不會知道,袁鎮長覬覦那製窯的秘密好久,這場霍亂正是給他的機會,威脅三叔交出秘方而且以後也不會再有瓜葛的機會!而他當然明白霍亂在當今的醫療水平下不再是絕症,可是他想當上鎮長,想依靠那秘方獲得巨大的財富,還有安撫這地方所有人的心。


  至於,她和她的村民不得不犧牲,用這種野蠻和殘忍的方式被消滅掉,只為了不去危害其他人!而那種危害卻並不存在!這樣被殘害,這樣的無辜,這樣的不分男女老幼,他們怎麼能不怨氣沖天!


  所以,這件事後沒多久,袁鎮長等一行人開始家宅不寧,迫不得已,他請出了自己的叔叔,袁龍大師。


  龍大師開始時非常震怒,甚至想扭送自己唯一的姪子繩之以法。可是他終究沒能擺脫親情的羈絆和袁鎮長的苦求和所謂悔意。指導這些人把根本沒有掩埋過的焦屍製成了磚瓦建成房子,讓他們不能離開此地,然後他再用風水大鎮困住他們。


  做完這一切,龍大師就死了。但袁鎮長按他死前的吩咐把他葬在深山中的一塊地勢絕佳之地,讓他在十幾年來一直守護著風水大陣,並且試圖超渡亡靈!


  馬蓮村地處偏僻,之前又有大羊村因霍亂而滅村的先例,因此當那場消滅瘟疫的大火燃起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燒得並不是死屍,滅的也不是病菌,被燒死的是活失生的人!之後,他們的魂魄還經受到了被符咒和陣法加持過的窯爐的高溫折磨!而他們的消失匿跡換來了袁鎮長的步步高陞、他的良好口碑和洪清鎮隨後的繁榮。


  而這件冤案在洪清鎮這些有勢力的人的上下齊心瞞報下,並沒有被捅出去。再過不久,健忘的人們不是忘記了,就是因為害怕瘟神爺降罪而絕口不提,這些冤沉四海的人就這麼被漠視和遺忘。就這麼不了了之,因此才造成了他們那無法消散的怨氣徘徊在新鎮之中!


  「這個袁鎮長真是混蛋加三級,一定會受到法律的惡懲!」萬里再說起這件事,還是忿忿不平。


  阮瞻不說話。


  萬里生長在正常的環境下,雖然作為心裡醫生,接觸過許多病人,但那畢竟也是人類正常的一面。他就不同了,他見過人類最陰險最黑暗的部分,他面對過也經歷過,所以他明白魔鬼都是人幻化而成的!


  「證據確實嗎?」


  「事無鉅細,準備充分。」


  「那很好,就麻煩你去還這些人一個公道了。」阮瞻嘆了口氣,「當年的人或者他們的後人在新鎮裡死得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袁鎮長和幾個小人物,你要注意不要讓他們逃了。」


  萬里一笑,「你放心,那些洪好好招聘的打手,被我嚇唬得跑了一批,還剩下幾個將功折罪的,正在盯著袁鎮長那幾個人呢。你放心,誰種下的因,就要承受隨後的果,任他是誰,也跑不掉的。」


  他說著抬頭看看天色,「喂,天快亮了,要及早準備。這樣,看你傷得這副德行,估計也沒什麼力氣了,就由我去塔上把你的”犯罪痕跡”消滅,再打發左德去找馬記者和毛富,讓他們研究對外的統一說辭,然後壓著毛富回鎮上去。而你也別閒著,你快把這死丫頭弄醒。」他指指阮瞻懷裡的小夏,接著又想起什麼一樣嘆了一口氣,「我還要和阿百告別一下,唉,這麼好的女人,世上絕無僅有的,竟然因為愛錯了一個男人就那麼慘!」


  萬里的話讓阮瞻的心裡一涼,低頭看看小夏可愛的臉龐,輕輕撫著,直到感覺到她已經慢慢醒來,讓阮瞻突然心生不捨。他已經愛她愛得刻骨銘心,卻不得不生生把這種愛情從自己心中撕裂,他多麼希望可以和她天長地久,可是卻知道他們這樣依偎在一起的時光只能以秒來計算了。


  她不知道這所有的事更好,反正他就是想讓她忘記的。他記得當時他們第一次合作時,小夏見他操縱看守所警察的記憶,曾經讓他發誓,永遠不會這麼對待她,他發誓了,可惜今天他要違背誓言。


  因為當初他沒想過會那麼深的愛上她,沒想過會和她有那麼溫柔的牽扯,也沒想過自己是不能這麼做的。他有逢三之難,父親和司馬南都說他無法渡過這個死劫,也就是說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本不該去招惹她的。是他受傷後的軟弱、是因為身處這謎城之中、是對她過分的擔心、還有相見時無法抑制的激情,讓他什麼也顧不得了!


  他吻了她,讓他和她彼此之間的愛都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而如果放任這種感情發展下去,她要面對的就只有傷心和絕望,那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必須讓她忘記,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忘記他們的愛情,忘記曾經他那麼熱烈地對待著她!


  懷裡的小夏掙扎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體。一抬頭就看見阮瞻深黑的眼睛,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看著她,溫柔、憂傷、熱烈和痛苦。


  「結束了嗎?」


  阮瞻點點頭,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在他眼前消失,好像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心裡。這讓小夏的心「砰砰」亂跳著,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你受傷好重,可能要休養一段時間呢。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她試圖用微笑來化解心中的不安,「讓你看看,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很溫柔的。」


  阮瞻不說話,還只是看著她。


  「天哪,一定很疼!」她注意到他肩膀血肉糢糊的一片,心疼地輕輕碰了一下,心裡那種不安感突然加重了,很想抱著他不放手,「那個--我想抱著你。可以嗎?」


  阮瞻伸出手,輕輕碰著小夏腮邊的細髮,「好啊。但之前我要和你說一句話,你聽了要放在心裡最深的地方,但是不用想起來,只要你知道就好。」


  「什麼?」阮瞻矛盾的語氣,極其溫柔的眼神迷惑了她。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就算我死去,這種愛也不會停止,永遠永遠!」阮瞻輕聲說著,然後把小夏抱在懷裡。俯下頭在她的髮間這樣繼續呢喃著,灼熱的吻透過頭髮一直燙到她的心裡。


  「我也非常愛你。」她迷迷糊糊地回應他。


  「幫我做一件事,好嗎?」


  「什麼?」


  「忘記我!」阮瞻說著伸手摩挲著小夏的頭頂。


  小夏只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竄了進來,讓她有些迷惑,但忽然間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她想反抗,可是來不及了。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模糊,然後人事不知。


  阮瞻抱緊了小夏,鋼鐵一樣的人卻幾乎落淚,手裡雖然捨不得放開,但嘴裡卻不得不在她耳邊輕喃著。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萬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告訴她,她在洪清鎮生了病,做了一個惡夢,夢裡的事再也想不起來了。然後阿百找到了司馬南,帶他回到了苗疆。而你把她接了回去。」阮瞻幽幽地說。


  「什麼?你--」萬里一愣,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你呢?你去了哪裡?」


  「我沒出現過,我回老家祭祖。」


  「讓她忘了這裡恐怖的一切?」


  「是。」


    「還有什麼?」


  「--」


  「告訴我,作為你清除和改變小夏記憶的知情者,我有權利知道,你這究竟是為什麼?!」萬里的神色很嚴肅,「我知道你並不喜歡這樣,你不是一直認為,沒有人有權利剝奪他人的記憶嗎?哪怕是最不堪和恐怖的。」


  「我只是讓她忘了來洪清鎮後的事而已,其他的完好無損,完好無損。一切都沒有改變。」阮瞻還是抱著小夏不放,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心痛如絞。


  「可這是為什麼?我非知道不可,否則我會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萬里威脅道。


  阮瞻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著痛苦和無奈,「因為我告訴她,我愛她。因為我吻了她!因為我還有一年的生命,因為我不能讓自己一時的衝動,卻讓她傷心一輩子!」


  「你這混蛋!」萬里說不清自己心裡是震驚還是妒忌,「我守著她那麼多年,都沒捨得碰她一下,沒想到你竟然先下手為強,然後還想一走了之!」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她!」萬里把小夏從阮瞻的懷裡拉出來,讓她倚著自己,「無論是什麼樣的痛苦,你沒有權利幫她選擇。你等著看,假如她想起了這一切,她會恨你的!」他邊說邊把一個小布包放入小夏的衣袋內。


  那是剛才阿百讓他轉交給小夏的,她說那石頭能測驗男人的真心,她現在不需要了,所以要送給她最好的朋友。她說她把石頭徹底石化了,所以石頭不會再隱形,等一安定下來,就會用自己的方法教給小夏如何使用。


  可是現在,他很懷疑,小夏要這塊石頭有什麼用?女人要男人的真心,但只有真心,愛情也是不能成就的。他明白阮瞻的心,也明白自己的,可是命運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阮瞻無法回答萬里。


  儘管這麼做,他心裡也痛得鮮血淋漓,儘管他承受著最大的痛苦,可是他沒辦法為自己辯解。他多想可以和她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啊!


  可是假如那將帶給她災難和痛苦,那麼他寧願做這個斬斷一切的惡人,寧願她恨他!


  「唉--」一個誇張的嘆息聲從阮瞻和萬里的身後傳來,「好可憐的女孩子!」


  什麼時候背後有人的?為什麼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


  阮瞻和萬里駭然循聲望去。


  只見他們身後的涼棚裡站著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眉清目秀、笑眉笑眼、吊而郎當,渾身上下散發著那麼一股說不出的瀟灑勁。


  兩個對視一眼,同時認出了這個不速之客!


  包大同!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1 PM
小夏想起了阮瞻和她的愛情了嗎?司馬南究竟說了什麼?阮瞻要怎麼調查真相?包大同為什麼會突然跑來?
      請看驅魔人第七篇--陰童。


]驅魔人聖誕特篇:幽靈的禮物    作者:柳暗花溟


在大學時代,有人曾經問過小夏,她想要什麼樣的愛情?


  她說:她要一個男人非常非常愛她,但是永遠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在她看來,能被一個男人深深地、默默地愛著,而她卻一直被蒙在鼓裡,這種孤獨的、無望的、不求任何回報的愛情讓她心酸又心醉!


  還有人問她,什麼樣的愛情最美?


  她說:這世界上唯有暗戀最是美麗。想想啊,你愛著一個人,那麼愛那麼愛,為他的呼吸而呼吸,為他的舉動而舉動。當他對你笑時,你會心跳;當他漠視你時,你會傷心;而他呢?什麼也不知道,你對他的愛只是個秘密,這不是很浪漫嗎?


  最後她得到了這樣的鑒定:你愛的是『暗戀與被暗戀』的感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愛情還是乾脆到月亮上去找吧!


  當年,這只是一個同學間的小玩笑,是他們在仲夏之夜,對著一彎明月映照下的湖水時所表達的純真而無知的夢想。小夏從沒有想過,這所謂的『夢想』有一天會真的實現了,至少在暗戀這件事上是如此。


  這教會她一件事:千萬不要在月亮下亂許願,因為它真的可能會實現!


  可是今天的月亮也很美,她是不是要重新許下一個願望,來破解自己和阮瞻之間的魔咒呢?


  她站在『夜歸人』酒吧的門口猶豫著。


  酒吧裡,還在上演著她每天都會看到的戲劇性場面--很多的女人,或者漂亮、或者優雅、或者學識豐富、或者活潑可愛,但無論是什麼樣女人,都圍在吧台的旁邊,看著那個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冷漠疏離的夜店老闆,那個穿著簡單的、卻又比夜晚還要幽暗的黑色衣服、掛著那種親切得恨不得讓人融化,又遙遠得讓人無法靠近的微笑的阮瞻顛倒眾生!


  可那是她的阮瞻,她一直放在心裡的、一直努力溫暖著的、一起同生共死過許多次的男人!


  平時這個時候,酒吧的人會很多,何況今天還是平安夜,這裡更是人滿為患,只有她在門外忍耐著嚴寒,偷偷向裡面張望!而當阮瞻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幽深如海的黑眼睛向門邊掃來時,她卻又急忙躲在門口那棵應景用的聖誕樹後面,盡力平撫自己那顆幾乎從喉嚨中跳出的心,握緊手中的禮物!


  在共同經歷的事情中,她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但她知道,他原本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男人,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怕她的愛會讓他遠離,那麼她就會連最基本的友情也失去!所以她雖然用生命愛著他,卻不能讓他知道。


  有的男人,如果你逼得太急,他就會跑掉!


  而如今,她當年認為是最唯美的感情,卻正以最殘忍的方式折磨她,好像把她放在一個磨盤中,細細的碾著,當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成了粉末,還是凝聚不成一個愛字!


  她多麼想對他說,同時也聽他表達啊!她曾經渴望著暗戀與被暗戀,可她現在卻發現,她根本不需要那麼虛無飄渺的愛情,她要的是說出她的心聲,並且也感覺到他溫柔的回應!


  再看看手中可笑的小花紙包,她還是沒敢走進店裡送給他!


  在門外,她看得清楚,送他的禮物堆積成山,什麼樣的靈巧心意都有,反襯得她這件親手織的圍巾老土又幼稚,包裝簡單又笨拙,這讓她自卑得幾乎撞牆。


  還是走吧!沒必要在萬花叢中做那株最不顯眼的小草,反正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反正這個夜晚對她也並沒有特殊的意義。


  聖誕節嘛,外國人的節日,大多數中國人又不信教,湊個熱鬧好玩罷了!她還要和他共事,有的是機會去慢慢接近他的靈魂,融化他的心。在這一點上,她比那許多女人都有優勢,而且她雖然不知道他否也愛她,但至少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多少次了,都是他在最危急的關頭救她,還有他那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證明著她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


  不要在三心二意了,應該徹底執行她那個『農村包圍城市』的追愛計劃!慢慢來,一定可以成功地捕獲他的心。即使不行,她還可以呆在他的身邊,勝於冒昧行事,到最後連朋友都沒的做!


  小夏想到這裡,決定立即離開,不在這個喧囂之夜增添她這沒有份量的祝福。可是為什麼這麼不甘心,為什麼這麼捨不得,為什麼心像被無形的手牽拉著一樣,就是離不開他?!


  她站了好一會兒,望著雪後晴朗的夜空,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雪下了一整天了,積雪足夠厚,也就是足夠堆起一個雪人!


  說做就做!


  小夏跑到酒吧的後巷去堆雪人,一做之下才發現,要堆個好看的雪人並不容易,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忙碌得滿頭大汗時,一個歪歪斜斜的雪人才出現在酒吧的後門邊上。


  說是雪人,實際上只是一大一小兩個圓球堆砌在一起。而且由於小夏的技術實在太差,雪人的高度才只到她的腰,又沒有東西做為雪人的五官,所以雪人的樣子特別醜陋。


  「對不起,不能讓你漂亮一點。」她對著雪人說,「可是你現在是他的替身,在我心裡,你是這世界上最帥的雪人!」


  小夏拍拍雪人的頭,把包著禮物的小花紙包打開,拿出那條她親手織的圍巾。


  「我的手藝很差,可是我每織一針就會想他一次,所以--」小夏邊說邊把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上,「這就好像我對他說了無數次--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彎下身吻了一下雪人嘴唇的地方,雖然微笑著,眼淚卻忍不住湧出了眼眶,「如果他能知道就好了。」


  凝視了雪人一會兒,小夏終於轉身離去,並不知道阮瞻悄悄從後門走了出來,把那條圍巾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懷中。


  之後,他虛空畫符,默念了幾句咒語,向雪人一指,「現身!」他輕輕地道,「你說過要報答我救你一次的恩情,現在可以嗎?」


  被他拘來的魂魄附身在雪人上,使這個雪人能夠活動了。


  他向前挪動了兩步,適應著新的軀體,「是的,我要報答你免於我被打得灰飛煙滅,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


  阮瞻見他這樣說,就彎下身去捧起一團雪在手裡揉捏著,然後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雪上。


  立刻,一顆鮮紅的心出現在他的手裡。


  「把這個拿給小夏,這是我給她的禮物。」他說。


  「小夏?岳小夏?你一直想著的那個人嗎?」魂魄問著,從雪堆中伸出一隻白手,但是沒有敢接那顆血紅的雪心。


  「不會燙到你的。」阮瞻把雪心放入那只白手,看著它又縮回到雪人的腹中。


  「我去哪裡找她?」


  「跟著這顆心走,它會帶你找到她!」


  有了魂魄的雪人不說話了,轉身挪動起來,好像一輛推動著的雪車一樣,在這行人稀少的平安夜滑行著,隨著腹中那顆跳動著的雪心的指引,一直來到小夏的家門口,敲響了門。


  門開了。


  小夏出現在門口,眼睛裡還有著隱藏不住的淚意。


  她茫然地看了一下門外,並沒有發現什麼,但一低頭看到的情景卻駭得她差點跳起來!


  雪人!那個她堆的雪人!醜陋、矮小、連五官也沒有,但又飽含著真摯愛意的雪人!


  它竟然追到她的家裡來了!難道又出了什麼靈異現象嗎?她和阮瞻一直辦理著各種各樣的靈異案件,難道這讓她變得和他一樣可以通靈了?難道雪人變成了幽靈嗎?


  她感覺到雪人並沒有惡意,可是還是嚇得沒有開口。


  「岳小夏?」雪人突然問。


  「是。」小夏本能的回答。


  「阮瞻讓我給你這個。」雪人邊說邊從腹側伸出一隻白手,手上托著一顆血紅的雪心,「這是聖誕禮物,他的心。」


  「他的心?」


  「是啊。」雪人『笑』了一下,「也許他覺得你才能溫暖他、融化他!接著吧。」


  小夏恍惚地伸出手,一瞬間,她感覺到那沁人心脾的涼意直接在她的身體裡蕩漾開,讓她一下就體會到阮瞻的心意。


  竟然,他也是愛她的!


  她低頭看著雪心,眼淚終於滴落。而當她的熱淚落在雪心上的一剎那,雪心突然融化成一捧紅色的水,迅速滲入到她的手心裡。


  抬頭,幽靈已經不見了。


  可她已經明白了,阮瞻讓幽靈帶給他的禮物是他的心,從此後,他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互相擁有!


  聖誕快樂!


  無論是什麼人的節日,節日總是快樂的,總是可以帶給人禮物與希望。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2 PM
驅魔人第七部  陰童  第一章 不速之客    作者:柳暗花溟
                                                                                
                                                                                
  疼-疼-疼
                                                                                
                                                                                
  小夏在無邊的痛楚中醒來,說不清是哪裡,就是覺得身體裡有一根遊走的針在四處亂竄,所到之處把她的身體刺得千瘡百孔。
                                                                                
                                                                                
  尤其是腦袋,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樣,模糊成一團空白,只要試圖仔細去想,那團空白就變成了穿不透的黑暗,而且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讓她禁不住呻吟出聲。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讓她有片刻的舒服,努力睜開眼睛。
                                                                                
                                                                                
  「還記得我嗎?」男人笑咪咪的低聲問。
                                                                                
                                                                                
  「廢話。」小夏無力地呢喃了一句,「我很想忘記。」
                                                                                
                                                                                
  「就是說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魅力大!」萬里的手還在小夏的額頭上,「燒是退了,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虛弱。」
                                                                                
                                                                                
  「我怎麼了?」小夏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思維有些混亂。
                                                                                
                                                                                
  「你不記得了?」萬里若有所思的望著小夏的臉。
                                                                                
                                                                                
  作為醫生他很明白,心理上的打擊總會間接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從中醫學的理論來講,意念是很重要的。就像這一次,阮瞻只是清除、修改了小夏的一小部分記憶,但阮瞻在做這件事時,小夏很可能已經意識到了,所以她會受到很重的心理傷害,再加上她在洪清鎮遭受到很多的肉體傷害和精神恐懼,結果導致她一直高燒不止,並且昏迷不醒,最後弄到要住院那麼嚴重。
                                                                                
                                                                                
  但願她不要撿回失去的記憶,否則她會恨阮瞻,而且會很傷心的。或者是潛意識中,她自己也不願意醒來吧!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小夏皺緊眉頭,「可是我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但是絕對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只是想不起來。」她伸出手煩躁的搓搓額頭。
                                                                                
                                                                                
  她很希望能想起什麼,在內心深處,她總覺得那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你的腦細胞太活躍了,對夢境的代入感很強,這是很脆弱的心理狀態。」萬里用手指撫了撫小夏皺起的淡淡秀眉。「你只不過是水土不服,一進洪清鎮就病倒了,然後我只好去把你接回來,那裡的醫療條件還是比不上這裡。」
                                                                                
                                                                                
  「洪清鎮?」這個名字在小夏的腦海中一閃,讓她突然抓住了記憶的邊緣,「對啊,我去進行普法宣傳--最後一個地方是洪清鎮--然後我們住進了旅店,然後--然後--」
                                                                                
                                                                                
  小夏用力地想,弄得萬里相當緊張。他相信阮瞻的法力,不過如果小夏的記憶太深刻的話,也有可能以人的本能戰勝法力的禁錮。好在,小夏想了一下後,由於頭疼而宣告放棄。
                                                                                
                                                                                
  「然後你就突然昏了。」萬里加強小夏的意念,「你把阿百嚇壞了,她又不能送你去醫院,只好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阿百?」
                                                                                
                                                                                
  「阿百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不記得最好!
                                                                                
                                                                                
  可是小夏的反應並不按萬里的期望走,她微笑了一下道,「我當然記得阿百啊。只是我才剛醒過來,有點迷糊罷了。她怎麼了?」
                                                                                
                                                                                
  「HOHO,你該問問我怎麼了!」萬里盡量說得誇張一點,「沒人能遇到我遇到的這種怪事,大半夜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我還沒接,電話那頭就有個女人對著我叫:萬里--萬里--萬里--你試試就會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是有點嚇人。」萬里學著阿百嬌媚的聲音,讓小夏忍俊不禁,「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太奇怪了,不能怪她嘛!對了,阿百呢?」小夏這才想起來左右觀望,發現窗外是明媚的陽光,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一看就是病房。

                                                                                
  這病房是三人間,不過另外兩張病床上並沒有病人。
                                                                                
                                                                                
  「白天她出不來嗎?咦,我的手鐲呢?」小夏抬起手腕,沒有見到那個阿百藏身的手鐲。
                                                                                
                                                                                
  「她拿走了,說要作為紀念。作為交換,她給了你這個。」萬里說著從衣袋中拿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條翠綠的細繩,上面綁了一塊小石頭,石頭的四角鑲了一些銀邊。綠色的絲密密麻麻地綁在石頭的外圍,幾乎完全把它包裹住,但是還是有一絲絲極其美麗的紅色從那一圈圈的綠中透了出來。
                                                                                
                                                                                
  鮮豔的綠,耀目的紅,雪亮的銀,讓這項鍊看起來有一種樸拙之美,使小夏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首飾,感覺自己天生就是這石頭的主人!
                                                                                
                                                                                
  「喜歡嗎?」萬里很喜歡小夏臉上開心的光彩,「石頭是阿百送的,但把它設計成這麼美麗的項鍊就是我的功勞。我就知道這些紅綠配,正適合你這種柴禾妞!」
                                                                                
                                                                                
  如果在平常,小夏會回嘴的,此刻她的心神卻完全被這石頭項鍊吸引住,努力想起身。但一坐起,就一陣頭昏,萬里急忙摟住她肩膀,幫她把項鍊戴上。
                                                                                
                                                                                
  石頭一貼近小夏的前胸,她忽然感到非常親切,還有些淡淡的哀傷,並且最意外的,這一枚棗子大小的石頭竟然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好像天生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都說首飾是女人最好的朋友,果然不假,看你喜歡得什麼似的!」萬里輕嘆了一句。
                                                                                
                                                                                
  「天哪,我感覺這石頭有靈性,別是阿百的什麼寶物吧,這也太貴重了!」
                                                                                
                                                                                
  「也許這就是寶物,聽說這叫永生石。不過,她給你,你就拿著,她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阿百說,等她有時間,她會用自己的方法告訴你,這石頭有什麼神奇。」
                                                                                
                                                                                
  小夏點點頭,看了一下和自己的身體分外妥貼的石頭,「你還沒回答我,阿百去了哪裡?」
                                                                                
                                                                                
  「回家了啊!」萬里努力說得很輕鬆,「她是仙女一樣的人,不會貪戀人世間的繁華。她來,就是為了找司馬南,找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這消息讓小夏有點意外,連忙纏著萬里問個清楚。好在萬里在小夏昏迷這段時間已經好好編過一番說詞了,所以並沒有露出破綻。
                                                                                
                                                                                
  小夏嘆了口氣,「原來司馬南也愛阿百,還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我都不知道呢。唉,也好,雖然司馬南做了好多壞事,但阿百那麼好,又那麼愛他,他能改過也是好事。可是,要是阿百能來看看我就好了,不然,我們去看她吧!」
                                                                                
                                                                                
  萬里嚇了一跳,「不行!」他否決,然後立即尋找藉口,「人家兩個人要修行,你大概應該算人類,陽氣經常沾惹人家,是會壞事的。」
                                                                                
                                                                                
  這藉口有些勉強,但在小夏心裡,阿百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可能確實不喜歡別人去打擾。她和阮瞻在一起的時候,也恨不得天底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呢?」不知為什麼,想起阮瞻,小夏心裡一疼,「我是說--阮瞻,他去哪裡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相當虛弱無力,應該是病得很重吧。難道他都沒來看自己嗎?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比朋友好一點,但還不到戀人的程度。雖然她的暗戀還沒有結果,「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也沒有實行,但作為朋友,他也應該來看她吧?
                                                                                
                                                                                
  「阿瞻啊--」萬里扶小夏躺好,「他都不知道你生病。你去普法宣傳沒多久他就回鄉祭祖了,雖然他是養子,不過他老爹可就他一個兒子,他這個人就算壞,也要偶爾盡個孝道嘛。怎麼,你想讓我通知他嗎?」
                                                                                
                                                                                
  小夏連忙阻止。
                                                                                
                                                                                
  她和阮瞻的關係還沒到那麼親密的地步,沒有權力對他撒嬌的!可是為什麼一想他就會心痛,感覺那麼愛他?怎麼了?病得軟弱了?可是她不能這樣,在她還不知道阮瞻對她是否有意前,她不能破壞他們之間那種曖昧又脆弱的關係。只是為什麼一場病而已,就讓她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萬里看著小夏臉上複雜的表情,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總是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什麼都擺在臉上,這是她最讓他動心的地方。善良、直率、純真,在現在這個社會,幾乎是絕跡的美好品質了。
                                                                                
                                                                                
  他明白,小夏對阮瞻的感情太強烈,所以就算失去這一部分記憶,也會有遺留的感覺。人的身體和心理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沒有人能研究得透,也沒有人能控制得住。
                                                                                
                                                                                
  他對小夏也很有感覺,除了對娜娜,就算他的前妻,他也沒有這樣動心過。只是一開始,他就犯了個錯誤,當時他剛走出失敗的婚姻,結果他的小心和謹慎讓她把他定位成好朋友、好哥哥。等他再想挽回時,阮瞻出現了。
                                                                                
                                                                                
  他了解自己的朋友,表面看來好像很花心,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但骨子裡卻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小夏如果和阮瞻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看到這一點,又看到小夏對自己並無那方面的意思,他決心要退讓。
                                                                                
                                                                                
  一個電影裡說得好:他寧願要兩個開心的朋友,也不要一個不開心的女人!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阮瞻頭上懸著「逢三之難」這把隨時會落下來的刀,兩個法力高超的人都說他絕渡不過這個死劫,這讓阮瞻如鋼鐵般的意志也不由得變得軟弱。阮瞻真心的愛上了小夏,這感情讓他無法割捨,所以他不得不從他的角度為小夏考慮,最後決定放棄她!
                                                                                
                                                                                
  這是無私還是自私?萬里無法判斷。但是萬里決定,他也要慢慢接近小夏,看她能不能接受他。不是趁火打劫,而是希望最後無論結局如何,無論這三角關係怎麼解決,受傷的不是她就好。
                                                                                
                                                                                
  畢竟,他也是愛她的!
                                                                                
                                                                                
  「行了,別想那麼多啦!順其自然好了!」萬里拉回小夏的思緒,「你病了兩週了,回家後要好好調養一段,然後再銷假上班。」
                                                                                
                                                                                
  「兩星期?!」
                                                                                
                                                                                
  萬里點點頭。
                                                                                
                                                                                
  實際上只有一星期,但他要把小夏困在空城裡的時間算出來,不然她會對不上號。至於醫院紀錄方面,這裡的主治醫生追求過他,這點小事還瞞得住。
                                                                                
                                                                                
  「你燒糊塗了,所以沒什麼印象。一會兒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假如沒什麼大礙了,明天我們就出院了吧,就先住--」萬里想讓小夏住他家一段時間,好就近照顧,可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
                                                                                
                                                                                
  「美女,好點沒?」他輕快地說。
                                                                                
                                                                                
  小夏吃了一驚,抬眼望去,見一個年輕的男人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這男人沒有萬里的帥氣溫柔,也沒有阮瞻的神秘優雅,不過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喜,讓人一見就會產生好感。他身上穿了很時髦的休閒裝,頭髮挑染得紅一縷黃一縷,手上捧了一大束玫瑰花,直接遞到了小夏的手裡。
                                                                                
                                                                                
  「給我的?」小夏下意識地接住。
                                                                                
                                                                                
  「當然。你看你,病得都憔悴了,但被這紅玫瑰一襯,馬上又美麗好多倍。」小夏不由得笑了。每個女人都喜歡聽讚美,而且這男人說話的語氣還顯得格外的發自肺腑。
                                                                                
                                                                                
  「可是--」小夏努力回憶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號人物,但根本想不起來。他是誰?為什麼根本沒有印象?難道病得失憶了?不可能啊,她明明記得好多事的!
                                                                                
                                                                                
  「哦,我是你的仰慕者。」男人善解人意地說,「敝姓包,小字大同。」
                                                                                
                                                                                
  他說得文謅謅的,讓小夏差點笑出來,但這個名字突然在腦海中一閃,「包大同,你是包大同!」
                                                                                
                                                                                
  「我是啊。」包大同眨眨眼,「小夏你知道我嗎?」
                                                                                
                                                                                
  「當然啊,萬里給我講過你們之間的故事!」
                                                                                

  包大同聽小夏這麼說,轉頭去看萬里,但見後者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來幹什麼?」萬里冷冷地說。
                                                                                
                                                                                
  「我來探小夏的病啊,你沒看到嘛!」包大同說著想去撫摸小夏的頭髮,但卻在半空中被萬里架住,「小夏也是你叫的!」
                                                                                
                                                                                
  「她名字不是小夏嗎?我為什麼不能叫?」包大同好像很愕然。
                                                                                
                                                                                
  此刻,小夏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看出這兩個人之間的情形不對。按說,他們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而且萬里為人隨和、心地特別善良,應該和任何人相處都沒有問題,但不明白為什麼,他對包大同這樣惡聲惡氣。
                                                                                
                                                                                
  「誰讓你進來的,你就不會敲門嗎?這是身為男人應該有的禮貌,小夏可是女孩子。」萬里繼續指責。
                                                                                
                                                                                
  包大同卻一臉無辜,「你不是男人嗎?你在裡面的話,小夏應該不會處在需要避諱的情形,我為什麼不能直接進來。」
                                                                                
                                                                                
  「你能和我比嗎?我們是多年的朋友。」
                                                                                
                                                                                
  「你也說是”朋友”了,過不多久,我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呢。你說是”多年”比較親近,還是”最好”比較親近?」
                                                                                
                                                                                
  萬里冷笑了一下,馬上回嘴頂了回去,然後包大同又頂了回來。兩個辯了半天,一個一臉不耐煩,一個一臉傻兮兮,讓小夏越聽越看越頭疼。
                                                                                
                                                                                
  「那個--包大同--」
                                                                                
                                                                                
  「嘿嘿,叫我大同就行了。」
                                                                                
                                                                                
  「好吧,大同。你來本市有何貴幹?」
                                                                                
                                                                                
  「他來當職業神棍!」
                                                                                
                                                                                
  「我來開捉鬼公司!」
                                                                                
                                                                                
  兩個男人說出了語句不同,但意思相同的兩句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3 PM
第二章  謎面


  半夜,阮瞻站在小夏的病床前。


  明天她就要出院了,那麼他也就能安心地辦自己的事去了。


  雖然他白天遠在天邊,但每到午夜,他都會用時空扭曲術來到這裡,看著她安安靜靜的睡著,一站就是一夜,清晨時分才會離去,也不管自己在重傷未癒的情況下,會不會影響身體的恢復。


    他走向前,輕輕以手指撫著小夏的臉龐,生恐驚醒了她。小夏是極其敏感的體質,不僅容易招惹靈體,如果有人或者什麼東西靠近她,她也會敏銳地感覺到,所以他要特別小心才行。


  他就這麼默默守護著她,感覺自己就算死了也不過如此。那時,他還是會這樣對待著她吧,雖然她不會知道,但是他不悔!


  讓她忘記他們在空城中那段雖然艱難驚悚但又甜蜜熱烈的時光,他要承受比任何人都更多的痛苦,可是他沒有選擇,他相信父親和司馬南的話--他渡不過「逢三之難」的死劫,所以他不得不離開她,因為他不能給她正常人的生活,還有一年的生命,而且還要在死前調查出一些秘密。


  他不能糊裡糊塗的死去!他不能讓自己生的無聊、死的無用!


  逢三之難前,他要弄明白三件事--父親、司馬南和他的關係;他自己的身世;他父親的死。


  司馬南在臨去之前只說了三句簡單的話,針對他的三個問題。他說:夜風環、陰陽極、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這三句話,每一句都讓阮瞻相當震驚,因為每一句都與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些關聯,但每一句話也都不是答案!


  他晚上來到小夏身邊守護著她,但白天的他已經回到了家鄉,開始了一些調查。


  老屋,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走在裡面,他又細細的搜尋了一遍,可除了兒時的回憶,他一無所獲。而回想起往事,他的心五味雜陳。


  還記得他第一次被送到父親的身邊時,父親的眼神複雜難懂,又是欣喜又是抗拒。父親扶養他,卻從不給他一點父子間的溫暖;傾囊相授給他各種知識,決不藏私。但卻根本不管他是否練習、是否明白;父親保護他,卻又任由世人對他施加偏見和傷害。


  他只是渴望一點點愛而已,但父親卻從不給他。或者說父親給過他,只是當時他還小,並不能夠明白和領會。他只知道父親對他很冷淡,也不做心靈的溝通,父子兩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有時卻好幾天不說一句話,彷彿兩個鬼魂一樣。


  但是有一次他生了很重的病,燒得昏沉沉的,讓他感覺就要死了,事實上他很高興自己要死了。可在這時,父親卻突然坐在他的床頭,給他變了好多小法術哄他開心。雖然只有一次,但卻讓他終身難忘。


  父親是恨他還是愛他,抑或完全無視他,他到現在也不能明白。就連父親的死也是那麼神秘、突然,像個謎一樣不可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他這種有異能的人天生特別聰明,不僅父親叫他硬背的法術咒語他一學就會,而且想忘也忘不了,就連在學習方面也是如此。所以,他沒怎麼用功,成績就相當好,被父親送到省城的重點中學。


  那時候,他覺得父親格外厭惡他,故意打發他走,所以他賭氣似的離開了,就住在學校裡,節假日也不回家,而父親也不聞不問,好像彼此間斷絕了關係一樣。直到有一天,他大白天的出現幻覺,在課堂上看到父親跑到教室的窗口來看他,手裡拿著他最愛吃的蛋黃草餅。竟然,還對他笑笑!


  那餅是父親特製的,用蛋黃和一種草藥加上麵粉和調料烙的,他非常愛吃。


  當時他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因為以他天生的陰陽眼,他看到父親身後有一團發青的白光,那意味著父親已經死了。只是他老人家生前是異人,所以在死後,白天也可以顯現幻覺給兒子。


  那時候他才明白,他覺得自己不在意父親,多年來也養成了冷漠疏離又倔強剛硬的性格,但其實父親是他最在意的人。當得知他死訊的一剎那,他才明白原來他對父親飽含著愛恨交織的強烈感情,因為父親是第一個不歧視他並且給了他家庭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拒絕給予他任何感情回饋的人。就連世人對他的厭惡、憎恨和恐懼,父親也從沒表現出來過,就算他覺得父親討厭他,也只是他的想像。


  可是見到父親的幻影時,他忽然以為,父親是有一絲絲愛他的吧!不然,為什麼他去時,會給他烙那麼多蛋黃草餅?!


  在老師的怒斥聲和同學們疑惑的神色中,他一言不發地離開學校,直奔自己的家。他到家時,大門敞開著,一進院門就看到父親安祥地坐在堂屋迎面的椅子上「閉目養神」,面色紅潤如常,那模樣好像是正等著他回家吃飯。


  那一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家是什麼?家不是一棟房子、不是美食、不是有人照顧你、陪伴你,家的意義只在於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回來。儘管父親那麼冷漠的對待他,可他就是他的家!沒有了父親,他就再沒有家了!


  他流著淚走進屋去,確定他的父親確實已經死去,停止了一切生命體徵。但是在恍惚間,他發現父親的眼皮動了一下,好像微瞇著眼睛偷看他一樣。他一驚,立刻去翻看父親的眼皮,駭然發現父親的眼珠是紅的!


  血紅血紅的眼珠,沒有眼黑眼白和瞳孔,好像有一層濃稠的血覆蓋在了眼球上面!而在他看到父親的血眼的同時,他陷入了一個幻覺。


  在一個滿是紅色的房間裡,一個人影出現了,穿著一件電影裡的人物才會穿的老式道袍,前襟敞開著,胸膛上鮮血淋漓,竟然是把符咒雕刻在肉上。那個人一直走到父親面前彷彿遞給他了一件東西。然後長嘆一聲,轉身又離開了!


  但是那件東西是無形的,根本讓人看不清是什麼!而且這幻覺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是父親的眼睛脫離了身體,以另一個角度冷眼旁觀所產生的影像,好像他知道這一刻的到來,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夠看到。


  之後,父親把那無形之物放入懷裡,走到廚房去給他烙了許多蛋黃草餅,再然後就開始洗漱整裝,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幻覺結束,他眼前的影像突然變成全紅之色,這讓他腳步不穩,差點嘔吐,無意中趴到了父親的身上。


  此時的父親面色瞬間變得灰白,好像去世了好幾天的模樣,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塊塊的屍斑,而且身上很平整,就算他解開父親的衣衫,細細摸索了一遍他的肌膚也是如此,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帶在身上。而當他重新繫好父親的衣服,再一次伏在他身上時,就聽到門邊傳來一聲備受驚嚇的尖叫。


  是鄰居!他大概是久未見父親出門,因此來看一看,於是正好看到老人那古怪可怕的兒子,正跪在地上,抱著老人的屍體!


  鄰居驚叫著去找人,而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多麼可笑啊,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父親的擁抱,可他抱的竟然只能是父親已經冰涼僵硬的屍體!


  鄰居來了,警察也來了!人們開始猜測這個沒有一點預兆就死去的老人很可能就是他兒子害死的!因為那個小子是個怪胎、因為他讓每個人都害怕、因為他非常冷漠地對待父親的死,因為他們看到他時,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可是雖然他不同意解剖父親的屍體,法醫也可以從表面體徵上判斷出老人已經死了好幾天,死狀安祥,大體可以判斷是正常死亡。而他在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可以證明他沒有作案時間,所以他還是可以以孝子的身分辦理了父親的後事。而這次葬禮讓他明白了,父親是非常受人愛戴的,人們忘不了他幫大家驅邪避凶,忘不了他在午夜「踢噠踢噠」的鞋聲,忘不了是他的存在保護了一方的平安,儘管他從沒有在表面上做過什麼!


  只是,為什麼父親去了好幾天後才給他消息呢?按理說,他身懷異能,應該會有感覺,可為什麼他會沒有感覺?難道是父親要做什麼安排而封了他的異能?並且故意要在幾天後才通知他?


  還有,那個在紅色幻覺中的人是誰?為什麼好像視線被擋一樣,只看到那個人的身體?父親是要暴露那個人還是保護那個人?他給了父親什麼東西,為什麼他找不到呢?


  這就像父親給他留下的一個謎,只有謎面卻沒有謎底!


  十幾年了,他每年都會在一年三節和父親的忌日回到家鄉,忍耐著鄉親疑惑和疏遠的目光待上幾天。因為對父親的死,他一直有疑問,卻又一直無從查起,所以他期望會有新的幻覺,在翻動了那些他檢查無數遍的東西時,期望會有新的發現。


  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期望有一天當他回到老屋時,會看到父親還坐在堂屋上的椅子等他,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真希望這麼多年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夜風環、陰陽極、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司馬南的話讓這一切變得更加複雜了,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嗎?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了,也就是新的一天的開始,而從小夏的呼吸上來判斷,她也沒有大礙了,所以他決定,這就去挖他父親的墳,儘管這非常大逆不道,可是他要確定父親是不是還在地下長眠!


  以前他很確定,因為是他親眼看著父親下葬的,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走近了些,阮瞻俯下身體,愛憐地看著小夏的臉。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讓我就算死去,也可以安心的走,安心地圍繞著你,安心地感受著你的幸福!


  他在心裡默默對她說著,想吻她,但終究沒吻。只是猛地轉過身,畫符而去!


  只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家鄉的老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鐵鏟等工具,又來到小山上的墳場。


  抬腳時,他踉蹌了一下。那是因為他最近太過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而造成的脫力,但這並不影響他今夜的行動。


  這座小山的後山,世代是當地人埋葬先人的地方,現在雖然實行了火葬,並且在其他地方建起了公墓,但因為小山還沒有被開發,所以以前的墳墓還沒有被遷走。只是由於年代久遠,墳場顯得比較凌亂。


  阮瞻上山的時候,正好是凌晨兩點多,他看到幾個魂體鬼鬼祟祟地跟著他,雖無害人之意,但明顯想作祟嚇人。


  他理也不理,當一個輕飄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白影靠近他時,他反手一指,一道火紅之氣就激射了出去,嚇得那些圍觀的、想看熱鬧的「好兄弟」們全部退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明白這個人是不能惹的,只剩下幾個膽大的還偷窺著他。


  他當做沒看見,逕直來到了父親的墳前。


  然而,當他剛要動手挖墳時,他愣住了!


  墳墓沒有什麼改變,由於他每年都要修繕,所以比其他墳墓要新、也非常完整。可是,土不對了,雖然非常不明顯,可是以阮瞻的目力而言,他完全可以看出,墳墓已經被人動過了!


  誰搶先一步動了他父親的墳墓?


  阮瞻心裡一驚,站在那裡沒有動,感覺著周圍的氣息。四周,瀰漫著墳場特有的陰氣,可是並沒有什麼異常。回頭看一下偷窺的幾個傢伙,當他的目光一掃過去,他們就立即躲起來,顯然並不知道什麼,反而對他比較好奇。這就是說,來做挖墳的勾當的只有他一個!


  那麼,為什麼墳頭上的土是新的?!為什麼好像還極力掩飾過?!


  不管三七二十一,阮瞻轉身挖了起來。一邊挖一邊警惕著身邊的情形,可是除了其他靈體的憤怒,他什麼也沒感覺到。


  挖人墳墓是極損德的事,何況他作為兒子,挖的卻是老子的墳,所以他能理解那些憤怒,只是他非要那麼作不可!


  因為是新土,他挖來省力多了,不久即看到父親的棺木。他跳下土坑,發現棺材還封得好好的,周圍的木頭也沒有破敗,顯然並沒有打開過。這讓他猶豫著是否要繼續下去,但最後他還是狠下心來撬開了棺材蓋!


  吱呀--


  隨著棺材發出的刺耳響聲,陰沉了許久的天空突然爆響了一聲驚雷,把圍在土坑邊偷看的靈體全嚇跑了,同時閃電也照亮了棺材之內。


  棺材內空空如也,他父親的屍體不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4 PM
第三章 捉鬼公司


  下意識地,阮瞻俯下身去。


  棺材裡沒有一絲殘留的腐爛氣味,好像一直就是空棺一樣。他伸手慢慢摸索著,也並沒有什麼無形之物。只是,當他的手摸到棺材頂端時,好像被什麼咬到了一樣!


  一抬手,鮮血沿著手指流了下來!


  不對,有東西!


  阮瞻再度伸手摸去,這一次因為有了搜尋之意,所以用力了些,這讓阮瞻感到了強烈的刺痛,只見他的手心被割開了很大一道傷口。但他忍著沒動,親眼看著他的血液沿著一定的方向,流到了彷彿空無一物的棺材襯上,慢慢形成了一個彎彎的弧形,就像--就像刀刃!


  小心翼翼的,他判斷著刀柄的方向,然後伸過手去,隨著他的血一滴滴地落在棺材的裡襯上,他的手掌果然握住了雖然看不見但卻有實形的物體--是很合手的扁圓形,質感硬而滑、冰涼而有磁性,稍一用力,立即拿起了一把隱形的刀!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又響起雷聲,接著,豆大的雨點狠狠地灑落了下來!


    阮瞻站在土坑裡,舉著那把無形的刀,看雨點落在刀身上,彷彿平空托著一捧水珠一樣!


  那刀不是無形的,而是由透明水晶打造,半尺長,鋒利而有靈氣,妖異而美麗,因為那水晶純淨得世間罕有,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到刀的形體。而正是因為阮瞻的血流進了血槽,才讓他意識到了刀的存在。


  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刀就是紅色幻覺中,那個看不見的人給他父親的東西。可他父親哪裡去了?是死後被盜屍,還是真的沒有死?他有什麼目的?這把刀是他留給自己的,還是無意間失落?為什麼當年他從沒有在父親的身上找到這把奇怪的刀?


  雨越下越大,可阮瞻卻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站在那裡不動。半晌,他以食指蘸了一點手掌上傷口處的血液,輕輕在刀身上畫了一個符咒。


  雨水沖淡了血液,刀身上只出現了一些淺淺的粉紅色印跡。但這就足夠了,因為有了這符咒,這刀在其他人眼中是無形的,但在他眼裡卻隨時會顯身。


  這個顯形符也是父親教他的,這讓他忽然感覺到,父親早就預知了這一切,所以提前為他做好了許多準備!


    他走到棺材前端去,繼續摸索,心想不可能有刀沒有刀鞘。果然,片刻他就在夾縫中找到了另一個硬物。他同樣畫了一個顯形符在上面,然後把二者合一。


  這刀既然是留給他的,就一定有用,他要好好保管起來,就像父親遺留給他的其他三件法寶一樣。


  忍著手掌上刺骨的痛,阮瞻把空墓重新掩埋了起來,冒雨下山。然後在第二天白天跑去山上,一寸一寸土地搜尋著,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他這樣一待就是半個月,於是鎮上的人又開始在背後紛紛議論他。本來當年他父親的死,在鄉人的眼裡就是一個謎,雖然警方宣布老人是自然死亡,阮瞻也沒有作案的時間和動機,但迷信的人就是覺得阮瞻很可疑。


  他們說:這麼好的一個人,自從收養了這個好像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兒子就開始不對勁,說阮瞻這小子很可能是用妖法害死了養父。你看他,一臉陰森可怕,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有還有,這個怪胎最近總是往後山的墳場跑,不知道又要做什麼壞事。別是散播災禍來的--


  對這些指指點點和惡意的猜測,阮瞻已經習慣了。人對於異於群體的人總是會懷疑、排斥、恐懼、誹謗、進而傷害,儘管有時那些異常的表現輕微而且無害。


  只是,自從他被懷疑殺死自己的父親後,他學會了偽裝。當父親的後事一辦完,他再回到學校時,他就已經慢慢地改變。雖然他還是冷漠的,但他不再像渾身是刺一樣隨時準備攻擊別人了;雖然他還是不和人交往,但他不再用駭人的眼神看別人,以戒備人群轉變為疏遠淡漠。


  然後,他上大學,畢業後走上社會,在各個城市間輾轉流浪,最後安定在『夜歸人』酒吧,希望在死前都會在這裡棲息和隱藏,不被人注意。這時候,他更深地偽裝了起來,在冷漠疏離的外表上又加上了溫柔斯文、儒雅倜儻的外衣。


  再然後,萬里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並且帶給他生命中最大的禮物,小夏。他提防過各種對男人而言非常危險的美麗女人,根本沒把這個小黃毛丫頭放在眼裡,,然而正是她,輕而易舉地撕碎他溫柔的偽裝、融化他內心的堅冰,直接闖入他火熱的內心,而且拒絕再出來!


  該怎麼辦?


  阮瞻無奈地甩甩頭,先把小夏的影子從腦海中淡化,再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來。


  他已經在父親墳墓土地的周圍搜尋了半個月了,拖著還沒有恢復的身體,在自己身上施了天眼通和天鼻通,讓他可以對一個月前的血液、各類奇怪氣味和泥土上的痕跡都特別敏感。


  然而他卻一無所獲,父親彷彿是憑空消失的,沒留下一點線索,就連踩倒的小灌木也沒有一絲。這就使他越來越覺得,這裡一定沒有發生過什麼暴力事件,父親如果不是自己離開的,就是挖墳的人可以凌空搬運物體。


  如果說父親根本沒死,那麼當年他為什麼能夠確定父親已然離去,為什麼屍體上還有屍斑?他被埋在土裡已經十幾年了,什麼樣的龜息法竟然如此厲害?


  如果說是有人挖墳搬屍,那麼那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做?而且他敢肯定那個人是個道法很高超的人。凌空搬動啊,還沒留下任何痕跡,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為了解開這個謎,他不得不作出一番安排。


  家鄉的事,他確定沒有什麼好調查的了。現在他要回到城市裡去,搜尋一切與道術有關的人與物,比如說哪裡有奇怪的事件發生?有什麼人幫助解決的?有沒有特殊的失蹤人口,有什麼意外的死屍?總之,他以前封印自己的能力,不願意接觸一切靈異事件。雖然因為小夏的原因,他已經介入其中,但這一次,他要主動地、全面的介入,這樣才有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線索。


  方法很笨,有點像大海撈針,不過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相信這世上真正能解決靈異事件的人不多,那麼他就有機會找到父親之死的秘密,也有機會找到那個沒看到臉的人!


  只是,他回去的話,就會見到小夏,他要如何面對她呢?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他的酒吧已經重新開業,並且生意比他在的時候還要紅火。







  「阮瞻阮老闆是我表哥。」包大同的臉上掛著活潑討喜的笑容,對著一大群女客散發名片,「這是我新開的公司,各位美女有空來捧場啊。」


  「耶,還有這種公司啊,這倒新鮮。」一個穿著露腰露腿衣服的熱辣女孩嬌笑道。


  包大同看著女孩,以食指點著下巴,擺出個很沒有必要但又很拉風的姿勢,「人生嘛,就是一局棋。您走得順風順水的時候當然用不著這種服務了,可是萬一有個劫呢?您不必努力個香汗淋漓的,丟給我解決就是了。我做的就是英雄救美的工作。」


  「你行嗎?」辣妹斜睨包大同一眼。


  「行不行要試了才知道。」包大同曖昧地擠擠眼睛,「我可是家學淵源,我敢說在這一行,沒人能有我的本事。」


      「收費不低吧。」辣妹繼續問。


  「別提錢,提錢傷感情。」包大同對著一眾圍著他的女客大方的咧開嘴,露出那顆很有殺傷力的、很正太、很可愛的小虎牙,讓他的笑容被黝黑的皮膚和雪白牙齒襯托得更加燦爛。「只要給我點工本費和車馬費就行了。」


  話音未落,其他女客又是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包大同好脾氣地一一解答,而坐在角落的萬里卻氣壞了。


  「無恥的傢伙,他竟然冒充阿瞻的表弟!」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遺落的一張名片。


  名片是黑色的,四週鑲崁著漂亮的銀色花邊,上面寫著: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總經理包大同,下面是酒吧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名片的反面寫著主營的業務,密密麻麻地寫了一大堆,什麼算命、測字、批八字、看陰陽宅風水、驅邪避凶、壓驚收魂--


  「他連選個名片都要選個那麼淫蕩的花色。」


  小夏拍拍萬里的手,「算啦算啦,幹嘛總和他過不去啊。不過也真是的,他還真方便啊,連公司的名字都用夜歸人。」


  「什麼公司,就他一個人,辦公地點、電話地址都用這裡的,明明是職業神棍!」


  小夏看了萬里一眼,不明白為什麼那麼隨和可愛的萬里就是和包大同合不來。在她看來,兩個人如果不是以前有什麼過節,肯定就是犯相!


  「現在是兩個人哦!」小夏看包大同和那群女客開心地聊個火熱朝天,倚在萬里的肩膀上。


  她這回病得很重似的,有渾身脫力的感覺,坐一會兒就會累。


  「什麼,你答應他了?」萬里差點站起來,但感覺小夏還依靠著自己,連忙又坐穩,「你這丫頭還真胡鬧,和他瘋什麼啊。」


  「也不是啊。包大同畢竟有點真材實料,我以前遇事總是扯你和阮瞻的後腿,阮瞻又不肯教我,所以我想和他學兩招嘛!再說,多賺點也不錯啊。包大同說了,只要我和他一起出任務,我什麼也不用操心,他就和我三七分帳。嘿嘿,這下賺翻了。」


  「你還真信他能賺到錢?」


  「非常相信。」小夏立起身,很認真的說,「現代人類信仰危機,怪事也多,而且你看他,很會做公關工作哦。」


  萬里從鼻孔中出了口氣,沒說話。


  雖然他不喜歡包大同,但不得不承認包大同對付人很有一套。以前那些女人大部分是為了阮瞻而來,少部分女人是為了劉鐵和倪陽這兩個小子,而這三個男人相對而言都比較『正經』的,尤其阮瞻,對每個人都一樣的態度,若即若離的,雖然這樣使他更加有魅力,但也確實對生意的拓展不利。


  長年泡酒吧的女人,有相當一部份是來釣男人的,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來尋歡坐樂的。如果不能痛快的喝酒,快活的玩樂,暢快的笑,那也沒有什麼意思。


  包大同雖然不提供特殊服務,但他能說會道又殷勤可愛,說起話來嘴巴像抹了蜜一樣,從重新開業那天就吸引了大批客人,雖然客人向低齡化發展了,但營業額卻在增長。


  阮瞻回來看到這一切會怎麼說呢?大概也會像自己那麼無奈吧!


  萬里無力地想著。


  他不想招待包大同的,偏偏阮瞻要善後洪清鎮的事,又要回家鄉印證一些司馬南留下的話,結果只好由他來對付這個磨人的傢伙。


  以前他就不喜歡這個嘻皮笑臉的包大同,現在又發現他相當賴皮。小夏的賴皮和他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因為他臉皮比小夏厚得多!


  一聽說包大同要在這裡長住,他就毫不客氣的拒絕,哪想到包大同馬上抬出了當年包大叔和阮瞻他老爹之間的協議。


  我幫你兒子一次,你幫我兒子一次!


  就因為這個承諾,包大叔在多年前救過阮瞻一命,現在包大同的條件就是,他要在城裡開捉鬼公司,等他事業有成了,這個諾言就算完成了。


  事業有成!說得多好聽!可這是一種沒有規格可以確認的要求,達到什麼程度才算『事業有成』?假如他一輩子事業無成,難道阮瞻就要被包大同黏一輩子?想想包大叔還真不吃虧,他花一天的時間救了危難之中的朋友之子,而後把自己的兒子打發到人家家裡去,不知何年何月才離開!


  我老爹不只完成了諾言,還順手救了你哦!


  這是包大同甩給萬里的話,氣得萬里差點當場撞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竟然被包大同單算出來,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阻止包大同搬進阮瞻的地盤來住,還風風火火地真把這麼個捉鬼公司辦了起來,雖然表面上叫什麼周易文化公司!


  「跟你們說,我已經約了那個辣妹週末去游泳了。」包大同笑嘻嘻地走過來,把那群女人打發給劉鐵、倪陽來對付。


  「你不是說你是修道之人嗎?」萬里挖苦道,「你自己說你只是出山入世,但本身還是道教弟子。你這麼大肆泡妞,不怕違反了門規啊!」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包大同坐到小夏的旁邊,「我是龍虎雙修,不忌女色的。說起來,我這一派還真人道啊。」


  他說得煞有其事,讓小夏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5 PM
第四章 賺錢的買賣


  俗話說: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何況還是經由包大同這種人才大力宣傳下的周易文化公司呢!


  不到一個星期,包大同就已經帶著還在休養的小夏接手了五樁生意--兩個看風水、一個批八字、一個算命,還有一個所謂的驅邪避凶,純粹是想把包大同綁在床上做守護神的。


  雖然都是小生意,但公司總算是開張大吉了,而且包大同憑藉著三寸不濫之舌,竟然收取了不菲的費用,分到小夏的手裡,也抵得上她半個月的工資了。


  「你這根本就是無本暴利。」小夏一邊不客氣地把錢妥妥貼貼地放入自己的口袋,一邊『指責』包大同的不道德,「你的錢也太好賺了!」


  「我這可是前三十--不,前二十年每天刻苦修行,才有今天的成就。」


  「切,別裝嫩!」萬里高大的身體擠在他們之間,不讓包大同和小夏套近乎,「你都土埋半截了,是不是前兩百年的修行啊。」


  「胡說,我今年還不到三十,還很小很小。」


  「是啊,從智商上看是如此,這一點我並不懷疑。」


  「你是妒忌我保養得好。」


  「沒錯,我可不會你那套採陰補陽、採陽補陰的。」


  「道家的採補術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簡直--」包大同說著,突然嘻皮笑臉地唱了起來,「你不學無術,你只會裝酷!」


  萬里哼了一聲,剛要回嘴,卻發現身邊的小夏不見了,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見小夏站在他們身後幾米的地方不動。


  「怎麼了?又不舒服?」他關切地走過來,撫了撫小夏的額頭。


  「她肯定是煩你了。」包大同硬要和萬里擰著勁。


  「我是煩你們兩個!一點小事都會吵來吵去!」小夏瞪了這兩個人一眼,推開他們走向停車的地方。為了出門方便,包大同連阮瞻的車也『借用』了。不過他的駕駛技術很爛,這也是萬里不放心他和小夏單獨行動的原因。


  「男人真是幼稚!哼!」


  這兩個人加起來都一甲子的年紀了,卻還和小孩子一樣,沒一刻安寧,吵得她頭疼。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那麼善良的萬里就是容不下包大同,而包大同也偏要氣萬里。可是萬里又放心不下小夏跟包大同單獨出來,硬要跟著,結果弄得一路上雞飛狗跳,好在他們在客戶面前還算收斂,不然小夏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每當這時,她就會想起阮瞻。想起他沉默冷靜的風度,矜持又驕傲的眼神,而當她一想起他,她的心裡就會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舒服、平安而又疼痛。


  這是怎麼了?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為什麼忽然會有奇怪的感覺,特別悲傷、特別憤怒,還特別甜蜜。她總覺得發生過什麼事,但又不能想,一想就會頭疼欲裂。


  鈴--


  小夏的手機響了起來,可此時雖然已經夜了,但由於是夏天,街上的行人還很多,他們又把車停在了一間噪音很大的商店門口。所以電話響了好幾聲她才聽到,連忙接聽。


  號碼很陌生,小夏一見就知道是找包大同的。周易文化公司的固定電話用的是夜歸人酒吧的,可是手機號碼卻寫的是小夏的,所以她這幾天一直被『業務電話』騷擾,這讓她打算以後和包大同五五分帳,然後把這隻手機乾脆給包大同,她自己換個新手機新號碼。


  「你好,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小夏『職業性』地說。


  「有鬼--幫我!」一個女人的聲音驚恐地傳來,「有女鬼--她一直偷窺我!快來--」


  那女人說話的口氣相當之驚悚,還呼呼地喘著氣,好像就在小夏耳邊吹風一樣,嚇得她汗毛直豎,連忙把手機塞到包大同手裡。


  包大同疑惑地接過電話,隨著他認真的聽了幾句,臉色慢慢地變得嚴肅起來,「小姐,不要怕,我馬上到。你就待在原地不動,面向東南,無論如何也不要回應。」


  「怎麼了?」萬里問。


  「我就知道,不可能總是接算命測字的小CASE。」包大同不見緊張,反而有點高興。他見萬里打開了車門,忙說,「你來不來,不然我可要帶小夏走了。」


  「來。為什麼不來!」萬里細心地扶小夏上車後才坐上駕駛位,「看你這麼興奮,我有點懷疑是不是你派了什麼暗中作祟,然後才冒充大師前來降妖除魔以此來賺取金錢。」


  「咦,你還別說,這個主意不錯。」包大同爬到後座上,很認真地說,「不過,我們要向那些為富不仁的人動手,他們壞事做盡,心裡難免有鬼,我這才叫劫富濟貧、行俠仗義。」


  「你是說你是貧嘍?」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竟然沒有答話。這讓萬里哭笑不得,原來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其實,我們作的工作是一樣的。」包大同找出話來,「你是拯救人的內心,我是拯救人的靈魂。」


  「聽著像牧師。」


  「不是,是醫生。」


  「我不管你是牧師還是醫生。」小夏若有所思地插嘴,「總之你要治就治那些衣冠禽獸,否則我不但不和你合作,還會舉報你詐騙!」


  「哇,那麼狠!」


  「治療衣冠禽獸的話,那他就是獸醫!」萬里哈哈一笑,發動了車子。







  東興街二號是市建築風貌區的一棟小洋樓。住在風貌區的人非富即貴,可此時因為街對面一側的洋房要修繕,所以顯得有些冷清。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非常漂亮,但是因為飽受驚嚇,加之房間內沒開燈,而路燈又有一定的角度,因而顯得膚色青白。臉上陰影重重,使其姿色大打折扣。儘管如此,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夜歸人的常客孫小姐,因為她總是試圖引誘阮瞻、劉鐵和倪陽,甚至萬里,所以令她印象深刻。


  「那個明顯欲求不滿的女人!」小夏對萬里低聲咕噥了一句。


  「孫小姐是吧?」包大同好聽的嗓音出現,聲音和平常一樣充滿著笑意,「不要怕,我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他邊說邊擠進門去。


  剛才敲門時費了好大的力氣,無論外面怎麼敲,裡面就是沒人應,害得小夏以為出事,差點報警。後來萬里說,裡面的人可能被什麼嚇到了,而且包大同明明叮囑無論如何也不要回應的,所以人家才不開門。後來他們在樓下改敲門為叫門,外加打電話溝通,這才能夠進入其中。


  『澎』的一聲,大門在最後一個進來的萬里身後緊緊關閉,而隨著門外光線被阻隔,小洋樓內登時漆黑一片。


  小夏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萬里的手,但卻握住了一隻冰涼僵硬的女人手,駭得她立即甩脫。而與此同時,一聲更大的尖叫從小夏身邊傳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孫小姐,你發現了什麼?」包大同的聲音傳來。


  「我--女鬼--女鬼拉我的手!」


  你才是女鬼呢!


  小夏心裡罵了一句,這才明白是在黑暗中抓錯了人,連忙把手在萬里的衣服上擦,好像有什麼病毒會傳染一樣。


  包大同『呃』了一聲,聽著好像是想笑。不過他平時說話的聲音就非常好聽,像在嗓子上抹了蜜一樣甜絲絲的,所以也判斷不出來他是不是在嘲笑人。


  「這裡沒有鬼氣。你是錯拉了我的助手岳小姐的手,沒事,別怕。」  


  「你為什麼不開燈呢?」萬里問。


  「我--開了,可是斷電了。」


  「沒關係,我有辦法。」包大同說,然後從他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接著,一道雪亮光芒在房間內閃現。


  「我早有準備。」他拍拍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個大布袋,又拿出了一個類似大號指南針的東西。


  他舉起手電筒依次照了一下一樓的大廳,雖然照不全面,但仍可以看出小洋樓內部大而奢華,對一個單身女人而言,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地方,心理素質應該是不錯的,應該不會大驚小怪才對。


  「在哪裡發現有人偷窺你的?」他問。


  「到處都有!一直有個女人盯我!」孫小姐一哆嗦,貼近了包大同,「無論我在哪,她都盯著我!不管了,快帶我離開這兒!求你了!我要離開這裡!」


  「別忙。」包大同的嗓音在這時候聽來很讓人安定,「那麼告訴我,你第一次發現被偷窺是在哪兒?」


  孫小姐想了一下,雖然人多後,她的膽子也壯了點,「在樓上我的臥室。那個女--女人就在對面的洋樓裡看我,她一直看一直看,眼珠子裡面全是血,然後她就笑,使勁笑。」


  「走,我們到你臥室去看看。」包大同打斷孫小姐臆語似的嘮叨,帶頭走上了樓梯。孫小姐連忙跟在後面,然後是小夏,萬里斷後。


  可能是怕被人偷窺,整間房子所能看得到外界的地方全掛著厚厚的窗簾,加上燈光全無,只有包大同手裡一隻手電筒的光芒在晃動,讓小夏感覺彷彿是在墓穴裡行走一樣,心裡毛毛的。


  而一進到臥室,包大同就『唰』的一聲拉開了窗簾。這讓孫小姐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蹲在地上,「別打開窗簾,她就在對面,她會看到我!她會看到我!拉上,拉上!」


  「放心,她只能看到我。」包大同滿不在乎地說,通過落地玻璃窗,走到陽台上去。


  這一側,正好面對修繕的洋樓,所以放眼看去,根本沒有燈火。其實才晚上九點多,但感覺相當安靜,連路燈的光芒都彷彿泡過水一樣慘白、虛浮。


  「對面修了多久了?」包大同又問。


  「才開始修。」


  「你住了多久了?」


  「三個多月了。」孫小姐還蹲在牆角,顯然是嚇壞了,「這條風貌街先修的是這一側,然後把房子賣了出去,然後再修那一側。」


  「看來這年頭還是有錢人多,入住率不錯啊。」包大同廢了一句話,「對面一直沒人住嗎?」


  「沒有。」


  「嗯,沒事,我來幫你測測對面有沒有邪氣。」他邊說邊把那個大號指南針一樣的托在手心裡,隨手比劃了幾下,就在陽台踱起步來。說是踱步,但有一定的規則和步法,他動作誇張,看下來倒是像跳巫舞。


  小夏看他折騰了一會兒,一轉眼發現落地窗前有一台立式望遠鏡,看樣子是古董級的東西,體型大而複雜,但是很漂亮。她無意識地走過去,向望遠鏡裡一看。


  很黑,沒有看到任何景色,她猜大概是沒有調好焦距的緣故。於是她伸手扭轉了一下鏡頭的角度,只聽見『卡』的一聲響,眼前霍然一亮,一隻陰森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那眼睛眨也不眨,又大又清晰,死死地盯著她,好像就貼在望遠鏡上!


  「啊!」她短促的輕叫了一聲,一下跌坐在望遠鏡旁的床上。


  「怎麼了?」


  「不要看!」


  萬里和孫小姐的聲音同時響起,連包大同也停下了動作。


  「不要看!」孫小姐驚恐地哭起來,「她會順著望遠鏡爬過來,就算躲也沒有用,她會從廁所、煤氣管道、通氣孔爬過來找你!只要有一點縫隙,她就會爬進來!」


  「那你為什麼不跑!」萬里快步過去,一下把小夏拉到身前。


  「她一來,門就鎖上了。」孫小姐瞪著眼睛看萬里,「跑不了,跑不了!她也不殺我,就是要折磨我,我跑不了!跑不了!」


  彷彿為了印證孫小姐說的話的正確性,寂靜的夜裡忽然傳來『卡嚓』一聲響,樓下的大門好像被鎖上了。


  孫小姐驚恐地嗚咽了一聲,一直退爬到床邊,盯著牆角那個插電孔,好像那裡也會出來什麼東西爬出來一樣。


  「你的房子隔音設備不好!」包大同冒出來一句。


  只是普通的一句話罷了,可卻使房間內恐怖的氣氛稍減,「我說真的,竟然從二樓聽到一樓的大門聲,很不合理,很不合理!」他說著瞄了萬里一眼。


  萬里會意,立即走上兩步,彎下身去看那個望遠鏡,但一看之下,立即直起身子來。


  「看到什麼?」


  「對面樓上有個白色的人影,我去看看。」他轉身就要下樓。


  「別忙。」包大同攔住他,然後從那個布袋中拿出一張符咒,嘴裡咕噥了兩句,伸手一指,那燃著的符立即像一個小火球一下疾射到距離不近的對面洋樓中。


  「先走。給孫小姐找個酒店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鎖住了,走不了,走不了!」孫小姐還在重複著那句話。


  「相信我,門是打開著的,對面也不用去搜查,我自有安排。」包大同自信地笑笑。


  一瞬間,萬里覺得包大同也不是特別廢物!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5 PM
第五章  驅鬼行動


    「這樣有多久了?我是說被偷窺。」包大同問。


  此時他們已經身處一間酒店的房間裡,孫小姐的驚恐之情稍定。


  「兩個星期。」


  「為什麼不早點找人幫忙呢?」


  「我不知道找誰?而且--」孫小姐神色間有些猶豫,「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幻覺。

而且就算我和人家說,誰會相信呢,如果報警,警察說不定會以為我瘋了!」


  「那這件事你沒和任何人說起?包括好朋友什麼的?」


  孫小姐搖了搖頭,「我沒說,而且我也沒有很好的朋友。可是我自救了的,我--我

請了很多佛像、符咒、辟邪物。可是--沒有用!」孫小姐頓了一頓,「其實也不是完全

沒用。我開始只請了一串佛珠,結果沒有效果,那個女的持續鬧騰了幾天,越來越厲害,

我沒辦法,又請來了許多,連聖經和十字架也用上了,沒想到有一天她就不見了。我還以

為可以忍耐過這些日子,可誰知道今天她又來了!」


  包大同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那些東西沒有用。這裡不是荒山僻壤,而是繁華的都市,就算有些靈異現象,

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因此相應的,市面上真正具有避邪能力的物件不多,大部分是騙人

的東西,讓人心裡有個安慰罷了。


  「你怎麼招惹到她的?」


  「我無意間發現她的。就和岳小姐一樣,我看那個望遠鏡,結果看到了一隻陰森的眼

睛。然後不受控制一樣,我又看到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都是青的。當時像著

魔似的,動也不能動,看她慢慢對著我咧開嘴笑,然後說著什麼。看嘴型好像是--我會

找你的!」見孫小姐又打了寒戰,包大同有些同情,可又不得不問。


  「那麼,她又是怎麼個鬧騰法?」


  「開始時,我總是覺得有人盯著我。讓我覺得後背發麻!我心裡越怕,就越想用那個

望遠鏡向對面看。結果我無論什麼時候看,她就什麼時候出現,就算是白天,也會有個白

色的影子在對面的房子裡。我找人看過,我跟保安說對面的房子有壞人,結果他們什麼也

沒發現,最後把那房子封了,可我還是看到她在那,一直對我說--我會找你的!我會找

你的!我想離開那房子,可是現在還不行。而後來--後來她不再滿足於偷窺,開始出現

在我身邊了!」


  孫小姐邊說邊不自覺的向床裡縮,「她開始在我枕邊說話,她還不斷的打電話給我,

就算我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也一樣,她就是不停的糾纏我!最後竟然擠在床上,就在我

和他中間!她還從一切可以進入房間的縫隙鑽進來,馬桶裡、通氣管道、窗縫,甚至我今

天洗澡時,竟然--竟然下水道堵了,從裡面湧出一縷黑長髮!那絕對不是我的頭髮。」


  見孫小姐越說越激動,包大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點。他知道那當然不是她

的頭髮,孫小姐是寸長的短髮,而且全部染成了紅色。


  「今天你怎確定不是幻覺呢?」


  「這幾天比較平靜,而且下午他來了,我--我很累,所以天一黑就睡了,等醒過來

,我發現--滿屋子掛滿了繩套,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打開了,風一吹那繩套就不停地

動,然後那個女的打電話來說要吊死我!」孫小姐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脖子,聲音無意識地

變細,害得小夏也跟著有點憋氣,「我想叫醒他,可他無論如何醒不了。我想跑,樓下的

大門也鎖上了,窗子也打不開。後來可能我折騰的聲音太大了,他醒了。我和他說起這件

事,他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我瘋了,說屋子裡根本沒有繩套。我一看,房間果然什麼也沒

有!因為之前我和他說過許多次,房間裡有怪聲,有個女的一直偷窺我,想殺了我,可是

他根本什麼也聽不到,也感覺不到。這次我再這樣說,他氣得扭頭就走,我怎麼求也沒有

用。而他才一走,門又被鎖上了,我出不去。那女的只找我,她只想弄死我!我沒辦法,

只好給你打電話,那天你發名片時,我特意拿了一張。今天我發誓那不是幻覺,因為我掐

了自己好幾把,如果是幻覺,我會清醒的。」她說著把手臂身出來給大家看,只見她手臂

上有幾條深深的抓痕,雖然不再流血了,但還是可以判斷出傷口很深,那種程度的傷害,

就算昏迷也會醒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和那個女的有什麼仇,她為什麼來纏我!她會找我的!

她會找我的!」


  「之前你說你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就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感覺是嗎?」包大同答非所問

,對孫小姐屢次提及的『他』很感興趣,「請你原諒我的無禮,可是我必須問清楚,你說

的他--是誰?」


  問起這個人,孫小姐有些猶豫,抬眼看了看小夏和萬里,好像不太想當著這麼多人的

面說。但她這一番表現,已經讓人猜出來那個男人是她的情人,也就是她包養的男人。


  因為孫小姐常常來酒吧,漸漸的就有人吐露過她的底細。她本身雖然名牌大學畢業,

不過來這個城市沒多久就被包養了,從她平時的消費來說,那個男人似乎很疼愛她,不過

據說那男人因為生意忙碌,不常找她,於是深閨寂寞的她又找了個情人。


  「這樣,我先送小夏回去,你自己看著辦吧。」萬里站起身來。


  「好吧。」包大同點點頭,「不過佣金要扣一成。」


  小夏沒說話,但是白了包大同一眼。用很明白的眼神告訴包大法師:誰理你!我今天

受的驚嚇還沒人賠償呢!


  「我也就是說說。」包大同無奈地眨眨眼,目送小夏和萬里離去,然後繼續詢問孫小

姐。


  而對於小夏而言,因為那陰森的眼睛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她有點不敢單獨待著,又不

願住萬里那棟鬼屋去,所以只好和萬里窩回到了酒吧的二樓去。


  那裡是阮瞻的地盤,有他的東西、有他的味道、他的氣息,雖然他人還沒回來,但還

是讓小夏感到安心。


  這一夜,包大同沒有回來,直到天色完全大亮,包大同才出現。


  「別這樣看著我。我和孫小姐是純潔的雇傭關係,很純潔、很純潔。」


  「我又沒問你。」小夏忍不住想笑。


  這些事根本不用解釋的,先不說包大同做什麼與她無關,單從他紅得像小白兔一樣的

眼睛和風塵僕僕的模樣,就知道這一晚他一定在為這靈異事件奔忙。


  「有線索了嗎?」她把他按在椅子上,遞給他一杯牛奶,看他一飲而盡。


  「手到擒來。」包大同有些得意,「我吃點東西就走,要確定一下我的偉大推理的正

確性。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我們就能驅走那個女鬼了。」


  「這麼快!」


  「你就瞧好吧!」包大同把桌子上準備好的早餐迅速一掃而空,然後就又跑了出去。


  「簡直是蝗蟲過境。」萬里從樓上走下來,對小夏說,「我回家換衣服,然後去上班

,晚上等我一起。答應我絕不和包大同單獨行動。」







  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包大同始終也沒露面,晚上差不多和萬里同時回來的。而且他

回來後也沒有立即說明這起靈異事件的具體情況,也不說要如何解決,只是給酒吧中的如

錦繁花按時上了一堂周意文化的掃盲課,折騰到十一點多,才暗示讓萬里和小夏和他走。


  接了孫小姐,一行四人來到東興街二號。不自覺的,孫小姐打了個冷戰。


  「有我在此,你不必怕。」包大同安慰道。


  「可是有必要讓她也跟來嗎?」萬里和包大同從準備箱中搬出一些東西到樓上去,把

小夏和孫小姐留在大門口。


  「她是雇主,不讓她看一下,她怎麼知道她的錢花得值不值?」


  「這些東西也是給雇主看的?」萬里幫著把那些古怪的道具擺好,「阿瞻可從沒這麼

做過。」


  「我們門派不同,而且我這是做生意啊,外表當然要有點花頭。」包大同忙著把那些

香爐、鈴鐺、木劍、蠟燭、紙錢、符咒等東西一一擺放在當作香案的一張桌子上,「這年

頭做事,樣子一定要做足,飯可以不吃,門面不能差,否則人家不會信你。」


  「就是說我搬了一堆沒用的東西上來。」


  「和驅鬼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也不是沒有的,應該算是公關用品。哈哈,對,是公

關用品!」包大同眉開眼笑,看不出一點緊張感,讓萬里覺得他有點可疑。只見他擺完了

東西就忙著撿上了一件很拉風的道袍,把一頭亂髮也理順,帶上一頂道士帽。


  「這是從一個電視劇劇組借的,等這件事後我也作上一套,看來將來會經常用的。」

包大同見萬里以古怪的神色望著他,解釋道,「能請您把我的雇主和我的法律顧問叫上來

嗎?」


  萬里有心不理他,但一想到這畢竟是在『工作』,只得忍著氣去照辦。而當小夏上樓

來看到這一切,心裡覺得包大同應該和阮瞻換個身份。包大同似乎比阮瞻更喜歡這個世界

,假如阮瞻想去隱居的話,她一定會跟著的。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

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

元亨利貞。」包大同見人員到齊,開始『做法』。


  他手法和步法都極其繁複熟練,神情肅穆莊嚴,以木劍挑著符咒和紙錢燃起火來,一

招一式都相當正式、神秘,就算小夏經歷過許多靈異事件,也不禁隱隱的跟著緊張起來,

就不用說孫小姐已經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左右護法、站立兩邊,靈台寶塔、斬妖除魔!」


  儘管不願意,但當包大同喊出這句話來時,小夏和萬里還是配合地站在『香案』兩側




  只見包大同向後退了幾步,盤膝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詞。片刻,緊閉的窗戶慢慢打

開了,就好像被一個隱形人推開那樣,接著,一陣冷風也吹了進來,把包大同灑在地上的

香灰吹得起了一陣小旋風。


  「妖孽,顯形!」包大同大喝一聲,伸手畫符,向窗邊一指。只聽『哎呀』一聲,一

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個女人,穿了一件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長袍,頭髮全掛在臉前,根本看不見五

官,只從密髮中透出一絲綠光,非常嚇人。


  「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她悶著嗓子叫,向孫小姐的方向伸出了爪子。


  孫小姐嚇壞了,大叫一聲,扭頭就跑,被近在身邊的小夏一把抓住。由於她太驚恐了

,完全無力反抗,所以一下癱倒在牆邊,渾身哆嗦著,動彈不得。


  其實小夏也怕,但她相信包大同的手段。萬里說過,當年的他只比阮瞻的力量稍弱,

就算阮瞻天賦極佳,但他有父親細心傳授,應該不會太差。


  而一邊的萬里則根本不知道包大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妖孽,這是陽間,容不得你作祟!」包大同又叫了一聲,從手心中甩出一個金光閃

閃的東西,在半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小夏看清那是一個小小的銅鈴,被包大同丟出來後就停留在半空中,對著那女鬼的臉

,彷彿一道結界在那裡一樣,讓那團白影費盡力氣也不能上前一步。


  「我不管你前世與孫小姐有什麼過節,但往事已矣,因果循環,你走吧!否則於你不

利!」


  「不!我要找他、我要找他!」那白影掙扎不已。


  「唉,你自絕生路,可怨不得我。」包大同嘆了一聲,開始念咒語,「按行五岳,八

海知聞;魔王束手,待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熙長存。急急如律令!」


  他的咒語才一念完,整個房間裡『嗚』的一聲,刮起了一陣狂風,吹得小件的物品到

處亂飛,顯得威勢驚人,而那團白影則在半空中扭轉彎曲,變幻著各種形狀,口中慘叫連

連,好像不甘心就這樣被縛!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她尖叫不止。


  包大同雙手各伸兩指,雙臂繃得緊緊的,直指窗邊,臉上滲出了汗珠,顯然分外用力

。此刻的他,再無一點嘻皮笑臉,看起來竟然頗有點英氣。


  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窗邊終於傳來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一扇看不見的陳舊

鐵門被打開了,同時那團白影如碎布一樣變成一縷一縷,絕望仇恨地嘶叫著,消失不見!


  「好了,穢物已除。孫小姐,請和我的法律顧問兼財務主管結帳!」包大同滿臉疲憊

,但還是敏捷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6 PM
第六章  黑衣女人


  「你早就解決了這件事,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對不對?」回家的路上,萬里問

包大同,「你不單是讓孫小姐覺得花錢值,也是為了作廣告。透過她的嘴告訴別人,你多

麼英明神武,使出的招數多麼鬼神皆驚。厚,你不生意太可惜了。」


  「啊?」包大同隨便應了一聲。


  他兩天一夜沒合眼了,沒解決這件事之前,他還能保持著神采奕奕的模樣,這會兒稍

一鬆勁,立即疲憊得進入昏昏沉的狀態。


  「我在誇獎你剛才的一番作作,實在太逼真了,不去演戲真是演藝界之大幸,廣大觀

眾的不幸。」


  萬里的語氣中又是調侃又是無奈,讓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小夏聞言不禁微笑起來,從

後視鏡中看了包大同一眼,「你又說他有商業才能,又說他有演藝才能,到底哪一樣他更

拿手啊?」


  「我是全才,幹什麼都行。」包大同咕噥了一句,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不讓後座上

堆著的東西倒下來,那可是他費了一天勁兒,好不容易弄到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他

吃飯的傢伙。


  「不知道孫小姐怎麼樣。」小夏嘆了口氣,不明白好好一個女人,聰明、漂亮、有學

歷,本來只要努力就會前途似錦,卻要把自己弄到這種境地。


  驅魔完畢後,孫小姐不肯讓他們離開,顯然是嚇的夠嗆。可是包大同說自己的驅邪行

動絕對徹底,他們不離開就顯示不出效果,況且也不能一輩子陪著她,好說歹說的才能脫

身。臨走時當然也沒忘記和孫小姐敲定支票上不低的數額,只等一週後確定不再發生怪事

,就會把錢拿到手。


  「反正有那個好色的老頭子支付,我們不用客氣。」包大同理直氣壯。


  等一出孫小姐家的門口,包大同就告訴了萬里和小夏,這並不是靈異事件,而是人在

作祟。之所以先前不透露一點風聲,是怕不擅長掩飾的兩人在驅魔時表現不自然。


  原來,包養孫小姐的那個大富翁的老婆終於知道了丈夫的外遇。不過那女人性格比較

陰鬱,聽說這件事後並沒有大吵大鬧,而是暗中調查孫小姐的事,不久就發現她不甘深閨

寂寞,又找了一個年輕的情人。


  於是這女人買通了這個一心愛錢的年輕男人,商定以鬼怪事件嚇唬孫小姐,以達到報

復她的目的,最好是把她逼瘋。


  包大同一開始就懷疑這件冤鬼嚇人事件的真實性,因為他在小洋樓裡沒有發現一點鬼

氣。裝鬼嚇人可能會矇騙一般人,可是包大同從小學習的就是應付這類事件,當然一下就

覺察出問題。後來小夏無意間發現了那隻陰森的鬼眼,包大同施出了一張符咒,而這張符

咒反饋回來的信息也同樣乾淨。


  孫小姐只注意到所謂的幻覺在她請了些『聖物』後消失,沒注意到她的情人出現的時

機也與靈異事件有關。可是包大同卻注意到了這些,於是他在仔細詢問過孫小姐後,就跑

回到小洋樓內去調查情況,發現所謂白天和晚上都會出現的白影,其實只是在那個古董級

的望遠鏡內加裝了最先進小巧的放像設備。只要有人去擺弄鏡頭的角度,就會打開暗藏的

開關,而看到提前錄製好的可怕場面。


  至於聲音,只要孫小姐年輕的情人隨身攜帶微型錄音設備就可以解決,那些可怕的殘

肢、頭髮,看看現在各種恐怖玩具就能明白搞到這些都不難辦到,只要趁孫小姐不備放置

在特定的地點--馬桶裡、通氣管道中、窗簾後方、電插座中--


  孫小姐對她的情人非常迷戀,當然沒有懷疑到他,也無法想像他聽不到、看不到她的

『幻覺』其實只是他的偽裝,只是為了讓她更加深信不疑有鬼物纏身。


  包大同本就懷疑了孫小姐的情人,而當天故意放大的鎖門聲,院外電閘的人為破壞痕

跡,還有他在那男人家裡發現的繩套等小道具就更說明了一切。而且,從那個價值不菲的

老式望遠鏡中,他也推斷出這事的幕後主使人是那位大富翁的老婆。


  因為那古董級的東西很少見,非物主很難了解其中的構造,何況對方還想出從裡面藏

著放像設備的主意來!


  事情就是那麼簡單,而孫小姐死守著那個地方不走,則是因為那個善妒的大富翁每天

晚上會不定時打來電話查勤,如果發現孫小姐不在,很可能會翻臉。眼看著當初兩人約定

的房子過戶時間就要到了,為了保住即將到手的東西,孫小姐不得不拼命忍耐。


  所以,正如萬里所說,當一個人執著於一件事情就可能被利用,孫小姐、他的情人、

大富翁及他的妻子,無一不是如此。而包大同根本在白天就通過拜訪兩個裝鬼作祟的人,

並小小地『規勸』他們一下,解決了這個問題,晚上他所做的不過是施展幻術演一場戲罷

了。


  就這樣,一星期後他拿到了錢,「我只負責鬼魂的事,人際關係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他說。


  之後不久,他又解決了一起靈異事件。一個王姓富翁酒醉歸家,發現大廳後門的『照

妖鏡』黑漆漆一片,不反射任何燈光,只有一個女人的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扭著頭看

他。


  當時他嚇壞了,顧不得屎尿失禁,嘰哩咕嚕地跑到樓上去叫他的老婆兒子,等大家大

開著燈,互相壯著膽子來到樓下時,發現那面落地的大鏡子好端端地立在那裡,正常極了

,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他賭咒發誓說剛才絕沒有看錯,肯定是出了邪物了,於是通過他那個愛泡吧的小姨找

到了包大同。包大同帶著小夏實地考察了一番,第二天就在王富翁家做了一場法事,硬生

聲從牆壁中拉出一條黑影來!


  其實,這依然不是鬼怪,而是人為,只不過這次是事故。


  當天,細心的小夏發現鏡子邊上有牆皮脫落的痕跡,家裡的小保母又言詞閃爍,於是

重點調查,才發現是小保母趁主人不在家,而和男友嬉鬧玩樂時打碎了原來的鏡子。因為

富翁一貫嚴厲,這家人又很少出入後門,為了保住飯碗,她和男友急忙買了一塊一模一樣

的鏡子,想要連夜安裝上,誰想王富翁酒醉歸家,而且竟然從後門進來。


  大驚之下,他們把鏡子隨便一立就跑開,可是小保母閃避不及,嚇得站在牆邊一動不

動,讓酒後花了眼的王富翁看錯了。當他上樓去把大家都叫醒,並說明情況再下來時,已

經足夠兩個手腳麻利的年輕人重新裝好鏡子了。


  但無論真相如何,包大同的捉鬼降妖本領在所謂的上流社會迅速傳開,生意倒沒有馬

上繁忙起來,但是來酒吧喝酒的人明顯增多,而且大部分是男客,開那些貴得嚇死人的洋

酒都不問價的。


  「阿瞻回來會宰了你的。」萬里幸災樂禍的說。


  由於顧客增多,萬里和包大同誰也不會調酒,迫不得已只好去做侍應,換劉鐵和倪陽

兩個調酒的二把刀來負責吧台。而此刻最忙碌的時光已經過去,他們才得了空休息。


  「我幫他提高了三倍的營業額,他有什麼不高興!」


  「他不像你那麼愛錢,他喜歡安靜所以這裡的風格一向是優雅、昏暗的。你看你弄的

,每天觥籌交錯的,把他的地盤完全改變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是為了工作。」包大同長出了口氣,從不知道開個酒吧也是

這麼累的,「這年頭,繁華的下面那麼多骯髒的東西。每個人心裡都不安,很多人心裡都

有鬼。」


  「這倒是。」


  「兩位老人家,借過借過。」倪陽調皮的笑著,從兩人中間擠過去。


  「你這小子,叫誰老人家!」包大同大聲道。


  「我們每天這樣工作,白天還要上課,也沒見怎麼樣。你們哩,才一天,就累成這樣

子,不是老了、體力不濟了,是什麼?」吧台裡的劉鐵一邊擦杯子一邊說。


  「那是習慣問題,我沒做習慣而已。你看萬里,他是全體醫護女生之花--你不要推

我,讓我好好教育教育這兩個傢伙--」包大同和劉鐵辯解著,可是萬里卻一直用手肘碰

他的肋下,一連好幾次。


  「你可能又有生意上門了,還不去看看。」萬里不看包大同,眼睛卻看著門口處。


  包大同疑惑的望去,滿眼見到一個女人僵直的站在門外。


  今夜有雨,可是那女人卻不進來,就站在門外向裡看,看樣子彷彿站了好久了。她很

瘦,大熱天的卻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黑色的長髮也被雨淋得貼在臉上,整個人好像

和黑夜融合在於一起,只剩下一張蒼白的臉和漆黑雙目,看起來有點嚇人。


  「放心,她是人。」包大同對有點發呆的其他三個人說,「我去請她進來,讓女人站

在雨夜裡,自己卻無動於衷,這也太沒風度了!」


  他走過去打開門,感覺雨意撲面而來,濕而且冷。


  那黑衣女人因他的出現而瑟縮了一下,沒等他說話就先開口問,「包大同?」


  她說得很小聲,嘴唇只微微動了動,使得這問話好像從很遠處傳來的夢囈。


  「我是。」


  「幫我。」女人伸出了冰涼的手,抓住了包大同的手臂,「求你一定要幫我,幫我把

我的老公找回來!」


  包大同一愣,「那個尋人的話不是我--哎,算了,你還是先進來好不好?」他一側

身,請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進來。


  那黑衣女人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終究還是一鷜騅i酒吧內。


  她低頭走著,隨著迎過來的萬里來到酒吧中一個昏暗的角落裡,被動地接過萬里遞過

來的一條乾淨毛巾和一杯性質溫和的酒,給人感覺就像個影子一樣陰暗和輕巧。


  雖然是下雨,但畢竟是夏天,而且酒吧內也沒有開冷氣,可這個女人卻似乎很冷,一

直哆嗦著,不僅擦頭髮的手抖著,連喝酒時牙齒也磕得玻璃杯『卡卡』作響。


  萬里向包大同使了個眼色。他是有意帶這個女人來角落裡說話的,這是人的心理特徵

,總覺得黑暗的角落比較安全,在這裡也比較容易向人吐露心聲。


  「請問--」


  「我沒有那麼多錢。」黑衣女人打斷包大同的問話。


  「沒有關係,這酒是他招待客人的,不收費。」萬里以溫柔的語調回答。


  「我是說--我付不起包先生--那麼高的佣金。」黑衣女人還是低著頭。


  一瞬間,萬里沒明白『包先生』具體是指哪位,剛要說他們這裡並沒有什麼『包先生

』,才明白這個從來沒有正經的神棍竟然就是『包先生』。


  「這也沒關係,他的收費比較--彈性。」萬里繼續溫柔地說,「可以先請問小姐的

姓名嗎?」


  「呂妍。」黑衣女人又喝了一大口酒,好像是要鎮定一下自己。


  「那麼呂小姐,您找包大--包先生究竟有什麼事呢?」


  呂妍抬頭看了包大同一眼,但包大同卻看著萬里。


  這女人就像塊黑色透明玻璃一樣脆弱,彷彿一碰就碎似的,不比那些表面正直、內藏

奸狡的奸商,隨他怎麼折騰都沒關係。他可不想在女人面前說錯話,而萬理是心理醫生,

和人談話更加在行,所以還是由萬里來詢問比較合適。


  「我想要包先生找到我的老公。」呂妍見包大同的意思是叫她和萬里談,於是轉向對

萬里說。


  「是這樣,包--包先生主營的業務呢,雖然看起來比較像是算命、批八字的,可實

際上還是以周意文化為主。」萬里耐心的說明,「呂小姐如果要尋人的話,我覺得還是找

警方比較好。現在警方有專門尋找失蹤人口的網路,效率比讓包先生算一算方位高多了。




  「不是,你不明白。」呂妍一聽萬里的語意中有婉拒的意思,焦急地解釋,「我老公

雖然死了,可是他沒走!他就在我身邊,我感覺得到,我真的能感覺得到!可是他不出來

見我!我只要包先生幫我把他找出來,讓我見他一面就好,只一面就好!我有很重要的話

要對他說!」


  呂妍說到這裡,突然變得很激動,緊緊抓住萬里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痛哭著哀求道,「求你們幫幫我,我只要見他一面,求你們。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

,只要剩下我們母子的生活費就好!」


  萬里和包大同面面相覷。


  她老公死了?!那麼她是要他們找到一個鬼魂了?她還有一個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是失去丈夫的女人因過度思念而產生的幻覺,繼而胡思亂想,還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7 PM
第七章  奇怪的眼神


  「是這樣的,呂姐姐。」包大同咽了咽口水,「人死已矣,放不下對親人的執念,不

僅對自己是個傷害,對逝去的人而言,也是痛苦的。」


  「可他沒走,我感覺得到。每天晚上,他就站在我的窗戶前面,但我就是抓不到他!

就算我怎麼拼命也抓不住。」呂妍看看自己的手,一臉懊惱和絕望,「他好像--很痛苦

,又說不出來,我知道他肯定是有麻煩了。我想和他說話,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呂姐姐,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老公做一場法事超渡,不收費用的。你老公他一

定會平平安安到達憬丑A你也要堅強一點,就算為了你的寶寶。」包大同很同情呂妍,卻

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他一直和父親居住在深山裡,儘管學了一肚子道學哲理,也經歷過風浪,但他的個性

一向很熱情,對於人世間的悽慘和無奈,始終無法泰然處之。他平時雖然能說善道,可是

現在卻想不出什麼話來說。


  「他一定有事要告訴我,我也有事要告訴他!關於我們的孩子!」


  「呂姐姐陰陽兩界非特殊情況是不宜相通的,否則這世界就亂了套。你還是--看開

點吧。」


  見包大同不肯幫忙,呂妍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好像還要說什麼,

但是卻低下頭去,捧著臉哭泣了起來。她哭得那麼傷心、又拼命壓抑著自己,結果只發出

肝腸寸斷的嗚咽聲,雙肩抖動不止。


  萬里一向心腸軟,見狀向包大同望去,他的眼神和呂妍的悲傷如同一個夾子,把包大

同的心擠得又酸又澀。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嘆了一口氣,拍拍呂妍的肩,「呂姐姐,不要

傷心了,我幫你就是。」


  他的話好像一個咒語,使呂妍立即止住哭聲,抬起一雙淚眼看向包大同,又驚又喜的

道,「真的嗎?包先生,你肯幫我?」


  包大同點點頭,「是,我幫你。可是我要說的是,我不保證一定會成功,看你周身有

蕭索之氣,你老公恐怕去世很久了。假如他已經輪迴轉世,那麼你只有節哀,堅強地面對

以後的人生。假如他真的如你所說,一直徘徊不去,希望你見了他不要感到受不了,也不

要強留他,好不?」


  呂妍聞言,忙不迭地點頭,用力擦拭臉上的淚水,彷彿以這種行動保證會聽從指示。


  「人死不能復生,你們夫妻見面必會徒增傷感,我再問一句,你確定要見他一面嗎?




  「是,請包先生成全。」


  「不後悔?」


  「絕不。」


  「那好,現在我先派人把你送回家。」包大同嚴肅地說,「我猜你的孩子年紀不大,

你們母子又是獨居,現在這麼晚了,不應該單獨把孩子單獨放在家裡。明天你看什麼時候

方便,我會帶我的助手去你家看看,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行嗎?」


  呂妍站起身來,神色略有些激動,顯然包大同的猜測正確,使她對包大同又多了一層

信任與感激,「謝謝包先生,明天我要上班,但晚上六點就會回家。如果不嫌棄,請包先

生順便吃個便飯,七點,行嗎?」


  「完全可以。」沒等包大同說話,萬里回答道。


  他怕包大同拒絕吃飯的邀請,雖然包大同可能是好意,但呂妍目前心理脆弱,如果能

給包大同做點事,她的心情會好很多,所以赴約是最好的辦法。


  「萬醫生說了算。」包大同也站起來,「那請萬醫生辛苦一趟,送呂姐姐回家。」


  「不,不麻煩了,我可以自己走。」呂妍相當拘謹。


  萬里看了一下窗外,並沒有車子的蹤影,連自行車也沒有一輛,親切地微笑道,「別

客氣了,現在已經沒有公共汽車了,還是我送你吧。」


  目送萬里和呂妍走出門,一直在偷聽的劉鐵道,「萬哥真是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我不是嗎?」包大同斜了他一眼。


  「包包是神棍。」調皮的倪陽學著女客們叫包大同,「不要打我,是萬哥說你是神棍

的。不過話說回來,包哥看來真有點道行,你怎麼知道她獨居,還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裡

?這能從那個什麼周身之氣上看得出來嗎?」


  「什麼周身之氣!」包大同斥了一句,「只要你細心,從外表就可以看得出來啊。呂

小姐的眼神悲傷孤寂,顯得有些驚惶,一看就是獨自生活所帶來的不安全感。她說了,老

公去世了,只有一個孩子,你們看她那麼年輕,孩子能有多大,而且和我們說話的過程中

,她看了兩回表,可見有不放心的事。我還告訴你們,她手上沒戴戒指,沒猜錯的話,她

可能並沒有和她老公正式結婚。」


  「包哥是福爾摩斯。」倪陽由衷地吹捧了一句,「不過包哥,你樣子擺那麼足,做得

到嗎?」


  「小夏姐說,包哥是用幻術騙人的。」劉鐵說,「不過那女人的樣子真可憐,我也不

忍心拒絕呢?」


  知道劉鐵和倪陽不了解阮瞻和自己的內情,也知道不宜讓這兩個大男孩了解,包大同

順水推舟道,「所以要以辯証的科學觀來看待欺騙,有時候善意的欺騙是必要的,假如能

使她得到心靈安慰,欺騙也沒什麼不好。」包大同邊說邊走到樓梯處,「可是你們兩個要

記著,永遠不正視自己的軟弱,問題還是自己解決的好。」


  說完,他快步走上樓去。


  他要唸幾遍道教的經文,因為他違背了父親的教誨,不該答應幫人溝通陰陽。道學講

究的就是順其自然,而這世界上沒有比生與死更自然的事了!他的做法無法更好的令呂研

忘卻。







  第二天晚上,包大同、小夏和萬里一起來到呂研的家。


  「她家住幾樓?」包大同髐U絆了一下。


  「她說是住三樓?」


  「她說?」


  「昨天她並沒有讓我上樓。」萬里答了一句,腦袋差點撞上牆邊突起的雜物。


  這裡是城鄉結合部,離市區不算近。除了平房外,大部分是這種三層樓高的老式筒子

樓。昨晚他送呂妍回家時已經半夜了,這裡又沒有路燈,呂研自己隨身帶著手電筒,所以

沒有讓他送她到門口。


  「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人,還帶著一個孩子,當然不會平白無故招惹你這種色魔。

」包大同『咭』的一笑,儘管走在這黑暗的樓道中,也不忘隨時攻擊萬里。


  走進樓裡才發現,這棟樓住戶很少,又黑又長的走廊兩側,只有幾戶的門縫下面透出

一點亮光,其餘全是黑漆漆的。今晚雖然不再下雨了,但是天氣很陰沉,樓道裡也沒有燈

,所以三個人差不多是摸索著上樓,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處於陌生黑暗環境中的心理作用,

小夏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周圍微微地喘息。


  「總比洛在你這酒吧寵物的手裡強。」萬里回嘴。


  好不容易摸黑上了三樓,只見這裡住戶更少,一共只有三扇門中有燈火。按照呂妍先

前的說明,他們找到最裡面的一戶,發現這樓是一側有樓梯,也就是說呂妍家是這條又黑

又長的走廊的死角。


  門開處,呂妍略顯羞澀的打開門。


  「歡迎,請進。」


  小夏點點頭,趕在包大同和萬里前進了門,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後背涼嗖嗖的,

當進了這明亮的房間,門在背後緊緊地關上,她的心才放下。


  這是一個小小的裡外間,佈置得乾淨而樸素,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飯菜,不過沒有

床,顯然裡屋才是臥室。


  「隨便坐啊,馬上就可以開飯了,我把小童叫出來給你們看看。」呂妍討好的笑,然

後打開房門,把小孩帶了出來。


  「這是我的兒子,五歲了,叫小童。」她愛憐地撫撫孩子的頭頂,「小童,快叫叔叔

阿姨。」


  小孩子沒吭聲,只是伸手去拉媽媽的衣角,而小夏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間,覺得心都要

碎了。


    這孩子和他的媽媽一樣,又瘦又蒼白,不過五官卻非常漂亮,嬌嫩的臉上,那黑黑的

細眉、挺直的鼻樑、弧度完美的嘴,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眼神中怕生的稚氣和純真,無一

不漂亮得令人愛憐,也讓人分不清眼前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覺得像動畫片中的小人兒一

樣。


  只是,這孩子是坐在輪椅上的!


  這一刻,小夏感到造物主非常殘忍,怎麼能把那麼美好、那麼無害的東西毀掉呢?


  「這孩子,不叫人,對不起啊,他有點怕生。」呂妍歉意地解釋。


  「沒關係啦,熟悉了就好了。」小夏連忙微笑著走到孩子的面前,蹲下身去,「小童

是嗎?阿姨給你帶了巧克力哦!」


  因為事先知道呂妍有個孩子,也知道這個孩子沒有父親,所以小夏非常同情這對母子

,提前準備了糖果。


  只是她沒想過,這對母子比想像中還要悽慘,這麼可愛的孩子竟然是殘疾的。


  小童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母親,當得到肯定後,才怯生生的接過糖果,對小夏笑了

一下。剎那,那童真的笑容讓小夏的心都要融化了,下決定要幫助這對母子。


  一頓飯就那麼吃了下來,雖然呂妍母子都很羞怯,不過好在包大同臉皮很厚,萬里又

非常會說話,所以賓主盡歡。可能這快樂的氣氛也感染了小童,小童好像非常開心,竟然

還夾菜給小夏,而萬里則每照顧一次小夏,就必照顧一次呂妍,極力避免讓這位失去丈夫

的女人傷感。


  飯後,小夏堅持幫呂妍洗碗,順便打聽一下小童的腿是怎麼回事。


  「四歲前還好好的,走得可快呢!」呂妍掩飾了一下眼裡的淚光,「有一天突然就不

行了,為了治他的腿,我把房子都賣了,一年來跑遍了全國各大醫院,也沒查出是什麼病

。醫生說可能是神經性的,也可能是突發事件造成的心理原因,總之他現在就是走不了。

我想,也許哪一天,他的腿就和突然壞掉一樣,突然就會好起來。很傻是不是?可是我真

的不知道怎麼辦!」


  「小童--沒有上幼兒園或者學前班嗎?」


  「他生活不能自理,沒有學校肯收。」呂妍低了頭。


  「會好的,我會想辦法幫你。」小夏一時不能說什麼,只好安慰呂妍,並快速整理好

碗碟,「我去和小童玩一下,你和他們談正事吧。」


  因為孩子的病,想必呂妍在經濟上非常困難,房子也賣了,只好租住這裡。這裡的環

境相當不好,偏僻、陰暗,特別不安全。可是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學歷也不高,只

找了一份超市理貨員的工作,當然沒錢住更好的地方。


  特別是,這孩子不能上學,又不能走路,只能每天被丟在空蕩蕩的家裡,不能享受陽

光和童趣,一天天被關著,吃飯和上廁所都是個問題,這也太可憐了!


  雖然她不是心理醫生,但也能看得出小童有點自閉傾向。這也難怪他,他還那麼小,

卻要面對孤獨和忽略,一定是很膽怯和痛苦的。這讓小夏想起阮瞻,他小時候一定更難過

吧,不僅被成人世界和兒童世界雙重排斥,還要面對仇恨和惡意。


  只可惜,她沒有早一點遇到他,不能給他溫暖,不能給他愛。那麼,現在讓她幫幫這

對可憐的母子,幫幫小童吧!


  「小童,阿姨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她走過去,把小童抱在懷裡,那軟軟的身體和幼

童身上特有的甜香激發了小夏全部的母性。她耐心溫柔地抱著小童,講了一個又一個她所

知道的童話故事,萬里他們在外面談了多久,她就講了多久。


  「小童一定要做那第三隻小豬哦,造的房子要很堅固很堅固,這樣壞人就進不來了。

」她撫著小童額上的軟髮,溫柔地說著。


  「是嗎?」


  一個聲音在小夏的耳邊響起,聲音很稚嫩,不過語氣卻很古怪。小夏下意識地側頭一

看,正好看到小童正對著她笑。


  那一眼,宛如有一根冰錐從小夏的頭頂一直刺到她的腳心,讓她的心臟驟然緊縮!


  小童不是小童了!


  臉孔,還是小童的臉,可是眼神卻變了。說不清變成了什麼,只覺得那眼神和小童可

愛的小臉那麼不相匹配,陰涼、惡意、算計、狡猾、世故,那是成年人才有的眼神,而且

是心機非常深沉的成年人,還帶著野獸看到獵物後的興奮與嗜血。


  啊--


  她輕叫了一聲,本能地把小童從自己的懷抱中推出去,『啪』的一聲把他摔到地上。


  同時,『吱呀』一聲,身後的門開了。


  小夏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呂妍從身後撲了過來,「小童,怎麼從床上摔下來了?摔

到哪裡沒有?」她慌忙抱起自己的兒子,上下檢查。


  小夏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心裡的震驚還沒有過去。而在呂妍的一抱之下,小夏再一次

看到小童的臉!


  孩子還是原來的孩子,哪來的成人的眼神,反而委屈、驚慌、淚汪汪的,彷彿不明白

這麼溫柔的阿姨為什麼忽然會扔掉他,這讓小夏心裡一陣內疚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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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先生說,  我要出去旅行了。


    因為出走,  只是給回來找個理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8 PM
第八章 重逢


    她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會把一個可愛的小孩子看成奇怪的人?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幻覺?


  一定是她的幻覺!因為除了她,沒人發現小童有什麼不對,就算是小童是妖怪,會假

裝,可包大同不是凡人,如果有異,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只能是她這一方面出現了問題!


  自從這回從洪清鎮回來,她就渾身不對。不過是因過分疲勞和水土不服引起的高燒不

退罷了,她並不是個嬌氣的人,但這次卻休養了許久也還沒完全恢復,不僅身體容易疲勞

,時常會有精神恍惚的情況出現,還總覺得心頭缺點什麼似的。


  無故推倒小童的事情發生後,她只有不住的道歉,說自己一時疏忽。呂妍一點也沒有

怪她,後來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還過來安慰她,這就讓她更加內疚。她不是要幫助這對母

子嗎?為什麼先要傷害人家,還好小童只是膝蓋被摔得青腫了點,不然她要怎麼辦才好?


  為這事,她這一路上悶悶不樂,萬里和包大同少見的沒有吵嘴,一唱一和的和她說話

,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想做個情緒污染者,盡力裝做忘記這件事,可她卻無論如何開

解不了自己,腦海中不再有那個可怕的小童,全是可愛的小童受了傷害和委屈的眼神,那

麼惹人憐愛和膽怯,好像一直在譴責她的粗暴。


  「話說回來,你覺得這件事容易辦理嗎?」萬里問包大同。


  包大同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只是能不能招回那個叫張子新的男人的問題,更難辦的

是如何才能幫到呂妍母子。」他猜得沒錯,呂妍並沒有正式和張子新結婚,至少在法律上

她不是他的妻子。


  呂妍和張子新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因為雙方的家長一直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

在張子新考上大學後,兩人就結伴來到本市。呂妍由於沒考上大學,就一直打著雜工,一

邊維持生計,一邊貼補張子新的學費。


  張子新畢業後就在本市的晨報做了記者,而在他大二那年,父母因事故雙雙去世,所

以他用遺產在本市買了房子,準備守孝期滿就結婚。呂妍等啊盼啊,好不容易到了結婚的

日子,張子新突然說有一條獨家新聞去採訪,要出門幾天。因為分別在即,因為不到半個

月就要結婚了,所以兩個人渡過了激情的一夜。


  然而,張子新卻再也沒有回來!


  此時呂妍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小童,她不願意依父母的意志打掉這個孩子,想要留下張

子新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明。家人在氣憤中宣布和她斷絕關係,從此她就只能一個人

帶著小童艱難的生活。
  

  「你在她家感覺到鬼氣了嗎?」小夏想起在黑暗的樓道中,自己那些不安的感覺,「

我是說--張子新,在嗎?」


  「她住的那個地方首先方位就不好,而且陳舊黑暗。住戶又少,所以陰氣很重。」包

大同認真的說,「她家也確實有不正常的氣場存在,但那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為這種地方

本來就易招邪祟,現在不能確定張子新是不是徘徊在附近。」


  「這些事會不是只是她的臆想?」萬里說,「畢竟張子新只是失蹤,現在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從法律上講,他失蹤五年了,可以申請宣告死亡,可是情況並不確定。從心理

學角度來看,這是可能的,他們母子的心理狀態都不大穩定。」


  「不,張子新一定死了。」小夏幽幽地說,「張子新是呂妍那麼心愛的人,她一定感

覺得到。」


  「我同意小夏的觀點。」包大同接過話來,「兩個非常相愛的人是會心靈相通的,這

一點無庸置疑。」


  聽到包大同的話,小夏心裡『各豋』了一下,立即想起了阮瞻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

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就是感覺他溫柔又冷漠的臉從她心底的最深處一下就浮了上來

,讓她的心漲滿的疼痛。


    他在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忘了她嗎?還是家鄉有什麼事情,或者什麼女人,絆住

了他的驉H


  「既然已經確定,那你打算怎麼招魂?」萬里的話打斷了小夏的遐思,挽救了她,使

她沒有因為心痛而叫出聲來。


  「是這樣:一般情況下,人死後不久就會進入轉世輪迴的程序,開始新的人生。可是

那些有著強烈不捨或者怨念的人呢,就會以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在人世間滯留比較長的時間

,時間的長短各不相同,有的只有幾個月,有的就有幾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滯留那麼

長時間的,慢慢就會有道行,假如是有意修煉的就會更不得了。他們之中,善良的就會幫

人們解決疾苦,惡的就會為禍人間。而我們這些修道的人,為的就是防止後一種情況出現

,保護人間一方平安。」


  「張子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有沒有道行。」萬里低聲道。


  「既然他有可能五年前就死了,應該有點能力。不過,如果呂妍說的是真的,也就是

她只能感覺到他,卻無法見面,也無法說話,連夢也沒有一個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

-死去的不只是他的肉身,他的魂體也傷了,不然,他就是被什麼東西禁錮了!」


  「你這明明是兩個解釋。」萬里哼了一聲。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爭。」包大同聳聳肩,「總之,呂妍這件事非常不正常,也就

是說,假如我推測的不錯,這不單是溝通陰陽的問題了。」


  「有惡靈嗎?」小夏問。


  「現在還不知道,一切要看我調查的結果。不過,今天是不行了,那地方陰氣很重,

我們突然出現,使得陽氣大盛,有什麼東西也會被驚得散開。特別是考慮到這位仁兄的陽

氣是少見的旺,簡直萬中無一。」包大同指了指萬里。


  萬里沒回嘴,心裡有些不安,為什麼呂妍的事不能像包大同接的前幾個生意那樣簡單

,難道這一次又有惡靈了嗎?為什麼他總覺得有個無形的魔咒在糾纏著他們?


  三個人不再說話了,直接開車回到了酒吧。一到地方,小夏第一個跑了進去。她的心

情還是不好,所以沒在樓下逗留,直接跑回了樓上。上次因為孫小姐的事,她又搬來了酒

吧住,雖然現在好像沒什麼危險了,但她沒有搬走。


  她想在他生活過的地方生活,這樣就會感覺他在附近,或許潛意識裡,她在等他回來




  臥室的燈開著,小夏皺了皺眉頭,譴責自己又忘了關燈,在她所受的教育裡,浪費是

可恥的。她推門而入,才想把背包扔到床上,一個男人的身影立即毫無預兆地闖入她的視

線。


  阮瞻!他回來了!


  這意外太突然了,剛才她還在渴想著他,下一瞬間他竟然就出現了!是幻覺嗎?小夏

無法思考也無法呼吸,機械的向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伸手摸摸他的臉,手中那皮膚微溫

的質感告訴她,他是真的!


  她想說話,但聲音就是哽在喉嚨裡出不了聲。她不說,阮瞻也不吭聲,兩人就是四目

相對地互相望著,目光絞在一起,房間內靜得只聽的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彷彿全世界

只有這一方土地,只有他們兩個人!


  強烈的吸引和巨大的排斥使室內的氣氛變得緊張又曖昧,阮瞻拼命叫自己移開目光和

腳步,但就是做不到,無法抗拒自己越來越近的貼向小夏。分離並沒有使他忘卻她一點,

反而使那相思更加刻骨!


  他無意識地碰碰小夏的頭髮,無意識地對她俯下臉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

是憑藉著心靈的引導。然而對小夏而言,心裡卻混亂得沒有一絲頭緒。


  他要吻她吧?看樣子是的。可是為什麼他要吻她?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突飛猛進

了?還是,他只是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短促,胸腔內所有的空氣

都被擠光了,看他的臉距離她越來越近,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她很希望他吻她,於是微微嘟起紅唇。可就是此時,她無法呼吸了,只覺得髐U一軟

,直接暈倒在阮瞻的懷裡。她遇到過最恐怖的東西,遇到過最可怕的追殺,卻很少暈倒過

,神經頑韌到無法形容,可就在她所渴望的吻到來的前一秒,她卻可恥的昏了!


  失去意識前,她萬分懊惱的想著。


  阮瞻接住小夏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他在做什麼,要不是小夏『及時』昏倒,他差點又鑄成大錯。如果他吻了她,難道還

要再消除她一次記憶嗎?頻繁的強行刪除或者改變記憶對身體是有害的,就像小夏,只不

過一次而已,就使身體遲遲無法復原。他明白那是她對這段記憶印象太深刻,而且他開始

刪除她的記憶時,她已經意識到了,心理上強烈的反抗,帶來生理上不明的反應。


  在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傷害她。他寧願死上無數次,寧願承受這世上

所有的痛苦,也不想傷害她一分一毫!可事實呢,他就是在傷害她!


  她生病時,他每一夜都來偷偷看她;他遠在天邊時,他每一夜都夢到她;他猶豫了許

久,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回到這個地方,然而,他一來到這個房間就知道她又來住了,他

正考慮著是否離開,她就一下子闖了進來。


  她真是個莽撞的丫頭。從他們第一天見面起,她總是在他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硬闖進來

,讓他的理智來不及反應!


  而感情永遠比理智更忠實於心靈!


  「實在控制不了的話,就愛她吧!」萬里的聲音從門邊傳來,「你這樣大家都痛苦。




  阮瞻沒說話,只是抱起小夏,輕輕把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單。


  「哪種痛苦更大,是沒法比較的。」萬里又說。


  阮瞻還是不說話,只坐在床邊。


  「你不覺得你們倆這樣很過分嗎?」萬里反身把門關上,有點生氣,「小夏就遲鈍到

不明白,我對她也是有好感的。你呢,你明知道她愛的是你,卻一直把她拒之門外,這樣

總不能讓我徹底死心。憑什麼你們倆的愛情,要拿我陪葬呢!我不過搶了你的娜娜,你就

要用小夏懲罰我?」


  「暗戀是不會太傷心的。」阮瞻終於開口,「所以我不能讓她開始,那樣她就不會痛

苦,受的傷總比愛得刻骨銘心,然後完全失去要輕。至於你,我只要她開心幸福,不管你

的死活。」


  雖然知道阮瞻只是說得冷漠,心裡還是在意他這個生死之交的,可萬里還是被氣得說

不出話來。


  「那你要怎麼辦?就這樣拖著?」


  「我會死的,萬里,我會死的。我死了,她就會學著把我在心裡埋葬。也許偶爾會想

起我,但她還會有自己的人生,而我,只要看著她就夠了。」


  「是嗎,大情聖!」萬里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假如你不死呢,假如我拼了我的小命

不讓你死呢?」


  「這次我逃不過,不僅是我父親和司馬南兩大高手都這樣預測,我自己也有感覺,我

活不過明年的春天。」阮瞻平靜地說,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既然已經不能改變,逃避現

實是沒有用的,不如早做打算。」


  「那你的打算是什麼?」


  「很簡單。我要調查出我的身世,我要明白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我不能被老天

玩弄於股掌間卻毫不反抗!我要活得清楚、死得明白。」


  「沒興趣聽你喊口號,說點實際的。」萬里拉把椅子坐下,瞄了小夏一眼,見她一點

清醒的意思也沒有,昏倒得徹底。


  阮瞻把他在家鄉調查的那一點點線索和他自己的懷疑,以及司馬南留下的話全說給萬

里聽了。


  「夜光環、陰陽極、你確定他死了嗎?」萬里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句話。


  「我不覺得司馬南在故弄玄虛,他不明說,一定有他的理由。」阮瞻皺眉,「所以我

要想解開這個謎,就要多多介入靈異事件。因為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而這個世界上,有

強大靈力的人並不多見。如果他隱藏起來也就罷了,假如他忍不住出現,我就可能在此類

事件中找到蛛絲馬跡。」


  萬里沉吟半楚A覺得阮瞻的決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那正好,包大同正在辦什麼

周意文化公司,你來幫他,這不是一舉兩得嘛,你知道包大同來了吧?」


  阮瞻微笑了起來,「樓下那兩個八卦的小子早就告訴我了。」


  「你不怪他把你的酒吧弄成這副德行?」


  「我會再讓它恢復原狀的。」阮瞻回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小夏一眼,「不過,我要住

到你那裡去。小夏那個房子氣場不好,最近是多事之秋,還是讓她住在這裡安全些,這裡

沒有邪物可以進來。」


  「邪物進不來?也許吧。不過安全--你確定她和包大同在一起是安全的?」


  「別擔心。」阮瞻拍拍萬里的肩膀,「我也不了解包大同,不過相信我,他不會平白

無故來這裡的,一定有不能明說的原因。而且,他雖然嘻皮笑臉,可卻是個正派的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8 PM
第九章 畫像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小夏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再次來到呂妍家的門口。


    昨天她無意間傷害了小童,心裡一直內疚不止,很想做一點補償,她知道今天呂妍

上早班,下午三點才會回家,所以準備來陪小童玩並一起吃午飯。


    呂妍說過,平時她上班的時候會提前把飯做好,小童餓了,會自己拿來吃。


    這話讓小夏的心都抽疼了起來。小童也太早熟了,他才五歲啊!在這個年紀,很多孩

子貪玩、不肯認真吃飯,父母就會千方百計地哄著孩子吃,而小童呢,不僅不能和同年齡

的孩子玩耍,還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一想到小童的處境,小夏就下了一定要幫助他們母子的決心!


  她一步踏進了那幢又黑又舊的三層小樓,才一進入門洞,就感覺一陣陰涼撲面而來。

在火熱的夏日陽光裡,一下感到這種涼森森的感覺本來是相當舒服的,可小夏總覺得樓內

外的溫差過大了些,讓她手臂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而且,樓道很黑。


  上次她和萬里一起來的時候,還以為在晚上才會那麼黑暗,今天在這艷陽天裡她才發

現,原來白天也是如此。樓梯口和拐角處的窗子本來就小,還堆放著許多雜物,擋住了外

面的光線,白色的牆壁已經灰黑得看不出本色,而且由於住戶少、房門緊閉,長長的走廊

中寂靜得讓人心慌,走一步路就有空蕩的回音,讓人宛如走在地穴深處。


  吱呀--


  一聲開門聲響起,嚇了小夏一跳。她剛好爬到二樓,所以無意識地向走廊深處望去,

卻沒見到任何一扇門打開。長長的走廊盡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想快點離開這裡,沒

想到忙中出錯,手中抱的東西沒有拿穩,一下子掉落到地上,那袋水果更是『咕魯魯』地

滾的到處都是。


    她慌忙蹲下身去撿,一個、兩個、三個,當她把許多袋食品和玩具重新抱起來,並開

始撿水果時,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走廊中間的地方。


    嘩啦--


  又一個怪聲傳來,就像是抖動鐵門的鐵鍊,近的就像耳邊,駭得小夏猛地站起身來。


  樓道,還是空無一人。面前兩扇黑漆漆的門緊鎖著,門把手上的鐵鍊紋絲未動,可小

夏卻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寒意直襲上心頭,感覺門內有什麼東西在窺伺她!


  她嚇得扭頭就跑,也不去撿依然散落在地上的水果了。可是剛跑到三樓樓梯的拐角處

,就感覺什麼東西在她的髐W絆了一下,害得她一踉蹌,手中又掉下幾袋東西!


  下意識的,她再去撿,一彎身的時間裡,她看到牆腳堆的雜物中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

著她!


  有什麼藏在那裡嗎?!


  驚恐中,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伸手把那堆雜物拉開,見那灰黑的牆壁上不知被誰畫

了一個笑咪咪的女童頭像,不規則的瓜子臉上有一對沒有眼白和瞳仁的黑眼!


  原來是畫!她長出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還是盡快找到小童為好!


  她抱緊了東西,定了定心神,拐上了三樓。然而身後,那『吱呀』和『嘩啦』聲又響

了起來,規則的、既不追近又不遠離,使小夏感覺一直有東西跟著她,追得她不由得跑了

起來!


  面對著呂妍家的那扇門,她的冷汗冒了出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小童那

麼小,還坐在輪椅上,肯定是不會給人開門的,她應該在來之前去找呂妍要鑰匙。可是她

卻冒然跑來了,現在她進不去房間,還要走出去嗎?


  吱呀--


  刺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夏驚跳,一轉身卻看到小童坐在輪椅上,一隻小手還拉著

門把手。


  「小--小童!」小夏意外地輕喊了一聲。


  「我聽到外面有人。」小童羞怯地笑了一下,「阿姨好,阿姨請進!」


  小夏如蒙大赦,連忙闖進來,把東西往桌子上一丟,就跑去把門死死地栓緊。


  「阿姨不要鎖門啊。」小童嬌嫩的小手拉拉小夏的衣角,「這樣我就不能給人開門了

。」


  「有人來看你嗎?」小夏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啊。」小童天真地說,「我總聽到走廊裡有人跑,喊我的名字,叫我出去

玩,可是我一開門就沒人了,大概是捉迷藏吧。可是媽媽不讓我出去,我要聽話!」


  小夏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有人來敲呂妍家的門嗎?為什麼小童會看不到?難道是這幢樓有什麼古怪?


  「阿姨!阿姨!」小童又扯扯小夏衣角,打斷她的猜測。


  「小童,聽好。」小夏蹲下身,認真地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以後無論你聽到

什麼也不要開門,除了阿姨,當然還有媽媽,記得嗎?」


  「可是--我想出去玩啊!」


  「沒有可是,小童要做聽話的好孩子。」小夏忙握住小童細瘦的肩膀,「如果小童寂

寞了,最多阿姨答應你,以後經常來陪你玩,聽到了嗎?」


  「真的?」


  「真的!」


  「那好,小童聽話!」小童高興地點了點頭。


  小夏見小童如此乖巧,伸手撫了撫他的小臉,但一瞬間,她看到小童的眼神又變了,

變得陰森而興奮,好像野獸捕到了獵物一樣!這嚇得她倒退一步,差點撞翻桌子!


  一甩頭,定睛細看。小童的眼睛哪裡變了,還是原來那麼純真無邪、惹人憐愛的模樣

!她一定是被剛才古怪的事嚇得出現幻覺了!幸好她這次沒有大驚小怪,否則傷了小童會

更加內疚。


  「阿姨沒事,只是有點頭暈。」小夏對著疑惑不解的小童解釋,「看阿姨給你帶了好

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東西,但願沒有摔壞。來,我們來看一看。」


  因為有了要保護小童的想法,因為現在待在陽光明媚的房間裡,因為那些古怪的聲音

沒再響起,所以儘管小夏的心裡還有些許的不安,但總算還可以穩定情緒,為小童做了一

頓豐盛的飯菜,然後陪著小童看了半天的動畫片。


  「現在媽媽快回來了,我們休息一下?」小夏懷抱著小童問。


  呂妍家連電視也沒有,所以她帶來了手提電腦。看一直很溫馴的小童有些意猶未盡,

又羞怯的不敢反對,小夏心軟了,打開了一個軟件。「這樣,我們變個魔術,完了就要休

息,好不好?」


  一聽說有遊戲,小童高興地點頭答應。


  那是個能描畫人們老年後的模樣的軟件,還可以更換各種服飾,只要把照片輸入電腦

就可以。前幾天,小夏開玩笑的拿包大同的照片做過實驗,這會兒為了逗小童開心,她又

把包大同的照片調出來,做了一張他的老年像。還給他戴上了一頂道冠,弄了點鬍子。


  「好玩吧?」小夏低頭問。


  這一次,小童沒有回答,只是湊近了電腦,非常認真地看著。


  他的神色太嚴肅了,根本不是個五歲小孩子應該有的,不過因為小夏把他抱在身前,

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注意到他意外的沉默。


  「怎麼?認不出了吧?」


  「認識,是包叔叔嘛!」小童笑了,伸出手指點了點螢幕。


  「不錯哦,小童真聰明。」


  「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小童高興地揚起了頭。


  在遊戲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呂妍回家後,小夏也該回去了。不過她不敢一個人

下樓,於是請呂妍送她。奇怪的是,這一次沒有發生任何怪事,這讓小夏開始懷疑自己的

所見所聞只是病後種種不正常的情況之一,有可能是出現類似耳鳴的幻聽。


  站在樓門口,曝曬的日光讓小夏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目送呂妍上樓,然後觀察著

周圍的環境,想著也許應該為她們母子換個房子,就這麼看著,突然有一個人影闖入了小

夏的眼簾。


  那是一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穿著很復古的短袖碎花連身裙,頭髮長長的,因為

低著頭而擋住了整張臉。她一個人坐在樓下的泊車棚裡,專心的玩著手中的幾個水果。


  不知道為什麼,小夏看到她的時候,忽然覺得陽光並不那麼熱,至少在那小女孩身上

是如此,她手裡把玩的那幾個水果也似乎是自己掉落在二樓的!而此時,那小女孩也似乎

意識到有人看她,慢慢地抬起頭來。


  瓜子臉、笑咪咪的,一雙黑眼睛又大又圓。只是這雙眼睛雖然漂亮但卻有異,沒有眼

白和瞳仁,像兩塊黑黑的石頭鑲崁在青白的臉上!


  陪我玩!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遞到小夏的心裡,讓她大吃一驚,本能地向後跑,沒想到此時她的

身後正好有一輛摩托車駛來,小夏一時間躲避不及,被推倒在地。


  突然的疼痛暫時分了小夏一點心神,等她回過神來,再抬頭一看,那個小女孩已經不

見了蹤影,只有幾個水果擺在車棚的地上她顧不得膝蓋和手掌還流著血,幾乎是逃離了這

個地方!







  萬里還沒有下班,酒吧裡只有阮瞻和包大同。


  「我的太上老君,你這是和人打架了?」包大同走過來扶住小夏,「兩個膝蓋都跌破

了,哎呀,手掌也擦傷了!走,去醫院。」他大驚小怪地叫,弄得小夏有點不好意思。


  「皮外傷啦,擦一點藥水就會好,你叫得我好像馬上就會掛似的!」小夏把肩上背的

手提電腦交給包大同,自己一跳一跳的坐到吧抬邊上。


  阮瞻就站在裡面整理東西,不過連頭也沒抬,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夏有點失望。


  昨天他幾乎吻她,她雖然當時昏了,不過事後還記得清清楚楚。這讓她相當糊塗,假

如他對她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他想吻她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分別了一段時間了。可是當

她得知他把房間讓給她和包大同住,自己住到了萬里的鬼屋去後,她又覺得他對她也許沒

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或者,是他一時情不自禁,之後有些後悔了,為了怕引起尷尬,才搬走的吧!


  這讓她有一點生氣,感覺受到了侮辱,不喜歡就不喜歡她唄,犯得著躲著她嗎?難道

她還會迷姦他不成?就像現在,她好歹算是傷員,可他連頭也不抬,似乎根本沒有在意。


  他不愛她!他漠視她!


  小夏的眼中湧上了一層水氣,恰好包大同此時正笨手笨腳地用酒精幫她消毒,傷口處

的灼痛使她輕叫出聲,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淚光。


  「對不起,對不起!」包大同連忙道歉,「我不習慣照顧女孩子。」


  『嘩啦』一聲,不遠處,一個杯子掉落在地上。


  「我去收拾一下。」阮瞻依舊沒有抬頭,轉身走到了後面的廚房裡。


  「你個笨笨,你不是龍虎雙修嗎?照顧女人也不會!」小夏趁機跳下椅子,「浴室裡

有藥箱,我自己會處理。」她說著,跑到樓上去。


  包大同看看廚房的門,又看看樓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進了廚房。才一進門,就

見阮瞻正在水池處沖手,一縷血跡被清水從他的手掌上帶走。


  「有話說嘛,幹嘛和杯子玩命,捏碎了杯子還割破了手,多划不來!」他輕嘆了一聲




  阮瞻頭也不回地道,「你就不會輕點嗎?」


  「心疼了?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幫她?」包大同說著,語氣裡有些挑釁,「你們兩個

還真彆扭,一個就猶猶豫豫的,不敢問個清楚,另一個明明喜歡得要死,卻不肯說。我現

在總算明白萬里的難處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有多麼難以自處。」


  「你跑進來就是廢這句話的嗎?」阮瞻依然不回頭。


  他有他的難處,敢愛敢恨是容易的,但全心為對方著想,把割捨不斷的硬生生拉開有

多麼難,只有他自己知道。萬里是他的知交,他可以向他說心裡話,可包大同只是他暫時

的伙伴,他沒有必要和他解釋。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包大同向前走了幾步,「我這個人對女人一向沒什麼抵抗

力,所以--那個--哈哈,你明白啦!」


  「你真有信心,但我不認為小夏有愛上你的可能。」


  「是嗎?」包大同揚揚眉,臉上有一種又邪氣又天真的神色,「你這麼肯定嗎?不怕

告訴你,小夏想要學法術,我已經代我老爹收她為徒了。她現在不僅再是你的心肝寶貝了

,還是我的師妹哦,這個師兄師妹之間--」


  話未說完,就聽樓上傳來一聲驚叫。


  包大同未動,阮瞻就率先衝到樓上去。只見小夏坐在床邊,身邊還放著藥箱,但手中

卻拿著一張報紙,兩眼發直地瞪著上面一則尋人啟示。


  愛女張佳琳,五歲,身高XXX,瓜子臉,大眼睛,於十日前走失,有見者請電XX

XXX,重酬。
旁邊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


  「怎麼了?」阮瞻俯下身,抬起小夏的下巴。


  小夏一臉驚惶地看著他,因為他的觸碰而緩和了身體的顫抖,「這個女孩我剛才見過

,可是她不見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09 PM
第十章  失蹤的小孩(上)


    阮瞻並沒有蓄意把酒吧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不過他只是吧台裡淡淡的笑著,這些日子

來的喧囂就沉澱了不少。在這裡,他就是那平靜穩定的存在,他就是眾生的主宰,沒有人

能蓋過他的光芒。


    只是他此刻雖然從容地應付著生意,心卻懸在其他的事情上。


  在他看來,包大同接的這樁生意很有些蹊蹺。不過是想招個魂而已,到現在卻透出了

越來越詭異的味道。那個叫呂妍的女人和孩子有問題嗎?她們住的那個地方有問題嗎?她

是有意來找包大同,還是完全無意的?為什麼小夏會見到失蹤十天的小女孩,為什麼據她

的描述,那個小女孩好像是不在人間了一樣?可是假如小女孩已死,為什麼會在大白天出

現?


  包大同的法力不低,這一點他看得出來。不過看來他的個性和十年前沒什麼兩樣,熱

心馬虎、容易衝動,這和小夏倒有幾分相似,除了他比小夏多一點玩世不恭。這也是他不

願意和包大同合作的原因,他有一種感覺,真相會慢慢浮出水面,不僅這件尋夫事件,他

的身世也是一樣,他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而以包大同的個性有可能會幫倒忙。


  現在急脾氣的包大同已經去呂妍的住處踩點了,而他不急,他要等後半夜天快亮時才

去。以包大同的能力,在現在這種矛盾還沒有激化的情況下,應該不至於打草驚蛇。


  小夏現在在樓上睡著,他已經把隱含在裝修中的防護大陣重新佈置了一番。只要她晚

上呆在這裡,就不會有邪物來打擾她。至於她的地藏王護身符,上次在洪清鎮後就一直留

在他身邊,他每天都在向上面加持念力,期望可以給她更大的保護。


  正想著,門開了。阮瞻抬頭一看,是萬里和包大同。


  見阮瞻的目光中有一絲詢問之意,萬里聳了聳肩,阮瞻立即明白他不是和包大同一起

的,而是在門口剛好遇到。


  兩大帥哥一進場,立即分擔了一點阮瞻的壓力,但是這樣也使他們沒法商量事情,直

到快打烊時才有機會低聲談論這件事。


  「什麼發現也沒有。」沒等阮瞻問,包大同就說起了他對呂妍家踩點的結果,「雖然

人少,陰氣重,但並沒有什麼異常。讓我奇怪的是,為什麼呂妍的老公平時總是出現,可

這幾天卻沒有一點鬼影子呢?」


  「也許她老公並沒有出現,而是因為她相思成狂而在腦子裡形成的臆想。從精神學科

上來講--」


  「不用掉書袋。」包大同一邊對一個還沒有離開的優雅女子露出他無敵的可愛微笑,

一邊打斷萬里,「因為小夏遇到了怪事,所以我們先推定呂妍說的是真的。」


  萬里看向阮瞻,阮瞻把小夏遭遇的事低聲說了一遍。


  「別告訴我,小夏見到的是那個張嘉琳啊。」萬里有些吃驚。


  「正是那個小姑娘。」包大同點頭,「而且據小夏描述的情況,那個小姑娘的情況-

-不很樂觀。」


  「你有什麼線索嗎?」阮瞻習慣性的皺眉。


  多年的朋友了,萬里一個最細微的動作,他都明白其中之意。現在萬里臉上雖然還平

靜,不過眼神卻告訴他,他知道一些內情。


  「報紙上還沒報導,所以你們並不知道,十天來本市已經失蹤七名幼童了,都是四到

六歲之間,而且都是在夜裡走失的,事前也沒有徵兆。」


  「夜裡走失?」包大同嚇了一跳,「這麼小的孩子,半夜不是應該和父母睡覺嗎?」


  「所以說才奇怪。」萬里啜了一口酒,「現在警方也是人性化管理,我去給警員和部

分犯罪嫌疑人作心裡輔導,這才知道一點皮毛,具體的細節,比如說案發時的情況,我不

能亂打聽。」


  「這些人販子應該一鷟憡鴞a獄裡去,而且上面加上一符,讓他們受盡折磨才能轉生

,來世還要變豬變狗!」包大同恨恨地說。


  「肯定不是人販子做的!人販子拐騙小孩子,無外乎偷、騙、拐、偶爾的搶奪,可是

這幾起兒童失蹤案都是發生在半夜,父母沒有覺察,房門全是從裡面打開的,沒有暴力痕

跡,小孩子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說不定是拍迷藥的人做的。」包大同很認真的說,「我小時聽我老爹說過,有一種

很奇怪的藥粉,那些拐賣小孩子的混蛋看準了誰家的孩子就在那小孩頭頂上一拍。那孩子

當時就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覺得前面有個人領著他,左右兩邊是兩條大河

,後面有一隻餓狼在追,所以會一直跟著那個人販子走。」


  「聽著像致幻劑。」


    「我可沒胡說,真的有這種藥。中國的歷史那麼悠久,醫藥文明那麼燦爛,有很多奇

怪的草藥貌似失傳,但卻在一部份人中秘密流傳下來,結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用於害人也是

可能的。你是醫生,不應該狹隘地看待這件事情。」


  「你說的我承認,民間確實有許多神奇的東西,對此我並不排斥。」萬里說,「但是

你自己也說了,要『拍』才行。這些小孩全是半夜在家失蹤的,怎麼拍啊?再說,人販子

拐來孩子是為了賣,難道為了自己養著啊。如果要賣就要離開本市,你當警察是傻子嗎?

全市已經嚴密布控,可就是不見一點蹤跡,你說孩子們到哪裡去了呢?」


  包大同語結,想了一下,還想再爭辯什麼,但才一張口,就被阮瞻打斷了。


  「能弄到這七個孩子的家庭住址嗎?」


  「這個應該不是秘密。沒見張嘉琳的父母都豋了尋人啟事嗎?」萬里說,「有報案紀

錄可查,警方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暫時沒有發布消息,並沒有刻意隱瞞。我猜這一

、兩天就會發布消息,提醒廣大市民注意了。」


  「那好,我們直接向孩子的父母打聽情況。」阮瞻簡明扼要。


  「以什麼理由去向孩子的父母打聽呢?」萬里問。


  阮瞻沒說話,但是看了包大同一眼,萬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丟失孩子的家長肯定急壞

了,假如正常的渠道暫時無法找到孩子,求神問卜是最常尋求的幫助方式,而包大同正是

這樣一名有點名氣的『神棍』,所以要接近孩子的父母並讓他說出真情再簡單不過了。


  「這回知道我有用了吧?你們每次都這樣,尤其是你--」包大同指指阮瞻,「你不

信任任何人,到關鍵時候就知道我包大同不是吃白飯的。段錦的事是這樣,娜娜的事也是

這樣!」


  包大同突然提起娜娜,讓萬里的神色一黯。


  「只是借你的名義而已,沒說和你合作。」阮瞻轉移話題。「你別忘了,你答應呂妍

幫她找到她老公張子新,到現在可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包大同嘆了口氣,「是啊,我準備明天就著手調查張子新生前的事。我想知道他為什

麼會在結婚前幾天死去,是怎麼死的?」


  「是失蹤。」阮瞻提醒他,萬事皆有可能。


  「但願那些小孩子也只是失蹤就好了。」萬里再嘆了一口氣。「畢竟失蹤是可以找回

來的。」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已經失去的,還找得回來嗎?







  商量好對策,阮瞻在天色快亮時,隱身去了呂妍家附近一趟,結果是和包大同一致的

--沒有任何異常。小夏所說的那幅藏在雜物後的畫像確實在,但並沒有邪氣附于其上;

她說的『吱呀』和『嘩啦』聲也在,只不過是雜物掩蓋下的窗子沒有關好,會隨風輕叩而

響;而那個酷似張嘉琳的小女孩則根本沒有出現。


  但儘管如此,阮瞻反而認為這地方有問題,小夏遇到的確實是不正常的事。


  因為這裡太『乾淨了』。要知道這世界上到處都有執念,哪裡也都死過人,何況這種

幾十年前的老房子?雖然人群聚集的地方一般不會有靈體出現,惡念叢生的怨氣也不常見

,但不可能連氣息也無。掩蓋問題也許可以,不過做得過了火,就有欲蓋彌彰之嫌了。


  他一路思考,一路慢慢散步回來,一進店門就發現酒吧裡的桌椅都被推到了一邊,小

夏正一身運動打扮和包大同比比劃劃。


  「我們這一派呢和阮瞻有點不同。」包大同根本無視店主歸來,像模像樣地對小夏解

釋,「他是天生異能,後天修煉,比較天馬行空,雖然很厲害,但我們的道法卻更加正宗


。」


  小夏偷瞄了阮瞻一眼,正好阮瞻的目光正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兩人目光一觸,又連

忙錯開。


  「你的底子太差,雖然學道不分年齡,不過你心中雜念太多,入門一定很難。」包大

同似乎沒看見,但他的話在小夏聽來卻彷彿在說她現在正七上八下的心,連忙收斂心神。


  「這樣吧。」包大同想了一下,「本門中有一套五行禁法,對使用者本身的功力要求

不大,只要我給你畫一套相對應的符,然後你練習到口訣熟練,步法準確,就可以抵擋一

般的妖邪之物。至於入門嘛,我們慢慢來。小夏師妹,我可只對你那麼好,那套符咒是不

傳之祕,就算知道怎麼畫,沒有我的心法搭配,也是沒有用的。這位--我的『表哥』,

他也不會的。」


  小夏聽他說起阮瞻,禁不住又望向他,「我--我怕再遇到什麼事,成為你們的累贅

,所以也要練習,至少我想可以--自保!」她不知道為什麼向他解釋,可就是衝口而出




  「好啊。不過你身體才好,不要太累了。」阮瞻輕聲說著,站在那兒沒動。


  小夏低下頭去。


  他這是什麼意思?對她忽冷忽熱的。既然躲著她,證明對她沒有特殊好感,為什麼這

會兒又笑的那麼溫柔,讓她不敢再開口,生怕一張嘴,狂跳的心就會從嘴裡跳出來!要死

了,他怎麼能笑得那麼好看!


  「那麼,你們是要聊天,還是繼續學道?」包大同的聲音傳來,沒有責備的意思,語

氣中倒比較戲謔。


  「學學學,我馬上學。」小夏馬上投降,把那一波波的悸動感強壓到心底,「你早上

那麼早把我從床上拎起來,不學點東西我不是白白那麼早了嗎?」


  「這樣才乖。」包大同笑咪咪的,「這套五行禁法,就是金木水火土。步法和手勢雖

然有點複雜,不過咒語很簡單,咱們一點一點的來,先學金的。咒語就是--」包大同見

阮瞻還站在那裡,放下了舉著的手。


  「表哥,你懂不懂點規矩。人家在教授我師妹獨門絕學,你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不

要站在那兒裝門神好不好?」


  「哦,對不起。」阮瞻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站在那裡,一步也未動過。


  他從側面走過去,經過小夏身邊時,兩人氣息的接近讓他的心裡一陣絞痛。


  她在學習驅邪避凶的方法!假如她學會了包大同的法術,就不再需要他了。可是她不

需要他的話,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留戀的,他真受不了這個!她不需要他!她不需要他!


  「對了,忘了說了。」他在小夏身邊停下,拼命保持著平靜,「不要單獨去呂妍家,

白天也不可以。」


  「你發現什麼嗎?」小夏問。


  阮瞻搖搖頭,「你只要答應我就好。」


  「可是,我答應了小童,要去陪他玩。騙小孩子,不好吧?」小夏面露難色。


  「我們想別的辦法幫助他們母子,這次你要乖一點,聽我的話。」阮瞻耐心地說,「

今天中午我會去幫你探望小童,不會讓你失約的。我會告訴他,你生病了。」


  「事實上,她的身體確實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完全恢復。」包大同插嘴,「話說回來,

你到底有什麼發現?」


  「我們並沒有聯手。」


  「是。」包大同老實地承認,「不過憑我們的交情,至少可以交換情報。」


  「等你有了新發現,我會和你交換的。」阮瞻說了一句,猝然轉身上樓。


  「好像不怎麼順利,他不開心。」小夏看著阮瞻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心裡很

擔心,以致於沒有聽到包大同若有所思的話。


  「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

以前我以為有一種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


其實它什麼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0 PM
第十一章 失蹤的小孩(下)


  好幾天過去了,阮瞻連小童的一面也沒見過,應該說是完整的一面。


  這個孩子也不知道是怕生還是怎麼的,就是不肯見阮瞻。阮瞻去敲門,他說小夏阿姨

說過,不要給陌生人開門。阮瞻和呂妍一起進屋,他就會把臉深深地埋在母親的懷裡,死

活不肯抬頭,只要一拉他,他就大哭大叫,弄得呂妍和阮瞻都很尷尬。


  不過從他身體的氣息來看,阮瞻覺得他真的只是個正常的、又有點自閉和殘疾的孩子

而已,而呂妍也同樣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於是阮瞻消除了對這對母子的懷疑,去忙著

調查小孩失蹤案件。


  小夏也沒閒著,她的病假就快結束了,雖然她時常會感到不適,但為了徹底幫助呂妍

母子,她沒有時間休息。她覺得阮瞻說的對,幫窮幫不了命,經濟救濟是沒有用的,要想

辦法給呂妍創造一下好的環境。


  但創造環境也是需要金錢的,而這幾個月來,她沒正經上過班,收入有限,於是她把

邪惡的黑手伸向了牟取暴利的包大同。哪想到包大同比她還窮,口袋裡一分小錢也沒有,

每天吃喝用度要蹭阮瞻和萬里的。一打聽之下,才知道包大同從富翁身上刮的昧心錢全部

捐給慈善機構了。


   「哪怕你留個萬八千的哪,也好過現在為難!難道幫呂妍不是善事?」小夏嘴裡責備

包大同,但心裡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她本來以為他只是個油嘴滑舌又狡猾好色的小道士,哪知道他是個心胸寬廣、不拘小

節的好人,做好事不留名已經很了不起了,重要的是別人誤會他,他也不介意,頗有點視

錢財如糞土、瀟灑不羈的氣度。


  「去吸萬里的血怎麼樣?」包大同提議,雖然臉色很真誠,但眼神卻是難掩興奮,一

看就是幸災樂禍。


    「你想整他最好換個方法。」小夏嘆了口氣,「他是薪水非常高,不過他要求的生活

品質也非常高,所以他是完全的月光一族,計畫不周的時候還要死皮賴臉的在阮瞻這裡蹭

吃蹭喝。」


  說到這裡小夏非常懊惱。萬里太過喜歡旅行,還不願意跟旅行團,只要有假期就在國

內外飛來飛去,好不容易存錢想買輛車,也是想著旅行方便,但因為買那個沒人要的房子

也花光了。幸虧那是個發生過恐怖兇案的鬼屋,價錢低到幾乎是送,不然他現在還住在租

屋裡。


  還有,他的衣著舉止像個雅痞般優雅、優越也不是平白無故來的。哪像阮瞻,都沒什

麼奢侈品,衣服也就是簡簡單單的襯衫和牛仔褲。但是,他為什麼能把那麼平凡的衣服穿

得那麼有型呢?


  「要不,我們一起寄生在阮瞻的身上吧。」


  「餿主意,可恥的想法!」小夏白了一眼包大同,但一抬眼卻正見到阮瞻走過來。


  「拿這張卡去,密碼是我的生日。」他像是知道小夏為什麼發愁一樣,「錢不算多,

但還是可以幫助呂妍買一間小點的店面的。」


  「這個--」


  「怎麼?我的錢不能用?還是我們的關係比不上萬里和包大同?」阮瞻反問了一句。


  小夏慌忙搖頭,「不是不是,萬里根本沒錢,這你知道。我想,包大同的錢是不義之

財,我搜括他是劫富濟貧,所以--」


  「那就先拿著吧。不是給你,要還的。」阮瞻不忍心小夏為難和緊張,把銀行卡放到

小夏的手裡,「就這樣了,我還有事,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我的錢就是不義之財啊?」包大同見小夏還望著阮瞻已經消失的背影發呆,把銀行

卡拿到自己手裡,「先放到我這裡,我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劫富濟貧!」


  包大同說得凶狠,小夏還以為他是要花光阮瞻的錢,沒想到他只花了不到預計的十分

之一,也讓小夏見識到了什麼叫劫富濟貧。


  小夏想為呂妍開一家兒童用品店,她看中了三處店面,最後包大同選擇了其中一處。

這間店面是三間中最大、地點最好、價錢最高,而且是後面有住房,店面精修過的,最重

要的是,根據包大同的調查,這片地產的開發商最是為富不仁,雖然算不上壞事做盡,但

起碼是陰險吝嗇,無恥刻薄。


  看包大同懲治這個不良富商的過程,小夏總算明白為什麼有道術的人而沒有善心和約

束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她親眼見包大同施展出許多幻術,讓那個富商以為招惹到凶惡的

邪祟而嚇得屁滾尿流,然後四處打聽有法力的法師,不出意外的找到包大同這裡。再然後

,包大同當著那個富商的面和本不存在的邪靈大打出手,還受了點小傷才治服對方。最後

,他告訴富商,他在開發某片地產時觸動了下方的地盤和邪氣,所以才有此一劫,必須找

一個命運極其孤寡的女人進駐新樓盤,最好是面臨地龍,並且接到地氣,也就是喜榮街一

側,以陰制陰才能保他以後平安。


  那邊是商業街,而一樓全是底商。


  而此時,呂妍在小夏的授意下去諮詢店面的事。她並不知道小夏和包大同的計畫,因

而自然顯得十分緊張和寒微,引起了富商手下的注意,再請包大同一算,說這女人命屬極

陰,可破解危局。


  於是一切順理成章,呂妍只用不到十分之一的價錢就買下了這間店面,而富商支付給

包大同的大筆酬勞正好幫呂妍進了一批貨物,前後不到一周,呂妍的小店就開起來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該亂用道術惑亂人心。」包大同聳聳肩,「我老爹要是看

到我這樣,說不定會宰了我。可是這雖然不對,不過感覺卻痛快。」


  此時,他們正走在去呂妍新家的路上,看還有沒有什麼可幫忙的。新搬的家,又馬上

要開業了,一定很忙亂。而這是小夏假期的最後一天。因為她被派到『援手』後一直出事

,所以潘主任又把她調回了『長空』。


  「我沒覺得你不對啊。」小夏走得有些氣喘,「我只是覺得有壞人掌握了你的能力是

一件可怕的事。」她想起了司馬南,「行善和作惡只是一線之間。」


  「放心啦,我不會作惡。」包大同咧了咧嘴,「不過我倒真佩服那個地產商,他竟然

能變被動為主動,真是賺錢的好手。你看,明明是他要找個女人幫她壓住厄運,可是他卻

弄了個什麼抽獎活動,大大的做了一番廣告,吸引了無數買主,然後再把內定的獎品給了

對他最有利的人。厚,真是I服了YOU!」


  小夏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一切太巧合了,你說他懷疑過我們嗎?」


  「當然啊,他那麼精明,早在暗中把我們查個底朝天了。可是,我們前期工作做的好

啊。我又給他加了點猛料,他還有不怕的!」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很快就到了離酒吧很近的喜榮街。


  呂妍還在忙碌著,見到小夏和包大同來,連忙把他們讓進店裡。對他們兩個,呂妍充

滿了感激。有了這個小店,她的收入應該會增加很多,這樣就有錢給小童繼續看病,同樣

因為後面就是住宿的地方。她也不必再把小童每天放在家裡。


  「明天開業吧?」小夏看到可以幫呂妍,雖然身體疲勞,但是精神很愉快,「可惜明

天我要去所裡報到,不能來捧場了。」


  「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呂妍羞澀的笑。「謝謝你們這麼幫我。你們都是好人,這個

錢——我一定會還上的。」


  「當然嘍,以後你會發財嘛!難道還會剋扣我們的錢哪,誰都知道小孩的錢最好賺,

如果將來我混不下去了,記得請我做夥計。」包大同嘴巴甜甜的說,想起前幾天還阮瞻銀

行卡的時候,阮瞻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心情大好。


  「小童在哪裡?我這麼多天也沒看到他。」小夏左右找找。


  「這孩子怕生得厲害。換了新環境,他要適應一下,現在躲在後面不肯出來呢。」呂

妍說。


  「那我自己去找他。」小夏站起身,知道呂妍和包大同有話要說,於是迴避一下。


  雖然環境大大改善,但呂妍還是忘不了要見她老公一面的願望。同樣身為女人,小夏

非常同情呂妍的遭遇,她總想著,假如阮瞻死了,她也會一直悲傷下去,心也會像這樣被

掏空了一樣吧!


  「小童,小童?」小夏敲了敲臥室的門,可是裡面沒人應。


  「再不回答,阿姨可要闖進來了哦。」小夏又問了一句,但是還是沒人應,於是她輕

輕開門走了進去。


  沒有人。


  這怎麼可能,小童不可能去別的地方,何況他特製的小輪椅還擺在房間中央,窗子也

關得緊緊的,在這不到二十平方的地方,他能躲到哪裡去?


  難道是小孩子天性,要和她玩捉迷藏?


  「小童,你在哪裡?」小夏一邊輕聲叫他的名字,一邊四處搜索,「被阿姨抓到,可

是要打你小屁屁哦!」


  浴室,沒有;擁起的被子下,沒有;床下,沒有;桌子下,沒有;剩下的,就只有衣

櫃了!


  「哪裡都沒有?好,我要看看櫃子。」


  小夏故意大聲說,一步步走了過去,聽了一下,一點響聲也沒有。這讓小夏不禁微笑

,心想這小東西還真沉得住氣,不僅能忍住不出來,竟然還能屏得住呼吸。


  「小童原來在這裡!」小夏大叫一聲,猛的打開壁櫥的門,但櫃子裡的情景卻讓她愣

住了!


  除了掛滿的衣服,還是沒有人!小童果然不在嗎?他去了哪裡?店面處是唯一走到外

面的通路,為什麼呂妍沒有發現小童不見了?!


  嘻嘻——


  一聲輕笑從櫃子深處傳來,小夏心裡一凜,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所有的衣服全

部向自己湧了過來,接著眼前一黑,一股大力把她撲倒在地!


  幾秒鐘的不知所措,讓她突然感到像是被埋葬一樣,之後,她才意識過來是衣櫃倒了

,把她倒扣在下面。慌亂中,她想把覆在自己身上的重重衣物拿開,卻發現她的手被什麼

壓住了,根本動不了。相反,有一個冰冷的東西在她身上遊走,耳邊也響起細碎的呼吸聲




  「小童,是你嗎?」感覺有一隻小手在撥開堆在她身上的布料,她問著,發現自己的

聲音都顫了。


  沒有回答,只是臉上一涼,一塊布料滑落下去,一對螢火蟲晃動在她眼前!


  「小夏阿姨。」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語音雖然童稚,但語調卻慢而冷。


  小夏的心裡一緊,知道是小童在和她說話。只是櫃子下漆黑一片,她看不到他的臉,

只有那對閃閃發光的眼睛。


  人類的眼睛在黑暗中會這麼明亮嗎?她說不準!


  「小童,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看,這下咱們都被埋在這裡面了吧?」小夏不安的動

了一下,「你別怕,我喊人來救咱們!」


  「我不怕,」不像小童但又是小童的聲音天真的說,「我一直呆在好黑的地方呢。很

黑很黑的。」


  「以後不會黑了。」小夏安慰了一句,這黑暗讓她緊張,但她剛想喊人,小童又打斷

了她。


  「阿姨說話不算數,所以我要罰阿姨。」他有點生氣的道,「你說會來陪我玩,可是

一直沒來。」


  「阿姨生病了啊。」


  「阿姨說謊,阿姨根本沒病!」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小夏的手腕。


  小夏下意識的一躲,正好碰到一顆沒有完全釘進木頭的的釘子上,疼得她叫了一聲。


  「我不喜歡那個阮叔叔!我要阿姨陪我玩。」小童任性的說。


  一瞬間,小夏覺得和她說話的不再是那個乖巧,惹人憐愛的小男孩了,而是另一個人

。一個霸道,陰險的成年人。她以前感受過小童的變化,現在這感覺又來了,讓她極度不

安。


  「好好,我答應。你先放開阿姨,我們喊人來把櫃子抬起來好不好?」小夏說著,大

聲喊起包大同的名字來。


  這一次,小童沒有阻止,而是在黑暗中突然哼起兒歌——丟啊丟啊,丟手絹,輕輕的

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不知道是相對封閉窄小的環境,還是小童催眠一樣的歌聲,小夏突然產生了一點幻覺

,覺得自己被埋在地底下一個圓桶形的東西裡,全身被灌滿了冰冷的液體!


  『唰』的一下,一束強光襲來,刺激的小夏連眼睛也睜不開。接著,一個手把她從地

上撈起。


  「怎麼樣?」


  小夏長出一口氣,這才緩過神來。


  「那個——我和小童捉迷藏。結果,櫃子倒了。」


  「這個孩子,不是不讓你隨便從輪椅上下來嗎?竟然還爬到櫃子裡,怎麼這麼不聽話

!」一邊的呂妍責備著小童,但雙手卻溫柔的撫著他的小身體,好像要確信他沒有被傷到。


  櫃子怎麼會倒的,按理說,除非使勁用手拉,否則是不會倒下傷人的!


  包大同扭頭看了這對母子一眼,突然覺得他們古古怪怪的,雖然從表面上看,一個溫

婉羞怯,一個天真無邪,用法術看也再正常不過,可就是在一瞬間,他心裡彷彿被抽打了

一下一樣,立即警覺起來。

 

--

我遙遙而來。攜今生後世。

    終於,終於得遇他,三千紅塵燦如桃花。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2 PM
第十二章 交換情報


    「小孩子最容易失魂受驚了,來,我看一下。」包大同搶上一步,抱起了小童,讓小

童的小身體完全伏在他的肩上,一隻手輕柔的輕拍小童的全身,口中念念有詞。


    「沒事吧?」呂妍擔心地問。


  「沒事,沒嚇到他。」包大同把小童又重新放回到呂妍的懷裡,瞇起了眼睛。


  沒有異常,一點異常也沒有,完全是小孩子應有的氣息。就算他用道法暗中探測了小

童的體內也沒有任何反應。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小東西有古怪呢?


  「哎呀,小夏,你的手流血了。」呂妍驚呼一聲,連忙把小童放在床邊,拉起小夏的

左手,只見她的無名指上有一道很深的劃傷,傷口邊還有些鏽跡,「我幫你處裡一下吧。




  「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包大同攔住呂妍,「如果有鐵蛌爾隉A還是要消毒,打預防

針為好,否則得了破傷風是會死人的。這樣,我們先走,明天我會來幫忙的。」包大同說

著又看了小童一眼,見小童還眼淚汪汪的坐在床上,又脆弱又無害,心想難道是自己神經

過敏?


  「好吧。」呂妍難為情地說,「你們那麼幫我,小夏還弄傷了,真對不起。」


  「看你說的,這又不是你的錯。」小夏連忙安慰了呂妍一下,接著面對小童,「小童

,阿姨走了哦,以後會來看你的。」


  小童點點頭,眼神中滿是不捨,但還是乖巧的道別,目送三個大人走出房間。


  腳步聲遠了,只有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模糊地傳來,房間內奇異地寂靜著,連呼吸聲

也沒有,彷彿是阻隔在人世間外的另一個世界。


  小童,這一個五歲的殘疾孩子,一躍從床上跳下來,像猴子一樣靈巧、像落葉一樣無

聲。


  他慢慢地走到衣櫃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神色變了。一絲一絲的,隨著嘴角的

上揚、眼神的轉變,純真無邪慢慢被得意洋洋所代替。


  他咧開嘴,無聲的笑了一陣,然後低頭看看自己一直握著的小拳頭--攤開的手掌中

,有一枚帶血的鏽鐵釘。他拿起那枚鐵釘,迅速在鏡上畫了一個符咒。


  鐵釘劃過鏡面,發出刺耳的『咯吱』聲,而隨著符咒的劃成,『小童』輕輕一按,那

鐵釘就直沒入鏡面,發出『嗚』的一聲,宛如在哭泣。


  「你說了陪我玩的啊,阿姨。」小童輕聲嘆息著,眼神又轉變為嚴厲,眼神毛骨悚然

地瞪著,一動不動。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小童知道那是呂妍。於是縱身一躍,又回到床上坐著。而鏡子,因為他

的離開而黑了一塊,是一個小小的人形,好像他的影子留在了鏡子裡。


  他一揮手,鏡子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呂妍也正好邁進門來。


  「小童,你做了什麼?」呂妍板著臉問。


  而就在小童發生這些轉變的時候,小夏和包大同已經來到了街上。剛才的事讓小夏有

些頭暈,天空中的陽光又比較毒辣,於是包大同跑到路邊攤上買雪糕,小夏就站在樹蔭下

等著。


  剛才小童的變化雖然不像那天那麼明顯,但就算她再白痴遲鈍,也深刻地感受到了不

同。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那麼可愛的孩子會變得讓人全身發寒?!她知道包大同在

抱著小童輕拍的時候已經試探過了,不過既然他什麼也沒說,就證明沒有發現。可為什麼

小童會在那麼惹人憐愛的情況下突然變得陌生?是心理上的疾病還是有什麼異變?


  她百思不得其解,漫無目的地看著街上的行人。


  陪我玩!


  忽然,一個聲音在她心裡響起。同時,她猛然發現掠過她目光的街景有一道是她非常

熟悉的,讓她又不自禁的向那個地方再看過去!


  一個小女孩站在對面的街角,五歲左右、碎花連身裙、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不

是那個失蹤許久的張嘉琳又是誰?


  小夏霍地站起,「張嘉琳!」她大叫一聲,就想跑到街對面去,但才走到街邊,斜刺

裡就伸過來一條手臂,直接把她拖了回來。


  接著『啪』地一聲脆響,正在裝修的店舖的招牌落了下來,狠狠砸在小夏要跑過去的

地方。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裝修工人在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拼命解釋,「我明明是裝好了的,也

沒有鬆動,我不知道--我--」


  「好了,好了,沒傷人就好。」包大同扶著嚇傻了的小夏,「趕緊收拾一下吧,傷到

其他人就不好了。」


  見受害者沒有追究的意思,工人千恩萬謝的離開。


  小夏驚魂未定地抬頭看了看街角。但是,那個小女孩沒了!人群依舊熙熙攘攘,可是

那女孩如空氣一樣消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


  「我--我可能出現幻覺了。」小夏不安地面對包大同的目光,「我命可真大,不然

這次一定會掛了。」


  「不是幻覺。」包大同扶小夏坐在涼棚下面,舔了一下扔掉了雪糕,但仍然沾了些溶

化的奶油的手,「我也看見了。張嘉琳,不是嗎?」


  「你也看見了?!」


  「沒錯。」包大同側過頭痞痞地笑,一點也不像剛剛遭遇到驚魂一刻,「你當這招牌

是平白無故掉下來的?你當是你命大嗎?前者是因為有了邪物,後者是因為有了我!小笨

蛋!」


  阮瞻也見過小童,但同他一樣沒發現異常。他們一開始只以為是那房子不好,但既然

怪事隨著那對母子而來,那麼問題的根源究竟在哪裡是不言而喻的。







  「交換情報!」包大同坐在吧檯邊上說。


  今天是週末,不過酒吧還沒有營業,只有店老闆和心理醫生在。


  「先說說小夏的手是怎回事?」阮瞻皺眉。


  小夏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她手上的傷。雖然她一直側著身子,力圖不讓人看到,但儘

管他的眼睛不看她,可一顆心卻圍著她轉,她的一舉一動,包括微微皺皺眉頭,也逃不過

他的視線。


  「這也算一個情報,一起交換。」


  「切。我自己不會去問嗎?」萬里輕斥了一聲。


  「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就捲鋪蓋滾蛋。」阮瞻冷著臉,「我答應你老爹幫你,可沒

說讓你白吃白住!」


  「好吧好吧,我說。」包大同舉手投降,把中午在呂妍家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


  萬里吃驚不小,望著臉色凝重的阮瞻道,「你覺得呢?那對母子有問題嗎?」


  阮瞻沒說話,緊皺著眉頭。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包大同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

都不能感覺到邪異之氣呢?」


  「有一種可能。」阮瞻也坐下,「那就是他的道法遠高於我們,那麼他就可以把邪氣

或者妖氣都收斂起來,讓我們覺察不到分毫。」


  「又是大傢伙,咱們的命還真硬。」萬里嘆道。


  這一次,包大同沒有回嘴。


  阮瞻所說的可能,他也想到過,但他一直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不是他怕,而是他無

想像。他從小和父親修道,阮瞻更是天賦異能,假如他們全都看不出來,那麼對手極可能

有幾百年的道行。可是這怎麼讓他相信,一個嬌滴滴的少婦,一個天真的小孩是一切的罪

魁禍首!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也有可能是其他我們未知的原因。」阮瞻彷彿知道包大同心裡的矛盾,或者說這種

複雜的情緒他也有。「大千世界,隱藏了太多我們不能知曉的事,一切要到最後才能揭盅

,什麼可能性都會有。」


  包大同聳聳肩,「說得對,那我們就較量看看,反正萬事終有了結。這可是他們找上

門的,不是我惹事!」


  「那麼--這就是你的情報?」萬里問,「你忙活了一個多星期的情報?」


  「喂,這一周我一直幫著小夏行善,差不多跑斷了腿。你用那麼少的錢,那麼短的時

間開一家店試試?」包大同抱怨道,「就這樣,我還抽時間調查了張子新的事,順便還摸

了一下現實中呂妍母子的底。」


  「說來聽聽。」阮瞻說。


  「張子新是本市晨報的記者,這你們知道。」包大同說,「但你們可能沒注意到,他

是社會新聞版的記者,而且是個業餘作家,特別熱衷於報告文學類的東西。五年前,也就

是他結婚的前夕,他本來是決定把法定婚假和平時積ヰ漕狴蘤陘丹b一起,用於婚後和呂

妍去海南度蜜月的,結果不知為什麼突然終止了這個計畫,提前申請了例休。據呂妍說,

他是有緊急採訪任務,但根據我的調查,他是聽說有靈異事件,於是決定去採訪,然後寫

成報告文學。因為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有妖,他要破解這個謎題!」


  「你調查的?」阮瞻聽的極其認真。


  「是啊。」包大同有點得意,「當年他的失蹤,警方徹底調查過,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可是我去調查時注意到了他最好的朋友王勇,那是個絕對的唯心主義者。你知道啦,我

們這些人最會察言觀色,所以,他沒有向警方透露的事,卻告訴了我。」


  「不是又用了什麼幻術了吧?」萬里問。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那倒沒有,我不過--不過是讓他夢見了他五年前失蹤的好

友,然後給他解了解夢。」


  「包大同。」阮瞻皺緊了眉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身為有術法者,你可以利用此

種本領行善。但你不能一味左右他人,除非有人請求於你,否則就是違德的。」


  「知道啦。」包大同並不反駁,「我也知道最近這樣多了一些,可是這件事實在年代

太久了,要不使用這種手段,就無從查起。不過,對那個地產富商的事怎麼說?」


  阮瞻伸了伸拇指。


  「這可是你第一回贊成我呢,一會兒我要寫日記,記下這感人的一天。」包大同開玩

笑,「不過你們猜王勇怎麼說?」


  「要不要買票聽你說書?快點繼續。」萬里催促。


  「他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五年前,關於拆穿靈異現象的作品流行,比如說那個什麼

『魔鬼山谷』的,我們的張記者非常喜歡這類讀物,日思夜想的也想寫一本,但是他一直

也沒有什麼機會。直到他結婚前不久,才聽說在一個地方盛傳出了靈異事件,於是他顧不

得正在籌備婚禮的忙碌,申請了假期去了那裡,想調查完靈異現象的背後故事,再以此為

素材寫一本書。」


  「什麼事?在哪裡?」萬里問。


  哪想到包大同卻搖了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張子新訂的是去西安的機票。

你們要知道,最好的朋友之間,性格可能完全相反。張以新和王勇就是這樣,一來王勇膽

子小,不想介入這些事情,二來張子新想自己破解靈異事件,寫一本轟動的書出來,所以

並沒有過多的透露。」


  「你這是個很小的情報。」萬里說,「只是指明了大致的方向,並沒有很強烈的建設

性。」


  「那麼我再附著一條--呂妍和小童確有其人,檔案齊全,並不是憑空出現的。所以

--如果他們母子有問題,肉身也是正常的。那麼,你們的情報是什麼?」


  「我們打著包大師的名號走訪了那十個失蹤了小孩的家庭,結果聽說--」


  「十家?不是七家嗎?」包大同訝異地打斷萬里。


  「顯然這些天你是很忙,沒有看報紙。」萬里說,「這一周又失蹤了三個孩子,官方

已經提醒市民注意了,讓大家看緊自己的孩子,不要讓歹徒有機可乘。」


  「可是這和拐賣兒童無關吧?」


  「確實無關。因為從目前來看,他們只是拐,並沒有賣。」


  「那為了什麼,不會是為了吃吧?」包大同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願不會是這種結果,那也太殘忍了。吃小孩,他無法想像,假如是這個,他們面對

的可是妖魔!


  萬里忽略包大同的猜測,繼續說,「我們詢問了很多失蹤兒童的父母,每個人都說孩

子的失蹤非常突然,事先沒有一點徵兆。而且所有的孩子都是半夜失蹤,房門都是從裡面

打開。可是有一點問題,失蹤的孩子年齡都是四到六歲,年齡很小,有的連衣服也穿不好

,如果防盜門是從裡面鎖上的話,有的孩子也不能自行打開,可是這些孩子失蹤時,都穿

走了平時最喜歡的衣服,失蹤時,父母睡得很沉,什麼也沒聽到。重要的是,每個母親在

孩子失蹤當晚都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什麼?」


  「睡前,這些母親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但是打開門卻什麼也沒有。而在剛睡下時,一

直聽到街上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叫--媽媽!媽媽!」


  「男孩還是女孩?」包大同問。


  「廢話!」萬里無奈地長出一口氣,「幾歲的小孩,聲音哪分得出男女?」


  「還有--」阮瞻接過話來,「有幾個失蹤孩子的父母,聲稱看到過一個奇怪的小女

孩在周圍出現。因為那小女孩比較古怪,所以很有印象。」


  「是張嘉琳?」


  阮瞻點點頭,「沒錯。還有個奇怪的現象--失蹤的都是女孩!」  

--  第十三章 是男是女?


  儘管失蹤的都是女孩,但這個『拐賣兒童的傢伙』還是引起了家有幼兒的家庭的恐慌

,就像小夏的同事王姐,在外出公幹前也不放心把兒子交給保姆,硬要小夏幫忙。


  「你不是和男朋友同居嗎?他又是開酒吧的,那裡夜晚最熱鬧,出事的機率最小,甚

至應該說沒有這種可能,怎麼樣,幫幫大姐吧?」


  小夏不知道該怎麼向王姐解釋她和阮瞻的關係,她很期望阮瞻是她的男朋友,也期望

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問題是現在他們之間雖然有些曖昧,但卻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可

是,聽人家這麼誤會,心裡竟然還是甜甜的。


  王姐見小夏不語,以為她不同意,連忙道,「我只出門三天,陽陽雖然調皮一點,但

你該怎麼管就怎麼管,他白天還要上幼兒園,應該不會干擾你的正常生活。而且小孩子嘛

,睡得早,不會影響你們親熱啦!」


  她神色曖昧,意有所指,害得一貫在感情問題上比較害羞的小夏漲紅了臉,不知道要

怎麼回答。


  她很想幫王姐,想她一個女人,還是個單身母親,能在長空律師事務所這樣首屈一指

的大所成為骨幹力量是相當不容易的,問題是她現在死賴在阮瞻家就罷了,難道再帶個小

孩子去?不過,她一向不善於拒絕別人,現在阮瞻又住去了萬里家,也許應該可以帶王陽

三個晚上。


  「好吧。」小夏勉為其難的答應,「我會拼命保護王陽安全,可是他如果有個什麼小

擦傷--」王姐帶陽陽參加過所裡組織的旅行,那個孩子的調皮是出名的,簡直媲美小惡

魔。


  「沒關係,他沒有點小傷小病的,我倒不習慣了。」王姐苦笑一下,「小夏,那就麻

煩你了。」


  就這樣,下班後小夏先是被王姐拉去吃飯,然後又去她家整理陽陽的東西,回到酒吧

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當她一手牽著一個小孩,一手提著一個大皮箱進入酒吧的時候,

很不情願地聽到整個酒吧都寂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看。


  「岳小姐已經有孩子了啊?想不到這麼大了?」一個女人說。


  小夏沒搭腔,很有無力感。因為她住在阮瞻這兒,看似還和三大帥哥有著很親密的關

係,所以雖然事實上她沒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超過應有的界限,可每天還是要忍受著被

這裡無數女人的妒忌目光所追殺。


  她抬頭看看那三個男人,見他們也是一臉愕然。他們當然知道這不是她的孩子,可是

他們對現在這種情況顯然也很意外。


  「不過,這小丫頭還真漂亮呢!」又一個女人說。


  小夏心裡暗嘆了口氣。王陽是個長得相當可愛的小男孩,粉雕班琢的,特別秀氣,再

加上穿著不分男女的小牛仔服,頭髮留到半長,很容易讓人誤認為是女孩。而且女人嘛,

天生就有一種母性,見到可愛的小孩總不免心生愛憐,每當此時,這小子就會做出令人髮

指的事!


  因為他很驕傲做一個男孩,特別不喜歡人家說他是女孩,所以總會用一個最簡單的方

法來證明。


  果然,還沒等小夏想出什麼法子阻止,王陽已經掙脫了小夏的手,蹦蹦跳跳地來到一

眾時髦的女客中間,笑咪咪地抬頭看著那麼多可愛的阿姨。任她們摸他的小臉蛋,撫他的

小頭髮,摸他的小鼻子,而他自己的小手則快速把褲子、連同內褲一起褪下來,直到鰽




  「看清楚,我有小雞雞,我是男孩!」他驕傲地雙手插腰,挺起胸膛,「阿姨們看,

我真的是男孩,我有證據!」


  眾人沒想到陽陽會這樣,愣了一下,隨著包大同爆發出一陣大笑,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就連阮瞻也不禁莞爾。


  小夏哭笑不得,跑過去想幫他穿上衣服,哪想到這小『人來瘋』靈巧地閃開了,半提

著褲子四處亂跑,硬要所有女人檢查他的『證據』。


  一邊的萬里見小夏追得氣喘,一下把陽陽撈在肩上,「你這小東西現在就這麼癲狂,

長大了可怎麼得了?走,和小夏阿姨上樓睡覺去!」


  陽陽正玩得瘋,當然不肯聽話,無奈萬里力氣太大,他只好乖乖上樓去。然後小夏幾

乎是硬把這小惡魔攏在懷裡,並不停地講故事,武力和智力並舉,才把他哄睡著。王姐說

過,這孩子不容易睡,但睡著了也特別不容易醒,可王姐沒告訴她,只是讓陽陽睡個覺就

讓她心力交瘁、腰酸背痛。


  此時已經是九點半了,門外,傳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小夏連忙從床上起身,打開了

門。是阮瞻。


  小夏壓抑著自己強烈的心跳,反手把門關上,和阮瞻站在黑且窄的走廊裡,「什麼事

?」她問,發現自己的聲音很不自然。


  「給你這個。」阮瞻伸出手,見小夏有點發愣,乾脆把地藏王菩薩的護身符戴在她脖

子上,「我加持了一些力量在上面,現在,除非你自己,沒有人能拿得下來它,也扯不斷

。」


  小夏摸摸那塊溫潤的玉,感覺著上面阮瞻殘留的體溫,「你呢?也拿不下來?」


  「你想要我拿下來嗎?」


  「不想,我要一直戴著。就好像愛我的人一直在我身邊,就好像你--也一直在我身

邊。」小夏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說,但就是覺得心中有一股熱流噴湧而出。她垂了頭,頭

頂幾乎頂在了阮瞻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臟也似乎『砰砰』狂跳著。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臂,只不過想擁抱著他,聽他的心跳罷了,哪知道他像被火燙

到一樣瑟縮了一下,「一會兒我要和包大同出去辦事。」他沙啞著嗓子說,輕輕掙脫開她

,「萬里會留在這裡坐鎮,如果有事就跑下樓去找他。記著,無論出了什麼事,無論有什

麼招喚你,你千萬不要出酒吧的門,記得嗎?」


  「記得。」


  「那回去睡吧,不要怕。我會--」他突然不說了,就那麼靜默地站著,而後猝然轉

身離開,把小夏一個人留在那裡。而他自己,則在脫離了小夏的視線後,在樓梯拐角處倚

牆站立了好一會兒才下樓去。







  「媽媽!媽媽!」一陣刺耳的哭叫,把小夏從睡夢中吵醒。


  房間裡靜悄悄的,因為隔音設備良好,樓下的喧囂聲聽來也極其模糊小夏發現自己是

側身睡著的,面朝向窗戶。夜風把窗簾吹的揚了起來,明顯地看到窗外什麼也沒有,反手

摸摸陽陽,這小傢伙也還好好的伏在她身後。


  也許是噩夢,或許又接受了心理暗示了。阮瞻他們的調查結果說,丟失孩子的家庭,

母親總是聽到有小孩叫媽媽。小陽不是她的孩子,而且還是男孩,應該沒事,一定是自己

亂想!


  「媽媽!」當小夏合上眼睛,準備繼續再睡時,窗外一個小孩的聲音再叫,聽得小夏

的心臟差點停跳。


  她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消,死盯著窗口的地方!


  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因為小夏的屏息和房間的寂靜而顯得格外響亮,一、二、三、

四--


  沒有動靜。


  可是小夏的後背卻感到了一股涼意。好像有什麼在她身後吹風,讓她的汗毛一根根地

豎了起來!她沒敢貿然行動,被單下的手慢慢摸索,感到陽陽的小手就在她的腰上放著,

溫暖而柔軟,並無異常。


  「媽媽!」那聲音第三次響起。而這一次,聲音明明是從房間裡的某個角度傳來!


  小夏大叫一聲跳下床來,立即擰亮檯燈,接著伸手去抱陽陽。然後才一碰到陽陽的肩

膀,就驀然覺出不對勁的地方--陽陽並沒有睡覺,而是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隻小手

伸得直直的,還保持著搭在小夏腰上時的姿勢!


  「陽陽!」小夏下意識地喊了一句。


  陽陽動了。


  他小小的身體慢慢立了起來,眼睛還是看著小夏,只是目光呆滯、空洞、沒有聚焦,

這讓小夏還以為自己身後一定有什麼東西。驀然轉過身去看,卻什麼也沒有,連窗簾都一

動不動。再轉過身,就見陽陽動作僵硬地把小夏睡前折好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身上

,然後彷彿看不見般,摸索著走到櫃子邊。


  看著夢遊一樣的孩子,小夏要捂住嘴才能保證自己不叫出聲!


  陽陽睡在靠近門的一側,此刻正好擋住去路,讓小夏無法下樓去求救,而小夏也不敢

大喊大叫,生恐強行喚醒夢遊中的陽陽,會給他帶來生命危險。


  只見陽陽摸索了一陣,慢慢把櫃門打開。櫃門上,掛著一整面鏡子,隨著陽陽定定地

站在那裡,鏡子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身影。


  秀氣的五官、半長的頭髮,正是陽陽的臉!然而眼神卻不是他的,那眼神有如受驚的

小兔子一樣,無辜、驚恐、還帶點好奇,根本是小童沒有變化前的眼神!


  小夏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想試著把陽陽從鏡子前拉開。一步又一步,她

慢慢向鏡子前蹭!


  而隨著她的走近,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知道那該是她自己,可是,那不

是她!特別是那雙眼睛,像是硬安裝上的,一點沒有生氣,就像兩個玻璃珠!而且只一閃

之間,她的臉模糊了起來,整個身體成為了一個黑影,鏡子裡再沒有岳小夏,只是一個黑

色的人形!


  她咬緊打顫的牙齒,眼睛盯著鏡子,手慢慢摸向陽陽的肩膀。鏡子中,黑影也同時伸

出手,但抓向陽陽的速度顯然快了很多,嚇得小夏立即住手,生怕有什麼異物藉自己的手

傷害孩子!


  「媽媽!」鏡子裡的陽陽突然叫了一聲。


  話音才落,鏡子外的陽陽再一次的動了。因為距離太近,小夏親眼看到他雖然慢慢的

離開,但鏡子裡的影像卻沒走。陽陽的臉,小童的眼神,而且在裸露的皮膚上釘滿了袑

斑斑的鐵釘!


  這是誰?陽陽?小童?還是別的什麼孩子?阮瞻的家是一個非常強的防護陣法,而且

他的法寶也在這裡,沒有什麼能不露聲色地闖進來,那麼這個藉鏡子來傷害陽陽的究竟是

誰?


  小夏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解決現實中的事。眼見著陽陽打開門,走了出去,她略

微安了點心,一邊警惕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跟了出去。陽陽要想出去,必須經過樓下的大

廳,那兒不僅有很多人,萬里也在,所以一定不會出問題!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想,陽陽慢慢走到樓梯口,剛要下樓,卻忽然抖了一下

,像是被什麼人拉了一把,然後驀地轉過身來,速度極快地跑回房間去!


  小夏追了過去,但才一到門口,就感到一陣涼風迎面吹來,門在她的面前『砰』的一

聲關上。她用力去推,門竟然從裡面鎖上了!她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明白那個拐帶小

孩的東西要從窗口帶走陽陽!


  「萬里!」小夏跑到樓梯拐角處叫了一聲,接著馬上又『噊噊銦z地跑上樓去。


  樓下的萬里聽到她的叫聲,立即意識到出了狀況,雙手一撐就從吧台躍了出來,頭也

不回地向樓上跑,一到樓上就見到小夏在拼命撞門。


  他二話不說,一把拉開小夏,對著門用力踹了幾驉A三、兩下破門而入,剛好來得及

把已經爬上窗台,預備向下跳的陽陽抱回來!


  「媽媽!」陽陽喃喃地叫,眼神還是呆滯的。


  萬里對小夏擺了一下手,小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照做,鎖緊了窗戶,並且把

那個沒有封蠟的殘裂幡擺放在窗台上。


  同時,萬里兩步跑到了門邊,堵住了出口。


  「媽媽在哪裡?」他輕輕地問,聲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媽媽帶我去找小朋友玩。」陽陽一邊說,一邊在屋裡轉圈,「好多好多小朋友啊!




  「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好多--好多--女孩子!」


  「陽陽是男子漢,不和女孩子玩。」萬里繼續誘導,「他們一定以為陽陽也是女孩子

!」


  「我是男孩子!」陽陽臉上仍然沒有表情,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但語氣很生氣,「我

有小雞雞,我是男孩子!不信你們看!」


  他說著就去脫小褲子,但此時他不清醒,還在走著,所以一下把自己絆倒了,因為正

走到床邊,頭一下子磕到床頭桌的桌角上,豋時暈了過去,鮮血也從額頭流下!


  同時,鏡子『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3 PM
第十四章  背後有人


    「天啊!他流血了啦!」小夏撲過去把陽陽抱在懷裡,又是緊張又是心痛,眼淚都要

掉下來了。


  「總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強!」萬里噓了一口氣,想想剛才的情況,感覺有些害怕




  如果不是他恰巧知道陽陽心理最強烈的念頭--就是對男性身分的認同,他可能無法

把陽陽從這麼深的催眠狀態中喚醒,就算硬攔住他,也可能嚴重傷害他的身體。


  不過說起催眠的話,假如是專業的醫生來進行,也要醫患接觸才行,再高明的催眠術

也不可能只憑藉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就控制別人,況且那聲音還只有孩子的母親,現在應該

修正為守著孩子的女性才能聽到,所以這明顯是起到催眠作用的邪術,或者說是攝魂術。


  「他不會死吧?」小夏見陽陽還不醒,「他撞傷頭的時候--」


  「放心,我很有把握,當時他已經不再想找那些女孩子們去玩了,所以他正處於甦醒

的狀態。」萬里安慰小夏,「他只是撞昏了。」


  小夏撫了撫陽陽的額頭,見上面的小傷口已經不怎麼流血了,稍微安了一點心,「可

是就算是撞傷,也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才好,但阮瞻說過晚上不讓我出酒吧的門。」


  「這不難,我也是醫生啊,雖然是心理醫生。」萬里把小夏從地上拉起來,讓她坐到

床上,「你不要抱他那麼緊啦,那樣他會透不過氣的。」


  小夏茫然的鬆開手臂,看著萬里給陽陽做些簡單的檢查,不知作什麼、說什麼才好。


  「沒事,真的只是昏過去而已,脈搏、呼吸很正常。你看,他的小腿還蹬我,證明腦

細胞活躍,又做新夢了。」萬里把陽陽平穩地放在床上,「你如果實在不放心,天亮後我

們去兒童醫院給這色小子檢查一下好了。」


  「真的沒事嗎?」


  「不相信我的醫術嗎?」萬里拍拍小夏的手,「怪不得你一直備受小孩子和小動物的

喜愛,愛心真是真摯豐富。」


  「別開玩笑!」


  「沒有,我是說真的。不過,現在你穿好衣服和下樓去,把這個色小子也帶著。那個

想拐帶小孩的東西再厲害,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行事。」萬里環視了一下房間,「他們進

不來這裡,過這防守大陣也防不了聲音。」


  小夏點頭答應,站起來去衣櫃找衣服穿,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那面鏡子。此時,鏡子

已經如一塊鐵板一樣反射不出任何景物了,中間那條猙獰裂縫上不知何時滲出了一些血一

樣的東西,這些液體蜿蜒地流過鏡面,形成了兩個歪斜的大字--好陣!







  在陽陽身上,小夏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神經大條。


  這小子的頭上頂著一道血口子,竟然還能一覺睡到天亮,早上起來除了撫撫頭,彷彿

點事也沒有發生過,還對自己頭上的傷有些洋洋得意。


  不過小夏是替王姐看小孩,所以難免膽顫心驚,於是堅持要去醫院檢查一下。陽陽很

高興不用去幼兒園,相當配合地吃了很大一頓早餐,然後一路蹦蹦跳跳的和小夏來到了兒

童醫院。


  這天早上,因為萬里要上班,包大同要和他遠在天涯海角雲遊的父親網聊,所以只好

由阮瞻陪著小夏和陽陽。


  兩個人牽著一個小孩步行到醫院,好像一家人一樣,這讓小夏的心底一直有一種隱密

的快樂。而阮瞻雖然也很珍惜和小夏在一起的時光,可是心裡卻裝著更重的心事。


  昨晚的事他已經聽說了,但沒想過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竟然能夠通過聲音和鏡子

達到目的,看來他的防護陣法還是要改善一下。而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呢?


  失蹤的一直都是小女孩,這次為什麼選陽陽下手,因為他長得像女孩,還是因為小夏

的緣故?鏡子上的血和小夏的手被劃傷有關係嗎?


  假如有關係,就證明呂妍母子有問題。可是他昨晚一直守在呂妍家門口,從窗子能看

到那對母子的行動,他敢肯定他們從沒有出去過!


  難道他們法力高到可以遙控?或者,在背後作怪的另有其人!比如,那個『張嘉琳』




  這是可能的,因為昨晚他們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妖邪之氣,所以包大同一直滿城亂跑

的去追蹤!儘管最後一無所獲,但至少可以肯定確實有妖邪之物在城裡作祟。


  「我要怎麼和王姐說?」小夏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有些懊惱,「人家信任我,把

孩子托付給我,我卻讓陽陽的腦袋上破了一條出血的傷口,這才是第一天哪!」


  「醫生不是說雖然看著可怕,但不會留下疤痕嗎?」阮瞻安慰著。


  此時陽陽被護士帶去做腦部CT掃描了,看有沒有腦震盪什麼的。


  「話是如此說,可是--」小夏抬頭看看阮瞻,眼神中滿是不安,「我懷疑昨晚的事

不是針對陽陽,是因為我。如果是這樣,那今晚危險還會來的。」


  「不要把什麼事怪在自己頭上。」阮瞻溫柔地安慰著她,「在你知道這件事情前已經

失蹤了那麼多的小孩,你並不是主因。這件事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我會保證幫你把陽陽

安全送還到他母親手裡。」


  「可是這件事還是要解決啊,不然還是會有小孩失蹤。」


  「有我。」阮瞻拍拍小夏的頭,「放心,有我在!」


  一瞬間,小夏迷迷糊糊的,感覺這情景如此熟悉,好像在夢裡出現過一樣,雖然她什

麼也記不起來。


  「怎麼了?」阮瞻見小夏臉色發白,擔心地問。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頭疼而已。」


  「那我去拿藥,你乖乖坐著休息。」阮瞻站起身來,從小夏手中拿過單據,轉身走入

人群之中。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小夏長出了一口氣,忽略掉因努力回憶而恍惚的大腦,知道她將

會等上半天。這是一家全市有名的兒童醫院,每天來就診的人很多,掛號、看醫生、批價

、取藥,沒有一樣不需要排隊的。不過坐的時間長了,她感覺有些無聊,於是就東瞧西看

的。看著看著,她就感覺有人注視著她,扭頭一看,就看見走廊的拐角處有一顆小腦袋探

了出來,額頭上貼著一塊有卡通圖案的紗布,看到她發現了,笑著跑開了。


  這小東西精力旺盛到如此地步,看來身體應該沒有大礙。在路上時,因為阮瞻一直沉

默,顯得比較冷酷,所以他還比較老實,現在見阮瞻不在,他又開始調皮了。


  「陽陽,別亂跑。」小夏忍不住叫了一聲,但見走廊裡的人都看向她,知道在醫院不

能喧嘩,只得起身去追。


  哪知道陽陽故意要和她玩捉迷藏,又滑溜的像一條小魚一樣,『咯咯』笑著,在醫院

地形複雜的走廊裡竄來竄去,讓小夏就是捉不到他。


  「好小子,你等著,看阿姨捉住了你,怎麼收拾你!」陽陽的行為勾起了小夏心中的

孩子氣,她咬牙切齒的挽挽袖子,一直追陽陽到了住院區的後門大廳。


  只見陽陽身穿牛仔服的小身體一閃就隱沒在門後,但還是露出了一點藍色,顯示他就

躲在那裡。


  果然是小孩子,根本沒有心機,連使個小詭計都那麼可愛!


  小夏心想,微微一笑,假裝四處亂找,慢慢蹭到門口的台階上,然後猛地跑進後廳去




  沒有!


  她明明見到那藍色的一角就在門邊停留著,根本沒動過,怎麼會沒有?!而且不僅是

沒有陽陽,整個住院區後廳一個人影也沒有,雖然是大白天的,但還是讓小夏感覺到了莫

名的緊張。


  她立即決定離開,但才一轉身,一面鏡子就映入了眼簾,或者說是她的身影進入了一

面落地鏡!


  她是直接衝進來的,以為陽陽就在左手邊的門後,那一側還有逃生梯,而正對面的是

一條黑且靜的走廊,右手邊她並沒有注意過,現在才知道,那一側有一面大鏡子,正對著

逃生梯!


  可怕的是,她在鏡子不只看到自己,還有一個孩子就站在她身後,正在慢慢探出頭來

--復古的碎花連身裙、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正是張嘉琳!


  本能的,她回過頭去看,可是身後什麼也沒有。但她再看鏡子,卻發現那女孩已經開

始往她的背上爬了!她嚇得反過手去抓自己的背,手中什麼也沒有抓到,可鏡子中的小女

孩卻仍然在繼續!


  「南無地藏王菩薩!」驚恐之中,她大念了一聲。


  眼見著一道黃光閃過,背上的小女孩消失不見了,可在身體的另一側卻傳來另一個聲

音!


  阿--姨--


  小夏下意識地望去--黑暗的走廊中,亮起了一盞盞熒光小燈,這些小燈是一對一對

的、閃爍著,慢慢向前移動。走近些,小夏駭然發現那不是燈光,而是一雙雙孩子的眼睛

!許多許多的孩子,許多許多的眼睛!那些孩子的眼睛有如夜間的野獸一樣明亮,臉上和

身上卻血肉糢糊,嘴裡卻還顫微微地叫著--


  阿--姨--


  這麼多次遇險的經歷了,小夏卻頭一次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但她還是拼命催促

自己逃開!她兩、三步跑出後廳,想順著原路跑回去。


  她不知道遇到的是什麼,但是這是白天,竟然還讓她遇到這種事,她不明白是為了什

麼!


  「小夏阿姨!」一聲哭叫從她身後傳來。


  她聽得清楚,是陽陽。轉頭一看,見一排車庫的陰影下,陽陽被那個『張嘉琳』拉著

,不停地哭叫,小手向她伸著,小臉上滿是驚恐和淚水,彷彿要讓她救他!


  小夏一急,立即想跑過去,但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陽陽頭上那塊包紮傷口的紗布並沒

有卡通圖案,那不是陽陽,是幻術!


  想到這兒,她轉向要跑。可是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憑空而來,拉住她的手,把

她扯得轉了一個圈,直直地奔向一個白色的小門,連一點掙脫的機會也不給,直接把她扯

了進去,而後重重關上了門!


  停屍房!


  一進門小夏就知道這是哪裡。不僅因為那特殊的消毒水和腐臭的混合味、那兩排金屬

的櫃子、還有中間那四輛並排放著的手術車。車上蓋著白色的被單,單子下起伏的人體,

都證明了她的判斷!


  小夏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慢慢向後退著,盡量放輕步子,可是還沒等到她蹭到門

邊,面前一張手術車上的白單子突然動了一下!


  喵--


  突如其來的貓叫後,一條黑影向小夏撲來。她下意識地閃躲,只覺得手上一熱,那隻

受傷的手再一次被重重抓傷!而那隻黑貓卻在這一抓之後,『嗖』地一下鉆到了另一張車

下!


  哪來的黑貓,據說,屍體下竄出黑貓的話,是會乍屍的!


  『噹』一聲,一張停放得好好的手術車輕輕碰撞到金屬冷櫃上,發出一聲奇異的脆

響。緊接著,白單下的物體以極慢的速度慢慢抬起,有兩輛上的屍體還是兩側同時抬起!


  小夏連大氣也不敢出。她聽人說過,這時候不能跑,不能大呼吸,因為乍屍的屍體是

隨風而動的,假如沒有動靜,他們就不會被驚起來,所以她要極其細的呼吸,絕對絕對不

能動!


  四輛車上的屍體慢慢立起來了,被單也隨之落下。小夏看清那是兩個血肉糢糊的年輕

女人,而那兩輛雙側翹起的手術車上,則是四個同樣猙獰可怕的小孩屍體,他們是被腳對

腳地安排在同一輛車上,此時正直挺挺地面對面坐著!


  不要動!不要動!不要呼吸!不要呼吸!


  小夏不斷地提醒自己,同時一厘米一厘米地向門邊蹭--


  然而突然,她感到左上方有什麼不對勁,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盯著她!那感覺如此強

烈,讓她覺得自己整個左邊的身子都涼透了,彷彿那個盯著她的東西近在咫尺!


  慢慢地,她轉過頭向上看去。


  左側的冷櫃上面垂下來兩條白白的細腿,在上面,一個小女孩青白的小臉笑嘻嘻的對

著她,看樣子坐了好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4 PM
第十五章 五行禁法


  張嘉琳!


  儘管小夏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擅動,可是這意外還是讓她不自禁地輕叫出聲,並本能地

向後猛跳一步。幾乎是同時,耳邊『咚咚咚』地傳來幾聲悶響,那些隨風而起的屍體紛紛

跳落到地上,並向著有人類呼吸的地方跳了過來!
  來不及呼救,慌忙之中,小夏迅速趁他們合圍之前跑到右邊。那裡有一根鐵短棒,大

概是為了幫助開啟不靈活的冷櫃之用的,她聽人家說過,乍屍的時候,只要讓他們掐到什

麼圓柱形的東西,他們或許會住手!


  耳後『忽』地襲來一股冷風,小夏頭也不回,反手把那鐵棒向後一扔,只聽一聲刺耳

的指甲劃過金屬的聲音,第一個追上小夏的年輕女人的雙手死死抓住了那根鐵棒,血肉之

軀的五指已經深深插入了堅硬的鋼鐵之中!


  她裸著身體,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因為失血而呈現出的粉紅色肌肉外翻

著,腸子也甩在外面一部分,其餘的地方全部焦黑著,死狀極其殘酷!


  她的樣子又可怕又噁心,驚得小夏在躲避第二具驚屍時慢了半拍,人雖然撲倒在地,

險險的避開這一擊,但肩膀卻被因異變而變得異常尖銳的爪子帶了一下,豋時又痛又麻!


  不過她沒有時間看一下自己的傷口,趁倒伏在地之機,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臨近的一輛

手術車下!


  驚屍和殭屍一樣,不能彎腰,所以藏在床下就能躲避他們一陣,拖延一些時間,只要

她多堅持一陣子,就算現在是白天,醫院裡也是人滿為患,阮瞻也一定會發現她不見了,

會來救她的!


  PPP--


  頭頂上的重響表明那兩具驚屍已經跳上了手術車,並用力跺著腳,似乎要把這車踩碎

,而從地面和車體的震動來看,這只是早晚的事!


  掛在手術車上血跡斑斑的白布單令人膽戰心驚的一點點向下掉,在小夏緊張的注視中

,終於徹底落在了地上。露出後面遍佈血跡的八隻小腳丫。在布單落下的一刻,齊齊的向

前跳了一下。


  小夏這才注意到手術車很高,而那四個孩子都很小,如果她躲在車下對那兩具成年驚

屍來說是看不到的,但在這四具小驚屍面前根本無所遁形!何況,車子馬上就要散架了!


  小夏屏住呼吸,一邊摸索著一直背在肩上的背包,一邊慢慢向後退。她的行為令她的

熱力和人氣一瞬間有些微弱,讓那六具大小驚屍有些疑惑,暫時失去了目標。但小夏不可

能永遠不呼吸,就在她的後背抵上牆壁的一刻,終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而這也同時給

了驚屍們信號!


  『呼』的一聲,兩具在上,四具在下,驚屍們以人類不能有的速度和力量齊齊向小夏

跳了過來,如果以這種狀態落在小夏身上非踩死她不可,就算有幸不死,那四個矮小的孩

子驚屍也會掐死她!


  電光火石間,小夏猛地舉手,把符咒猛地一丟,大喊一聲,「南離天火,化三昧,煉

!」


  包大同說過,分不清什麼符咒配什麼心法不要緊,只要在拿符咒時心裡默念一遍心法

,手裡感覺熱乎乎的就一定是金木水火土中的『火』。同理,感覺軟軟的是『水』;感覺

涼涼的是『金』;感覺硬硬的是『木』;感覺粗糙的一定是『土』!


  她的五行禁法是學自包大同,從沒用過一次,完全是現學現賣,但除此之外,她也沒

有其他自保的辦法。這種法術的符咒是包大同畫的,咒語她也不熟悉,現在能流利的講出

來,是因為她在向後退時在心裡默念了好多遍!包大同還說過,使用這五行禁法時,水平

強的能傷敵於無形,因為天地萬物都脫離不了這五行屬性,連人的命格都與此有關,如果

水平差,也能在敵人面前形成無形結界,暫時保住施術人!


  她期望會有效果!


  『P』的一聲,那符咒在她出手的一瞬間燃燒了起來,變成一團小火球飛了出去。只

是--小夏雖然扔出了符咒,但是她手法不對,一味用蠻力,所以那張紙並沒有飄遠,所

以那火球在她面前一尺處落下,反而嚇了她一跳。


  但饒是如此,她的舉動還是起到了阻擋作用,雖然法力微弱到可以不計,卻仍然讓六

具驚屍頓了一頓,給了她逃出合圍的時機!


  只有三秒鐘!


  她迅速站起來,從冷櫃和手術車的縫隙間衝過去,一邊跑,一邊又拿出一張符咒,感

覺軟軟的,於是在意識到後面追兵已到時,又一次使用五行,「傾盡三江,浪滔天,困!




  一瞬間,她感覺一股水氣迎面而來,後面追擊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只是她的法力

太弱了,儘管不斷的拋出符咒,並配以相應的心法,但對驚屍卻只能起到暫時的阻擋作用

。好像她拿著一只遙控器,她按下按鍵,追擊的畫面就會定格;只要她一鬆開,驚險場面

還要繼續下去!


  「借地五方--移三山,鎮!」土禁法,它絆倒了後面的六具驚屍。


  「乙木青龍--畫萬劍,斬!」木禁法,但在使用這個禁法時,不熟悉的心法咒語使

小夏結結巴巴的。


  「金剛護體--佛光映--那個那個--破邪!」金禁法,情況的緊急已經讓小夏語

無倫次了!


  眼見著符咒越來越少,可她和驚屍的距離就是拉不開,小夏不禁分外焦急。而此時,

一直坐在左側冷櫃頂上的『張嘉琳』突然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會些法術,這可好玩啦!」她童稚的聲音卻說著惡毒的話。


  小夏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她天真的臉龐上,同樣有著成年人般的眼神,此刻面對

著小夏,一瞬間讓她感覺到其中包含著算計、精明、惡意和嘲笑,甚至一點妒忌和必殺她

而後快的狠毒,相當複雜。尤其是青白小臉上那副看猴戲般的表情,讓小夏心中的驚恐一

下子轉化為了憤怒!


  伴隨著『張嘉琳』清脆的笑聲,小夏用火禁法再一次閃躲過了驚屍的襲擊,一邊圍著

屋子亂跑一邊大聲道,「少得意!阮瞻會來救我的!然後他會滅了你,他無所不能!」







  就在小夏第一次使用五行禁法的時候,阮瞻剛好發現了她的失蹤。


  本該坐著小夏的位子上,此刻卻坐著一位懷抱嬰兒的年輕父親。而此時陽陽已經做完

腦部掃描,正被護士送回來。


  「小夏阿姨呢?」阮瞻問。


  陽陽高高地仰著頭,老實的搖搖腦袋。在他小小的心裡,認為面前這個叔叔太嚴肅了

,在他面前還是不要調皮,老老實實為好。


  阮瞻蹙緊了眉頭,知道小夏不會無緣無故就離開,現在情況相當不妙!


  其實他和小夏間本來有心靈感應的,當時在洪清鎮裡,無所顧忌的感情讓他們彼此心

靈相通,可是為了斬斷這一縷情絲,他消除了她的記憶,不知為什麼,這種感應也好像消

失了一般。現在她不知道去了哪裡,遇到了什麼,他卻感應不到她在哪裡,對此他追悔莫

及。


  冷靜!冷靜!


  他逼迫著自己,同時腦筋迅速轉動。


  一般而言,魂體是不能在白天、或者人多的地方出現的,這就是人們認為白天和人群

聚集的地方比較安全之所在。可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他們面對的妖邪至少有三百年以上

的道行,也就是說已經修煉成鬼妖。這樣即使在白天,它只要找到陽光不直射並並且陰氣

重的地方就可以出沒,小夏在呂妍家門口的舊車棚見到那個叫張嘉琳的妖邪就是如此。


  而據他猜測,現在這些怪事的發生,最可疑的人就是呂妍母子和『張嘉琳』,但可惜

的是,每次發生狀況時他都不在,而且他們的監視活動也沒有什麼進展,懷疑並不能轉化

為確定。假如小夏的失蹤與這三個人中的一個有關,那麼一定是『張嘉琳』做的。很簡單

,從時間上看,此刻包大同一定和他老爹網聊完畢,現在會身在呂妍家,幫助這個可憐的

寡婦兒童用品店開張的事。他人雖然看來嘻嘻哈哈的,可是很機靈,那對母子就算是法力

高強的鬼妖,也不可能當著包大同的面作怪。


  這裡是醫院,小孩出現不會起任何人的懷疑,特別是考慮到她會變化及其施展幻術的

情況下。而在排隊取藥時,通過其他人的討論,阮瞻還聽到了一個對他的猜測更加不利的

情況。


  今天早上,靠近兒童醫院的一家鋁粉廠突然發生鍋爐爆炸引起的連環爆炸,而這家鋁

廠的廠區內就有自辦的職工幼兒園,偏偏鍋爐房離幼兒園最近,所以那裡的損失最為慘重

。現在醫生們大多還在急診區進行搶救,所以門診這邊會格外忙碌,病患也越積越多。


  重要的是,這次爆炸很劇烈,傷亡慘重到停屍間都放不下遇難者的屍體,要用手術車

來應急的地步!


  想到停屍房,阮瞻的心一緊,明白假如發生什麼,一定會是在那裡!


  他一把抱起陽陽,把他放在一個空下來的空位上,趁人不備在椅背上畫了一個符咒,

還在陽陽頭上的卡通紗布畫了一個,「聽我說陽陽,你是男子漢嗎?」


  陽陽聽到這個,很鄭重的點頭。


  「那好。叔叔有事要離開一下,你就坐在這裡,無論誰叫你也不要離開,哪怕是小夏

阿姨,哪怕是你媽媽!」他握著陽陽的小肩膀說,「男人說話要算數,寧死也不背叛諾言

,你能答應嗎?」


  「有大老虎咬我,我也不能離開嗎?」陽陽認真地問。


  「不能離開,而且叔叔在你身上放了小火苗,大老虎咬不到你。告訴叔叔,能做到嗎

?」阮瞻焦急萬分地等待陽陽『思考』。


  「好吧。」陽陽終於重重的點頭,阮瞻立即站起身來,向走廊的那一側跑去!


  走廊的這一側能通向後面的住院區,一邊情況下,停屍房都會在整個醫院的後門處,

距離車庫、鍋爐房什麼的不遠。


  阮瞻一邊跑一邊判斷著路徑,當他跑到住院樓的後門,明顯感到了一股陰氣,雖然已

經散了,但他還是確定這裡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而遠處,一個白色的小門刺目的出現,

門上有一盞長年亮著的紅色小燈,明顯說明那就是他要尋找之地。


  而車庫的陰影下,站著一個小女孩!


  張嘉琳!


  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想要馬上和她鬥法,不讓她再去禍害那些無辜的孩

子、那些無辜的家庭,可是另一個聲音提醒他,救小夏要緊!那是他最重要的,他寧願失

去全世界、背叛全世界,也不願意她受到一點傷害!


  只有一秒鐘的時間讓他做出決定,而這個決定根本是不必要做的,他的心早就為他做

了選擇!所以他理也沒理那個一臉挑釁的妖邪,只是把靈力集中在天眼之上,仔細看了『

張嘉琳』一眼,然後一手劈出一掌,另一隻手虛空畫符,直接來到停屍房前!


  這一掌是最近根據父親教給他的口訣研習出來的,看著平淡無奇,實際上當掌風到達

敵人面前時,凝聚在一起的靈力會突然散開,從四面八方打擊對手,令對手很難躲避。而

今天他第一次使用,就見『張嘉琳』急忙比劃了一個手勢,她的身體立即後退了好幾米,

像幅畫一樣貼在牆上,讓掌風失去目標,沿牆面一掃而過!


  沒有打中!而同時,張嘉琳設置在停屍房前的禁制也沒擋住阮瞻,讓他一個火手印就

把本來關得死緊的門解決了!


  氣憤的冷哼聲從身後傳來,阮瞻根本不理,一腳踏入停屍房,見另一個『張嘉琳』坐

在冷櫃之上,正看著小夏疲於奔命地躲閃,而一具小驚屍已經追上了小夏的腳步,正揮手

向她的腿抓去。


  阮瞻想也不想,一手伸兩指指向『張嘉琳』,一手再次虛空畫了一個拖長尾的符咒指

向那六具圍攻小夏的驚屍!


  『哧』的一聲和『P』的一聲同時響起,指向『張嘉琳』的手指上激射出一道白色光

芒,穿透了她的身體,眼見她迅速變得透明,而後含怒消失,而另一隻畫符的手則飛出六

點星火,分別擊中驚屍的腦後,讓他們突然定住,而後委頓在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6 PM
第十六章  討論(上)


  只一眨眼的時間,剛才停屍房內『熱鬧無比』的追逐場面已然停止,整個空間寂靜得

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


  阮瞻邁過倒在地上的六具屍體,把跌坐在牆角的小夏扶了起來。她沒有哭,可是劇烈

地顫抖著,顯然驚懼未過,一隻手還死死抓住最後一張符咒。


  「這個--是火符。」小夏無意識地念叨著。


  「我知道,我知道。」阮瞻拉起小夏的手,溫柔地掰開她握得發白的纖指,把那張符

咒拿開,然後把她抱在懷裡,極力安撫著她的情緒,讓她放鬆,心疼她必須面對的一切。


  她是膽子小、八字輕的人,可是這一路走下來,她竟然可以在橫死的驚屍的追擊下堅

持那麼久,實在是不容易!那要經過多番痛苦的磨練才辦得到。其實她從未主動招惹過任

何東西,可為什麼邪祟總是找上她呢?到底是她帶給他麻煩,還是他拖累了她?或者是他

們天生的命運不可分割?


  「我要嚇死了!」小夏在阮瞻的懷裡低聲咕噥了一句。


  在他的懷抱裡,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迅速平靜了下來,已經不再發抖。只是,

這感覺為什麼這麼熟悉?好像他曾經這麼擁抱過她,也許還更加熱烈地對待過她?可是為

什麼那情景那麼模糊呢,是因為一切都發生在夢裡嗎?是因為她太渴望他的愛了嗎?


  「來,握著我的手就不怕了。」阮瞻放開小夏,「現在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去接陽陽,

那妖邪沒有傷了你,很有可能對他下手。」


  陽陽的名字讓小夏『啊』地叫了一聲,驀然想起還有個孩子需要她保護,現在不是風

花雪月的時候。她焦急地向外跑,卻被阮瞻一把攔住。


  「別忘了隱身。」阮瞻在小夏的額頭上輕輕畫著。


  小夏心裡鄙視了自己的魯莽一下。明白停屍房此刻已經如同戰場一樣,如果證實沒人

來過這裡,那麼這場面頂多會被當成靈異事件流傳一陣罷了,但如果有人發現他們曾經在

這裡出現過,麻煩可就大了!


  畫符完畢,阮瞻帶小夏一步踏回門診部一處偏僻的角落,見左右無人,撤掉了隱身符

,然後到走廊去接陽陽。一拐過樓梯,一眼就見到陽陽坐在椅子上,後背緊貼著椅背,一

副倔強的模樣。


  「陽陽,你沒事吧?」小夏拉著他的小手問,哪知道陽陽甩脫了她的手,警惕地望著

她。


  「陽陽了不起,是個男子漢!」阮瞻撫撫他的小腦袋,不著痕跡地把先前畫的符撤掉

,「不過現在這個是真正的小夏阿姨,不是壞人扮的。來,我們先離開這裡。」他伸手抱

過陽陽,帶著小夏到醫院對面的街心公園坐了坐。


  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小夏心安了一點,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噩夢。而此時,陽陽對

她的戒備也不那麼強烈了。


  「剛剛有壞人扮我,欺負陽陽嗎?好吧,等我們再見到這個壞人就打他!誰叫他是壞人

!」小夏把陽陽抱在自己膝上,感覺他緊繃的小身體在她呢喃的軟語下和輕吻下逐漸變得

鬆弛下來。


  陽陽把頭湊近小夏的脖子,用力吸了一下,然後又響亮地印上一個吻,癢得小夏不禁

笑了起來。


  一旁的阮瞻看到這個情景,心裡不斷罵著自己,因為他竟然妒忌陽陽和小夏那麼親暱

,雖然這小子只有五歲大。


  「這是幹什麼呀?」小夏問陽陽。


  「我在聞小夏阿姨的味兒。」陽陽認真地說,「小夏阿姨身上甜甜的、香香的。」


  「所以知道我是真的吧?原來陽陽是屬小狗的。」小夏撫撫他額頭上的卡通紗布。


  剛剛『張嘉琳』一定是幻化了陽陽的形象來引誘她,幸虧她認出了紗布上的不同,不

然還不知道會被帶到哪裡。從某種程度上,這這孩子也幫了她啊!


  「發生了什麼事,告訴叔叔。」阮瞻坐在小夏的身側問。


  「我是男子漢,說話算數,不離開椅子!」一提到這個,陽陽畢竟還是個孩子,禁不

住委屈起來。


  「然後呢?」


  「然後有個護士阿姨來,要帶我去找叔叔。我不肯,她很生氣,想打我,可是沒打到

!」


  「再然後呢?」


  「然後媽媽和小夏阿姨都來了,說要回家。我說要等叔叔啊,媽媽和小夏阿姨就罵我

不聽話,說要放狗咬死我!」


  「媽媽和阿姨同時在嗎?」


  陽陽用力地點頭,「狗好大哦,牙齒那麼長。」他誇張地伸長手臂,「可是我是男子

漢,我不怕。」


  「結果呢?」這回是小夏好奇了。


  陽陽『咯咯』地笑了起來,好像很開心,「狗狗頭上長了一個很大的火球喔,燒得它

一直跑一直跑,不見了。」他把阮瞻留下的防護符咒所形成的火看成了那隻幻狗身上長火

球。


  「然後假的小夏阿姨和媽媽,我是說壞人扮的那個,也跑了,是嗎?」阮瞻再問。


  陽陽又一次用力點頭,表示阮瞻猜得正確。


  「那麼小夏阿姨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香香的,那個壞人身上是什麼味兒,陽陽記得

嗎?」


  這一次,陽陽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懂,阮瞻只好重複了一遍,但陽陽還是表情茫然

,顯然以他那麼小的年紀,對味覺的記憶不是很深。而且,他很快被一隻蝴蝶吸引了全部

注意力,掙脫開小夏的懷抱,跑去追了。


  「可以讓他單獨跑開嗎?」小夏擔心地問。


  「有我在,不會出事,讓他玩會兒吧。這麼好動的小子,被捆了一早上了。」


  聽阮瞻這麼回答,小夏放下心來,和阮瞻一起靜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陽陽這

麼快就忘記了一切,快樂的跑來跑去,心裡有一種奇怪的甜蜜感。幻想著如果有一天她能

這樣,和自己的老公、孩子這麼平靜幸福的生活該有多好,當然那個老公要是阮瞻才行。


  她望著不時過往的行人,心想為什麼沒有人誤會他們是小夫妻帶著孩子出來呢?電影

裡都會現這樣的情節,有一個好心且多話的人出現,羨慕地問起這個問題。這會讓男的尷

尬,女的嬌羞,然後藉機會使雙方的感情更進一步。現在為什麼沒有人來做促進她和阮瞻

關係的好事呢?


  她心裡抱怨著,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草坪,期望有這樣的天使出現,但她還沒見到天

使,就見到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惡魔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倒在地,臉孔正好扎到

樹窩兒裡,也許是園丁剛澆過水的緣故,弄得他一臉濕泥。


  阮瞻快步走過去把陽陽拎了回來,小夏則掏出紙巾幫他擦。可是才把他的嘴巴從爛泥

中拯救出來,他就忙著對阮瞻說,「叔叔,我想起剛才那個壞人身上的味兒了!」


  「什麼味?」阮瞻急忙問。


  「爛泥味啊!」陽陽笑了起來,再次想掙脫,卻被小夏死死拉住。


  「你給我站住,還沒擦乾淨哪!」


  「男子漢不能撒謊喔!」阮瞻再問。


  「我沒有騙叔叔,就是爛泥味嘛!」陽陽有點不高興,噘起了嘴。


  「好吧,我道歉。」阮瞻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小夏和阮瞻帶著陽陽在公園消磨了一個上午,中午在外面吃過午餐後才回去。這時,

學雷峰的包大同已經回來了,下午沒有病人,但要到學校去講課的萬里順道回來打聽情況

,所以他們幾個人把已經睡著的陽陽安置在目力所及的一張長沙發上睡覺,大人們則都圍

坐在吧台邊上『開會』。


  「來,哥哥抱一下,受了那麼大的驚嚇。」聽小夏說完在醫院的遭遇,包大同對小夏

伸出了雙臂。


  「你就噁心吧!還『哥哥』?」萬里見小夏向後縮,和她換了個位子,「把全世界的

人全噁心死了,就剩下你一個人活著好了。」


  「那倒不必。」包大同痞痞地笑,「女人不用死,男人全死光好了。當然,我老爹得

留下。」


  「慢著。」阮瞻打斷兩個人鬥嘴,眉頭鎖得死緊的望著小夏,「你說,你的肩膀讓驚

屍掃了一下,當時熱辣辣地疼?」


  見阮瞻注意到了別人沒注意到的細節,小夏感到很窩心,「是啊。不過奇怪的是,後

來我發現衣服都沒有破,而且也不太疼了,只是有點癢,我想--」


  她話還沒說完,阮瞻就突然衝了過來,粗魯的一把撕開她的衣服,露出她整個雪白的

左肩。小夏被他突然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只是本能地按住衣服,確定保住左胸地春光沒

有外洩。


  「哇,傳說中的人狼!」包大同叫了一聲。


  「別廢話!過來解屍毒!」阮瞻繞到小夏背後,連她的手臂一起攔腰抱住,讓小夏向

後倚在他的胸膛上。


  「屍毒?剛死的人怎麼會有--」包大同看到小夏的肩膀,見那圓潤可愛的肩窩上有

幾個烏黑的指印,襯著白嫩的肌膚,顯得格外猙獰,立即改口,「果然有屍毒。」


  「還好,還好沒有浸到身體裡。」阮瞻閉著眼睛感受一下懷裡柔軟的身體,有點後悔

沒有早點回來,在公園裡耗了一上午,「你的道術最正宗,你來解!」


  包大同雖然是個嘻皮笑臉、插科打諢的人,但從來分得清時機,關鍵時刻絕不會耽誤

事,聞言立即跑到吧台裡倒了一杯紅酒。


  「現在沒有硃砂,而且酒有熱力,屬陽,有好處。」他一邊解釋,一邊伸指在酒杯裡

,沾著那紅色的液體在小夏的肩膀上畫著什麼。小夏只覺得他的指尖又濕又涼,但還沒有

機會問明是怎麼回事,就見自己的肩膀上出現一個紅色的符咒,模樣像是無數個小勾子刺

進她的肉裡。


  「這個很簡單,只是有點疼哦。」包大同對著小夏笑了一下,伸出右手兩指在自己眼

前晃晃,好像寫了個什麼字一樣,然後輕輕把這兩指放在小夏肩上的符咒處。


  他的手指才一落下,小夏就感到了抓撓般的疼痛,好像有一條線埋在自己肉裡,正斷

斷續續地被人向外拉。現在她才明白阮瞻為什麼從後面抱住她,雖然還沒疼到會昏倒的地

步,雖然她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抖了一下,幸好身後的身體給了她穩定的支持,讓她沒有

叫出聲。


  只見包大同閉上眼睛,嘴唇輕輕動著,就這麼保持了幾分鐘才慢慢收攏手指,好像從

小夏的肩上捏起什麼一樣,慢慢向回拉,當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突然猛地一扯。小夏疼

的倒吸了一口氣,但同時覺得身體輕鬆了很多,好像卸掉了什麼東西一樣。而她肩部的皮

膚還是毫髮無損,彷彿從沒有東西進去過又被拉出來,只是那幾條黑印消失不見了。


  「這玩意怎麼辦?亂扔是會污染環境的。」包大同舉著手。


  萬里和小夏看不出他手裡握著什麼,可是阮瞻看得到那幾條淡淡的黑氣,於是伸指畫

了一個花朵樣東西一揮,只聽空氣中『哧哧』響了幾聲,包大同一臉羨慕地放下了高舉的

手。


  「你竟然能化解邪氣了嗎?教我教我!」他有點興奮。


  阮瞻點點頭,一點也不藏私。他低頭看看小夏,見她神色如常,肩膀上也沒有黑氣了

,「你怎麼樣?」


  「她不會有事。」包大同說,「拔毒只是當時有些疼,並不會有後遺症,何況我對小

夏用的是最輕、最有效果的手法,她現在只是需要一件衣服,你這是關心則亂!」


  「好吧,我去換。可是--」


  「鏡子已經拆掉了,不要怕。」萬里明白小夏心中所想,回答她。


  有了這樣的保證,小夏立即回到樓上去換衣服,當她再度回到樓下時,見那三個男人

正討論著什麼。


  「我錯過了什麼話題?我現在也是受害人,有權知道。」她說。


  「我們在討論屍毒的事。」萬里說,「據這兩大神棍講,剛去世的人是不會有那麼重

的屍毒的,是有妖邪在背後施法促成的。」


  「張嘉琳?」


  「我敢肯定。」阮瞻說,「想想你遇襲的整個過程,就是她使展的幻像,讓你追著陽

陽而去。實際上,陽陽一直和護士在一起。而當我去找你時,她又想來帶走陽陽,幸好我

提前有準備,但最重要的是,小孩子眼睛乾淨,她的幻像不容易吸引陽陽,而門診部走廊

裡人太多,陽氣大盛,她縱然法力高深,可陽間畢竟不是她橫行的地方,所以她才破不了

我的結界。」


  「不過她能在大白天出現,還能在人多的地方頂一陣子,已經好厲害了!」包大同嘆

了一聲,「你和她打過照面,看出什麼來了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7 PM
第十七章 討論(下) 柳暗花溟


  阮瞻點點頭,「沒錯,這個妖邪很囂張,大概很看低我,因為沒有掩飾。我看到她心

口正中有一團紅色的陽氣,我猜那個就是這妖邪的原身。這叫張嘉琳的小女孩本身沒有問

題,她只是被借用了身體,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我說呢,張嘉琳和小夏沒怨沒仇的,為什麼要傷害她呢!」


  「問題是那紅色妖邪和小夏有什麼怨仇?」萬里說,「還有它為什麼要弄走那麼多孩

子?是有目的的行為?還是只是隨性而為的?」


  「事實上,那紅氣有一些形狀。」阮瞻若有所思地繼續說,「好像一朵紅蓮。我不明

白的是,蓮花是聖潔之物,為什麼妖氣要練成那個形狀呢?」


  「或許是和它生存的地方、修煉的地方有關。你知道人總是潛意識中複製自己熟悉或

者喜歡的東西,這種類似於本能的行為非常真實。」萬里說。


  「說到它的出處,我還有一個信息。」阮瞻不自覺地瞄了陽陽一眼,「這小子差點被

那妖邪捉去,不過他說他聞到了它的味兒。」


  「它的味兒?」包大同訝異的笑,「你相信嗎?這麼個小傢伙。他可能是胡說,也可

能是想像。你知道,小孩子嘛,總是把很多不真實的東西信以為真。」


  「做一個可能性的假設未嘗不可。」萬里說,「可不能小看小孩子。他們往往比大人

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我也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小夏仔細回想著當時陽陽的表情,「他說有一股濕泥味

兒。」


  「好吧。」包大同聳聳肩,「我們不要全信也不要不信。但是我最感興趣的是。是『

它』還是『它們』?」


  「那要看呂妍母子是不是和我們所懷疑的一樣。」阮瞻說。「假如他們只是一對古怪

的普通母子,就是『它』,否則,就是『它們』!」


  「你剛才說,在醫院就看到兩個『張嘉琳』?會不會--」包大同以指叩擊著下巴,

看向阮瞻。


  「我覺得在停屍房裡的是她的分身,因為我能看出她是虛體,只能防禦,不能進攻。

可是這也證明她有多麼強大。竟然會分身術。」

  
  「有沒有可能更多?」萬里問。


  包大同不可置信地看了萬里一眼,好像萬里問了個很白痴的問題。「能讓我們探測不

出他真實身份的妖邪至少要有兩、三百年的道行了,你覺得這種東西市面上會很多嗎?」


  說到這裡,阮瞻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張嘉琳』的狀態,不由得皺眉道,「據

我看,我們先前的猜測有誤,『她』或者『他們』存在的時間可能更久遠。」


  當時他打出新研習出來的法術,雖然逼得那小女孩手忙腳亂,但卻沒傷她分毫。考慮

到她非常輕視對手,就能證明她本身的實力是很強大的。


  在人類社會,是青壯年在體力和智力上佔優,但對於妖邪而言,越是看似柔弱的東西

越凶。比如女人、比如小孩子。

  
  「困難還是多準備一些好。」萬里說。「我們假設他們有三個,阿瞻和小夏遇到的這

個女孩看來比較囂張,那麼另兩個呢?」他說著就看向包大同。


  包大同搖搖頭,「我今天一早就去幫忙他們開業,一直暗中觀察,結論是--假如他

們是妖邪,那他們可太厲害了。他們不僅不懼怕人多,也不懼怕陽光,甚至呂妍是親自點

燃的鞭炮。當然小童身體差,早上的陽光還可以,到正午時吵著頭暈,回到後面去了。我

藉口店裡氣息不正,還擺下了驅鬼除魔的風水陣,但她們還是一點馬腳不露。」


  「會不會我們猜錯了,她們母子沒有問題呢?」小夏提出了一種可能,但馬上被阮瞻

否決了。


  「相信我,小夏。那對母子絕對不尋常,至少,小童絕不如妳想的簡單。只是人的性

格不同,妖邪也分好多種,有的相當囂張,比如『張嘉琳』,有的就很謹慎,後一種更不

好對付。」


  小夏沮喪地垂下臉,心裡多麼希望他們猜錯了,她無法相信這麼可愛的孩子竟然是害

人的東西!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難以接受的東西。」萬里拍拍小夏的肩,「想想那些失蹤的

無辜小孩,他們現在不知是死是活,但假如他們還活著,我們滅了那妖邪就可以救出他們

了!」


  「我明白。」小夏點點頭,想抬手去拿放在吧台上的汽水,但在心情不佳下,手磕在

了吧台的邊上,正巧碰到她左手上的傷口,忍不住輕叫一聲。


  「妳這冒失的丫頭,小心點啊。」因為萬里就坐在她身邊,所以拉過她的手來檢查,

哪想到阮瞻斜刺裡伸過一隻手,把小夏的手握在他手裡。


  「給我剪刀。」他盯著小夏手上的紗布說。

  
  「幹什麼啊?」萬里有些愕然。

  
  「他今天受刺激了,見了紡織品就要毀壞。」包大同咧嘴笑了一下,「剛才變人狼撕

人家衣服,現在就要剪掉人家包紮傷口的繃帶。」不過他話是這麼說,但還是跑到樓上去

拿了藥箱、剪刀和他自己的一只木箱。


  阮瞻也不解釋,只是細心地剪開小夏傷口上的繃帶,見她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條細長的

傷口,看起來並不嚴重,但呈現一種奇異的紅色,不仔細看會以為是傷口上的結痂,但他

卻在那小傷口上嗅到了一絲血腥氣。


  這樣小的傷口,怎麼會有這麼重地血腥氣的?


  「這麼多天了。怎麼沒有癒合?」萬里皺起了眉,也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不是看過

醫生了嗎?」


  「怎麼回事?我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啊。」小夏見阮瞻和萬里對她的手指那麼感興趣。


  「如果不是妳碰了一下傷口。我也沒有意識到。」阮瞻說著把靈力聚集起來,用心感

覺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知道那妖邪為什麼能破了我的陣,通過鏡子和聲音傷害人

嗎?」


  「不是因為我的手吧?」


  「是因為妳手上的血氣,他只吸了妳一點血氣,然後就可以施妖法找到妳,就好像電

話線路一樣。」


  「聽到這個我無比絕望。」包大同嘴裡雖然那麼說,但臉上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們越是分析,就越覺得他們法力真是高強。從常理說,捏死我們會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

易。」


  「現在先解開他的血追蹤再說。」阮瞻把小夏的手放到吧台上,指了指包大同手邊的

小木箱。


  「看吧?我是最有用的伙伴,至少解起各種邪術來,我這一派是最正宗的。」


  包大同邊說邊打開木箱,從裡面拿出一張黃色的紙,然後又拿出一瓶藥粉一樣的東西

和一瓶符水。他先把藥粉倒在紙的中央,再把符水倒了上去。瞬間,本應該濕透地黃紙以

藥粉為主心。迅速向外擴展變為血紅色。而包大同在紙全部變紅的一剎那,抓起它向空中

一扔。


  那紙即刻燃燒起來,包大同伸出手去,嘴裡默唸了幾句什麼,那已成灰燼的紙就絲毫

不差地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一手握住小夏的傷手。一手把紙灰敷在她手背上,眼睛閉著,

也不知嘴裡唸叨的是什麼。


  小夏以為還會和剛才拔除屍毒時一樣疼,可是卻沒有,只是手背癢得很,恨不得抓一

下才舒服,而等包大同終於收回手,小夏驚奇地發現,那張已經燃成灰的符紙又回復了原

貌。


  包大同收回了那張紅紙,又從木箱中拿出另一種藥粉和符水,以同樣的程序,把紙變

回了黃色。


  「神奇吧?」他歪頭對小夏微笑,「別以為這紙是普通紙,要多少有多少,這可是用

特殊的東西煉製的,我總共才有三張。」


  小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見傷口還在,「沒什麼變化嘛,一定是唬人的。」


  「不,這可不是化學實驗,也不是神棍們騙人的玩意。看似簡單,實際上是很難操作

的。」這一次,阮瞻為包大同解釋,「肉體上的傷害要自身肌體進行恢復,但這種以血氣

控制他人的邪術就要靠法術破解。」


  「那他今天豈不是救了我兩次?」


  「是啊。以身相許吧!」包大同沒正經地笑著說。


  「她的手是上次在呂妍家弄傷的,這麼說來,就基本可以確定,那對母子有問題嘍?

」萬里把話題導回。


 「問題是怎麼找他們出來。」包大同苦惱地嘆了口氣,「我和阿瞻都接觸過那對母子,

可是我們都沒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按理說,鬼也好妖也罷,都有自己的命門,就像金鐘罩

、鐵布衫必有自己的罩門一樣。『張嘉琳』比較囂張,又看低阿瞻,才能讓他看到她心口

正中的紅蓮花,那也是她的命門,可是那對母子我可是說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要怎麼辦?」小夏說,「難道學姜子牙火燒琵琶精,燒死那娘倆個才能逼出妖邪

?」


  「那可不行!」包大同急忙說,「驅鬼除魔和法律上判處死刑是一樣的道理,一定要

慎重又慎重、要在十分確定的情況下才能驅魔,不能有一點傷及無辜的事出現,否則會極

損陰德的。」


  「就是說,除非我們確實這對母子是妖邪,否則就不能動她們?可是要怎麼才能抓住

她們的把柄呢?」萬里攤開了手,「她們神出鬼沒、法力高深,至少有三百年的道,而阿

瞻和包大同加起來不過五十年的功力,就算捎上我和小夏好了,也不過一百年,而且這數

據還有水分。」


  「還有。我一直不明白這些妖邪的動機?他們為什麼要抓走小孩?有什麼用處?就算

他們是施展幻術讓孩子自動離開,而且父母完全不知道,可為什麼會聽到有小孩叫『媽媽

』?這和他們前世或者生前有關係嗎?呂妍為什麼要找包大同?故意曝露身份?另有目的

?還是真的想找回丈夫?」小夏說。


  「這個要靠我們的心理醫生來分析。」包大同用手肘碰碰萬里。


  「只要有足夠的線索,我就可以分析,無論人也好,鬼也好,行為都有軌跡可循。」

萬里說,「就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我們有目標,呂妍母子和張嘉琳;我們有相當線索,

呂妍的丈夫張子新事件;我們還知道一點技術細節,紅蓮花、濕泥味、復古式的連衣裙、

對小夏莫名其妙的仇恨;我們甚至對對方的實力有初步評估--他們一個囂張、一個謹慎

、法力有幾百年的歷史、會分身術、會血追蹤、女妖的命門在胸口正中、在對待我們的態

度上,對方很瞧不起。這些線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要再有些細節,我才能做出初

步分析和判斷。」


  「那就是說要先調查嘍?」包大同用另一隻手肘碰碰阮瞻,「『表哥』,你說下一步

怎麼做?」


  阮瞻沉思了一下,「既然我們已經鎮定了目標,就應該集中起精力。這樣,我們兵分

三路。一路去查呂妍的丈夫張子新的事,這件事和失蹤兒童的事可能有關係;二路繼續盯

著呂妍母子,我有預感,謎底就在這母子身上;三路去跟蹤失蹤兒童案件,相信我,小孩

子會繼續丟失的,所以如果發現這些線索,對我們也是相當有利的。」


  說到這兒,阮瞻環視了其他三個人,對於如何分工頗有些為難。無論歡不歡迎,包大

同對於他們而言是生力軍,對他而言是最好的幫手。可是,他們的人手增長了,沒想到對

手也變得更加厲害,讓他在安排上與往常一樣襟見肘。幸好,小夏學了點法術,雖然由於

天生體質的問題,外加修習時間太短而沒有多大用處,但畢竟她可以自保,讓他可以少擔

心一點。


  只是少擔心不等於不擔心,不管把哪一路任務分給小夏和萬里都是有危險的,可如果

不分配小夏任務,讓她單獨待著,危險反而會更大,因為妖邪總是會襲擊獨處的人。


  對方太厲害了,他很擔心他房子裡的防守大陣是不是萬無一失,況且他們還會利用其

他的東西,防守永遠是被動的。他不在的話,意外隨時會發生。


  此時,其他人都沉默著,只等著他發話,而他躊躇良久,終於艱難地做出決定。
第十八章  小心QQ


  「我去西安查張子新的神秘失蹤,」阮瞻說,「呂妍母子比較厲害,還是由包大同監

視和試探,但是如果發現什麼,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那樣會打草驚蛇,千萬要等我回來。

在我們做好準備之前,不能讓對方先進攻。」


  包大同點頭答應。


  阮瞻又看向了小夏和萬里,「你們兩個一組,負責尋找失蹤兒童的下落,一來你們多

多少少和警方有些聯繫,獲得信息的管道比較順暢,二來你們只要尋找線索就好,並不需

要正面衝突。如果有消息,就盡快通知警方,如果比較隱密,不方便公開通知,就通知包

大同和我。」


  「他們遇到張嘉琳怎麼辦?」包大同問。


  阮瞻點點頭,「我想到過,所以我臨走時會做好安排,那小女孩雖然厲害,但假如小

夏和萬里只是防守,她也不能為所欲為。但是你們要記住,千萬別分開,有事盡快回到這

裡就行。」


  「你放心走你的,我們可以應付。」萬里拍拍阮瞻的肩,「無論計畫得多好,也會有

意外發生,但是我們以前能化險為夷,以後也一定能。你不要分心!」


  「沒錯!我也可以保護自己。」小夏跟著萬里的話說。


  雖然她心裡對阮瞻又要離開而感到心慌、不捨,但她知道那是必須做的正經事,她才

不會去拖他的後腿,一個好女人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既然分好工了,我就說一下我這幾天調查的新狀況。」包大同說,「我們都知道當

年張子新是去了西安查一樁什麼靈異事件而失蹤的,但是西安很大,他具體去了哪裡連警

方也不知道,因為他下了飛機可能去任何一個地方,他那樣一個普通的人,又不像我那麼

玉樹臨風,扔在人堆裡都沒人注意到,所以線索到了西安就斷了。要知道警方只知道他去

西安,並不知道他是去尋找靈異事件的,所以後面的情況警方當然也不知道。」


  「你不是又去折磨了張子新那個膽小的朋友了吧?」萬里了然地問。


  包大同笑笑,臉皮這麼厚的人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你這個人能不能別那麼聰明。再

說,聽人勸、吃飽飯,上次阿瞻說我用幻術控制人是損德的事,我再也沒做過了。我這次

沒有『折磨』他,而是講理去的,我苦口婆心的開導他,給他講人情道理,讓他樹立信心

,他這才又透露了一點點小小的、非常非常小的信息。」


  「有多小?」小夏看包大同臉上豐富的表情,差點笑出來。


  「很小很小,但很有用處。我不是說了嘛,那個王勇特別膽小,當時張子新雖然對他

有所保留,可他對警方也是一樣,只說張子新去了西安,但沒說是因為靈異事件,更沒說

張子新去的具體地方。他認為如果說出什麼來,邪靈就會找到他來報復。巧的是,警方調

查失蹤案不久,他去採訪一個週邊農村的什麼建設,結果挖地基的時候挖出兩條冬眠的蛇

,大蛇,很大的蛇。」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比畫,逐漸擴大雙臂表示那條蛇有多麼大,最後

把雙臂都伸開了。


  「太誇張了!」萬里氣樂了,「你那是千年老槐樹吧,兩人也抱不過來。」


  「反正就是很大的蟒蛇。而且正因為這裡的地理氣候條件不應該會有那麼大的蛇,所

以當地鄉下的人都說那是蛇神。問題是用挖掘機挖地基時,當場挖斷了一條,當然就死了

,另一條跑掉了。而王記者回家後就開始生病,一直到現在也時常不舒服。他覺得那是因

為觸怒了神靈才會如此,這就更加讓他覺得不能胡言亂語,也導致這麼多年他一個字也沒

有吐露。其實他只是因為陽虛而生的外寒,只要多鍛鍊身體,放開心胸,然後吃點補品就

會好的。」


  「他又向你透露了什麼重要的消息?」萬里接著問。


  「一個地名而已。」包大同有點得意的說,「不過,雖然是一個地名,但卻可以讓我

們直奔主題。」


  「別賣關子了,快說!」小夏威脅道,「別逼得我對你刑訊逼供!」


  「溪頭店。張子新去了一個叫溪頭店的地方。」







  阮瞻臨走時給小夏留下了血木劍。


  雖然小夏不能讓劍放大,不過阮瞻的功力比以前強很多,能夠以符咒自如的控制血木

劍了,所以他給了小夏一張符咒,只要她遇到非用血木劍不可的時候,把這枚符咒貼在劍

柄上,劍身就會放大。儘管不能再縮回去,但至少比她背個釣魚竿盒子四處亂逛強多了。


  而殘裂幡給了萬里,雖然不知道這幡的力量能不能吸取藏在孩子身體裡的靈體,但暫

時會有些威嚇作用。萬里是特異體質,沒有天生良能但天生陽氣極旺,因此和阮瞻學了幾

招,慢慢可以自己放大這個小金屬幡了,當然同樣是只能放不能收。


  因為目的地明確,阮瞻預計他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就會回來。溪頭店偏遠又貧困,鄉

民們對靈異事件一定深信不疑,應該比較容易打聽。就算當地人因為害怕不願意說出來,

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那些妖邪不去阻止、搗亂就行了。


  「放心,他們都跑到這裡來禍害人了,沒精力去追阮瞻。」包大同說。


  但這句話並沒讓小夏好些,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合作時,那個秀才惡靈就分了好幾個

身,最後還合體成功了。那一次,阮瞻差點葬身水底。


  「但是現在的阮瞻比以前厲害好多倍啊。」當小夏說出擔心時,包大同這麼安撫著,

而小夏明白他說的對。現在的阮瞻經歷過那麼多惡鬥和凶險,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只是

她怎麼能不擔心他?


  「別擔心啦,想點其他的事?」


  「我比較好奇你是怎麼說服王勇的。」小夏分散開自己的注意力。


  包大同露齒一笑,「很簡單。你記著,但凡這樣的人都心虛,而心中有愧的人則都怕

受懲罰。張子新死了,留下可憐的孤兒寡母,而王勇作為好朋友,卻因為自保而不敢說出

張子新究竟去了哪裡,讓張子新的屍骨也不能返鄉。對此他心裡一直非常愧疚,所以我只

要給他講講地獄遊記就行了。我前幾天在小書攤上買了一本,才一塊錢,借給你看看吧。




  「我不看。我又沒做虧心事。」


  「學習一下有什麼不好。」包大同一邊和小夏說話,一邊對一位客人笑眉笑眼地打招

呼,「如果壞人們都擔心自己死後受到懲罰,這世界上就沒那麼多犯罪了。」


  「誰理你!我上樓去,還有工作沒做好。」小夏不再和包大同鬥嘴,回到樓上去了。


  她有些累了。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和萬里出去,可是新接的工作又沒有做完,所以要

抓緊一切時間。


  她簡單換上衣服,泡上麵後就打開她的手提電腦工作。因為她養了一隻QQ寵物,所

以工作時把QQ也打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狀態良好的電腦今天就像是和她做對

一樣,一直不斷地卡,不是死機就是不能存盤,還總是彈出莫名其妙的網頁。


  不是中病毒了吧?


  看著又是一片漆黑的屏幕,小夏惱火極了。不停的亂按鍵盤上的鍵,可是完全沒用,

電腦就是再也不能重坐F!


  完了,她剛才辛苦一個半小時的成果就這麼消失無蹤了!她無奈的想著,伸手拿起那

碗已經涼透了的方便麵,胡亂吞了一口。一定是中病毒了,不過她是電腦白痴,只會上網

和處理文檔,其他一竅不通,要等萬里幫她檢查一下才知道。


  也許是包大同上黃色網站中的病毒,他昨天用她的電腦和包大叔聯繫過,之後還玩了

一會兒遊戲。他那麼不正經,說不定就瀏覽了某些不該瀏覽的網頁。


  「阿姨。」


  當小夏才起身走到門邊,想去樓下問問包大同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身後的房

間裡,這驚得她汗毛倒豎,手中的泡麵差點掉在地上。猛地回頭,房間裡卻什麼也沒有,

只有寂靜。也許是心理作用,小夏覺得這寂靜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悚感,好像桌椅板凳都

會突然說話一樣。


  她愣了一會兒,慢慢走回到房間去,把泡麵放在桌上,走到窗邊去向外看,怕是那個

張嘉琳又來騷擾她!她提醒自己注意,現在她不是被保護對象,她要做個對那些失蹤的孩

子有幫助的人,對阮瞻有幫助的人!


  窗外,夏日傍晚所特有的活潑景色還在,行人也還很多,但並沒有張嘉琳的身影。


  滴--


  身後又突然傳來一個聲響,接著房間裡閃過一道微光,她的電腦在死機多時後,又自

動重坐F!


  系統自檢飛快的進行著,顯示出的數字不停的閃動,桌面彈出的速度也快上三倍,然

後QQ自動登錄,再然後,屏幕的『啪』一聲--又黑了下來!


  噠--噠----噠--


  沒等小夏反應過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好像有人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走在才

下過雨的石板路上,清晰又拖沓,每一下都如同踏在她的心上一樣,漸漸的,那聲音近在

咫尺了!


  電腦裡!有什麼從電腦裡走近這房間來了!


  滴--


  又是一聲響,但是電腦屏幕並沒有顯示畫面,而是在左右兩側出現了規則的兩個白色

光點。那光點奇異的閃亮著,一點一點向中央靠近,同時向外擴大、變形,變成杏仁一樣

形狀大小的東西,黑色的螢幕也逐漸淡化、變為灰白,螢幕下方還出現了刺目的鮮豔!


  一張臉!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臉,整個屏幕就那麼滿滿當當地擺放著一張臉,彷彿一個黑盒子裡

擺放著一顆頭一樣!這張臉分不清男女,五官模糊、看不清眉毛和鼻子,只有灰灰的面龐

和一對白慘慘沒有瞳仁的眸子,一張血紅的嘴巴。


  「阿姨。」那片刺目的紅微動了動,發出了聲音。


  原來是電腦在叫她!


  小夏驚跳起來,第一反應就是衝去關電腦,但無論如何就是關不上,就算拔了電源,

它還在,並且發出了一串串陰森的笑聲!


  一咬牙,小夏衝向了櫃子。所有的鏡子都已經拆掉了,櫃子裡還有包大同給她的五行

禁法符咒,只要她拿到手,就可以克制這個妖邪!


  『嘩』的一聲,櫃門打開了,小夏伸手向她的黑色皮包抓去。她抓得很用力,但黑包

根本沒動,而且小夏感覺入手處毛絨絨的,手側邊有又濕又涼的麻癢,明顯並不是皮包的

質感!


  「阿姨。」皮包叫她。


  下意識的,小夏一低頭。哪有什麼皮包,分明是張嘉琳的頭被她抓在手裡,她手中正

握著她的頭髮,而張嘉琳的舌頭像小狗一樣長,正一下一下舔她的手!


  小夏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眼見著三開式的櫃子上的門一個接一個的打開,每格空

間裡都坐著一個小孩--張嘉琳、小童和陽陽。


  陪我玩!


  三個孩子向她伸出了三雙手!


  驚惶之中,小夏知道這是電腦對她施加的幻術,可是幻術也是會致人命的,假如破不

了此術的話。此刻她的勇敢已經耗盡,於是急忙爬起來衝向門邊,但門卻重重地關上了,

只差一步而已,她卻無論如何也拉不開了!


  嘎吱嘎吱--手提電腦在桌子上轉了一個角度,發出尖銳的聲音。屏幕上的臉再次對

著小夏,灰灰的臉、白慘慘沒有瞳仁的眸子,血紅的嘴!而櫃子中的三個小孩也慢慢爬了

出來!


  她沒有退路,一眼瞄見手機就在電腦旁擺著,於是驚險地躲過三個小孩的攔截,從床

上連滾帶爬地跑到桌子地另一側,伸手搶過手機。


  而當她做這些的時候,電腦始終自動調整著角度,保持那張臉一直看著小夏。


  「阿姨,沒有用的。」見小夏拿起手機,那張臉嘲笑地說。


  小夏不理它,也不按撥號鍵,直接大叫一聲,「包大同!」


  片刻,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接著屋門『P』的一下被一團火球撞開

,包大同的人影直接跳了進來!


  「傾盡三江,浪滔天,困!」包大同快速念著,伸手向電腦一指。


  隨著他的手指落下,不知從哪裡沖出一股水來,澆到電腦上,電腦發出『滋拉』一聲

響,並冒出一股黑砥A那張臉連同三個小孩瞬間消失,房間裡那股說不出的寂靜也豋時告

破!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8 PM
第十九章 遭遇


  「你個笨笨!電腦無論如何也關不了,你不會把你的泡麵倒在上面嘛!」


  小夏發呆地站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辦。


  「這--這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嗎?」包大同聳聳肩,「下回再出這種事,對電腦澆水前別忘了念水咒

就行了。你看,你的電腦沒有插電,但還是發生燒毀的情況,這就是法術的功勞。」


    「法術?」


  「是法術啊。」包大同因為得意,遲鈍地沒有感覺到小夏語氣的不對,「五行禁法,

不是教過你嗎?」


  「教過我?」


  「絕對教過!」


  「好啊,那電腦賠給我。」小夏先是被嚇,現在又被氣,怒氣沖沖的向包大同伸出手

,「你從電腦裡把它趕走不就行了嗎?如果能用水來澆,我還叫你來幹嘛?」


  「那個--比較省力。」


  「省力是吧?那賠個新電腦給我,否則我讓你一輩子也不用費力了,一直躺在床上混

吃等死!」小夏邊說邊跳下床來,把衣櫃的門依次關上。


  「我哪有錢?」


  「那你就繼續向富翁詐騙,我不管,你一定要賠償我!」這已經是她近一年來壞的第

二台電腦了,上回是因為關正,這次是因為失蹤兒童,她可沒錢再去買新的。而且她保存

的所有資料都在裡面,她明天要拿給朋友看看,假如硬盤沒壞,看能不能恢復部分數據。


  「好吧好吧!」包大同見小夏真的懊惱地不得了,只得答應,「回頭在電腦上也貼上

符咒,像手機一樣,這樣那妖邪就不能通過電腦施展幻術了。」


  「它如果存心找我,在哪裡都會有通道。發現了嗎?它雖然不能直接進入這房間,但

是卻可以通過很多介質來影響我。」小夏嘆了口氣,「算了,隨它怎麼折騰吧,只要我隨

時能通知你們就好。」她晃了晃手機。


  手機的反面貼了一張包大同的大頭貼,實際那是為了掩飾他所畫的符咒用的。如果不

是因為這個符咒,她剛才在那妖邪封住所有與外界聯繫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呼叫的到包

大同。實際上,她也不是打手機,而是通過那枚符咒直接通知包大同這裡的情況危急。


  「對了,萬里回來了嗎?」小夏問。


  「還沒。」


  「有那麼多積壓的工作嗎?」


  「這個--我認為,怎麼說呢?我這個人可不會挑撥離間,不過他的行蹤很直得懷疑

,應該是不務正業去了。」包大同調皮的擠擠眼睛,「我看你也別等他了,還是下樓玩一

會兒吧。那裡人多,又有包大法師我親自坐鎮。」他知道小夏工作的資料都在電腦裡,現

在明顯已經不能繼續工作了,於是建議道。


  小夏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我要睡一會。幾個小時後還要按計畫行動,我可不想

明天帶著熊貓眼去上班。」


  「你一個人在樓上不怕嗎?」


  「怕,可是沒有辦法,我得自己面對才行,不能總讓人家保護我。你們都給我記住,

我是伙伴,不是累贅!」小夏頓了一頓又說,「再說,你只要把這個電話和電插座貼上符

咒,這裡就沒有和外界聯繫的直接介質了,它又才鬧過一場,這會兒恐怕也沒精力再來煩

我。」


  包大同點點頭,「你說得也對,阿瞻這個陣還是有用的,不然那麼厲害的東西也不會

絞盡腦汁用別的辦法靠近你。可是這讓我越發好奇,它為什麼對你那麼有興趣呢?」


  「我但願它對我視而不見才好。」小夏懊惱萬分,自己的八字真的那麼衰嗎?「別廢

話了,快畫符咒吧!」


  在小夏的催促下,包大同回到對面他的房間去,拿出那只小木匣,取紙筆畫符,然後

貼在座機和插電孔上。那個小木匣中都是非常特殊的驅邪物,就連畫符的紙、筆、硃砂也

是帶有靈力的,因而效力非常大。


  現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包大同做完這些修補,她就可以安心的睡一會兒了。因為

陽陽的媽媽提前一天回來了,包大同又給陽陽家下了禁制,所以現在他們沒有什麼後顧之

憂。


  小夏收拾了一下凌亂的房間,然後躺在床上,伸手從枕頭下摸出小血木劍貼在胸口。


  「阮瞻。」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彷彿只是叫一聲他的名字就可以讓她安寧,「你要平

安回來。」


  血木劍好像聽得懂小夏在呼喚它的主人似的,極輕微的顫動著,小夏就在這悸動中慢

慢進入夢鄉。


  




  「我們就這樣傻等著?」


  午夜時分,小夏和萬里坐在阮瞻的車裡,停在一片新建住宅小區外。


  「有時候守株待兔比四處亂跑強。」萬里調整了一下座位,讓自己更舒服些,一點沒

有小夏的緊張,好像是要去看電影,而不是去追蹤邪靈。這讓小夏又是欽佩,又有點擔心




  可是萬里說得對,這個城市太大了,他們只有兩個人,在任何一條街道上都可能與邪

靈錯過,等在一個選定的地方,找到線索的機率反而大些。


  「為什麼選這裡?」


  「因為這裡是幾個防守薄弱的地方之一啊。」萬里解釋道,「自從警方發布公告,讓

家有適齡兒童的家長注意自己的孩子後,還是有小孩繼續失蹤。丟失小孩的家長都說,即

使不睡覺,到了一定的時間也會莫名其妙的人事不知。家裡養狗的,連狗都不叫。醒來後

孩子就沒了。你該知道的,這件事已經造成了全市的集體恐慌,在這種情況下,警方已經

竭盡全力了,調派了很多警力來夜間巡邏。我想,那妖邪就算再厲害,對這麼大批煞氣極

重的警察四處圍剿,也不敢正面衝突。它一定會更小心,或者不敢動手,或者挑警力薄弱

的地方下手。」


  「警力分布不均嗎?」


  「因警力不足造成的,可這是大案,這漏洞很快就會彌補上,但在那之前,這裡對孩

子而言是比較危險的。」


    「這些情況你又是從哪裡調查的?」


  「涉及這件事的情報都是絕密,我哪能打聽得到,我是憑猜測。」萬里敲敲小夏的腦

袋,「你想,以前的案子都是發生在市區,警力當然也會集中在那裡。而這是城鄉結合部

的新建小區,連派出所都還沒設立呢,哪來得及布防。」


  「你想得到,警方又不是笨蛋,當然也想得到。」


  「對啊,是想得到,不僅我們,邪靈也會明白這一點。但想到歸想到,在力量不足的

情況下,當然會有所側重。其實這裡也安排了巡警的,不過不像市區那樣擺下了天羅地網

罷了。」


  「有巡警?」小夏向後視鏡看了一下,「你想沒想過,我們這麼做也會有麻煩。如果

巡警看見一男一女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地坐在車裡,說不定會把我們當了嫌疑犯!




  萬里笑著看了小夏一眼,沒說話。


  「你笑什麼哦?」


  「你也說是一男一女、鬼鬼祟祟了,到時候我們裝成偷情不就完了?說到這個,你坐

過來點,一會兒有巡警來懷疑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好抱成一團。你知道,有時候肢體語言

更能說明問題。」


  小夏打了萬里的手臂一下,「別貧嘴了!你真可恨,我緊張得不得了!假如真讓我們

遇到,要怎麼辦呢?」


  萬里又笑笑,再一次沒有回答。


  最近很忙,又出了許多事,當然還因為那個可惡的包大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小夏這

樣安靜地單獨相處了。兩人間這種熟悉的、溫暖的、輕鬆的感覺一直是他非常喜歡的,那

是一種互相信任、互相安慰又有點曖昧的感覺。這讓他平靜而舒服,雖然這美好的感覺在

他心裡已經變了質,漸漸進化到了愛情,但他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卻還停留在比友情多

,比愛情少的階段。


  她愛著他最好的朋友,他很明白這一點。只是他的工作雖然是引導別人怎麼面對內心

,怎麼做出正確的選擇,可是他自己現在卻混亂了,所以他乾脆不去碰它。活了這麼多年

,他學會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不能解決的事就先放著,時間會替你決定一切。


  「問你呢,一會真那麼『好運』遇到那邪靈,要怎麼辦?」小夏又輕打了萬里一下。


  「跟著失蹤的小孩!」萬里拉回思緒,「從張嘉琳開始到現在已經失蹤十五個孩子了

,又沒有失蹤兒童出市的報告,所以一定會有個地方藏匿,除非他們已經進了妖邪的肚子

。」


  他說得冷靜,可是小夏卻聽得打了個寒顫,她無法想像在這麼繁華熱鬧的城市裡竟然

會潛藏吃人的妖魔。這是什麼世界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在人群中不露痕跡,也許每個人

都光鮮無比,但每個角落也都有最見不得人的慾望存在!


  「其實警方已經在尋找藏匿地點了,因為他們不可能推測這一切是邪靈幹的,頂多會

推測是變態人在襲擊孩子。但是這個城市太大了,他們需要時間。我想我們應該盡量解決

了這件事,如果不行,也要爭取破壞它的行動,能救一個是一個,而且可以間接幫助警方

。」


  「我明白。」小夏點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了,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認真的注視著四週的一片黑暗。


  這是片新建區,不僅還有部分土路,路燈也沒有一個,四週一片漆黑死寂,倒是在旁

邊一塊還長著長草的空地上,不時傳來一聲聲夏蟲的鳴叫,也有些小蟲發出的星星點點的

微光閃亮著。這寂靜的夏夜本應讓人感到安祥的,可此刻卻讓小夏感覺是身處聊齋現場,

連吹拂進車窗的夜風都讓她覺得有些陰冷。就像現在,她就突然覺得這風有些大了起來。


  她坐直身子,感覺萬里伸過溫暖的大手按在她手背上,讓她稍安勿躁。但她能感到萬

里整個身體都繃緊著,頭轉向她這邊,盯著窗外那片空地處。


  草叢裡,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他們已經適應黑暗的雙眼能看到草叢紛亂地動著

,好像有什麼在長草下穿行,向著他們身後的路邊而去。


  這情景讓萬里當機立斷,拿出兩張阮瞻留下的隱身符,貼在自己和小夏的肩頭。


  而後視鏡中,他們看到草叢在動了一陣後,從裡面跳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來。


  那是個五歲左右大的小女孩,穿著一條漂亮的紅紗裙、小涼鞋、留著短短的頭髮,雖

然看不清楚五官,但雙眼卻如兩個小螢火蟲一樣發著豆大的綠光,讓小夏想起上次在醫院

遇到的那些鬼童。


  唰--

  又一陣陰風吹過,那站在路邊發呆的小女孩突然拐了個奇怪的直角,向著他們的方向

走了過來,動作僵硬、緩慢,搖搖晃晃的,就好像是在夢遊的狀態。


  「怎麼辦?」小夏低聲問。


  「別怕,我們現在是隱身的。」萬里握住小夏的手,感覺她柔軟的掌心中全是冷汗,

「只要不說話就好。」他相信阮瞻,阮瞻的功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畫的隱身符一定連

那妖邪也看不透,雖然帶符之人之間會互相看到,但無論在人還是在靈體的眼中,這車都

是空的!


  小夏點點頭,緊張地看那小女孩走了過來,腳步聲有節奏而沉重,一步一步的!她祈

禱著離他們的車身遠一點,並且快一點經過,可是她的每個願望都落空了。這小女孩不僅

緊貼著他們的車身走過,而且還在車門處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車子!


  卡噠--她竟然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上!


  這絕對是意外,當那一聲關門的聲音響起來,小夏望了萬里一眼,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萬里想了一下,然後對她眨了一下眼睛,溫柔地笑笑。她明白那是叫她不要驚慌,也不

要動,先靜觀其變再說。


  小夏乖乖地不動,從後視鏡中觀察那個小女孩。只見她五官精緻可愛,眼中的綠光雖

然已經沒了,可是卻讓小夏看得更加毛骨悚然--就算是面無表情,臉上的肌肉也有被控

制的痕跡,可這小女孩的臉上的皮膚卻根本紋絲不動,呼吸也沒有,眼睛一直瞪著前面,

沒有聚焦,就像個會活動的、真人製成的洋娃娃!


  不知為什麼這洋娃娃會坐到車裡,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她就是安靜的坐在後座上,

一動不動。


  「要帶她走嗎?」小夏以眼神問萬里。


  萬里眨一下眼睛,又搖搖頭,意思是「當然要帶她走,但是還要等一下。」


  小夏不知道他要等什麼,不過沒有反駁。就這麼過了十幾秒鐘,她突然聽到頭頂傳來

一陣金屬的刮擦聲,由後方向前移動著。


  她沒有看到後面有什麼爬到了車頂,可此刻卻清清楚楚地有東西在他們頭頂上爬。


  嘶啦--嘶啦--


  慢慢的,聲音到達了車頂的最前端,卻突然沒有動作了,等了好一會兒,車前窗垂下

一顆倒立的頭來!雖然是倒立著的,雖然那長長的黑髮如滋生的野草般在前窗上軟軟的拂

動,可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張嘉琳!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19 PM
   第二十章 脫困


  張嘉琳的整張臉貼在了擋風玻璃上,五官都壓扁了,雙眼死死地盯著車內,那黑如幽

洞的眼睛讓小夏心理發毛。雖然小夏明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但還是覺得她一直看到自己的

心裡去,讓她連呼吸也屏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左手還被萬里握著,如果不是因為萬里

的手如此穩定和溫暖,她可能當場跳起來逃走!


  她看不到我們!小夏心裡說。


  事實也是如此,可是她忘了一件事,雖然他們以阮瞻高明的符咒隱藏了自身,讓張嘉

琳無法發現,可是現在血木劍帶在她的身上,而這劍是作為道界異寶的神劍,遇到邪物會

自動發出紅光的!


  張嘉琳法力太強,讓血木劍一時沒有反應,此刻距離近了,血木劍突然在小夏的襯衣

上口袋裡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並向張嘉琳的雙眼激射出透明而美麗的紅光!


  啊--


  張嘉琳猝不及防,慘叫著滾下車去!


  與此同時,萬里突然啟動車子,在車子打火的『嘟嘟』聲中大聲道,「坐好,我們走

!」


  突然急速的啟動,讓車子發出了尖銳的鳴叫。萬里鎮靜的把車子掛了後檔,一路後退

到寬闊的地方才轉過彎去。


  小夏明白他是不想傷了張嘉琳的肉身,誰知道這小女孩是不是還活著呢!可是她雖然

明白萬里的用意,反應卻慢了半拍。被這車的急轉急停晃得把頭撞上了車窗,發出『咚』

的一聲響。


  同時發出聲響的,還有後座上的小女孩,她也被甩到了車窗上,只是小夏掙扎了一陣

才坐直身子,而這小女孩卻是向側面倒下的一瞬,又彈了起來。還保持僵坐的姿勢,說不

出的詭異。


  由於這真人洋娃娃就在身後,小夏總覺得後背發麻,不能安心,不停地回頭去看。但

見她就是一副呆呆的模樣,沒有什麼特異的舉動。倒是車後不遠處,一個小影子在逐漸靠

近。


  「天哪,她追上來啦!」小夏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嘉琳的身影越來越近,把血木劍和與

之相配的符咒分左右手拿好,「開快點,不能讓她追上!」


  「小姐,我已經開到一百二十啦。」萬里的眼睛專注的看著前方,語調平穩地說,「

要是讓人看到一個小姑娘能跑得趕上飛速行駛的汽車,會當國寶把她拿去做實驗的。」


  「這都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啦!」小夏避開後座上小女孩的臉,繼續向後觀望,「

就算她跑得快,可是真正的張嘉琳的身體受得了這麼折騰嗎?」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先顧著活人!」萬里邊說邊再加大油門,同時一手從

身旁的紙袋中拿出殘裂幡來,伸手放在外側車頂上,然後立即低聲念了一句什麼咒語,把

一張符咒也擲了上去。


  小夏嚇了一跳,很怕這寶貝掉落到車子下面去,但只聽到車頂篷「叮」的一響,殘裂

幡竟然吸附在了車頂上,同時後備箱發出了一聲重物掉落的巨響,車子一沉,速度瞬時下

降!


  張嘉琳追上來了,可是一個小女孩的身體而已,為什麼會那麼沉重?!


  只見她蹲在那裡,十指和雙腳像吸盤一樣按在後窗玻璃和後備箱上,任萬里怎麼左拐

右拐、急停急轉車子也沒有掉落下去。而她的頭則慢慢地俯了下來,一臉興奮的看著車廂

裡的人。


  真好玩!


  她嘴唇未動,但聲音卻如錐子一樣刺入了小夏的大腦,讓她不自禁地抱住頭,好像要

阻隔住因為這聲波而產生的劇烈頭痛。而車子也在此時劇烈晃動了一下,顯然萬里也受到

了影響。


  但萬里的反應比小夏快多了,那聲音才一停止,他立即又拿出一張符咒,念了兩句什

麼,再一次拋出車外。這一次,小夏感覺車頂上發出了『嗡嗡』聲,車窗外刮起了一陣不

明方向的旋風,捲得張嘉琳一晃,身體驀然消失在小夏的視線中。


  「甩掉她了?」小夏問。


  「還沒有。」有人回答,但聲音不是來自萬里,而是她這邊的車窗,駭得她的心跳停

跳。


  一轉頭,就見車窗邊有兩隻小手緊緊的扒著,披頭散髮的青白小臉已經伸進了車窗,

近得小夏能看得清她瞳仁中的倒影。幾乎是本能,小夏把兩隻手合在了一起,左手那張快

被她的汗水弄濕了的符咒立即附上了握在右手中的小血木劍。


  一瞬間,血木劍驀然變大,劍尖掠過小夏的臉側,恰好刺向那青白小臉的眉心,讓張

嘉琳像一塊被拋掉的麻袋一樣,一下落到地上,即刻被飛駛的車子落下好遠!


  「喔--喔--」萬里見成功甩下張嘉琳,不由得興奮地叫了幾聲,「阿瞻的寶貝真

管用啊,我們就這樣用殘裂幡和血木劍對付她,一直開到警察局去,看她敢不敢追上來。

HOHO,這下甩掉她了!」


  「還沒有!」


  那陰森的童音再度傳來,感覺就在車裡。小夏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身後的小女孩,但

見她還保持著原來的木僵狀態,並不是她發出的聲音。


  「是不是她又扒在車子的什麼地方了?」小夏白著臉問。


  萬里不說話,但神色嚴肅地向收音機抬了抬下巴,原來聲音是從那裡面傳來的。小夏

下意識地去扭動開關,可是和傍晚時她的電腦的狀態一樣,根本關不上收音機,也轉不了

台。只有那個讓人心頭發涼的童音語調平直的說著,「我決定不要小孩子和我玩了,我要

你們倆!」


  她重複著這句話,好像收音機壞掉了,反覆倒帶一樣。


  小夏想起包大同的法術,急忙急忙從腰包裡掏出一張符咒,但還沒有念口訣,收音機

裡的聲音又變了。


  開始時,好像是敲小鼓的聲音,其後『咿咿呀呀』地響起弦樂器奏出的樂曲。這曲子

給人感覺非常涼薄,時斷時續的,就像一個臨死前的人的呼吸,上下接不上,令人十分難

受,莫名地產生一種悲傷。


  「這是一種民間的喪樂,不過她在用邪術影響你的心理,別理她!」萬里的話撞入小

夏的腦海,讓她一驚。


  「叔叔真壞,不讓我帶阿姨走!」童音說著,「你們陪我玩吧!」


  「我不和小混蛋一起玩!滾遠點,不然最後你連紅蓮花和爛泥巴都沒的玩了!」萬里

故意說起那意義不明的紅蓮和爛泥。


  話音才落,張嘉琳突然生起氣來,在收音機中詞句含混的尖叫起來。一聲比一聲大,

簡直要刺穿兩個人的耳膜。小夏再也無法忍受,感覺手中的符咒比較粗糙,念了句,「乙

木青龍,化萬劍,斬!」


  她的功力和包大同相比是天差地遠。所以包大同簡單一揮手就解決的事,小夏連著來

了五遍,把五行禁法全部用了一遍,搞到滿頭大汗,車上的音響設備才正式報銷,車子內

清靜了起來。然而,車內雖然清靜了,車外那邪靈也暫時不能爬上來騷擾他們,可是車子

本身卻陷入了一團黑暗之中。


  汽車一開始就是全速前進著,按正常情況,此時早已經應該跑到了主幹道上。就算這

是城郊結合部,路燈還是有的。可此刻他們除了車前燈射出的兩條光柱,就再也看不見任

何景物了,車燈也只照到前方十幾米遠,後面就像被人在空中齊齊地剪掉一樣,一絲也照

不到黑暗中!


  這沒有座標的感覺讓人相當不適應,彷彿他們不是駕著汽車,而是駕著飛行器飛行在

漆黑的半空中。所以萬里儘管很用心,可車子卻開得極不平穩,就像東倒西歪的醉漢一樣

左搖右晃,時不時就傳出急煞車的尖銳聲音。


  「這樣不行,這混蛋孩子要把我們困在結界裡。」萬里強迫自己一直走直線,可是他

明白這邊的路很少是射線型的直道,路形比較複雜,還有一座沒有完全竣工的大型立交橋

,無論那邪靈用了什麼妖法,假如他們看不到路燈的話,走到了橋上,稍一不慎就會車毀

人亡。況且從行駛的時間看,現在他們極有可能是在立交橋附近了。


  而他又不能把車停下來!


  假如車是開著的,並保持一定的速度,那邪靈要在不捨棄肉身的情況下追上他們就需

要使用一部分法力,那麼剩下的法力就不足以抵禦殘裂幡和血木劍的威嚇力,也就是說她

無法靠近汽車。可是如果他們停下來,就等於羊入虎口。


  停下或者是繼續開,都將會面臨死亡,這讓他陷入兩難的選擇!


  「要小心!要小心!」他喃喃自語著,一時之間感覺思緒混亂,但此時卻感覺小夏的

一隻小手撫上他的額頭,為他抹去額頭的汗水。


  「你別緊張,不然我就更沒有主意了。」小夏盡力平靜語氣,「來吧,英雄,不要猶

豫啊。」


  「選不好路是會死人的。」萬里雙臂緊繃著,握著方向盤。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沒有用。至少--下面沒有這裡這麼黑吧。」


  萬里心裡一鬆,感覺到小夏在安慰他的情緒,竟然在這個時候和他開玩笑!這讓他生

出一股勇氣,一定要安全帶她出去。


  「你在幹什麼?」他見小夏一張一張地摸索符咒,並把符咒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繼續

放在腰包中,另一部分放在儀表盤的上方。


  「我把五行禁法中的火術撩出來。」小夏說。「我想到一個辦法。這火符是能打出火

球的,雖然我只能打出火星子,不過我隔一陣子使用一張,你藉機會分辨路徑,然後憑記

憶開車,這樣耗到天亮就行了。夏天天亮得早,現在已經三點多了,我們只要堅持一個多

小時就行!」


  「好辦法。可是我能問一句嗎?你能打出多大的火星子?」


  「看心情。汽油夠嗎?」


  「上帝保佑勤勞的人,我來時加滿了油的。」


  「好,那我要開始了哦!」


  「等一下等一下!」萬里用力眨眨眼睛,瞪視著前方的路,「你大小姐現在心情如何

?」


  「將就吧。」小夏答了一聲,而後念出了火禁法,「南離天火,化三昧,燎!」


  小夏集中了所有的精力,但打出的火苗只像煤氣爐的火頭,而且還是煲湯那一檔的,

好在她以數量取勝,連打了三個出去,萬里才終於在眼珠子掉出來之前,看清他們確實要

駛上立交橋了。


  他心裡暗嘆一聲,心想好在小夏想出這個主意,幸好他們來時也是走這條路,雖然他

明白他們肯定被困在橋上離不開,但至少他們還有一點機會。


  「你在幹什麼?」他緊張的駕著車,眼睛不敢稍離前方,但感覺到身邊的小夏又在忙

碌。


  「我在想辦法讓火禁術更有威力。要再來一次嗎?」


  「等等。」萬里認真地憑藉對車速的感覺和車子上立交橋後的傾斜程度判斷著,而小

夏則把手伸向窗邊作準備,「好了。」


  他話音一落,小夏就施出術法。不知小夏做了什麼改進,這一次竟然爆出了一個小火

球,由於她還是連打三個,竟然把車燈之前的黑暗撕開了一個口子,讓他立即看到如果不

在前面三十米的地方右轉,就會撞在橋圍欄上,連車帶人直接從這高架橋上掉下去!


  好險啊!


  萬里出了一身冷汗,聚精會神的指揮小夏使用著一次又一次的火禁法。慢慢的他發現

,每當他們走到立交橋最高的地方,無論選擇哪一條路下橋,最後仍然會又到最上方。這

讓他有可能算計一下走到橋上的時間和方位,只要找到一定的規律,小夏就不用這麼頻繁

地使用術法了。


  符咒畢竟有限,應該省著點用,免得最後被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汗水把萬里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雖然他掌握了一絲規律,默

記著路徑,但是也不敢大意,生怕那邪靈突然轉變結界的範圍。他不知道這煎熬有多久,

但再黑的黑暗也有過去的時候,當東方出現第一絲魚肚白時,他不禁鬆了口氣。


  「小心!」小夏尖叫一聲。


  萬里心裡一緊,前方幾米的地方驀然出現了張嘉琳的身影!


  她出現的太突然了,讓萬里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猛往左拐,但突然腦海中有一點靈

光閃過,刺得他立即又轉了回來。只聽自己這一側傳來刺耳的摩擦聲,接著車身火星四濺




  顧不得邪靈會不會撲上來,他一腳猛踩住煞車,但還沒有平息驚喘,張嘉琳就張牙舞

爪地猛撲向了擋風玻璃!


  沒有時間反應了,他只是本能的轉過身把小夏護在臂彎裡!而同時,車頂上的殘裂幡

和車中的血木劍發揮了作用,讓那個有著張嘉琳外表的邪靈沒能破窗而入,而是急速倒退

著離開。


  這邪靈可能因為法力高深而不怕白天,可是白天卻是她力量薄弱的時候。此時,她是

無法突破兩件法寶的保護網的。畢竟,陽間不是她的地方!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0 PM
二十一章  怪病


    萬里和小夏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裡一陣害怕。


    真驚險哪,他們差點就從幾十米的高處掉下去,而小夏最後一張符咒也已經用光了!

再看他們的車,緊貼著立交橋的邊緣停著。這一側的水泥橋欄還沒有建成,只有一根根的

粗鋼筋像雜草一樣立著。如果不是萬里心念急轉,在依據人類的本能躲開前方的障礙物後

又急轉過去,那麼他們就直接上天堂了。


  「差點死了。」小夏長吁了一口氣。


  「你脫險了,我的生命還危在旦夕呢!」萬里從自己這側的車窗向外望了一下,根本

看不見橋面,只能看到幾十米下的地面。也就是說,他如果要自殺,只要打開門一抬腳就

行了。


  「別胡說八道!」小夏倚在車座上,有氣無力的說。


  「我說真的。」萬里一本正經,「我把車子弄成這樣,你猜阿瞻會不會宰了我!可能

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他會給我個全屍。」


  緊張之後的輕鬆,味道格外甜美,所以當萬里說出這句話後,小夏笑了起來,「我會

幫你求情的,可是現在我們最好把他的車開到安全地方去。」


  「說得對,活要見車,死要見殘骸,這樣求情也好說話。」萬里坐直了身體,去啟動

汽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煞車太急了,折騰了半天,車子還是死火。


  「怎麼辦?叫拖車來吧。」小夏建議。


  「不行!」萬里馬上否決,「這橋還沒竣工呢,我們要怎麼解釋跑到這上面來,還撞

了車?這不僅是會被罰款的問題,我的駕照也有麻煩。別急,慢慢來。阿瞻這車性能不錯

,他平時保養的又好,所以一定能再跑起來!」


  「好吧,你說了算,婦男不是解放了嘛!」小夏無奈地哼了一聲,不想和他爭辯。剛

才的驚恐回憶令她有些無所適從,不停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能安寧下來。而當他看向後視

鏡時,眼簾中驀然撞進了一張人臉。


  是那個一直坐在後座的真人小洋娃娃,由於剛才她和萬里太集中精神應付各種險情了

,幾乎忘了這小女孩的存在!此刻她的小臉,已經不再是那種呆滯的神態了,而是呈現出

一種僵硬的笑意,好像有人把她臉上的肌肉硬向上拉扯了一般。


  小夏嚇了一跳,剛轉過頭去,就覺得咽喉處一緊,立即就無法呼吸了。


  「萬里!」她只模模糊糊地擠出這兩個字,就再也無法說話。而且雙手不知道為什麼

也無力起來,只能徒勞地踢著腿。她不能動彈,可是卻感覺到有兩條細細的胳膊以一種無

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死勒著她的脖子。


  一邊的萬里見到這種情景也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那兩條小臂向外拉,想把小夏解救

出來。可是一抓之下,他就相信這小女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因為她的力量大大超過

了成年男子。臉上雖然一直笑著,但任他怎麼用力,就是不能把小夏解救出來!


  眼見著小夏就要窒息,他加大力量去拉那兩條蛇一樣的手臂,沒想到這小女孩卻突然

用力晃動起來!她力量大得出奇,才晃了兩下而已,整個車身也跟著劇烈地搖晃起來!


  他們正在立交橋的邊緣,這樣下去非要全體摔下去不可!


  焦急中,他無法思考判斷,只是一手繼續拯救小夏,一手去啟動車子,然而無論他如

何努力,無論哪一方都沒有效果,眼見著小夏就快斷氣了,車子也探出橋面邊緣一部分!


  這樣不行!


  他心裡一個聲音大吼,人類的基本反應促使他放開雙手,隨手拿了不知是什麼的符咒

,狠狠一掌摑在那小女孩的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股淡淡的黑紕ぁX她的身體,小女孩咕咚一聲倒在後座

上。


  壓力一鬆,萬里顧不上問小夏的情況,打開車門就把她推了出去,隨後自己也跳出車

,把小夏和那昏迷的小女孩拖得遠遠的。


  「你沒事吧?」他撫著劇烈咳嗽的小夏的背。


  小夏勉力搖搖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見這剛才還要殺死自己的小孩,此刻卻雙

目緊閉地躺在地上,一邊小臉紅腫得老高,昏迷中還蹙著細細的眉,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似的,和剛才的凶狠好像兩個人一樣。她知道這小女孩是受控制的,心裡突然對那個邪靈

非常憤怒。


  「不用怕她,她的邪術已經解了,我也不知道用的阿瞻的什麼符咒就解了邪術。」萬

里輕嘆了口氣,不敢看小女孩的臉。


  他是個有風度的男人,從來不打女人,就算那女人多麼該打也是一樣。可是一分鐘前

,他不僅打了女人,還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女孩,而且傷得那麼厲害,真是罪過!


  「你去哪裡?」小夏見萬里向車子走去,「還是叫人來拖走吧,你不要去,這太危險

了。」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司機駕駛那一側的車輪已經有一半懸空了,如果萬里硬要把

車拐回來,簡直是玩命!


  「不能找人拖車,其他的還好說,這小女孩要怎麼解釋?」萬里說,「沒事,我開車

技術不錯,能把車拐回來的。放心放心,我不像包大同,我從來不吹牛。」萬里盡量輕鬆

地說,然後不等小夏反對就又坐回到車裡去。


  這就是男人吧!明明緊張得要死,卻要保持著輕鬆的神態,明知道弄不好自己會當場

犧牲,可是有些事還必須去做!


  他小心的駕駛這輛幾乎是半懸在空中的車子,用盡一切辦法讓重量靠近安全的一側,

一點一點把車子向裡側拐,過了有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在他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以前,他

終於把車拯救了出來,自己也沒有從『男人』變為『死男人』。


  「在擔心我?」萬里帶著小夏迅速逃離『犯罪現場』時問。


  「廢話,這麼幼稚的話你怎麼問得出來!我聽到汽車響一下都會心驚肉跳。」看到

清晨寧靜但又安全的街道,小夏的緊張終於可以宣洩了,「這小女孩怎麼辦?」


  「我們找個小派出所,然後我隱身把她放在派出所門口,我們躲在遠處看著,等看到

警察發現她了就離開。這事我們不能露面的,不好解釋。」


  小夏點頭,「我明白。可是我們現在應該現身,不然會有個清潔工看到一輛高級的無

人駕駛汽車。」







  他們回到夜歸人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多了,一進門就見先他們一步回來的包大同坐在

吧台處喝酒。


  「現在就喝酒?早了一點吧!」萬里說。


  最近他常常要跑酒吧,所以留了些日用品和衣服在樓上,今天打算在這裡洗漱,然後

和小夏一起上班。


  「要你管,蒙古大夫!」包大同頭也不回地說。


  「昨天你那邊怎麼樣?」小夏怕萬里又和包大同鬥嘴,連忙岔開話題。


  「一無所獲。」包大同依然不回頭,「這對母子沒有任何異常,營業到十點,然後關

店、睡覺,連不同尋常的氣息也沒洩漏一分。」


  「或許我們猜測錯了,他們並沒有問題。」小夏一廂情願的說。


  「小夏,願望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萬里攬住小夏的肩,「我知道你不願意相

信這些,可如果呂妍母子沒有問題,許多事就不會發生在我們身邊。而現在她們又太過正

常,反而說明我們沒有猜錯。」


  「可是--」


  「你們有收穫嗎?」包大同打斷小夏,問道。


  「不只是收穫,根本是巨大收穫!」小夏坐到包大同身邊,把幾小時前發生的事簡略

說了一遍,「差點回不來了,想想真害怕!可惜,還是沒有找到那邪靈藏匿小孩子的老窩

。」


  「但是通過你們和邪靈交手,我們可以進一步估計到她的實力,你們看,她對血木劍

和殘裂幡有顧忌,但是這兩件法寶也傷不了她。這一方面說明你們沒有法力,又不是法寶

的主人,不能發揮出它們最大的實力,但是另一方面也說明邪靈的實力也不容小覷,要想

除了她,還要想其他的法子才行。還有啊,你們救了一個孩子,這是最成功的地方,要知

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包大同的語調有些無力地說,似乎非常疲倦。


  「這話有道理。」萬里沒什麼真心地讚揚了包大同一句,可小夏卻覺得包大同有些不

對勁。


  自從他們回來,包大同就一直沒有轉過身,只是面向著酒櫃,此刻更是低頭看著酒杯

,和他平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完全不同。小夏以為他是因為沒有找線索而沮喪,忙說,「你

別急啊。你一個盯著她們母子兩個,就好像在下象棋,以一子應兩子,明顯佔了便宜嘛,

有什麼好煩惱的。放心放心,等阮瞻找到線索,以後還要靠你大顯神威呢。」


  「是啊,我可是包大法師啊。」包大同還是死盯著酒杯,「你們快走吧,上班要遲到

了。」他催促著,可是因為這行為大違他平時的作風,反而引起了小夏的注意。


  她歪過頭,湊近了些,儘管包大同閃避了一下,但還是讓她看到他的臉色蒼白,額頭

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喂,你怎麼啦?」小夏吃了一驚,「你不是昨晚也遇到意外了吧?」


  她這一叫,萬里也發現了包大同的異常。


  「沒想到腦袋缺根筋的人也會生病!」他拍了一下包大同的肩,動作很驚,充滿了安

慰之意,哪想到包大同竟然抖了一下。萬里神色一暗,「你不對勁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說過沒事了!」包大同有些煩躁,站起身想離開小夏和萬里的包圍,但才一站起來

,身子就晃了一晃,幾乎跌倒,同時一股說不清的感覺直襲了他的頭。那不是疼痛,是一

種說不出的酸澀,好像身體從內部裂出了一道道小細紋一樣。


  「小心啊!」在他就要跌倒之際,小夏抱住了他的腰,但被他帶得一趔趄。


  「喂,這不是鬧著玩的,你的樣子不像沒事。」萬里扶住他的肩,支撐住他的重量,

「你是生病了還是受了什麼偷襲而沒有發覺?」


  包大同想說話,但另一波酸麻再度襲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站都站不穩了。


  小夏伸手撫撫他的額頭,卻被浸在手心上的冷汗嚇了一跳,這讓她萬分緊張。她還沒

見過誰在一眨眼間流那麼多汗的。


  「你扶他坐一會兒,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要。」包大同抓住小夏的手,「我不去醫院。」


  「這時候你不要耍孩子脾氣好不好。」小夏試圖掰開包大同的手指,但他就是緊握著

她的手腕。


  「你這樣會掛的!」看著他越來越差的臉色,萬里也有點急了,「要死也要等整治完

這些邪靈再死!」


  「不是--你們不明白,我沒有生病。」包大同喘了一口氣。


  「那麼是昨晚你受了襲擊了?」萬里問,「說出來聽聽,這沒什麼好丟人的。這回遇

到的邪靈那麼厲害,就算是阿瞻,單打獨鬥的話恐怕也要吃虧。」


  「不是。」包大同咬著牙搖頭,「好吧,看來我自己解決不了。先扶我上樓,我說給

你們--聽!」


  他堅決不肯上醫院,萬里只好把他背到樓上。


  「你們也知道,這妖邪那麼厲害,輸給她,甚至讓她拿來塞牙縫,我也沒什麼丟人的

。」包大同上樓後似乎好了一點,「可是,真的和那個沒關係,因為昨晚之前我就覺得身

體不對勁了,而且我敢肯定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


  「那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啊?」小夏焦急地問,「不是生理上的疾病,難道是中邪?

你又說不是呂妍母子的事,那有什麼東西能讓你中邪啊?」


  包大同苦笑一下。


  他本想自己搞定這件事的,所以一直試圖平息身體內不順暢的地方。他以為他可以,

哪想到那種不適感突然來勢兇猛了起來,讓他明白這一次他必須要依靠別人了。


  「你們回來前,我檢查過自己周身的氣息,並沒有外邪入侵,這就說明--是自損。




  「什麼是自損?這是什麼怪病?」小夏問。


  「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麼,結果損害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奇怪的是,自從身體開

始不對勁,我就開始回憶,但還是想不出我這幾天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小夏和萬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面面相覷。


  「要怎麼做才能醫好?」萬里比較冷靜,「你說,我們照著做,無論多難,一定幫你

辦到。」


  「找到我自損的原因就可以彌補。可是--」包大同話說了一半,就起身去拿他的小

木箱,然後走去了小夏的房間,在小夏和萬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脫光了上衣,顫抖著手

分別在印堂,胸口檀中穴、雙手手背和雙腳腳心畫上了幾個不同形狀的符咒,最後掀開床

單,坐在床上,好像打算上床睡覺。


  「長話短說,我可能堅持不住了。」他咧嘴笑笑,露出那兩顆超級正太,又超級可愛

的虎牙,「從早上我就在試圖抗衡,可是傷情顯然比我想像的要嚴重。」


  「你你你--是什麼意思?」小夏六神無主地說,「你不是說你要--死吧?」


  「那倒不會。」包大同還是一臉平靜,好像在說別人,「可是和死了差不多,你們不

要怕。」他喘了口氣,因為出汗,符咒有些融了,像血一樣淋漓下來,「這就要看我的朋

友得不得力,還要看阿瞻是不是和你們說的一樣聰明了!」


  「什麼意思?」


  「告訴他,我是自損。」包大同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很費力了。


  「這就行了嗎?我是說--喂喂,包大同!」


  在她的驚叫聲中,包大同突然軟倒在床上,彷彿一座小山突然崩塌。


  「包大同!包大同!」小夏嚇壞了,大聲叫著包大同的名字,使勁搖晃著他的肩膀,

想讓他醒來。在她心中,包大同一像都是精力過剩的,此刻突然見到他這副模樣,讓她一

時無法接受。


  萬里上前拉住小夏,「他昏了,這樣是叫不醒的。」他皺緊眉頭,「他一定心裡有所

覺悟,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你沒看見嗎?他告訴了我們解救他的唯一方法、畫好了護住

自己魂魄的符咒,甚至選好了暈倒的地方。他知道你一定會守護他,所以乾脆暈在你的房

間裡。因為這裡有阮瞻的防護陣,他也彌補過各種可能被邪靈利用的漏洞,世界上沒有比

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們怎麼辦?就是等嗎?」小夏焦慮的看了一眼包大同。


  無論主動也好,被動也罷,他們和那孩子外形的妖邪交手了很多次,雖然每一次都落

在下風,至少還可以保證自身不受傷害。可是包大同突然來了這麼一場怪病,形勢突然變

得嚴峻起來。


  現在不是他們會不會消滅那妖邪的問題了,而是你死我活的形勢!


  「小夏,別慌,我們一定不要自亂陣腳。」萬里邊說邊挪動著包大同的身體,讓他躺

得舒服些,「我們要等阿瞻回來,他一定有辦法解除包大同的自損怪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1 PM
第二十二章 校園異事(上)


  經過一番商議,兩人決定由萬里留下照顧包大同,小夏則照常上班。一來,白天裡酒

吧沒人,萬里不放心讓小夏守著人事不知的包大同;二來,現在大學放假,預約的病人也

不多,萬里的時間比較自由,相反小夏剛銷了病假,又接了新案子,所以是比較忙的。


  「那我走了啊。」小夏梳洗完畢後對萬里說,「中午我幫你定餐,你就不要出去了。




  「放心,我絕不離開一步。」萬里瞄了小夏一眼,見她最近清瘦了些,又剪了短滿A

此刻身著一件白色的簡單裙裝,看來分外清新可愛,心中驀地湧出一縷柔情。


  他的工作是讀懂人的心,並且理智地選擇正確的方向,可是他的心卻沒有一個人能讀

懂,包括他自己在內。就像他明知道小夏愛的是阮瞻,也曾經『聰明的』期望時間會解決

這一切紛繁的感情牽扯,可他卻仍然控制不住心的陷落!或者他太自信於自己的控制力了

,以為會和她保持著隔絕於愛情外的感情,可是當這感情在不知不覺中變質時,她卻已經

不在他身邊了。


  人往往就是這樣,千萬不要過於相信某種力量,因為力量是這世界上最變化多端的東

西,只要一個小小的意外,就會變得無法掌控,甚至成為你的敵人!


  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愛著別人,你又有什麼法子?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的債!


  他曾經嘲笑過這句話有多麼酸,可此刻這感覺卻漲滿他的胸臆,讓他的心皺成一團,

無法舒暢。


  「你也小心。」他微笑著,眼神輕淺溫柔地在小夏身上流連,好像稍一熱烈,她就會

被溶化似的,但一轉眼卻看到她左手腕上有一道已經癒合的深深傷口,他嚇了一跳,連忙

拉著她的手,「這是什麼時候弄的?」


  小夏試圖把手抽回來,但沒有成功,於是故意責怪他道,「你可真是,不會裝做看不

到嘛,害我受傷又丟臉。哎呀,這是我學習用血咒時弄的,不是說符咒上加上施咒人的血

會力量加倍嗎?不然以我這樣的肉體凡胎,哪有能力打出小火球啊?」


  原來這是她施展五行禁法時自己割出的血,怪不得她好像突然功力加深似的,她一向

怕疼,可是關鍵時刻卻那麼勇敢,讓他怎麼能不動心呢!


  「我藏了一早上了,結果還是被你發現。」小夏粗心的沒有發現萬里的異樣,「你那

是什麼表情,看來好心疼哦。」她開了句玩笑,可一看到包大同像個雕塑一樣躺著不動,

又蹙起了秀氣的細眉,話鋒一轉,「我真怕他會--」


  「他不會!」萬里打斷她,「別想美事了,他就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會一直煩死人

為止。相信我,有一句千古不破的名言: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他啊,你我都死了,

他還要活上好久呢!」


  雖然知道萬里是在安慰她,可小夏還是感覺輕鬆了些,又嘮叨著囑咐了幾句,然後帶

著程度減輕的憂慮上班去了。


  這一天,她分外忙碌。除了要重新做昨天毀在電腦裡的工作,還要找朋友幫她恢復硬

盤數據。因為忙碌,所以時間彷彿過的很快,她並沒有覺得太過煎熬,就又回到了包大同

的床邊。


  「樓下怎麼樣?」萬里果然寸步不離包大同。


  「那兩個小子很不錯,老闆不在,自己也會開店、應酬客人。」小夏小心翼翼的摸摸

包大同的額頭,但手指還是不小心觸到了包大同額頭上的符咒,那上面傳來的熱力嚇得她

立即收手。


  「怎麼了?」萬里問。


  小夏搖搖頭,再度伸手過去,分別撫摸了一下包大同額頭上乾淨的皮膚和印上紅色符

咒的皮膚,接著又去摸他赤裸的胸肌和胸前的符咒。


  「色女,藉機揩油啊,找個賣相好點的嘛!」萬里不知道小夏要幹什麼,但卻想讓她

放鬆些。


  「你注意沒有?」小夏看著萬里,「他身上的皮膚很涼很涼,可是這些符咒卻很燙手

,好像身上所有的熱力都被吸到符咒上似的。」


  「是嗎?」萬里有些意外,他這一天都守著包大同,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恐他有什麼

意外,卻沒測試過他的體溫,此刻摸了一下,感覺確實不太正常。


  「不會有事嗎?」小夏問。


  「應該是法術造成的,我想我們只要保持這種狀態,不讓邪物再靠近他,等阿瞻回來

一定會有辦法。」


  小夏想了想,覺得萬里說得對,「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守著他。」


  「還是你去歇一會兒吧,我守著他就等於休息了。」萬里笑笑,「這一整天,我躺在

沙發上,他躺在床上,我靜靜地讀書、想事情,他還是躺在床上。自從認識他那天開始,

他很少這麼不聒噪的。」


  他的語氣有種煩惱後的輕鬆,又有些友情成分在其中,不禁讓小夏想起,萬里這麼好

的一個人,為什麼就是和包大同合不來?他們每天不停的鬥嘴,一定有原因的。


  「這樣吧。我今天效率高,沒有帶工作回家,所以我先去洗澡換衣服,再給咱們弄點

好吃的。」


  「然後呢?你要幹什麼,怎麼聽起來好像你有什麼好奇心要滿足?」


  小夏笑了,「心理醫生真是善解人意。」她沒什麼誠意的誇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

那麼討厭包大同?」


  「誰說我討厭包大同?」


  「我自己長眼睛了。」


  「我不討厭他。」


  「少來!你不能否認,你一直看他不順眼,想讓他快點離開你的生活圈子。」


  「沒錯。可是--我真的不討厭他。」


  「不相信!告訴我,我想知道,而且我也有權知道。作為你們的伙伴,我不能因為你

們未知的不和而影響情緒和判斷--」


  「岳大律師,不用事事講權利義務吧?」萬里無可奈何地打斷小夏的話,「就說你很

八卦不就得了。」


  「好吧,我很八卦。所以,講給我聽!」


  「真的想知道?」


  「真的真的!」


  「那好吧。」萬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反正他這樣睡著,總守著他也無聊,就告

訴你吧。可是不許外傳啊,否則殺你滅口。」


  「我發誓。」


  「很好。」萬里正經的點點頭,「我真的真的不討厭他。我只是--只是遷怒他罷了

。」


  小夏聽他說話支支吾吾的,本想催促,但見他神色變了,有些憂傷和迷茫,彷彿陷入

回憶中,連忙住口。


  「遷怒是人的基本補償心理,我保護不了我所愛的人,所以潛意識裡要找個替罪羊罷

了。」萬里苦笑了一下,「說來包大同還真倒霉呢,在最不該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了,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和阿瞻共過兩次半事件嗎?我要說的就是那半次,只不過包大同也

在這半個故事中。唉,不是說有好吃的嗎?先吃,然後給你講!」







  這一切都是因為娜娜。


  現在想來,我對娜娜的感情雖然並不成熟,可我卻是愛過她的,她是我真正的初戀。


  從那次的山林旅行後,娜娜離開了阿瞻,做了我的女朋友。對這件事,我對阿瞻是有

些歉疚的,而阿瞻雖然並不愛娜娜,可是男性自尊有些受傷害。你知道他平時待人冷冰冰

的,因而好多幸災樂禍的人在背後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那之後,我們在動手打了一架後言歸於好,感情並沒有受到影響。可畢竟因為娜娜夾

在我們之間,弄得阿瞻很尷尬,所以有一段日子我們不常在一起,阿瞻也變得更加孤僻。


  而我和娜娜相處得很好,兩個人甚至還說一畢業就結婚。我的前妻也是我們的同學,

她後來之所以和我離婚就是因為我忘不了娜娜。其實她不明白,我不是忘不了娜娜,我是

忘不了那段青春歲月,忘不了自己沒能救得了她!


  在大學畢業前最後的一個學期,大家忙著找工作,忙著度過最後的大學時光,而作為

校園劇社,當然要排擠出話劇來自娛自樂一番。


  娜娜是話劇社的主力,所以那陣子她非常忙,幾乎每晚都跑到小禮堂去排練,她雄心

勃勃的說,要在畢業前演一場不亞於專業表演類學生水平的戲劇。


  那些日子我也很忙,可是還每天堅持送她去小禮堂,因為小禮堂地處校園內最偏僻的

地方,從教學主樓過去,要繞過一個小樹林,還有一個小湖、再走過一個小橋才到。


  要命的是,那個小湖幾個月來出了很多事,淹死了很多人。


  第一個是一位教師的孩子,那個湖邊沒有護欄什麼的保護措施,每當下過雨後,湖沿

邊上就比較滑,學校三令五申說不讓同學太靠近湖,可是這個教師的小孩很調皮,趁他的

媽媽不備就跑到湖邊去玩,結果一下子就掉到湖裡了,三天後屍體才漂上來。當時他的衣

服還整齊的穿著,人腫脹得好像要裂開似的。因為沒人看到他是怎麼掉下去的,所以他的

死法只能依據法醫的推測,說他是在湖邊玩時失足落水,大頭朝扎到了淤泥中窒息而死。


  可是如果扎到淤泥裡死去,那應該在湖邊才對,但發現他時,卻有同學看到他是從湖

中心漂起來的。這兩個目擊的女同學先是看到有兩條腿從湖面上直直的伸出來,雙腿還貼

得死緊。她們兩個都近視,開始還以為是湖裡打了什麼木樁,走近一看才看到是兩條人腿

,而在她們出現在湖邊的時候,那兩條腿又向上猛地竄出水面一段,露出了腰際的紅色運

動衣下擺,然後好像有什麼推動一樣,直接用很快的速度就向岸邊漂了過來。


  這兩個女生中就當場昏倒了一位,剩下的那個女生拼命叫喊著去找人。人們這才發現

了這個三天前失蹤的小孩,沒人想到這位昏倒的女生是第二位遇難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4 PM
第二十三章  校園異事(中)


  這個女生叫小玲,她的死亡發生在兩周之後。


  當時她因為目擊了屍體從湖心飄過來的那件事,心理上受到了非常重大的打擊,再加

上警察向她調查情況,一些好事的同學又向她不停地打聽細節,這讓膽小的她差點神經崩

潰。


  小玲以前就偶爾有說夢話的毛病,剛開始和她住同一寢室的同學非常不適應,經常有

同學提出不和她同一寢室。要知道夢說話起來的時候和正常說話是不同的,聲音和吐字比

較含混,不像我們在電視電影裡看到的那樣,可以隨意被人聽得清清楚楚。


  可說夢話畢竟也是真實夢境的反應,所以儘管說出的夢話含糊不清,但語氣卻是帶著

情緒的。在這種情況下,試想如果不了解內情的人半夜醒來,聽到黑暗的房間裡有人用各

種語氣發出奇怪的音節,任誰都會覺得可怕,還以為寢裡裡面進來了髒東西。


  發生這件飄屍事件時,小玲已經大四了,按理說和她同寢室的人都已經百鍊成鋼,應

該不會再對她的小毛病大驚小怪了,可是一周後的晚上,其他七個同學終於無法再忍受她

睡夢中的行為,誰也不敢和她同屋入睡,而是集體擠到了其他的女生寢室去。


  但另一方面,她們都認為這都是小玲備受驚嚇所致,只是暫時的心理疾病,時間長了

就會慢慢好轉。而大家一起住了四年,彼此的感情非常好,她們即怕事情傳揚出去對小玲

不利,又不忍心再刺激她,於是總在小玲睡著後才悄悄離開,也沒有報告老師。因為有兩

個女生擠到了娜娜的寢室,所以我才了解到她的情況。


  讓那七個女生嚇壞了的,是小玲說夢話的方式徹底改變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由於疲倦和驚嚇,小玲早早的睡下了。而同寢室的其他女生卻怎麼

也睡不著,但大家也都不說話,除了偶爾的翻身聲,整個寢室都寂靜著。


  差不多凌晨一、兩點的時候,大家終於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可也就在這時,寢室裡突

然傳出來一聲輕笑。這一聲笑,聲音很小,但卻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而且每個人都感覺那

聲音是從自己的耳邊發出來的!


  那種感覺是沒辦法形容的,就好像睡得很沉的時候,突然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喚醒,腦

袋裡有根弦『繃』的一下斷了。讓人本能的覺得危險,驟然清醒的同時所有的汗毛也豎了

起來!


  接著,在小玲對面床的同學看到她直挺挺的慢慢坐了起來。她不是很快的坐起,而是

很慢的,就像醫院裡那種能搖起前端的活動床一樣,慢慢抬起了上身,直至完全坐直身體

,身上蓋的被單也隨之慢慢落下,感覺像蛇在褪皮一樣!


  然後,她開始說夢話了。


  平時她說夢話時只是躺在床上咕噥幾句罷了,可這一次,她不但坐了起來,而且說了

差不多五分鐘之久。最可怕的是,她說話的語氣和聲音呈現兩種狀態,雖然還是聽不清說

什麼,但感覺卻是一男一女在對話!


  「別拉我!」這是一句唯一聽得清的話。


  睡在小玲對面的女生平時比較調皮,有一次小玲說夢話時,幾個女生惡作劇,曾經蹲

在她身邊仔細辨別她說了什麼,當明白她是在夢中對心上人表白時,這個調皮的女生還曾

問道,「你喜歡的是誰啊?」小玲也回答說是萬里,幾個女生當場捂嘴偷笑,不僅知道了

小玲暗戀的人,也明白了有的人在說夢話的時候是會對外界的語言刺激產生反應的。


  也不知是被什麼驅使,當這女生看到小玲的古怪樣子時,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在

和誰說話?」


  「少管閒事!」這一次,小玲大叫了起來,聲音壓得又低又粗,雖然是她的聲音,但

卻好像在模仿一個男人。


  而她這樣大聲一叫,把所有的女生全嚇了起來。靠近電燈開關的女生立刻把燈打開了

,當刺目的燈光亮起時,小玲卻突然軟倒,繼續睡了過去。


  女生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但不安卻在寢室中傳遞,最後還是那個調皮女生說,

「她大概受驚過度,做了噩夢吧!」


  其他人聞言都點頭稱是,不知道是真的那麼認為,還是勉強要抓住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自己內心中隱約的恐懼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好在後半夜,小玲沒有再說夢話了,同寢室

的七個女生也就漸漸接受了那個關於噩夢的猜測。


  然而第二天夜裡,這種情況又繼續了,第三天還是如此,一周內沒有間斷過。以前只

是偶爾才會出現的睡眠情況,現在每天都會重覆,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


  一開始,她只是坐起來而已,到後來她開始夢遊,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嘴裡一直說著

聽不清的話。讓人冷汗直冒的是,雖然還是不明白她說的什麼,但卻能辨別出在她夢中交

談的並不只是一個人,而是逐日遞增,夢話的時間也在加長,到第七天時,已經讓同寢室

的人感覺到是一屋子的人在熱鬧地交談了!


  那是多麼可怕的情景啊,在漆穠犒鴢К怴A當所有人都睡下了,一個女生神情呆滯地

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有時還會在某人床前停留片刻,角落中發出各種聲音語調的說話聲!


  還有一個女生甚至發現,只要有誰在這時發出哪怕一點聲響,小玲立刻就會轉過頭來

,無神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發出聲響的人,讓人不寒而慄!


  而當天亮後,大家旁敲側擊地問起小玲時,她卻對夜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且白天

的她正常極了,還是那麼溫馴可愛,讓大家不忍心把她可怕的夢遊告訴她,怕她再受到刺

激。


  是惡靈附體還是夜半的遊魂騷擾?每個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但沒有人敢說出來,所

以她們只有躲。


  就這樣過了一周,她們每到小玲一熟睡後就集體溜走,早上再溜回去。小玲一向賴床

,加上可能夢遊比較耗費體力,所以並沒有發覺。但其他女生卻發現小玲的夢遊變得更加

嚴重了,她們在相鄰的寢室會聽到自己寢室中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有許多人在那裡

聚會似的。


  最後有天,有人聽到那間寢室的門打開了,有一種非常規律的腳步聲從寢室一直傳到

樓梯口,然後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小玲。一天後,她被人發現漂浮在湖面上,被撈上來

後,因為警方還沒有到,只得把她的屍體停放在湖邊,屍體上面蓋了一張窄小的帆布。她

的同學此時只能看到她慘白的雙腳露在外面!


  連續出了兩起事故,讓校方決定在小湖的邊上加上護欄,可是第三個淹死的人恰巧就

是來修護欄的民工。


  從學校的幾個教學主樓到食堂的路途中,穿過小樹林和湖邊是最近的一條路。所以儘

管才淹死了兩個人不久,但從這一條路走的人還是很多。一來是大白天,二來是許多同學

一起結伴走,三來大多數同學都認為這兩起死亡事故真的只是事故,並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我當時的想法也是一樣,所以依舊和娜娜經這條路去食堂。雖然因為小玲的事,娜娜

其實是有些怕的,可是有我在她身邊,她也就安心了。


  那天正當我們拐過小樹林,走到湖邊小路時,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我連忙跑

過去看,就見岸邊的民工對著湖水大叫,湖裡撲騰起一片水花,一時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在

水裡。後來才知道,當時有幾個民工正在幹活,突然發現水面上飄著幾張百元大鈔,也不

知道是誰掉的。於是他們就派兩個水性較好的同伴下去撈,哪知道這兩個人到了湖的中心

竟然手腳抽筋,對岸上的同伴喊叫了兩聲就同時溺水。


  案上的同伴看到這個情形就連忙叫人去撈,奇怪的是下去了五六個人,眼看著就要抓

到溺水者了,可就是搆不到。這讓我突然想起在山林旅行時發生的事,於是也顧不得危險

,跳到湖裡就去救人。


  我知道救溺水的人要繞到他們身後才行,否則會被失去理智而強烈求生的溺水者拖死

,所以拼命地向他們身後游,好不容易游到了,竟然一下就抓到了溺水的人,別人一直摸

也摸不到的,一下就被我摸到一個。


  我拖著他向回游,只覺得他的身體特別沉重,讓我游得很勉強。而我一向喜歡體育運

動,本來游泳很好的,此刻卻覺得手硬腳僵,連划水都極其吃力。游到一半的時候,我突

然手臂一沉,本來被抓住的溺水者竟然又從我手中滑了下去。


  我急得潛下水去,沒想到那個溺水者在水裡一直晃來晃去,像泥鰍一樣,根本抓不住

,而當我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後,再度潛下時,突然發現他不知何時轉過身來了,瞪大了充

滿恨意的眼睛盯著我。我沒想到一直閉著眼的人會突然睜開眼睛,嚇得我差點嗆水,而那

個人卻伸過手來,把我死死抱住,向水的深處拖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恨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表現出的是不是求生本能,只是此刻他沉

重的好像一塊大石頭,任我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他,只能隨著他慢慢下沉。


  當時我覺得我可能會死在這裡了,但就在這時卻奇怪的聽到娜娜在岸邊的哭叫聲。別

人也是這樣嗎?我現在也弄不明白那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我竟然能在水底,能在岸邊嘈雜

的聲音中聽到娜娜的聲音,清晰得好像她就在我耳邊呼喚。


  這讓我生出一股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在就要放棄的前一刻奮力掙扎。也不知怎麼,這

掙扎讓我全身發熱,幾下就掙脫開了,拼命地向水面上浮去。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的臉,

那麼不甘心和憎恨,簡直讓我莫名其妙!


  我以前認識他嗎?看他的樣子好像我曾經殺死他的父親,奪走他的妻兒似的,可我發

誓我第一次見到這個民工。


  但無論如何,我活了,他死了。而當我試圖救這個民工時,其他人救起了另一個本來

一直抓不到的溺水者,所以這湖水沒有能吞噬掉第四條生命。


  我見識過靈異事件,因此覺得那湖中有著什麼我所不了解的秘密,叫阿瞻看了一下,

可是當年他的功力還封印著,也沒看出什麼來。所以就算圍欄建成後再沒出過意外事故,

我也絕對不讓娜娜單獨穿過湖畔樹林去小禮堂,堅持每天接送。


  而這個時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就是包大同。


  他一直和父親待在一起,沒上過大學,所以對這一切感到非常新鮮,心血來潮地要『

側面體會』大學生活,於是連個招呼也沒打就跑到我們學校來了。因為之前不久他們父子

才救過我們,我和阿瞻儘管心裡不願意,可是也不能趕他走。剛巧那些日子我的一個室友

因病休學,所以他也就大搖大擺地住了下來。


  他那個人臉皮厚,又自來熟,身上天生有一股親和力,所以很快就和周圍打成一片,

不論宿舍管理員、同學、老師,沒一個不喜歡他的,特別是女生們,都覺得他有趣、可愛

,只要他在學校裡亂逛,總會有許多女生圍著他。他和娜娜也算舊識,當然更加熟悉些,

所以每天晚上在小禮堂看排練的又多出他這麼一個人。


  他要去禮堂,當然也要經過那片小樹林和那個湖,每次走到那,他都轉悠好久。我問

他要幹什麼,他說那片樹林風水不好,擋住了學校入口的陽氣進入,又阻住了這裡長年聚

集的陰氣外洩,結果此地陰陽不調,日子久了一定會出事。


  我告訴他這裡已經出了幾次事故了,而學校是不可能聽信他這個小神棍的唯心主義妖

言的,肯定不會破壞這條綠化帶。他一聽,就提議我們乾脆在半夜把樹林燒了算了。


  當時他的功力也不深,我本來就對他半信半疑,怎麼可能同意他的建議。可是他說湖

中有怨氣,在他揭開這個謎底前,他不會離開這裡。而且他發現,我和娜娜眉心中都隱藏

黑氣,肯定會有麻煩!


大麻煩!
 校園異事(下)


  校園劇社排練的那齣話劇是一個很有名的話劇『歌劇魅影』。


    娜娜扮演的是女主角姬絲汀,男主角巴特勒由一個長相粗曠、皮膚較黑的男同學扮演

。因為包大同說我和娜娜會有大麻煩,所以我和她更加形影不離。當然,中間還總是吊著

包大同這個電燈泡。


    可是這麼過了一陣子,一點事也沒有發生,那個湖再也沒淹死過人,排戲也很順利,

慢慢的,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人就是這樣健忘的動物,當一切平靜下來,就會以為危險

已經遠離,並不知道黑暗中有不懷好意的東西潛伏著,準備隨時竄出來威脅人們的生命!


  我也是一樣,因為畢業前有許多事要忙,我不能再每天接送娜娜了,有時候包大同會

代我陪著她。其實我是有一點擔心和忌妒的,畢竟包大同很有女人緣,可是我堅信我和娜

娜的感情,加上實在太忙,所以我做護花的時間明顯減少。


  有一天,我很晚才從圖屋館回來,剛要進宿舍樓,就聽到角落裡有人叫我的名字,一

扭頭,卻是娜娜。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去?」我有些納悶。


  她不說話,跑過來抱住我的腰不鬆開,渾身打顫,好像很怕似的。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撫摸她的長髮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包大同這個渾蛋跑

哪裡去了,他不是說要幫我陪著你嗎?他是不是丟下你去泡妞了?」


  娜娜還是不說話,只是搖搖頭,抱得我緊緊的。


  「那就是想我了。是不是?」我笑著說,吻了吻她的頭髮,見她那麼依賴我,很高興

。「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我最近實在太忙,忽視你了。對不起啊!」


  「不是。」她終於說了兩個字,但聲音細若蚊繩。


  「那是什麼啊?乖,先回宿舍去吧,現在太晚了,明天我有空,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我柔聲安慰。


  哪想到我這句話引起了她很大的反應,她突然放開我,改為緊抓著我的雙手,急聲道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那怎麼行?」我嚇了一跳,「我的房間還有六個同學,外加一個包大同,女生宿舍

樓我又進不去!」


  「我們去外面找房子同居。要不,去旅店也行啊!」她堅持。


  我這才看清她的臉色相當不好,又蒼白又憔悴,弄得我一陣自責,想著自己最近是太

忽略她了。可是同居的事我是不贊成的,雖然她做了我的女友後,我們同居過一陣子,但

是後來因為經濟負擔太重,泡圖書館又不方便,所以又回學校住宿了。現在眼看要畢業了

,她提出的要求十分不理智,只是她突然這麼說,我有些懷疑確實出了什麼事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問。


  「你不要問,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和我在一起就行了,離開這裡就行了!」她非常

緊張。甚至讓我感覺有些驚恐,無論我怎麼問,她什麼也不說,只是不住的要求我和她一

起搬到校外去住。


  我被她纏得沒辦法,當晚就和她去旅店訂了一個房間,哄著她入睡,想著第二天等她

情緒穩定了,再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不斷地做噩夢,

含糊不清地喊著,「我不和你走!放開我!我不喜歡你!」


  而第二天我們回到學校,就聽說娜娜同寢室的一個女生突然跳樓自殺了。這女生是臉

部著的地,被人發現時已經看不清面容,只是她咽喉的地方有一個清晰的青色手印,好像

是她站在窗邊,被窗外的什麼東西拉住脖子給扔到樓下的!


  這一下,我起了疑心,覺得娜娜一定知道什麼,所以才會逃開,可是我再問,她還是

堅決不說。我問得急了,她竟然昏倒了。我知道那是因為內心極其強烈的排斥所造成的,

如果強行再問的話,她說不定會崩潰,所以不敢再問她。


  巧的是,那幾天是阿瞻父親的死祭。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回鄉,雷打不動。可是

這件事太詭異了,我只得去找他,他卻已經請好假準備動身了。


  「過幾天再走不行嗎?」我問他。


  「明天就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必須回去守墳三天。」他眉毛也不抬地說。


  「可是我感覺還會出事。」我有點急,「你想想,是活人重要還是已經故去的人重要

?」


  「死人重要。」


  他的回答氣得我半死,可他卻說,「把你要保護的人保護起來,不要多管閒事。」然

後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只好去找包大同,沒想到他也在找我。他聽說了跳樓女生的事,去看了看,覺得那

女生的屍體上有凶氣,判定一定不是自殺,而是被什麼髒東西陷害了。


  我告訴他娜娜的事,他發誓說每天我不在的時候,他絕對全程陪著娜娜,並且總是送

到宿舍樓口才離開,現在娜娜這個樣子,肯定是有什麼發生在寢室內部,娜娜發現了並受

到了威脅,不然她不會怕成那樣,卻什麼也不肯說。在那次山林遊行中,娜娜和我們同樣

經歷了那些恐怖的事,雖然並不完整,但她是可以分辨出真實還是幻覺的!


    商量了半天,我們決定既然從娜娜這裡打不開缺口的話,我們就從出事的寢室入手。

剛有一個女生從那裡跳樓自殺了,晚上一定沒有人住,包大同會想辦法偷偷潛入,然後再

從後窗把我弄進去!當然,這一切都要瞞著娜娜進行。


  娜娜的家住在本市的近郊,雖然遠了點,但我還是編了個藉口,晚上把她送回了家,

自己則又跑回學校去。看差不多到了熄燈的時間,就依照了約定跑到了娜娜住的那棟宿舍

樓後,等著包大同的信號。


  我蹲在花叢裡等待著,可是包大同的信號遲遲沒有到。正當我焦急萬分時,突然有種

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身體左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花叢裡不只我一個!


  我駭然轉頭,除了矮矮的一片冬青叢,什麼也沒看見,可是那感覺告訴我,盯著樓上

宿舍後窗的,絕對不是我一個!


  壓抑著『砰砰』的心跳,我握緊了樹根下那種用來壓著野草的圓石,慢慢向左邊挪了

過去。每近一步,那種感覺越強烈!


  猛的,我拔開了冬青叢!而在我伸手的一瞬間,眼前一個黑影一閃,一個半尺大的東

西『嗖』的一下從我面前跳了過去。我條件反射一樣地扔出了那塊石頭,那黑影卻又一下

跳躍起來,躲開了,一對黃豆大的小綠眼睛對著我發光,恨恨地『呱呱』叫了兩聲,竟然

是一隻超大號的青哇!


  我跌坐在地上,低聲咒罵了兩句。而這時候,樓上寢室的窗戶打開了,有一面小鏡子

對著月光向花叢的方向閃了一下,那是我和包大同商定好的信號,於是我連忙跑到牆根底

下,抓起那條垂下的繩子向上爬去。


    我平時酷愛運動。什麼登山、舉重、潛水、跑步的,都玩過這麼一點,所以爬這條軟

繩對別人可能困難,對我卻很輕鬆,沒怎麼費力就爬到了半空。


  可是當我覺得快要爬到了,抬頭一看時,卻發現這條繩子根本不是從娜娜寢室的窗口

垂下來的。也就是說這條繩子不是包大同扔的,而是好像從牆上長出來一般,從磚縫中伸

了出來!


  磚縫處,有一片黑色的污漬。大家都知道,有時候牆面上會因為風雨的侵蝕或者其他

原因脫色、脫牆皮而形成與周圍顏色不同的地方,遠遠看去還會無意中形成各種形狀,而

這片污漬就是這樣。只是它的形狀有些奇怪,彷彿是一個張開雙臂的人,而這條繩索就是

從他手裡延伸出來的。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鬆開手掉下去,要知道我已經爬到四樓,如果這麼摔到下面的水

泥地面上,不死也是重傷。我有一瞬間不知道怎麼辦好,又不敢喊包大同,正在這時,突

然又感到我下方的繩索動了起來,有什麼東西繼我之後也爬上了這條繩索!


  低頭看去,繩子不知什麼原因繃得直直的,而因為垂直,我只能看到順著繩子向上爬

的東西的俯視效果,也就是說看到頂部,更確切一點說是--頭部。


  濃密的黑髮,窄小的肩膀,短袖的連身睡衣下,兩隻被月光映照得格外蒼白的手正抓

著繩索一點點向上,片刻間就靠近了我!


  緊張之下,我一腳用力蹬了一下牆壁,讓繩子和我都向外蕩去,同時另一腳勾住繩子

用力抖動,期望可以把那『不明物體』甩掉,可它卻死死抓住繩子,怎麼也不放手。


  月光下,它抬起頭來!


  是一張摔爛的女人臉,眼珠子血紅,脖子上有一只青色的手印,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

跳樓女生!


  「讓-我-上-去!」她哆嗦著說,好像凍得牙關打顫似的,「我-不-想-下-來

,我-要-上-去!」


  我膽子雖然很大,不過見了這情景也很怕,於是更用力的甩動繩子,可是她好像粘在

繩子上一樣,怎麼甩也甩不下去,還是不停地向上爬,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腳,我嚇得立

即圍起身子。


  「呱!」一聲青蛙叫聲從下方傳來。


  只見那隻青蛙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也順著繩索爬了上來。它的動作很輕巧,幾下

就跳到跳樓女生的身上,登上她的頭頂!


  我懸在半空,頭頂上是一個人形的污漬,手裡抓著一條不知哪裡伸出來的繩子,腳下

是一個昨天才跳樓的女生和一隻古怪的青蛙,兩紅兩綠,四隻眼睛盯著我,讓我前有攔路

,後有追兵,除了跳樓,沒有任何辦法!


  「有三個!」頭頂上傳來一句話。


  這下,我的心臟都停跳了,因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下方,沒預料到頭上的黑影會說話

。手一鬆,差點掉下去,雖然及時抓住了繩子,可是向下滑了一尺,幾乎踩到那女生的頭

上。而由於距離更近了,我更仔細地看到那隻青蛙!


  它是一隻癩蛤蟆!樣子和一般的賴蛤蟆沒有區別,只是體型稍大,詭異的是,它的頭

頂生了一小叢頭髮,偏分著,讓我感覺分外熟悉,好像從哪裡見到過。另外,它的眼神比

較奇怪,不知為什麼讓我想起那個沒有在湖中救起的民工,眼神中對我充滿了忌妒和憎恨

,欲對我殺之而後快!


  「我抓不住了!」頭上的污漬再說,然後繩子就開始抖動起來。


  我心想這下我完蛋了,肯定要摔成肉餅了,於是什麼也顧不得,破口大罵道,「你奶

奶的包大同,不守時的混蛋,你要害死老子了!」話音才落,身邊一米的地方突然『嘩』

的又垂下一條繩子,而我抓著的這一條卻勁力頓失。


  我沒有時間考慮,在手上失力的一瞬間,腳蹬著牆面一跳,抓住了旁邊那條繩索。才

一抓緊,就覺得頭上有熱力襲來,下意識地一躲,就見一團小火球向下砸去,直襲到摔到

地上的跳樓女生和癩蛤蟆的頭上,同時還燃著了那條掉在地上的繩索。


  只見火光到處,那三樣東西『咻』的一下全不見了!


  「快上來!」包大同的聲音輕喊。


  我三下兩下爬上去,就見一個濃妝豔抹的長髮女鬼站在窗口!


  我想也不想的一拳揮去,女鬼痛叫一聲,立即倒地,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你它媽

的,為什麼打我?」卻是包大同的聲音。


  我跳過去,用膝蓋頂住女鬼的咽喉,「說,王茹的三圍是多少?」我怕被幻化的惡靈

騙,非要問個問題確認不可。我這問題是絕版問題,惡靈不會感興趣,可卻是包大同最感

興趣的。


  「85--61--89。」女鬼毫不猶豫地說出。


  我鬆開了他,證實他確實是包大同不假。


  包大同爬起來就火了,「為什麼打我,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和你沒完!」他壓低聲

音吼,在黑暗裡聽來感覺毛毛的。


  我知道打錯人了,可是不肯認錯,也低聲道,「誰讓你裝扮的像個女鬼!醜死了!」


  「廢話!如果真有髒東西,發現我是個男的,會上勾嗎?我好不容易改變氣息,讓自

己聞起來『陰』一點,又找來假髮假胸化妝,你還打我!你等著,天亮了我要打回來!」


  「我怕你嗎?」我繼續嘴硬,「你不想想,有女生睡覺還化這麼濃的妝嗎?這不是欲

蓋彌彰嗎?真是天下第一笨!」


  「姓萬的,你可以了啊,又打我,又說我醜說我笨,我的脾氣是好,可這不代表我好

欺負--噓--」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做了個禁聲的姿勢,悄悄貼到門邊去聽。


  這時,樓道裡傳來一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
第二十五章 癩蛤蟆


  我們學校的宿舍樓都是一個建築格局,中間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是一間一間的寢室

。娜娜住的這間寢室正巧在走廊的中央,而聲音是來自走廊的另一端。


  只聽那腳步聲清晰的傳來,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好像有個人用平穩的速度慢慢走著,

每走幾步,就停一下,似乎是每到一間寢室的門口就停下來向門裡窺望一樣。


  腳步聲到了我們所在的寢室也停住了,隔著門板,我聽到一聲深深的嘆息。接著,腳

步聲又漸漸遠去,慢慢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然後又返了回來,這樣走了好幾個來回。


    「怎麼回事?」我用極低的聲音問。


  包大同對我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叫我躺到上鋪去藏起來,不要出聲,他自己則在門板

上畫著什麼符咒。夜太靜了,只是手指輕劃木板而已,竟然也發出輕微的『唰唰』聲,等

他畫完也鉆到我對面的床上去時,正巧那腳步停留在門口。


  這一次,腳步聲沒有再向前移動,而是輕『咦』了一聲,就定在我們房間的門口不動

了。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眼見著門上的球形門把手慢慢的轉動了,然後發出『卡』

的一聲,反鎖的門開了,一團模糊的白色霧氣飄了進來。


  那霧氣很冷,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氣,中間纏繞著水草一樣的黑色頭髮,從我身邊經過

時,迎面襲來一種窒息感。我忍耐著,躲在被單下往外偷看,只見這霧氣慢慢移動到窗邊

,拉開了一直掛著的窗簾!


  窗外,一張血臉正貼在玻璃上!


  是那個跳樓的女生!兩個『不明物體』就這樣面對面了。


  『嘩啦』一聲,一隻手穿透了玻璃,抓住了那團白色霧氣。向下猛地一扯,那白霧瞬

時凝成一個人形,從窗口跌了出去。同時,跳樓女生爬呀爬的從窗口中爬了進來,找到包

大同下方的床,森森的笑著,一下子撲在上面。人形瞬間消失,只剩下那件帶血的短袖睡

衣!


  「丹朱口神,除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眾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c。熙

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燎液,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包大同突然唸起神

咒來。


  他出聲的太突然,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又出現了什麼,『霍』地坐起。只見包大同

在床上翻滾了一下方向,趴在床邊上,一手拿了一張符咒指著下床,「循環已畢,去吧!




  「我冤啊!」一個尖利的女聲從下床上傳出,接著那件睡衣『騰』的一下竄了出來,

飄在半空之中,『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它在房間中飄來飄去,似乎是尋找著出路,有幾次都蹭到了我的鼻尖上。讓我渾身發

麻,但無論如何它都沒有衝出房間。


  「唉,不必執著,惡有惡報啊!」包大同嘆息了聲,一直指向睡衣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畫了個小符。登時,一股無形的漩渦形成了,把那睡衣向床的方向吸著,睡衣不肯就範

,痛苦的呻吟著掙扎,包大同只好又加上另一隻手來施法。這下,它堅持不了了,整件衣

服縮成一縷破布樣的東西,『唰』地落回床上,看似『痛苦』的扭動了起來!


  包大同搖了搖頭,彷彿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把手中符咒施到了下床上,那睡衣立即著

起火來,發出痛苦的喊叫聲,雖然聲音很小,但卻感覺像指甲畫過玻璃一樣刺耳。


  「我不想燒你,可是你執意不去,我只好送你一程!」他說著,跳下床來,眼看著那

睡衣迅速成為灰燼!


  「下來吧,等我抱你嗎?」他頭也不回的對我說。


  「你這是什麼路數?」我也跳下床來,看著那堆灰燼說,「你把她弄哪裡去了?」


  「自然是她該去的地方。」包大同還是不回頭,「她死得冤枉,所以才會一直不去,

剛才我是讓她重演被害的過程,了卻她一樁心願。可是她還不肯走,非要看到惡人正法,

我只能強行送她走了。」


  「你還是沒說她去了哪裡。」


  「等你死了就知道要去哪裡了,不過以你這種智商,可能很難理解!」包大同突然轉

過身來對我做鬼臉,眼睛翻著白,一口小白牙全部露在嘴唇外面。


  我這一晚經歷太多非常理的事了,他突然擺一張扭曲的臉在我面前,著實嚇了我一跳

,而他好像很得意在我身上造成的效果,「總算報了你打我的一拳之仇!」他笑咪咪地說




  我氣結,想和他理論,可是門外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又來了!


  「怎麼只解決了一個?」等那腳步聲從房門前經過後,我低聲說。


  「這一隻是水裡的,我要到她喪生之處才能施法!再說我不是解決她們,都是可憐的

人,我只是送走她們,不讓她們做錯事而已。」


  「那她為什麼來這裡?」


  「這裡是她最懷念最想來的地方啊,或者,她是從這裡被勾走的,笨蛋!」包大同還

在逮機會報復我。


  「難道是小玲?」我不理包大同的挑釁,滿心驚訝著這個答案,「看來這個湖還是有

問題。」


  「我早和你說那湖裡有怨氣。」


  「我們去燒了那樹林。」我狠了狠心說。


  「好啊好啊!」包大同看來有些興奮,不像是為了驅魔,好像是覺得燒樹林很好玩,

「但是燒了樹林只能讓陽氣旺盛,但現在湖裡已經有了怨氣,那是要化解的,只是燒沒有

用。」


  「那你還提這種建設!」我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包大同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指了指門外。此時小玲又繞了回來,等她經過房門後,我

接著低聲說,「沒有用的話,你以後少說。還修道呢,這麼不慈悲,難道樹木不是生靈嗎

?」


  「也是。」包大同搔搔頭,「讓我來想個辦法,我拿不準水下有什麼,貿然行動會壞

事的!」


  「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


  「好辦法!但是我們還是從窗子走吧,不要和外面的那位撞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今晚發出了那麼多奇怪聲響,明天早上會有人發現破碎的窗子和床上的一團灰燼,馬上就

會盛傳女生宿舍鬧鬼呢!」


  我想他說的也對,就先從窗子爬出去。這一次我加了小心,見繩子那端確實是包大同

才行動。包大同隨後也下來了,我正發愁繩子要怎麼辦時,就見他邊收邊抖,那繩子就乖

乖回到他手裡了,好像是他修練的法寶那樣聽話。


  我們倆想討論一下這件事,因此沒有回宿舍,鬼鬼祟祟地跑到校外去。走的時候,我

們特意遠離那個樹林和小湖,生怕時辰對我們不利的時候,遇到奇怪的東西。


  校外是一座立交橋,我和包大同坐在橋底下。他說這裡四通八達,不易聚靈,可以防

止被人偷聽。


  「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守時?打過信號後半天沒有出現,害我差點摔死!」我秋後

算帳。


  「沒有啊,我從打了信號後就一直等著啊。」


  「你胡說,那我怎麼會遇到那種事?!」


  「那個--我們中了障眼法,互相看不到。不過--最後不是化險為夷了嗎?」


  「化我的險,為你的夷!」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沒有法術,你有啊,怎麼會輕易上

當?我看你根本法術不精!」


  沒想到包大同點點頭,老實的承認了,但馬上又轉過話題道,「不過我架式還是不錯

的,很瀟灑。可惜不能給女生看。」


  他這樣說,我完全沒信心了。在那次可怕的山林旅行中,我見過包大同像模像樣地比

畫過幾下,沒想過他其實也是很年輕,不可能有那麼強的功力的。對付一般的靈體他可能

綽綽有餘,可是如果湖裡潛藏著一個惡靈呢?


  「我也沒想過,水裡的東西那麼強,從外表根本看不透裡面的情況。」包大同好像明

白我所想的,「從他能讓我中了障眼法就知道他極不好對付。也正因為他是至邪,所以他

害死的人也特別凶,剛才我差點壓制不住。你看你,你是萬中無一的體質,陽氣極盛,按

理說,不該有東西能近你的身,可是跳樓女生竟然能靠近你,可見我的判斷是沒錯的。」


  「那怎麼辦?阿瞻也不在,他回家祭祖的時候根本聯絡不到他!」我有點發愁,「不

容他那麼害人了,況且他可能要了我和娜娜的小命,不然,叫包大叔來幫忙行嗎?」


  「他去雲遊了,我好幾天前就在找他了。」包大同嘆了口氣,「可是找不到。」


  「他老人家出門都不給你個連絡方式嗎?」


  「說起這個都是眼淚!」包大同憤慨地說了一句,「你看他的樣子很慈祥,可是他平

時對我根本是放羊的態度,而且他這羊官極不稱職,基本上把我扔到一個有草地的山坡就

要走了,根本不管我草夠不夠吃,附近有沒有大灰狼什麼的。這次,要不是他一去幾個月

,我怎麼能跑到你們這裡來!」


  包大同一氣之下說了實話,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說他是奉父命前來參觀學習云云都是

假的。


  「心靈感應有沒有?」我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想修道之人總會有這些異能,哪

想到包大同還是搖頭。


  我得到這樣的回答,心裡一涼。


  假設他沒有判斷錯誤,確實有個針對我們的厲害的惡靈,那麼他的行為就可以解釋為

,他覺得自己無法對付那惡靈,所以寧願失去在我們這玩樂的機會,也試圖去找包大叔。

可惜,他找不到。


  我們倆一時無語。


  「看來要靠我們自己。」我想了一會後,下定了決心,「好在再過三天阿瞻就會回來

,到時候咱們三人聯手,應該有勝算了吧?」


  包大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他雖然強,可是既然能被我看出一點端倪,也沒有強大

到無法戰勝,只要再有一個有法力的人來幫忙就完全可以了。從你和娜娜臉上的黑氣看,

你們確實走衰運,有凶氣臨身,這也就是我死賴著不走的原因--呃--之一。」


  聽到他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我都差點笑出來,因為他竟然願意承認自己死賴著不走,

也承認除了幫忙外,他還有其他不可告人、但眾人皆知的原因。


  「可問題是--我不確定他的目標是不是你和娜娜,也不知道他會何時動手。」他補

充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小心再小心,不讓他有機可乘!」


  「怎麼辦?逃走?」我說,「假如我們走了,他惱羞成怒而傷害別人又怎麼辦?他去

傷害娜娜的家人又怎麼辦?」


  「你說的對,逃走無異於把自己的衰運轉到別人身上,會傷及無辜,也太損德了。」

包大同贊同道,「告訴你,那樣辦的話,早晚陰差陽錯,還是要報到自己身上來。現在唯

一的辦法就是我們三個形影不離,不給他一點機會。就算有疏漏,至少我們還可以集中力

量。平常的時候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不能讓他看出我們戒備,也不能讓娜娜緊張。」


  我點點頭,少見的和他意見一致,但是他提起娜娜,我又想起娜娜昨晚的古怪行為,

認為還是要問一下才好。我和包大同一說,包大同也覺得從娜娜口中,至少我們可以知道

對方是不是針對我們。


  「你也要告訴我,今晚你遇到的事啊。」我們研究了一會兒後,他問我。


  我把整件事和他說了一遍。


  「和我從上面看到了差不多,可是我只是看到結果,沒想到過程這麼驚險,你沒嚇死

還真是不賴!」


  我不知道他這算不算誇我,但我沒心情考慮這些,突然想起那隻癩蛤蟆,感覺心裡又

噁心又詭異,連忙對他詳細描述了一下。


  「我根本沒看到。」包大同分外吃驚,「我只看到那個跳樓女生和你順著一根繩子往

上爬,實際上那也不是普通的繩子,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東西幻化的。」


  「幻化的?就是我手裡什麼也沒抓,直接爬上了牆?」我有點吃驚。


  「你當自己是超人啊!」包大同嘲笑道,「雖然是幻化的,但也有真實的物質在其中

,只是我不明白那是什麼罷了。你也太有想像力了!不過,你確定有一隻癩蛤蟆嗎?」


  我想了想,覺得雖然我有可能中幻術,但是那隻癩蛤蟆的眼神太真實了,我不相信那

是假的。


  「長了人漯瘧豯蟥高爾隉A而且眼神還那麼特殊,說不定今晚是他化了身親自來的哦

!」包大同根據我的說法猜測著,「你還說他的眼神中對你充滿了恨意--這樣的話,就

可以肯定他是衝你來的。說不定娜娜是為保護你--不對不對,等等!」


第二十六章 暗戀者


  包大同打斷我要說的話,好像怕打斷他的思緒,他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這

讓我想起一個庸俗但是合理的可能哦!」


  「別賣關子,快說。」我此刻頭腦混亂,平時的快速反應一分也沒剩下。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您這位心理學系的高材生想必聽說過這句話。」他向我挑了挑

眉毛。


    我恍然大悟。


  可是又一想,那癩蛤蟆只是一個形體,不一定會有隱喻的意思,再說誰會把自己變成

癩蛤蟆啊!


  「你想,他恨你,是無緣無故的;他糾纏娜娜,也是無緣無故的;他殘害女生,更是

無緣無故的,可是這世界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即使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也會有深層

的原因。」包大同說,「所以我們假設他暗戀娜娜,這很合理,因為娜娜那麼漂亮又可愛

,可是娜娜是你的女朋友,他當然就想置你於死地!而如果他想接近娜娜,很可能利用她

身邊的女生呀!」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我總覺得他好像是外來戶似的。我在這學校四年了,可

是最近這個湖才開始頻頻出事!」


  「對,我也覺得他身上的水氣不很陳舊似的。那麼你說,按照我們的猜測,他愛上娜

娜是在什麼時候呢?是他無意間在湖裡安家,無意中看到娜娜而一見鍾情,還是在其他地

方遇到過娜娜而後追了來呢?」


  我搖搖頭,真的回憶不出什麼。和娜娜相愛以來,我們去過很多地方遊玩,怎麼能想

得到這東西是躲在什麼地方呢。但我有一點可以肯定--假如他是從其他地方遷到那個湖

裡的,那個可憐的小孩是他第一個獵物,小玲是第二個,然後他可能利用了小玲來接近了

娜娜,進而威脅了她。娜娜膽怯地逃了,只可憐了那個跳樓的女生成了犧牲品,還被惡靈

當成了近一步威脅娜娜的籌碼!







  第二天,我在學校以東租了個短期的房子,租期為一周。之所以在那個方向,是因為

包大同說最近紫氣東來,非常有利。之所以離學校不遠,也是因為他說,離得多遠對方也

能到達,反而他們走在路上比較危險,不如儘早躲到他做了布防的家裡。


  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那東西追到校外來的機會不大,在校園裡,我們是最危險的。

白天還好,一但天黑起來,我們就要時時堤防。


  戰戰兢兢的一天就那麼過去了,晚飯後我們三個人回到了租屋裡。包大同對我使了個

眼色,我只好磨蹭到心事重重的娜娜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娜娜哆嗦了一下,彷彿知道我要問什麼似的,連我的臉也不看,把手抽了回去。


  「我--我去外面抽根煙。」包大同支吾了一句,跑到陽台上去。其實他根本不吸煙

,這個離開的藉口說得分外滑稽,可是大家心裡都有事,沒有人注意到。


  我再次小心地靠近娜娜,試探著把她抱在懷裡。一瞬間,我感覺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身體無力的掛在我的身上,壓抑的抽泣起來。


  「這並不怪你。」我柔聲安慰,知道她必是因為跳樓女生的問題而自責,畢竟是因為

她的逃跑而使那個無辜女生受到了牽連,假如當時她勇敢面對,現在那女生就不會死!


  昨天包大同已經借助小玲讓事件重演,是那個惡靈在窗外製造出聲響,當從睡夢中驚

醒的女生好奇地打開窗簾時,就看見一張可怕的血臉。驚恐之中,她還沒有尖叫出聲,就

被窗外的鬼手一把掐到脖子上甩到樓外,當場斃命!


  「你沒有錯,你是為了保護我!」我接著說,「你不要自責,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扛!




  「這與你無關,你別問了!」她突然推開我,顯得很激動。這讓我又是惱火又是心疼

,一方面她自私地選擇了逃避的方式,即使她知道那還會傷害別人;另一方面,她是為了

我,她一向是善良的,但為了我卻寧願背負這麼大的心靈重擔!


  一咬牙,我說出昨晚我的遭遇,明白地告訴娜娜,那個惡靈是在騙她,他根本不會放

過我,他就是要我死,然後得到她。


  娜娜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臉孔雪白,讓我感覺這沉重的心理壓力壓得她連呼吸也無法

順暢了。這讓我很心疼,坐到她身邊擁著她說,「告訴我全部事情,我們是想要相守一輩

子的,假如連這個難關也不能一起面對,那麼這麼長的人生要我們怎麼渡過?」


  娜娜不說話,但我感覺她在猶豫。她應該明白我說的對,只是由於她太恐懼了,因而

一時拿不定主意。我也不催她,只是輕撫她的肩膀,從肢體上傳送她安定和信任的氣息。


  終於,她動了一下,艱難地說,「他說了--假如我說出去,就要你的命!」她的眼

淚湧了上來,「我不能讓你死,失去你,我活不下去!」


  她的話讓我的心一下子皺起來,抱著她不知說什麼,而她則好像打開了情緒的閘門,

繼續喃喃地說下去,「小玲死後,他就來找我了!每一夜都進入我的夢裡,每一夜都不放

過我。他說他愛我,還威脅我不准說出去,也不准我離開學校,否則你就會倒霉,我的家

人就要倒霉,同學們也要倒霉!我相信他做得到!我不敢!我不敢!開始時,他只是說很

多可怕又肉麻的話給我聽,後來他就動手動腳--摸我、親我,讓我覺得有一堆冰涼的蛇

在身上爬,可是最後他竟然要對我--我實在受不了,才跑出學校的,沒想到燕燕會出事

!我很後悔!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噓--噓--沒事--沒事了!」我安撫著她漸漸激動的情緒。雖然我聽到那惡靈

這樣對娜娜,羞憤得我想立即殺了他,可我必須讓娜娜平靜下來,讓她明白我是可以保護

她的,「冷靜一點,我們慢慢說。現在包大同在這兒,過幾天阿瞻也會回來。到時候我們

聯手,一定可以消滅他。只是躲沒有用的,他會害更多的人,你能心安嗎?而且他這麼喪

心病狂,你說他會放過我們嗎?我們在山林旅行的時候,那麼凶惡的妖靈都戰勝了,這個

也一定會被我們打回到他姥姥家去!別怕,恐懼是最要不得的情緒。」


  娜娜含淚點了點頭,我見狀把包大同叫了進來。


  「他確實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說,「他一定是水裡的東西,也一定是剛來的,

對不對?可是,他是什麼來路呢?為什麼不去他那個世界找,而愛上人世間的女孩?」


  「他--」娜娜乾澀著嗓子說,「他是水裡的,也是剛來的,只是他--早在四年前

就愛上了我!而且,你們都認識他!」


  「我們認識?」我大為訝異,「我們什麼時候認識了個水鬼?我怎麼不知道!」


  「你提起那次山林旅行--」娜娜幽幽地說,「你想想,上次是誰淹死在那裡了?」


  幾秒鐘的沉默後,包大同猛地一拍大腿,我也瞬間驚呆了!


  是趙江!


  那個靦腆瘦弱得如同女孩子、沉默寡言得讓人忽視的趙江;那個一直暗戀著娜娜卻從

來沒說出過的趙江;那個在山林旅行中,當娜娜被水潭淹沒時,不顧一切跳進去救人的趙

江;那個淹死後被妖嬰控制、把同學們帶入歧途的趙江!


  原來竟然是他!


  當時消滅了段錦的孩子後,因為他和那個小侍女也是受害者,包大叔並沒有收了他們

,而是送他們去了轉迴之地,可他為什麼沒有離開,而且帶著強烈的執念回到校園裡?為

什麼他會變得如此厲害?


  我轉過頭看包大同。包大同連忙舉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老爹絕對把他送

去了該去之地,按理說他是不能回頭的啊,出了什麼錯了?」


  「我哪裡知道!」我說,「可見除惡務盡是對的,但是現在埋怨也沒有用,我們要盡

快想辦法才行!」


  「他是怎麼找你的?」包大同問娜娜,「只是通過夢?」


  「一開始是噩夢,後來,我分不清是夢境還幻覺,或者他真的來到我身邊。」說起這

些娜娜就發抖,「他說他很餓,可是吃了那個小孩和民工的魂魄後就不餓了,小玲是他抓

去的,他要利用小玲來見我!他變得很厲害,就算比不上當年的妖嬰,可是也足以傷害我

所愛的人了,這點我能感覺得到,所以特別怕他。他還威脅我不許告訴你和阿瞻,否則就

先讓你死,假如我乖乖的,他會考慮放過你和我的家人!記得那天我們去校外吃飯,你差

點被一輛失控的車撞到嗎?」


  我點點頭,想起那天的事。那幾天娜娜似乎情緒不好,現在看來可能就是因為那個威

脅性的噩夢,可當時我並不知道,還以為她因為我不常陪她而不開心,所以特地抽時間帶

她出去渡過一個浪漫夜。


  走在街上時,我們在人行道上順行,可有一輛行駛得好好的車突然失控,向我們猛衝

了過來。緊急之下,我把娜娜推到一邊去,眼見著自己就要被撞飛了,那車子突然向旁邊

一拐,狠狠地撞到一家店舖的圍牆上,司機當場重傷。


  我當時急著幫忙救人,等那司機被救護車帶走時,我才發現娜娜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

看著遠處。我還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千哄萬哄地安慰她,然後就忘了這件事。


  「那場沒發生的車禍與趙江有關嗎?」我問。


  娜娜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似乎回憶起那天的事,「我看到他蹲在樹上對我笑,就蹲在

樹葉的中間,樹幹上一直滴著水!他手裡拿著一根紅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栓在汽車上!人

們都看不見他和這奇怪的繩子,可是我看得到!這是真的,不是幻覺。他是在告訴我,他

可以隨時讓你死,而且既然他能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他就可以到任何地方,校園困不住

他!我怕他殺了你,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這麼一天天拖下去!」


  我懷疑地看了一眼包大同,把包大同嚇了一跳,「你別看我,他不是利用我跑來的!

你想想那幾起事故,可是在我來之前發生的。」


  我一想也是。雖然阿瞻說過,靈體不能單獨離開自己死去的地方很遠,要離開也必須

依附在一個什麼東西上才行,可是我也聽說過很多人類為了某種利益而幫助靈體的事。趙

江可能利用任何一件東西回到校園裡,而且從時間上看,他經過了漫長的等待。


  「另外我不認為他強大到可以控制外人來傷害你。」包大同繼續說,「你想,他那麼

恨你,怎麼會饒過你?假如他真的可以,有一百場車禍可以讓你死!」


  「那麼娜娜說的要怎麼解釋?」我問。


  「你是個陽氣極旺的人,這樣的人不僅普通邪祟無法上身,而且見了你還要避開,免

得傷了自身,當然有法力的邪靈另當別論!」包大同解釋,「另一方面,這樣的人還有一

個優勢,就是特別不容易被改變運勢,如果不是法力極高的靈體,是不能奪走你的生命的

,了不起是重傷。」


  「你說的輕鬆,重傷的不是你!」


  「我還沒說完。」包大同攤開了手,「他要控制外物傷害你,不僅要壓你的運,還要

控制另外的物與人,物也許可以,但同時控制你和對方兩個人--我可不認為他有那麼大

的道行。我說了,他如果能的話,你早死了一百次了,所以這只是他利用娜娜對你的關切

嚇唬她而已。你以為陽間是猛鬼橫行的地方嗎?他們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特別是考

慮到他的道行只比我高一點點,還沒強大到那個地步。」


  「明白了,他是想對娜娜說:怎麼樣,你男朋友的命在我手上。其實他只能控制那個

車子突然失控,但無法控制司機採取制動措施,更加壓不下我的運道是嗎?」


  「基本上--是這個意思。」包大同說,「從娜娜的說法來看,我也可以推測出他為

什麼會從他該去的地方逃回來,並且變得有法術了。記得嗎?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段

錦的小侍女。她和段錦待在一起時間長了,自身也帶有了一些法力,但她天生善良膽怯,

所以一直沒有危害。趙江和她是一起走的,我想趙江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她的法力過到

自己的身上,說不定還害了她而增加自己的力量。趙江對娜娜有強烈的執念,這不是那個

單純的侍女所能提防的,現在他竟然能吃魂,可見一定是吸取了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不然

從時間上來看,他不可能修煉到如此地步!」


  包大同的話聽得我渾身冷汗,不是對鬼怪的恐懼,而是對人性的恐懼。他只是暗戀娜

娜罷了,為什麼可以為了這感情而做出那麼多邪惡的事?愛,原來可以讓人變得如此骯髒

嗎?可是愛,原本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啊!

第二十七章 照片


  轉幾天來是校園劇社最後的彩排日,等這次彩排結束,就是後天的演出了。


  因為趙江遲遲沒有動手,讓我們三個人分外緊張,要知道可怕的不是災禍臨頭,而是

那種明知道災禍離自己不遠,可它卻還沒有到來的等待過程。


  彩排之前,我和包大同滿學校亂轉。在其他同學看來,是包大同就要回家了,離開學

校前找幾處景點拍照留念,而實際上,我們是檢查一下趙江有沒有在校園裡布下什麼陷阱

,特別是湖邊。


    「這裡的怨氣越來愈重了。」包大同擺了個POSE,然後蹲下身子假裝繫鞋帶,順

手塞了一個畫了符咒的石子在湖邊鬆軟的土裡。


  今天一大早,他去外面撿了很多小石頭回來,然後在上面畫上不太顯眼的符咒。他一

直後悔這次出來沒有多帶他老爹的符咒,他自己因為法力有限,符咒的力量也有限。


  「他要動手了嗎?」我低聲問。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在做準備了。」他倚在湖畔的柳樹上又照了一張,「你能盡快

把照片洗出來嗎?氣場是流動的,我看不太清,假如有圖片證據就不一樣了。」


  我低頭看看手中的相機。


  相機是正常的,不過鏡頭上被包大同用血調和硃砂畫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有人都看

到我給他拍照,不知道我看到的其實一團橫七豎八的墨跡籠罩下的產物,好像鏡頭所及的

範圍被一個籠子困住了。


  血是我和他的血混合而成,因為他說是我在拍照而他在施術,二者缺一不可,但我其

實很懷疑他的『靈能照相機』是否有用,雖然他說過,那是依據他老爹的『定靈符』所製

,他以為既然能『定靈』,自然也能定住『靈像』。


  「到底能不能洗出照片來?」他見我不語,又問了一句。


  我表示完全可以。我和學校攝影社的社長是哥兒們,這點小事還辦得到。


  「你要自己親手做哦,如果有什麼,會嚇壞別人的。」他囑咐了一句,「過來照一下

湖水!」


  我對他的指手畫腳煩透了,可還是忍氣照做。對著水面一通狂拍,然後就被他打發去

洗照片,他自己則留在湖邊繼續『欣賞美景』。


  而奇怪的是,鏡頭上雖然畫了很多符咒,可是照出來的照片卻很清晰,他在操場、他

在宿舍樓前、他在圖書館、他在食堂、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除了在湖邊的!


  他在湖邊一共照了三張照片,一張是蹲在湖邊圍欄上,一張是倚著柳樹,還有一張是

站在較為空闊的地方,背景是小禮堂的尖端和遠處的小石橋。


  這三張照片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漬。初看的時候,會覺得照片的光線不太好並且弄髒了

,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包大同的身邊一直有其他的東西。


  第一張,有一條模糊的黑線從水中伸出來,纏在包大同的腳上,似乎是要把他拖下水

去;第二張,柳樹中間伸出來一隻雪白的手,朝向包大同的心臟;第三張,包大同的身邊

倒沒什麼,只是在石橋和禮堂的上方籠罩著一團烏雲!


  我呆呆地看著這些照片,心理明白為什麼暗中有那麼多東西襲擊包大同而他卻沒有事

的原因。這從照片上就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外側有一層白光,似乎是陽光在他身上造成

的光暈。可是今天的陽光並不充足,還有些陰天,所以那絕不是自然光線折射而成的,而

是他自身形成的保護層。雖然微弱到不意發覺,但卻足以保護他不受傷害,並且在這個『

靈能相機』上顯現了出來!


  當時我也在湖邊,假如包大同給我照像的話,是不是我身邊也有其他的怪現象呢?而

我並沒有覺得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也就是說我也有看不見的東西保護我,那麼有什麼保

護娜娜嗎?


  如果沒有什麼保護她的話,就由我來保護她!


  我堅定地想著,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見和包大同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連忙把最後幾張

照片放入顯影液中,小心的用鑷子夾住相紙輕輕移動著。慢慢的,相機捕捉到的畫面顯示

了出來!


  四張照片,四張人臉!


  小孩子、小玲、民工、還有趙江!


  這四張臉都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被水浸泡得浮腫異常,五官都扭曲了,隔著一層淡

綠的水色對著我!不知是不是由於顯影液晃動的關係,我恍然有了現在就在湖邊的感覺,

覺得他們就在水下漂浮著,隨著水波的搖晃,臉上似乎有表情似的,正一點一點向水面鑽

來,馬上就要衝水而出!


  『噹』一聲,我手中的鑷子不知怎麼脫手了,落在容器底部,發出一聲輕響,而那

一版四張的照片卻浮在了顯影液的表面!


  這時,我驀然發現,照片不再是我剛才看到的樣子了,前三張人臉上的肌肉開始脫落

,很快就變成了三張腐爛噁心的臉,根本辨別不出男女老少,而第四張臉卻沒有變化,還

是趙江!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怕是自己接受了某種心理暗示而產生的幻覺,但之後的情景告訴

我,我沒有看錯,那三張臉確實變成了那副令人作嘔的樣子,只有趙江沒有變!


  我一咬牙,伸手把照片抓了出來,死盯著趙江的臉道,「你有多遠滾多遠,嚇唬我是

沒有用的,我不會讓你傷到娜娜一根汗毛!」


  「我們走著瞧!」他說。


  他?他說話?趙江在這裡嗎?


  這一驚,我差點把顯像設備撞倒,急忙撲過去把暗室的燈打開,隨手拿起一瓶東西戒

備著。然而,房間裡什麼也沒有。是幻覺嗎?不,那感覺太清楚了,而且他的聲音離我非

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耳邊,近得--就在我的手裡!


  我立即舉起照片看。只見前三張照片還是腐爛的樣子,趙江的臉也還是沒變。只是在

我死盯著他的一瞬間猛地睜開了眼睛,並笑了起來!


  憤怒和驚恐使我差點喪失理智,然而就在我要崩潰的瞬間,突然明白他是在打擊我戰

勝他的信念,於是我拼命強迫自己冷靜。伸出雙手捏助相紙的兩端,眼睛毫不示弱地盯著

他,雙手用力,把他的臉從中間撕開!


  一瞬間,他的臉消失了。只剩下兩隻眼睛分別留在兩片斷裂的相紙上。


  我也不敢再耽誤,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趕去了小禮堂。才一拐進湖邊的那條林間小路

,就見包大同站在小石橋上。


    「你晚了。」他說。


  「別站在這裡說話,他會聽到。」我沒時間和他爭辯,邊說邊四處張望。


  「看來我們拍到了靈異照片。」包大同瞄了一眼腳下,「站近點,他聽不見我們說什

麼的。」


  我低頭一看,見他在地上擺了一圈石子,石子周圍還畫了些花草樣的東西。我明白那

可能是結界類的東西,連忙一腳踏入,把照片塞在包大同手裡,把在暗房的事簡略說了一

下。


  「放心,他沒和你去暗房,不過是用了點小法術來使他看得到你罷了。就好像--可

視電話什麼的。」


  「我看像放像機,照片竟然也會動的。依我看,他大概知道我們在盯他,所以才會示

威。你在湖邊埋了那麼多符咒石頭,到底有沒有用?」


  「怎麼會沒用?」包大同聳聳肩,「不過這是不能困住他的,是為了消除他收集水的

陰氣提升法力。他現在這個狀態,你我聯手,勉強防守是沒問題的,假如給他借到力量,

咱們就要一起嗚呼哀哉了!」


  「不管怎麼說,我要保護娜娜!」我咬牙切齒地說,「本來他死的的時候,我還很同

情呢。可是他的悲慘並不能成為他害人的理由。」


  「說得好!」包大同說,「我們不過在昨天才知道他在作祟,不過從另一方面講,他

今天才知道我們在盯他,在準備方面我們站在同一起跑點上。可是我猜他明天不會動手,

而後天阿瞻就回來了,到時候只有他怕我們。」


  「明天為什麼不會動手?」我問。


  「明天是正式演出,看在女主角是校花的份上,明天的小禮堂會人滿為患的。都是年

輕人,陽氣旺盛,別說是趙江,就是當年的段錦也不敢在這時候出來。」包大同自信地說

,「學校裡出不了事,跟到外面也沒他的好處!」


  「這麼說今晚的彩排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也是剛想到,不然也不用緊張了半天。」包大同搔了搔頭,「可是今晚會是很凶

險呢,我們一定要小心。你先去接娜娜吧,我去後台轉一圈,然後今晚你守台前,我守台

後。」他說著一彎身,把放在地上的一個小布袋遞給我。


  「裡面是我畫了符咒的石頭,不好意思,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打擊普通的靈體是足夠

了。哦,那根木棒是桃花棒,可以辟邪!唉,城裡的桃樹可真難找,我又不會雕刻,你湊

合著用吧。」


  「普通靈體?你是說他有幫手?」我皺眉。


  「不是幫手,是被趙江驅策的。那小孩和民工被他吃了魂,我猜就是小玲了,你手下

留情吧,她是可憐人!」


  我點點頭,把那不倫不類的布袋抓在手裡,去接娜娜了。







  由於是最後一場排練,所以是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平時大家就穿著自己的衣服,演好

自己的角色就行,假如中間出錯,也會立即停下來糾正或者研究討論。可是今天的排練其

實是試演,同學們會穿著戲中的服裝,完整的演出這一場戲,就和真正演出是一樣的,中

間也不會停。


  我坐在最前一排的靠近左側的位置,那邊有樓梯可以通到舞台上,假如出什麼事的話

,我可以盡快跑上去救人。包大同早已混到後台了,憑藉著他的個人魅力,和管服裝、道

具的兩個小妹妹打成了一片,現在是作為編外劇組成員守在後面。


  話劇社的排練不對外公開,因此除我們之外,就剩下劇社的導演、B角和劇團成員的

男女朋友,一共十幾個人坐在台下。只是人家都坐在中間,只有我一個人坐在角落,手裡

緊抓著那個布袋子。


  漂亮的服裝、感人的情節、浪漫的對白在我的眼裡沒有任何停留,我只是一直在注意

周圍及舞台上有沒有什麼異動。眼看著時間慢慢過去,還是一點事也沒有發生,後台的包

大同也沒給我任何信號,好像一切平安似的,可我卻越來越緊張。


  趙江對娜娜有那麼深的執念,假如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那麼他為什麼

還不動手?我們找不到幫手,難道他在策劃著什麼陰謀嗎?可是這齣劇已經到了最後了,

馬上就要結束,難道他是想趁結束時大家的混亂下手?


  想到這兒,我更加緊張地注視著台上。只見這齣戲已經快到最後一幕了,男女主角已

經重新從後台換裝登場,負責燈光的同學,把光柱打在他們的身上。


  燈光下的娜娜,顯得分外光彩照人,我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心想或許她該去報考

影視專業,無論她窈窕的身段、飽滿的激情、還有輪廓精緻的五官都很適合舞台,雖然此

刻她戴著面具。


  可是--面具?!劇情有這個需要嗎?


  我『霍』地站起來,異樣感充斥著我的身心!


  在這齣劇裡,男主角的臉被燒壞了,所以要戴著面具,可是女主角為什麼也戴?如果

說他們對原來的劇本有所改良的話,剛才娜娜可一直沒有戴啊!


  我看了看四周,見其他同學也很納悶的樣子,只有舞台上的男女主角還在忘我表演。


  「這又是什麼花招?」我聽到導演同學咕噥了一聲。


  是花招嗎?還是--


  我抬頭再看娜娜,驀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娜娜酷愛戲劇,上大學的第一年就參加了劇社,不過她有一個非常不專業的毛病,在

舞台上喜歡過一陣子就看一下台下的人,越是關鍵的時刻就越會這樣,以前是看阿瞻,後

來是看我。


  可是今天在這最高潮的情節中,她卻一眼也沒有看到台下來,只是迷醉的看著男主角

,看似完全入戲了,實則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為這齣戲一直拼命努力是不假,不過她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都處於危險之中,在

這個時候,她的心極度不安定,剛才是我安慰了半天才能登台的,前面演得也極為緊張,

現在怎麼可能突然平靜下來,不來和我做眼神交會,卻忘我地投入到戲劇中呢?


  「娜娜!」我大叫了一聲,同時把一塊石頭握在手裡。



  我二話不說,跳起來迅速跑到門外,用力把門甩上,聽到房間裡娜娜的聲音哭叫道,

「萬里!別丟下我!萬里!」


  我咬牙忍住想再打開門的慾望,回身向走廊的另一側走去,但一回身才知道,這裡不

是走廊了,而是另一個房間,一個四周都是門的房間。我知道我必須選擇一個,不能這樣

站著不動,於是隨便選了一扇房門打開。


  房門後是牆壁!


  我想過後面是任何東西。長廊,另一個房間,懸崖峭壁,鬼怪,娜娜,甚至趙江本人

,但絕沒想過是牆壁。於是我鎮定了一下心神,順時針去打開另一扇門,然後又一扇,再

一扇,最後是我進來的那扇門,可門後全是牆壁,無一例外,我彷彿別砌在了一堵夾牆的

中心,感覺像被活埋了一樣!


  我開始心慌了。這是幽閉恐懼症的先兆,我拚命要自己冷靜點,可一想到娜娜生死未

卜,而我被困到不知什麼地方就難以做到!


  這時,敲擊聲再度響起,從它開始響的那一刻,我從沒這麼喜歡過這聲音。剛才我急

著找娜娜。失去了理智,這時想,這很可能是包大同在和我聯繫,我要想辦法和他溝通才

行!


  仔細傾聽了一下,我跑到聲音的迴響處,用力捶打木門,可奇怪的是我用力雖大,卻

好像砸在棉花上一樣,沒有一點聲響。我急忙改用桃木棒輕敲,敲門聲卻大得像擂鼓!


  聽到我的回應,那一側的敲擊聲興奮的大了起來,並引導我向一側移動,然後停在一

堵牆邊,在上面連敲了三遍。我想這可能是他叫我從這裡衝出去,可我面對是一面看來結

實無比的水泥封面,我怎麼敢直接就撞上去?!


  「萬里,別丟下我!」正當我猶豫的時候,娜娜的哭聲又傳了過來,而且不知從哪扇

門後摸索著。我知道那是趙江又用幻覺來引誘我了,可是就算知道那是幻覺,對著娜娜的

臉,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冷靜,也許我會不顧一切的撲過去,那樣我們就全完了!


  我不想讓那個幻覺再影響我,所以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這麼想著,我一咬牙,閉著

眼睛向那敲擊聲指引的方向猛的撞了過去。


  碰撞的疼痛如預期的一樣到來,不過這不是撞牆的疼,而是兩個人撞到一起的疼,同

時耳邊有人痛叫了一聲,隨後我和那個人同時倒地,只是這一次倒在了柔軟的東西上,並

不太疼。


  一睜眼,我看到我正躺在草地上,身邊躺著包大同!


  「快救娜娜!」我還沒爬起來就大叫。


  「先要救了你才行,我需要幫手!」包大同也很焦急,「你剛才差點從二樓的窗台上

跳下去摔死!」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這個小禮堂像個小型電影院一樣有個二樓,不過除

了開報告會什麼的,二樓基本上不常有人去。趙江不知使的什麼結界術,雖然我自己覺得

沒有走過樓梯,可實際上卻讓我從後台後面的樓梯跑到了二樓去,然後以娜娜為餌,假如

我撲過去救她,就會失足從二樓摔下來!


  包大同一定是看到了或者意識到了什麼,而他又進不來這結界,所以用敲擊聲引導我

。可是我怎麼又來到校園中的草地上了,如果我沒看錯,這離小禮堂至少有二十分鐘的路

程!


  「你在結界裡的時間和距離都不是正常的,事實上你走了半天了。」包大同被撞得夠

戧,半天才爬起來,「可是你只看到趙江製造的幻象,就是看不到我!」


  「娜娜去哪裡了?」


  「和那個男主角跑出去了,我急著救你,沒有跟上,但我相信我找得到,我們快走!

」包大同拉起我,一邊快步走,一邊說,「所有的同學就看到你發瘋一樣追著娜娜和那個

男主角,然後他們兩個就跑出去,然後你就追出去!」


  原來其它同學並沒被扯進來,這就好!想來趙江也不想鬧的很大,真要驚動太多的人

,他也不好達成他卑鄙陰險的目的。


  「你破不了那個結界嗎?」我有點埋怨包大同,因為他破不了趙江的結界,只是引導

我自己出來,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期間趙江可能做更多不利於我們的事!


  「我說過他遇水會增加能力的!」


  「哪來的——」我話還沒說完,頭頂上就響起了一聲悶雷,我這才意識到,天空不知

何時下起了雨來,所以我會感到草地濕漉漉的。而因為我太擔心娜娜的緣故,根本沒注意

到自己的全身早已經濕透了!


  「老天爺真不給面子,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包大同咕噥了一句。


  我不說話,跟在包大同身後小跑起來。


  的確,我們面臨的局面更危險了,我們本來計劃這兩天只是防守就好,只要不給趙江

借水增加力量的機會,就完全可以等到阿瞻回來,然後三人聯手除掉這邪祟。可是沒想到

天竟然會下起雨來,氣象預報明明說這兩天只是多雲、陰天,但不會下雨的!


  包大同停下了腳步,我因為跟得太緊,差點又一次撞到他。只見他站在細雨裡用力吸

吸鼻子,「下雨讓鬼氣都不易追蹤了,不過我敢肯定他引誘娜娜和那個男生去了小樹林了

!」


  「那我們快去!」我急道。


  「別忙,你想再掉進他的陷阱嗎?」包大同說,「他從段錦的侍女那裡拿走了全部功

力,假如沒有這場雨我還可以抗衡,現在他力量加大,我們要想個辦法才行!放心,他暫

時不會殺了娜娜的。」


  我知道包大同說的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關於趙江會不會傷害娜娜的問題,我們之前有過討論。我一直很奇怪,既然趙江對娜

娜有那麼深的執念,就算他傷不了我,至少可以直接殺死娜娜,為什麼要那麼費事呢?


  在包大同看來,趙江不是不想那麼做,他是不能那麼做。假如娜娜被他殺死,了不起

是凶死的人,她沒有要報仇的人,就算是捨不得什麼人,也絕對不是趙江,所以她的魂魄

沒有理由會徘徊不去,多半會很快進入輪迴,而以趙江現在的法力,雖然能困住其它魂魄

一段時間,就像對小玲和跳樓女生那樣,但絕不能長時間強留的。這樣做他還會失去娜娜

,所以他不讓她死,只是纏著她,然後再想其它的辦法,或者想辦法加強自己的功力!


  「咱們上那邊去!」包大同突然說,向圖書館那邊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謹慎一點,別讓趙江聽到我們的談話。房子裡沒有被雨淋到

,他如果製造秘密談話的結界,趙江也沒辦法突破。


  「你有什麼辦法?」確定周圍是安全的後,我問。


  「你來明的,我來暗的。」包大同說,「我隱身,然後你背著我進去。我在樹林外製

造一個幻象,好像我一直在外面轉悠,實際上我和你進入了樹林內部。假如他分神提防外

圍的我,我們在樹林裡就有機會,假如他不提防,他也會以為我們分散來了,戒備不會那

麼嚴,我們還是會有機會。」


  「可是為什麼我要背你?」我不是不配合,只是很納悶。


  「實話說吧,我的隱身法還沒有全部學會。」包大同有點尷尬,「走路是還會有濁氣

,影子也沒辦法隱去,而且我自己走的話容易分神,說不定突然就——」


  「沒問題,我背你!」時間緊迫,我不想責備他學藝不精,「然後呢?」


  「確保人沒事的話,我們火燒小樹林!」

第二十九章  一公分的距離


  雨,下得大了起來!


  我背著包大同走在雨地裡,看到身邊『嗖』地竄過『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是怎麼做

到的,竟然能製造出這種幻象,明明他隱了身躲在我的背上,卻能使人誤以為我們在圖書

館門口分道揚鑣。


    「別走泥地上,腳印會洩漏秘密。」包大同用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警告我。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包大同死沉死沉的,若不是我平時酷愛鍛鍊,說不定都背不動

他。從表面看來,我雙手不自然地搭在腰側,手中握著一隻破木棒,一路東張西望的走著

,臉上滿是尋找和戒備的神情,實際上,我在逐漸向小樹林的方向靠近,心裡焦慮而慌亂

,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因為包大同雖然說了要火燒小樹林,但在這之前怎麼做,則完全

要靠見機行事才行!


  從踏進樹林的第一步,我就知道包大同沒有判斷錯誤,趙江和娜娜就在裡面,因為一

進入其中就感到一種不能言表的寒冷,那是一種溫度不是很低,但卻讓人汗毛直豎的感覺




  趙江這是要幹什麼?


  他沒有能力長時間困住其他魂魄,所以他不會帶娜娜去湖裡,因為那無異於殺死她!

那他為什麼突然出手劫走娜娜,來到小樹林裡呢?難道他想逃跑,而逃走之前要想辦法帶

走娜娜?


  「他在等我們。」我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


  「當然。你才想明白啊!如果不是為了等我們,他早就跑了!」包大同道,「他沒想

到我們會發現湖裡的秘密,而明天阿瞻就要回來了,他不走難道等死嗎?可是他怎麼甘心

讓你活著呢?只要你活著一天,娜娜就不會愛他!其實他不明白,就算你不存在,娜娜也

不會愛他的。要知道感情是最自然的東西,不能有一分勉強。」


  「可惜他不明白。」我嘆了口氣,「我們就正面對敵嗎?」


  「我們是兵分兩路,你忘了,我在樹林外忙活著哪!」包大同說,「他要麼就分神對

付我們兩邊,要麼就沒意識到『你』其實是『我們』兩個人而疏於防範,無論如何我們都

有機會。放心,我的幻術是不錯的,依他的程度不會發現破綻。」


  我沒說話,但是明白他的意思。趙江的力量比我們強,我們就用迷惑對手的方法來取

勝!我轉頭看了看,見假『包大同』鬼鬼祟祟的在樹林外轉悠,好像要使什麼陰謀詭計一

樣,心想趙江一定會上當的。


  樹林中,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子小路,把整個樹林切割成兩半。我慢慢走在上面,雖

然按時間和距離來看,應該走出樹林了,但眼前的小路還在無限的向黑暗中延伸,我知道

我又困在結界之中了。但此時我不著急,反而希望對決早點到來!


  雨越下越大了,雨點打在樹葉和草叢上『沙沙』作響,彷彿每走一步都有人在後面跟

隨,夜也黑得不同尋常,我僅憑藉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以及雨滴反射的微光辨別道路




  驀地,前方出現了兩個橢圓形的白色物體,在幽黑的樹林裡飄飄忽忽的向我靠近!


  我立即定住腳步,感覺背上的包大同的身體也是一緊。


  我無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桃木棒,緊盯著前方,看那黑暗中刺目的白色越來越近了,

然後停在我面前十步遠的地方。


  卡--


  一道明亮的閃電後,一聲驚雷在空中爆響。而在這雷聲之後,樹林裡突然有了些微弱

的光亮,彷彿舞台上黑色的幕布被掀起了一角,讓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面的林間空地




  那裡,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身上還穿著歐洲中世紀式樣的戲服,我所看到的白色橢

圓狀物體是他們還戴在臉上的面具。他們雙手交握,渾然忘我地站在雨地裡,脈脈含情地

對視著,好像繼續著剛才在舞台上沒有演完的戲劇!


  「別動!看他在耍什麼把戲!」雖然只有我聽得到他的聲音,包大同還是情不自禁地

壓低聲音說。


  我強抑著衝上前去的衝動,靜靜地站著,彷彿我被嚇傻了!


  「娜娜,我愛你!非常愛你!和我走吧!」男人突然說。


  我總是陪著娜娜一起排練,不記得有這麼個情節,此一幕顯然是經過『改良』的。而

且,不僅台詞中女主角的名字由姬絲汀改為了娜娜,那男主角的身體顯然還是那個高大黝

黑的男生,但聲音卻是尖利而微弱的,還略帶些顫抖,明顯是趙江的聲音!


  「我--」娜娜有一瞬間的猶豫,好像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說你愛我,願意和我一起走!」趙江提醒道,聲音裡有一點不安,顯然娜娜的反

應和他預期的不一樣。


  從小禮堂的舞台上,男女主角就開始不對勁了。當時我守前台,包大同守後台,趙江

不可能毫不費力地控制娜娜,因為娜娜身上帶了不少於十幾張符咒。雖然包大同的能力不

足,可是假如沒有那場突如其來的雨,讓趙江可以藉水增力的話,他也不能在我們眼皮下

為所欲為。


  可是那場不在計畫中的雨來了,雖然小,但卻致命的雨!而當時所有的人都太專注了

,有的專注於戲劇,有的專注於演員,根本沒有注意到。


  於是趙江人不知鬼不覺的潛了進來,避開了包大同對靈體的反應,在我們這些沒有慧

眼的人的面前躲了起來,而後趁機下手。


  他不僅佔據了那個男生的身體在眾人面前帶走娜娜,現在還要以這具軀體在我面前上

演一齣愛情劇來瞧瞧。可是娜娜雖然被他的邪術控制,內心深處卻對我存在著強烈的感情

,所以一瞬間有些無所適從。


  「娜娜,和我走!」趙江見娜娜還不答話,加大了聲音,在風雨中聽來格外淒厲。


  「拉她回來。」包大同催促我。


  「娜娜,別相信他!」我大叫出口,向前走了幾步,「看看我,娜娜。我是萬里!」


  「萬里?」娜娜重複了一遍,慢慢轉過頭來看我,疑惑地問,「萬里是誰?」


  趙江哈哈大笑了起來,很開心他的邪術讓娜娜把我遺忘,但他只得意了一會兒。因為

娜娜一直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然後像中了魔咒一樣向我走了幾步。


  「住嘴,娜娜!」趙江一把拉住娜娜的手,「不許你再說這個名字,你愛的是我,你

愛的是我!」


  「看過自欺欺人的,可沒見過症狀像你這麼嚴重的。」我轉向趙江說話,讓他把注意

力集中在我的身上,好讓娜娜脫離他的控制,「你那麼要人順著你的意思說,為什麼不去

買一隻鸚鵡?」


  「沒有你,她會愛我的!」


  「愛怎麼能夠強迫?」


  「我會殺了你的。」他不怒反笑,說出的話像毛蟲爬過草尖似的,聽得人心裡發麻。


  「有本事你過來試試,不要挾持一個女人!躲在女人身後的窩囊廢,有哪個女人會喜

歡!」我感覺背上的包大同慢慢地蹭到了地面上,知道他發現了破綻,要動手了,所以故

意激怒趙江道。


  「你說什麼?」趙江輕輕的問,但我感覺他要氣死了,或者說他要氣得再死一次了!


  「不是嗎?」我握著桃木棒的手微微往上抬了抬。那是包大同抓著我的手腕造成的,

但這個動作引起了趙江的注意。他緊盯著我,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你活著的時候

,明明心裡喜歡她,卻不敢表白;現在你不在這個人世了,也不敢說明;你放不下她,卻

使用了那麼卑鄙的方法,你覺得你做的一切很男人嗎?」


  「我能為她死,你能嗎?你還有阮瞻,哪個能為她做到?」趙江尖叫,「在那個山林

裡,只有我下水潭去救她!」


  「不對,如果必要,我們都會犧牲自己的生命去救她!」我針鋒相對,「只不過因為

你死了,你就覺得自己偉大嗎?假如你真的那麼偉大,你的愛那麼無私,為什麼你今天來

要求回報?為什麼試圖拿走她的生命,讓她感到不幸福?」


  我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娜娜,雖然看不見她面具下的臉,但卻仍然感覺到她的困惑,

「你只是要得到她而已,不要把自己的怨念說得那麼美好,那不是愛!」


  「閉嘴!」趙江嘶吼一聲。


  我舉起手臂,其實是身後的包大同舉起了我的手臂,「用木棒砸他!」他用細如蚊蠅

的聲音說。


  「一根破木頭,能耐我何?」趙江狂笑。


  我也知道這不會有用,但我還是照做。因為我明白在對敵中,必須要信任你的同伴,

哪怕心裡再懷疑,也要完全執行不可!這就叫配合!


  所以包大同的話音才落,我便伸展開身體,用力把木棒對趙江擲了過去!


  那是桃木,本身就有辟邪的作用,加上包大同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了符咒,所以雖然

對趙江沒有什麼威脅,他也不得不閃過,不能完全無動於衷!而在我出手的同時,我感覺

包大同挨緊我手臂的手也揮了出去!


  只是他揮手的地方不是趙江,而是娜娜的臉!


  『啪』的一聲響,在趙江避開我的桃木棒的一刻,一顆石子重重的擊中娜娜臉上的面

具。這一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讓傻傻的不知閃躲的娜娜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同時,那

個白漆的木質面具上『唰』地閃過一條細小藍光,一下裂成兩半,露出娜娜茫然的臉。


  「娜娜!到這邊來!」我大叫一聲,因為包大同已經離開我的背,使我身體的壓力驟

減,迅速跑出幾步,把手伸向娜娜!


  娜娜一愣,隨即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伸向我,但就在我們雙手相握的一剎那,趙江以

不可思議的速度斜刺裡衝了過來,再一次把娜娜從我的手邊拉走!


  只有一公分,只有這一公分的距離而已,我沒有抓住她!只有一公分!


  「萬里,救我!」娜娜的哭聲傳來。


  因為那面具的破碎,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原來包大同躲在我身後一直觀察,終於發現

趙江是利用那兩個面具控制著這兩個人。他讓我用桃木棒打趙江,其實只是讓我吸引趙江

的注意,而他自己去解救娜娜!


  一邊的趙江狠狠地盯著我,好像不理解我為什麼會分扔兩件東西,一時沒有發現包大

同的存在。


  「硬頂一會兒。」包大同低聲又說了一句。


  我二話不說,向趙江迫了過去!


  趙江冷哼一聲,一手掐住娜娜的脖子,一手向我一指,我立即感到一股冰涼的水氣迎

面撲來,讓我的呼吸瞬間斷絕!


  求生的本能讓我抬起雙手,拼命想把那封住我口鼻上的薄膜拉開,可是那看不見又摸

不著,任我如何在臉上擦來擦去還是無濟於事,而身後的包大同則推著我的腰,讓我繼續

向前走。


  「頂住!頂住!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好!」他焦急地低喊!


  說的容易,我也用盡力氣向前了,可是挪動的速度仍然很慢,幾乎是一絲一絲向前蹭




  「哈哈,沒想到你還是個情聖,為了我的娜娜竟然連命也不要,你這樣會加快你死的

速度哦。」趙江陰險地笑,「我知道你玩過潛水,肺活量大,可是我不相信你還能堅持多

久!」


  「放開他!我跟你走!」娜娜看到我的慘狀,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只要你饒了

他,我什麼都答應你!求你了!求求你!」


  「不行!」


  「求你了,我真的--聽你的話,你讓我愛你--我就愛你,你讓我死,我就死!求

你放過他吧!」娜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我心如刀絞一樣,平白地生出一股力氣,一下

向前挪了有半尺的距離!


  「不行,他就快死了,到時候只要你乖乖地聽話,我會讓你忘了這些可怕的事,心裡

就只有我一個!」他說得那麼溫柔而誠懇,卻又那麼陰毒而惡意,讓無法擺脫他的娜娜哭

得都絕望了。


  「萬里!萬里!」她無力地哭著。


  「這由不得你!」包大同突然出聲,不僅嚇了我一跳,趙江更是一驚。因為包大同說

話時已經不在我身後,而是竄到了趙江的身邊。


  只見在漆黑的雨夜裡,趙江的手臂上突然快速出現了幾張符咒,隨著一聲聽不清的咒

語,那些符咒突然迸現出紅色的光芒,而後冒出一股輕煙。


  啊--


  趙江顯然沒有料到這突然襲擊,慘叫一聲,鬆開了掐住娜娜脖子的手,用力甩著。


  「接著!」包大同又大喊一聲,猛的把重獲自由的娜娜推了過來,讓她一下摔倒在我

面前的地上。


  此時的我,還沒有擺脫趙江的鉗制,但是我根本顧不得自己,掙扎著抓住娜娜蒼白的

小手。而娜娜則撲過來抱住我的頭,哭著試圖拉開我臉上無形的東西,可也是無能為力!
第三十章 意外


  『砰』的一聲,半空中閃過一道白光,趙江向後退了幾步,一團白色水氣差點衝出身

體,而他對面的泥地上拖出一條長痕,包大同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顯然一人一鬼對了一

招。雖然包大同差點讓趙江的魂魄離開那具身體,可趙江借水而增的力量使他硬是沒走,

還用另一隻手繼續控制我。


  「還以為我是以前任人欺負的趙江嗎?」趙江冷笑著說,「以我現在的能力,今晚沒

人能攔得住我,你們等著給他收屍吧!」


    包大同急壞了,可是他和趙江正在僵持,根本動不了,而娜娜則徒勞而絕望地在我的

臉上摸來摸去,試圖撕開那快要了我的命的無形東西。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窒息感越

來越嚴重了,我盡量控制自身的反應,不掙扎翻滾,生怕這會加劇娜娜的悲傷,可生理上

的反應哪裡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死吧!嚐嚐我當年在水下的滋味。」趙江又是幸災樂禍又是悲傷地說,「為了救他

,我就是這麼生生憋死的,不能呼吸、不能呼救、什麼也抓不住,冰冷的水嗆入我的肺葉

裡,痛啊!像無數的針在扎一樣!」


  他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細細的描述著,語調平緩,但是極其殘酷,娜娜『哇』的一

聲大哭起來。她哭得那麼傷心,讓我覺得假如我死了,她也會心痛而死!


  「你頂住!我來救你!」包大同急得向後撤了一步,試圖擺脫和趙江對峙的局面,可

趙江早防著他這一點,而且他這一撤步等於把優勢讓給了對方。只見趙江對著包大同的方

向吹了一口陰氣,隨著『咻』地一聲怪響,一條冰線直襲上包大同的胸口。


  包大同來不及防備,不僅沒有抽身成功,反而踉蹌了一下,噴出了一口血來。明顯身

體受了重創!


  眼見著連平局之勢都保不住了,趙江陰沉沉的笑了起來,而絕望在我們心底不安地散

開。


  他引我們來這對他有利的樹林裡,就是想一網打盡,然後帶著娜娜離開。或者,殺死

了我們,他就不用帶娜娜走了,因為如果沒有了我和包大同,阿瞻也無法單獨對付他,甚

至阿瞻都可能無法知道這裡發生的事。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他有人質在手裡,我們不

得不來。


  我們並不莽撞,我們設計好了計策,而且幾乎成功,可不知道是時運還是實力的關係

,陰差陽錯之下,我們總是棋差一招!


  現在,窒息讓我痛苦地翻滾著,馬上就要耗盡身體裡最後一口氣,心裡除了對死亡的

恐懼與不甘,突然覺得對不起娜娜。這失敗不僅是拿走了我的生命,娜娜也會再度被囚入

趙江的牢籠之中!


  我悶哼了一聲,和這個世界做最後的訣別,但只是本能的最後一次妄圖呼吸而已,卻

沒想到大量新鮮空氣突然湧進了我的胸膛,讓我把邁進死亡深淵的一隻腳又抽了回來!


  人們從來沒有注意過空氣,可是當你失去這可供呼吸的東西時才會明白空氣是多麼寶

貴!我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被丟到岸上的魚,痛苦地撲騰半天後又回到了水裡。我攤開四肢

躺在地上,貪婪而急促的呼吸著,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道,「對不起,他不能

死。他還欠我的錢沒還!」


  「阿瞻!」包大同樂得差點跳起來。


  阿瞻不說話,只是一指趙江,「不管你是誰,快點滾蛋。不然沒你的好果子吃!」


  「他被趙江--咳咳--附體了!不能放了他!他殺了好多--同學啦!」我緩過神

來,結結巴巴地叫。


  「少管閒事,你先滾起來!」阮瞻一點也沒有意外,不耐煩的對我說了一句,但是他

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趙江,又漠然的對他說,「你殺別人我不管,但是這三個不行!」


  「哼,你有那本事攔得住我嗎?」眼看著就要把我這情敵弄死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

程咬金來,趙江又氣又恨,「你來得正好,就一起死吧!」


  話音未落,他突然躍到半空之中,我不知道他躲在那男生的肉身裡是怎麼做到這一點

的,總之他就像個被拉起來的黑色風箏,又像一隻黑蝙蝠一樣居高臨下的對著我們,雙手

不停地揮舞。瞬時,一層白色的水氣從四面八方湧出,把我們圍困在內,好像把我們罩在

一個玻璃盒子裡!


  這時候我已經恢復了一些,連忙爬起來,強抑著無力感,把娜娜護在身後,抬頭望著

因施展法術而無暇說話的趙江,「阿瞻,他想憋死你。」我說。


  「是有人差點被憋死!」他看也不看我,只對包大同說,「你那種火符呢?」


  「啊?」包大同可能見了救兵太高興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愣著幹什麼,打這個變態的王八蛋!」我邊說邊拿出那袋石子,一顆一顆狠狠地扔

了出去!石子一碰到水壁就激出一個個小火花,有的破水壁而去,在水壁上留下一個個小

洞,有的則落在地上!


  我扔石頭時可不是亂扔的,而是瞄準了幾個方向,想看看哪裡的水氣最薄弱。阿瞻當

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阻止我,只是警惕地盯著懸浮在半空之中的趙江,皺著眉頭道,「

這手法怎麼那麼熟悉?」


  「這個王八蛋吸收了段錦侍女的法力!從輪迴之地跑回來啦。」包大同說,終於緩過

神來。


  他抹了一下口角邊的血跡,從衣袋中拿出幾張符咒,「火符在此,要燒哪裡?」


  這時候,我已經發現這白色的水氣罩子越向下越堅固,反而是最靠近趙江腳下的部分

最薄弱,於是連打了好幾顆,直到這些寫了符咒的石子告罄才罷手。


  阿瞻見此,伸手朝著我不停擊打的方向一指,包大同也不猶豫,一伸手就連祭出七、

八張符咒。那符咒在碰到水壁後就燃燒了起來,像七、八朵盛開的紅花一樣。


  「對不起了啊,火有點小。」包大同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水火難容,小怕什麼!」阿瞻說著,伸手在後腰處一摸,然後拿出一件東西來抖了

抖,向我扔了過來。我連忙一把抄在手裡,低頭一看,竟然是變成一尺多長的血木劍。


  我心裡一喜,知道趙江這次絕跑不掉了,抬頭一看他,見他還在緊閉雙目向我們拼命

施壓,想置我們於死地,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催命符已經出現。而阿瞻這時想了一下,隨

後生澀地虛空畫符。


  『呼』的一聲,隨著阿瞻畫符的那隻手落下,腳下平地生出一股風來,而當阿瞻的雙

手再度抬高,那風就直向那幾張燃燒的火符吹去!


  「原來是火借風勢!」包大同高興地嘆息了一聲,見火勢一大,又是幾張符出去!


  半空中的趙江驀然睜眼,顯然沒料到我們竟然以火破水。水火相剋,只是看哪一方的

能力更強,水強就會滅火,火強也會把水燒乾。


  原來我和包大同聯手,只能和趙江形成平局的,可他借了這場雨水的力量而凌駕於我

們之上,但他萬沒想到阿瞻會突然回來,這下他又是弱勢的一方了。而且由於我們配合默

契,他的形勢更加危險!


  嘎吱--


  水壁發出了玻璃破裂前的聲響,趙江哆嗦了一下,雖然咬緊牙關加力催動水氣,可是

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態勢!


  「我來添柴。」我跑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桃木棒,向那已經燒成一團的火心用力擲

了過去!


  那是桃木棒,本身就有辟邪的功效,加上它投入的是符火和有靈力的風中,所以登時

燒成熊熊的烈火,迅速突破水壁,向趙江襲去。


  趙江慘叫一聲,向一棵樹後疾閃,但是來不及了,火球重重擊在他的胸口,讓他向後

飛出好幾米,如吊死鬼一樣吊在一根粗大的樹杈上,而包圍著我們的水壁也瞬間消失!


  我鬆了口氣,雖然打鬥的時候嘻笑怒罵,實際上心裡也是很緊張的,現在壓力一減,

登時感覺出驚險和害怕了,生怕再來那麼一次窒息。


  那火是符火,不會燒到無辜的人,所以打在趙江身上後並沒有燃燒,只是把那個面具

瞬時燒成了灰燼,露出面具後面那男生呆滯的臉,這讓我明白事情還沒完,趙江雖然受了

重創,卻還躲在那男生身體裡!


  扭頭看了一下阿瞻,只見他繞到那棵樹的後方去,和包大同所站的位置形成一個夾角

,我立即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所以走遠了一點,站在阿瞻故意留出的通道一側,一隻手

把娜娜護著,另一隻手摸著後腰。


  只見阿瞻向包大同比畫了一個手勢,之後兩個人幾乎同時出手,一個虛空畫符,一個

祭起符咒,一起向掛在樹上的趙江打去。


  『砰』的一聲響,趙江連叫也沒叫,那具肉身像被強風吹拂了一樣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一團白色的東西隨著那搖晃浮現在肉身之外。


  那東西是個人形,軀幹很清楚,但是四肢模糊,只覺得他好像死拉著那肉身不肯出來

似的。可是他的頑抗是沒有用的,漸漸地,他被甩了出來,飄在了半空中。


  這時候不用阿瞻再吩咐了,包大同把最後的符咒全部祭了出去,對著那白影猛打。那

白影就是趙江的魂魄,此刻之前,他還自信滿滿,妄圖把我們都殺死,可指是輸了一招罷

了,卻讓他滿盤皆輸。


  人也好,鬼也罷都是這樣的,作壞事的,都不能理直氣壯,所以一落下風就開始慌張




  包大同那邊追得他緊,趙江下意識的向阿瞻那邊跑,可是阿瞻施術捲起來的風差點把

他吹散,他嚇得立即回退,眼見突破不了阿瞻和包大同的防線,便疾速向我這邊撲來。


  「別讓他回到湖裡!」包大同叫了一聲。


  但他不知道我和阿瞻早有準備,所以當那白影一到我面前,我立即把腰間的血木劍抽

了出來。此時的血木劍才有一尺來長,趙江離我稍遠,我搆不到他,於是像擲石子一樣猛

擲了過去。趙江大概以為我沒有法力,也沒注意到我拿著血木劍,所以根本沒有提防,被

血木劍當胸穿過。


  結果可想而知。


  這時,雨突然停了,好像是專門為我們而停的。我們四個人一時無語,面面相覷,打

的時候還很有勁頭,這下這麼突然結束,心裡竟然有些失落感。


  咯吱--咯吱--


  因為趙江的消失,他設置的結界也消失了。本來阿瞻進來時就已經破壞了這個結界,

現在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們都能看見雨後的樹林原貌。我這才發現我們竟然是在小

樹林的邊上,從稀疏的樹林間都能看到那個小湖。


  「我們走吧!」阿瞻淡淡地說,繞到一棵大樹後拿起行李。我這才發現,他是從車站

直接趕到的,都沒來得及回宿舍。


  「上面的這個怎麼辦?」包大同指指還掛在樹杈上的男生。


  阿瞻沒說話,抬手一揮,那風就把粗如小臂的樹杈橫著扭斷,那男生如破布一樣掉了

下來。由於他什麼也沒說就動手,包大同沒有準備,嚇了一跳,只來得及橫著推了那男生

一下,洩了他落地的力,不然他摔這一下也夠嗆。


  「用不著那麼冷酷吧。」包大同咕噥了一句,「不過這個樹林我還是要燒,太破壞風

水了,如果不毀掉,以後還會出事。」


  「隨你。」阿瞻應了一句,提著自己的行李就走,也不管我們。


  「他大少爺這麼瀟灑,你就別跑了!」包大同叫住我,「這個男生塊頭那麼大,全身

浸溼了,而且昏迷,有多重啊,我一個人搬不動!」


  我見他說的也是實情,於是放開一直發抖的娜娜,安慰了她兩句,讓她跟在我們後面

,我和包大同抬起這個男生往樹林外走。


  好不容易走到樹林外面,看阿瞻在那裡等我們,包大同就又跑回去用那沒有燃盡的符

火點燃樹木。這是雨天,樹木潮濕,按理說是燒不起來的,可那是符火,所以迅速燃燒了

起來。


  「我們快走,不然脫不了干係!」我說。


  阿瞻和包大同還沒有說話,身後的娜娜卻慢慢地說,「你們走不了了!」


  她的聲音那麼奇怪,好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還伴隨著『碰碰』兩聲響。我一驚,

扭頭一看,見娜娜雙手握著那根折斷的粗大樹枝,向我的腦袋猛揮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喊叫,就覺得頭側一疼,整個人摔到在地。


  地上,阿瞻和包大同緊閉著雙眼,滿臉鮮血,比我更早一刻暈倒了。



--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

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5 PM
第三十一章  悲劇


  我想娜娜一直是愛我的,所以無論她怎樣被矇蔽和控制,內心深處的強烈感情也使

她對我下手時不自覺的手下留情,所以我雖然被打的伏在地上不能動彈,卻沒有像阿瞻

和包大同一樣不醒人事,還保留著一絲清醒的神智。


  可是我多麼希望我當時是昏迷的,或者乾脆死了算了,這樣我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娜

娜走向死亡卻無能為力!


  我眼見著她拿著木棒茫然地站在那兒,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就像我們常

見的人格分裂一樣,身體裡有兩個聲音,一個要她走過來,在我們每個人的腦袋上再補上

幾棒,直到打死我們為止,另一個要她丟下木棒,趕快叫人來送我們去醫院。



  看著她矛盾而空洞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事情還遠沒有結束,我們太大意了,我們會

為此付出無法接受的代價!


  「娜娜!」我試圖喊她,可是我發現我只能在喉嚨裡咕噥了兩聲,根本不成音節;我

試圖站起來,哪怕爬幾步也好,可是渾身卻一點力量也沒有,只能看著她如同雕塑一般呆

呆地站在那裡,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我的神智越來越模糊,頭上的劇痛已經壓迫得我連睜開眼

睛的能力都快沒有了,而娜娜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也不管樹林中的火慢慢由微漸強,

燒得大了起來!


  啪--


  當我感到一股火的熱氣吹到我臉上時,木棒終於從娜娜的手中掉落在草地上。我心裡

一喜,以為她恢復了神智,哪想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來吧。到這裡來!」


  我無法轉身,卻駭然認出這是那個跳樓女生的聲音。她在叫誰?難道是娜娜嗎?趙江

已經死了,她應該掙脫了禁錮,應該離開了才對,為什麼現在還要出現?


  「來吧--快過來!」跳樓女生催促道。


  這時,娜娜終於動了,她看也不看我,表情和動作都僵硬著。像一塊緩慢移動的石頭

,一步步向湖邊走去!


  看到她的樣子,我心裡突然湧出一陣不祥的預感,覺得她就要永遠離開我了。這認知

讓我終於大聲叫出她的名字,並且艱難地翻了個身,面對著湖的方向!


  陰沉的夜色下,那個湖的水面像一面鏡子一樣閃亮著微弱的光芒,看來幽深、誘惑而

美麗。而在湖和樹林中間的空地上,一個女人披頭散髮、一絲不掛地『站』在那兒。


  我知道她是那個跳樓女生,因為包大同燒掉了她賴以附體的睡衣,所以她就以光著身

子的面目出現。


  「娜娜--娜娜--」她勾魂似的叫著娜娜的名字,每叫一聲就向湖邊飄一步,娜娜

也就隨著她跟上一步,而因為我喊出了聲,娜娜驀然停了一下,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




  「娜娜--來救萬里--萬里在水裡!」跳樓女生往回退了幾步,加大了對娜娜的控

制,而娜娜也真的繼續向前走去。


  「不,娜娜,我在這兒!」我再叫,拼命想讓娜娜恢復神智。知道假如我不能拉回她

,她就真的會一直走到湖水裡,然後淹死在那裡。


  這個跳樓女生不像小玲,小玲妄死後沒有責怪別人,雖然被趙江控制去接近娜娜,但

更多是對人生的留戀,並沒有害人。這跳樓女生的性子卻相當剛烈,所以橫死後很兇,一

直想找替死的人,為她的死討個公道。先前在我爬樓時,她想害死我,現在又輪到娜娜了

,我雖然同情她的遭遇,可是卻不能讓她對娜娜下手,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娜娜會在跳樓

女生出現前就喪失了神智。


    「娜娜,回頭!回頭!我在這裡,救我!」我竭盡全力的叫,試圖挽回局面,一邊叫

還一邊用盡全力去踢包大同和阿瞻,可我的力氣太微弱,他們兩個又傷得太重,根本沒有

反應。


  跳樓女生見我一直在妨礙她,憤怒地向我衝了過來,眼看著就要來到我面前了,我一

直別在腰後的血木劍突然發出了一道紅光,駭得她尖叫一聲,慌張地飄回到湖邊去!


  由於她是翻滾著逃開的,我才發現她的身體從哪個方向看都是背面,整顆頭也只有後

腦和頭髮!


  「娜娜!」這一次,是我和那跳樓女生同時呼喚。


  我明顯地看到這一聲呼喚後娜娜的猶豫和混亂,我多麼希望她能聽從我的意願而回到

我的身邊來,可是她卻在愣了一會兒後,抬腳向前挪了一步。


  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卻宣告了我的失敗,還有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痛!


  跳樓女生陰森地笑了起來,繼續叫著娜娜的名字。我眼見著娜娜隨著她向前走,拼命

喚回她,同時掙扎著向前爬動,多麼希望能有個人路過這裡,幫我一把。可平時的白天湖

邊就比較冷清,何況現在是在雨夜裡呢?就算身後樹林的火燒了起來,也竟然沒有人注意

到!


  包大同說對了,假如是你的災禍,你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必須面對或者解決它,假

如你因為恐懼而逃走,甚至因而把衰運轉給別人,讓別人因此而受害,那麼早晚這厄運還

會找上你,你還要付出加倍的代價。可是人往往在驚恐之下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只是這報

應在娜娜身上也太快了些。她是想保護我,她也是無辜的,她也是被傷害和侵犯的!如果

可以,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挽回娜娜的生命,在那一刻,如果有一點辦法,我都會毫不猶豫

的去做,我多麼希望能代替她去接受懲罰!而我們是情人,應該是由我來保護她的!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無能為力!我只能親眼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眼睜睜的看著茫然無知的娜娜一步步踏入水裡,那跳樓女生就『走』在湖面上引誘

她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入,直至沒頂,然後是水面上翻騰的水花,一隻潔白的手臂徒勞無

助地在水面上掙扎著。而我的心被手臂拉扯得鮮血淋漓,當水面平靜如初,我的心也碎了

!好像和娜娜一樣,再也無法呼吸。


  悲劇就是這樣,你明知道它會發生,卻什麼也做不了,只是等著它發生!


  這時候,我再也無法堅持,昏了過去。而當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聽說那晚一把

火把湖邊的小樹林燒得乾乾淨淨,因為不知道怎麼會在雨夜裡無緣無故的起火,再加上湖

邊有四個遭襲擊而昏倒的男生,所以初步判斷是有人縱火。至於為什麼縱火,怎麼縱的火

則是個謎。因為學校除了這片小樹林外什麼也沒有損失!


  在警方和校方的調查中說,這四個遇襲男生中有一個是校園劇社的男主角,他只是有

些摔傷,可是卻一直頭暈,關於怎麼會到了小樹林,怎麼受到的襲擊,什麼也記不起來。

另外三個男生,有兩個是本校的學生,一個是他們的朋友,他們都是頭部外傷,傷勢最輕

的一個是最後醒來的,他自始至終手裡都緊握著一隻黑色的小木劍,怎麼也不肯鬆開!後

證實此木劍只是一個兒時同伴的玩具。


  這個最後醒來的人就是我。事實上我根本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面對現實中的一切,只

是在我昏迷中,我聽到阿瞻的聲音直鑽入我的腦海說,「快起來,還有事沒做呢!」


  我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因為警方不僅找到了這四個遇襲男生,還在湖裡找到了一具女

生的屍體,那就是我的娜娜。在她的屍體的脖子後面有青紫的痕跡,顯然是他殺,有人按

著她的脖子溺死了她!雖然現場沒有腳印,但可以把這件事和縱火案聯繫在一起!


  可我知道那是誰幹的,憤怒和傷心讓我立即從無意識的逃避中醒來,看到窗外天色已

晚,面前站著頭上包紮著厚厚紗布的阿瞻和包大同。


  「我會和包大同聯手製造我們還在休息的幻象,讓別人覺察不到我們回學校了。」阿

瞻沒什麼感情地說,但他眼睛裡有著深深的疲憊和愧疚,「我想你希望親手報復。」


  「他還在嗎?」我問。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跳樓女生的話,昨晚她做完她想做的,大概就跑了!」阿瞻說,

「不過如果你想要她,我可以魂魄離體,幫你把她追回來,她沒那麼快進入輪迴。」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她只是報仇而已,因為是我們把她牽扯到這件事情裡來

。雖然我恨她殺了娜娜,但冤有頭,債有主,找她又有什麼用呢?」


  「說得好!」包大同難得的面色凝重地說,「不過她從受害者轉為了害人者,會淪落

進她絕不想進入的輪迴的,那就是她的懲罰。」


  「我要的是趙江。」我咬牙切齒地說,從沒有那個憎恨過一個人,「這個卑鄙小人一

定還在,娜娜從樹林中出來就不對勁,她早就被控制了!不然只憑那個跳樓女生,也不能

那麼輕鬆得手。」說到娜娜的名字,我心如刀絞,但對趙江的仇恨讓我轉移了疼痛。人就

是這樣,極度的傷心下,必須有其他強烈的情感才能支撐下去。


  「他不在了!」阿瞻肯定的說,「血木劍下無逃魂,誰都一樣。娜娜之所以被控制,

一定是這陰險小人趁我們不備的時候做了手腳!他一定是分了自己的魂魄絞纏在娜娜魂魄

上,所以才能控制她!」


  我一愣,沒想過這個可能!思維混亂之下,還曾以為是血木劍在我手中沒有發揮作用




  包大同點點頭,「沒錯,我說怎麼看他灰飛湮滅時總覺得少點什麼呢,可當時為什麼

沒有意識到呢!」他悔恨地搥了一下牆壁,「我把娜娜從趙江手裡救出來時還沒感到有什

麼特異的地方呢,可是沒想到她又被抓回去,一定是那個時候動的手腳。唉,為什麼我不

大點力氣呢,為什麼我不小心一點,那樣她就不會--」


  原來是那一公分的距離!


  我心裡一片悽涼,又想起她那雙含淚的眼睛中求救的神色,想起我們的指尖曾經那樣

接近過,近到可以體會她皮膚的溫暖,可我卻讓她遠離了。假如我當時多跑那麼一公分,

她就不會再被抓回去,也不會讓已經警惕的趙江做了手腳!


  「悔恨也無法挽回,我們這就去讓他付出代價!」阿瞻語意冷酷,「這王八蛋對娜娜

的執念太深,當他無法實行帶走娜娜的計畫時,就想把自己的骯髒魂魄永遠和她的糾纏在

一起,而我能感到娜娜還沒走,所以我們這就去把他揪出來!」


  因為阿瞻這一句話,三個重傷未癒的年輕人悄悄潛回了校園湖邊。阿瞻和包大同聯手

,很輕易就從湖中拘出了娜娜的魂魄。


  此時的娜娜是新魂,雖然也屬橫死,可是她心中無怨,所以不能成形。阿瞻在我的額

頭正中畫了一道血符,才能讓我看到一團淺白色的霧氣從湖面上升騰而起。


  在見到這情景的一刻,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曾經的愛情、曾經的溫暖、曾經的歡樂,

都像這霧氣一樣可望而不可及了!那時我突然明白佛家所說的苦,所說的生離死別,明白

離別兩字雖然在後,可就是因為這兩個字,生與死才會有痛苦!


  「媽的,這王八蛋真的分了一魂一魄在娜娜身上。」包大同罵了一句。


  我隨著他的手勢一看,果然見那團白霧中有兩顆散發黑氣的圓球,像兩隻罪惡的黑眼

一樣躲在霧後,飄飄蕩蕩地盤旋、躲藏。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就想衝過去,被阿瞻一把拉住。


  「拿著這個。」他說著遞給我一根細樹枝,樹枝上纏了好幾張用血寫就的符咒,「別

小看他這一魂一魄,因為他吸取了那個小侍女的法力,所以每魂每魄都有意識,只要有一

絲存在,他就不算死透!」


  「那我們幫他一把!」我咬著牙說。


  阿瞻點點頭,盤膝坐在地上,手中比畫著奇怪的姿勢,而包大同則配合著念起符咒,

「...各安方位,備守壙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隨著他們的動作,白霧開始不平靜起來,好像有風吹動一樣,時濃時淡的,而白霧中

的兩團黑氣則慢慢的貼在了一起,並浮到表面上來,似乎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住它似的




  「還不給我滾出來!」包大同突然大叫一聲,阿瞻同時雙臂伸直,指向那黑氣,然後

向回勾指。


  『嗖』的一聲風響,那黑氣再也無法頑抗,被阿瞻抓到手心裡。


  他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識的把樹枝舉起,眼見他把那兩團黑氣像串糖葫蘆一樣串在樹

枝上!我只覺得手上一沉,說不清有多少重量,但確實感覺到了手上的黑氣在力圖掙脫,

卻根本無法逃開。


  「你來決定要怎麼辦?」阿瞻說。


  「燒烤吧!」我心中萬分的憎恨取代了哀傷,「月夜下的湖邊最適合幹這個!我要讓

娜娜親眼看到,傷害和欺負她的,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包大同聞言二話不說,立即祭出了一小團火來,「這個火不用乾柴,你想燒多久就燒

多久,讓我和阿瞻再來佈個結界,不讓讓何人闖進來打擾你。」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6 PM
第三十二章  救星


  我拿著樹枝架在那團符火上。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善良的,心腸軟的,可當自己被那麼深的傷害,心中的憤怒也可以

讓我瘋狂而不理智。這時候,所有的道德名言全是屁話,我只是要報仇,要趙江付出代價

,儘管那不能使我得回失去的東西,可卻能麻痺我心靈上的傷口。


  趙江被串在樹枝上逃不開,一聲一聲的慘叫著,聲音非常細小,但我知道他是有意識

的,這讓我感到了復仇的快感,而且我知道娜娜就在旁邊看著。


  我不願意給他一個痛快。我要慢慢折磨他,於是我就用那有法力的火燒他一陣,又拿

開,當他稍一平靜就又去燒他,讓他受著無盡的痛苦來清洗他的罪孽。


  他當年為了自己而幫助妖嬰去傷害同學;他獵殺了無辜而善良的小侍女,吸取了人家

的功力;他因為飢餓而害死了無辜的小孩和民工;他為了接近娜娜而殺死了無辜的小玲;

他為了報復而害死了跳樓女生,並最終導致了娜娜的死!


  我所愛的娜娜,我的初戀,我虧欠了的人!


  他哀號,他求饒,我的心腸卻剛硬之極,現在才明白中國人為什麼說『殺人償命,欠

債還錢,天經地義』,因為沒有人會做錯事而不付出代價的,做了的,都要承擔後果,無

論有多久,無論有多慘!


  我重複著動作,不說話,阿瞻和包大同也不出聲,一點一點看著那黑氣被烤得越來越

小,掙扎得越來越輕,直到完全沒有氣息,直到這個該千刀萬剮的人終於不會再污染這個

世界。


  我握著那樹枝,不捨得扔到那火裡,因為那意味著事情的結束,娜娜就要永遠的離開

我。我多麼希望天不要亮啊,可是我那麼渺小,怎麼能控制天色!


  「萬里。」阿瞻叫了我一聲,聲音有些不忍。


    我站起身來,不敢看那團白霧。心亂如麻,手顫抖了許久,終於還是把樹枝扔到火裡

,親手結束了我的愛情。


  身邊的阿瞻輕嘆了口氣,和包大同走遠了,而那團白霧則慢慢飄移了過來,圍繞著我

的身體,戀戀不捨。我聽不到她的聲音,可是我明白她有多捨不得我!


  我要怎麼辦?感情讓我割捨不下,可是理智讓我必須做出決定。


  她不再是我的了。假如我強留她,她會心甘情願的留下,可是她只能成為遊魂,沒有

幸福和來生,沒有重新為人的機會,而我什麼也不能給她,除了痛苦和危險。她死了,這

已經不再是她的地方。


  「走吧,娜娜!」我忍著淚水,強逼著自己冷靜地說,「如果有來生,我們再愛一次

,我發誓我可以找到妳!」


  白霧還是纏繞不去,把我包裹在其中。我只感覺那涼涼的水氣如此溫柔的撫慰著我,

好像輕吻著我的臉龐。我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住,觸不到!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一

刻我真想放聲大哭,可我卻必須忍耐著,因為我知道,我的痛苦會讓她更加不捨。


  「走吧,娜娜!」我心痛如絞,每說一個字就好像用刀在我的心上攪一下,「我發誓

我絕不會忘了你!我這一輩子,你永遠在我心底有一個位置,永遠會有!沒有人可以觸碰

到,最安靜和最溫暖的位置!」


  一陣風吹來,但白霧不散,只是在風中傳來一陣嗚咽。那聲音如此悲傷,讓我差點就

隨了她去。我想讓她安心,於是不再說話了,親眼看著那白霧溫柔纏綿地圍著我飄蕩著,

逐漸透明,而後--消散!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的醫院,我只知道我徹底失去她了!以後很多年,我經常夢到

她,可是那只是我的思念造成的想像而已,因為她走的時候得到了平靜,所以她一定會有

她的新生!


  後來,包大同走了,我和阿瞻畢業了,我們再也沒回到過那裡,對於當年那件校園案

件,由於我們口供一致說:不知道被誰從背後襲擊,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小夏淚流滿面,她從不知道萬里的內心有那麼深的傷痛。


  「只差那麼一公分而已!」萬里還沉浸在回憶中,「假如我再快一秒鐘,她就不會死

了!不管我們的愛情最終能否成功,至少她不用去死!她那麼年輕、可愛,只差一公分的

距離!就那麼一點點--」


  「不要自責了,那不是你的錯!」此刻的萬里看來如此脆弱,讓小夏的心都扭痛了起

來。因為萬里是坐著的,所以她走上前去俯身擁抱他,試圖安慰他,「都是老天不好,是

他要弄出那麼陰差陽錯來折磨你,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考慮不周才會這樣。」萬里執拗地說,好像責怪自己就會讓痛苦減輕,「

那時的我那麼志得意滿,以為可以輕鬆的解決一切,沒想過這世事是多麼複雜難以掌握!




  「就不是你的錯,那時你還那麼年輕,哪會想得到!」小夏抱著萬里的脖子,用力打

了他一下,心疼他的自我懲罰,「再說,你也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從沒忘記過她,還為了

這件事毀了你的婚姻。我想,她地下有知,會感到幸福的。被你這樣的男人念念不忘,是

很難得的!」


  她從沒有那麼後悔過!


  為什麼要打聽他和包大同的事呢?為什麼非要揭開他已經癒合的傷口,讓他再度痛個

鮮血淋漓呢?她很恨自己,不僅是因為讓萬里回憶起不堪回首的過去,還因為平時大家對

萬里的態度。


  每個人都有了煩惱和不安就找他發洩和傾訴,尤其是她,好像他應該幫助大家排解心

理壓力,好像他天生就是大家的守護者。從沒有人想過,他也是人,他也在這個繁華的城

市裡活得辛苦而疲憊,他也有自己的悲傷和痛苦,可是有誰去關心過他心靈的傷痕?就因

為他溫柔而善解人意,就因為他每天笑咪咪的,他受了傷害就不會疼嗎?


  「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她的眼淚滴到了他的頸窩裡,讓他麻酥酥的,「又不是你的錯

,傻丫頭!」


  「反正就是對不起。」小夏說,心裡覺得大家對萬里都很過分。


  他身邊的人都把他當作好朋友,可有誰真正關心過他嗎?他總是幫別人的忙,可是當

他獨自舔著傷口時,有誰給過他溫柔的安慰嗎?或者阮瞻有,可是她沒有過。她是多麼自

私啊!


  萬里苦笑一下,沒有再爭辯下去,「別哭了,別人會以為我欺負你了。」他拍拍她的

背,繼續說,「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回和你分手時總是先離開了吧?因為我受不了看著

別人離開,這是我的心病,我很怕那個人再不會回來。我是醫生,可是解決不了自己的問

題。」


  「每個人都有心理疾病,沒有病是不正常的。你說的。」小夏含糊地回了一句,但心

裡還在為萬里而疼。


  「是啊,我的問題可多著呢,比如說對包大同的態度。」萬里嘆了口氣,「他沒做錯

任何事,事實上一直在幫我們。可是我下意識中要尋找一個轉嫁我痛苦的介質,所以會遷

怒他。我怪他們父子當年沒有把趙江收了,我怪他沒有把娜娜向我多推一公分,我甚至怪

他沒預見到那場雨,哈,多麼不講理。」


  「他似乎知道這一點,很配合的和你吵嘴呢!」


  「是啊,或者他也有一些內疚吧!我們三個人,竟然沒救得了一個嬌弱的女孩。」


  「也許這樣他也好受些。」


  「沒錯,我想阿瞻也是一樣。」


  阮瞻的名字讓小夏的身體輕顫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他,自己就有那

麼大的反應。萬里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心裡一陣酸澀。


  「知道一開始的時候阿瞻為什麼肯幫你嗎?」萬里忽略著心中新的痛苦,「因為我說

妳像娜娜。」


  「我像嗎?」小夏有些意外,放開了萬里。


  「應該說--不像。除了你當時被猛鬼糾纏的處境,沒有一點和娜娜相像的地方。長

的不像,個性更是不同,她非常嬌弱,會讓男人不自覺的心疼,你是個急躁的性子,平時

很溫順,可讓人惹急了就韌勁十足,簡直說得上是嫉惡如仇!」


  「聽著像誇獎我。」小夏見萬里漸漸平靜下來,心疼他的情緒也稍緩,「可是--就

因為我像娜娜,我是說我當時的處境像娜娜,阮瞻才出手幫我嗎?他--還愛娜娜?」


  「不是因為那個。」萬里看出小夏對這件事很介意,於是實話實說,「他沒有很深地

愛過娜娜,或者說他沒有很深地愛過任何一個女人。」


  當然如果你不算在內的話--萬里在心中補足。


  「這麼說,他對那件事也同樣內疚了?」小夏說,「我還以為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或者說是怕我洩漏他的秘密才幫我。」


  「他怎麼會怕那個!」萬里長出了一口氣,「你沒見過他以前的冷漠,他可以看著無

辜的人死在他面前,而他只會從那人身上跨過去,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又會操縱別人的

記憶,還怕你會說出去嗎?你說得對,他只是內疚而已,想找個渠道紓解一下,所以才幫

你。至於以後的,那是你大小姐的賴皮功夫一流,他被你纏得沒辦法。」


  小夏沒說話,心裡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阮瞻會操縱別人的記憶,那麼他是不是也

對自己也做過這件事?不然為什麼最近她總是記憶混亂,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卻怎麼也

記不起來?


  可是,不會吧?她還記得在李景明事件中,他答應過自己,永遠不會去操縱她,他答

應了的,以他的個性,說過的一定會做到,應該不會!


  一定是她胡思亂想!


  小夏甩甩頭,想把這個念頭甩開,可是因為用力過度,最近身體狀況又一直不佳,一

甩之下突然頭暈目眩,向前便倒。萬里嚇了一跳,一伸手抱住她,「小心啊!」


  小夏跌坐在萬里的膝上,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我--」她想說句感謝的話,可是一抬頭,驀然見到門前站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她日思夜想的,此刻他突然出現,讓她宛如夢中,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只是呆呆的看著他。


  「阿瞻!」還是萬里先反應過來,「你回來啦!」


  阮瞻把眼神從小夏身上挪開,指了指包大同,走進了房間。


  小夏見他移動,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萬里身上,連忙站起,「你吃飯了嗎?」


  「還沒。」


  「我幫你準備一點好不好?」


  「好。」阮瞻簡短地回答。


  聽到他肯定的答覆,小夏連忙跑出門去,走到樓梯口才敢呼吸。這是怎麼了,怎麼見

了他,心差點要跳出來,很想撲過去抱著他。假如她再不盡快離開,說不定真的會對他動

手呢!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色了呢?不行,要轉移注意力,要先幫他弄點吃的,他看起

來好累啊!


  她想著,就跑到樓下給阮瞻弄吃的,而樓上的兩個男人間的氣氛卻有些尷尬。


  「事情還順利吧?」萬里打破沉默。


  「還可以。」阮瞻走到靜靜地躺在床上的包大同身邊,「溪頭店的人很淳樸,雖然剛

開始的時候因為害怕不敢說什麼,但是只要能夠幫助他們而且誠心,他們還是肯回報的。




  「查到『張嘉琳』的來歷了?」


  阮瞻點點頭,「知道了個大概,雖然還有謎團,,但是可以推測出一些線索。」


  「怎麼回來的?又用你的時空扭曲術?」萬里嘆了口氣,「你經常用那個是不行的,

還是選擇正常的物理方法好不好?」


  「我也知道。」阮瞻習慣性的皺眉,「可是我怕他等不了。」他檢查了一下包大同身

體的氣場,見他的情況還不算太壞,心下稍安。


  「是啊,你是救星。上次你就是感應到我的危險,提前趕回來的。這次又感應到他有

危險。」


  「上次?」


  「娜娜出事的那次。」萬里的聲音低了下來,但他馬上調整過自己的情緒,「剛才我

就是在給小夏講那件事,結果她哭得唏哩嘩啦,比我還傷心。」


  「你不該給她講那件事,她的心裡會不好受很長時間。」


  「也許你說得對。」萬里想了想,「可是這世界上太多的悲傷了,你如果想讓她不受

一點侵蝕,在她身邊全是快樂的事,你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


  「你該知道--」


  「我知道。」萬里打斷阮瞻,「可是你也不能這麼安靜地對待命運,就算是為了小夏

吧。你剛才看到她在我懷裡,難道不妒忌嗎?」


--第三十三章 硬盤


  阮瞻沒有回答。


  事實上他是妒忌的,雖然他認為他死後,把小夏交給萬里是最放心的,可是當他看到

小夏坐在萬里的腿上,兩人擁抱著時,他還是忍受不了了。


  可是他快死了,他有什麼資格妒忌?


  「其實她只是頭暈摔倒。」萬里解釋,「並不是我們有親暱舉動。」


  雖然他也愛小夏,可是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不願意利用他們之間的誤會。


  「或者我應該希望你死,這樣小夏就是我的了。」他繼續說,「可是我並不那麼希望

,你和我是過命的交情,我要你活著。我是個貪心的人,愛情和友情我都想要!所以你給

我打起精神來,我拼了老命也會讓你活下來。」


  「你的老命一錢不值。」阮瞻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臉上卻微笑起來。


  「那就先看看這條價值一分錢的小命吧!」萬里指了指包大同。


  阮瞻伸手在包大同的臉部上方,靜默了一會兒道,「剛才我就發現他的氣場不太糟糕

,不過他自損得很厲害,不知你發現沒有,他身上這些紅印子。」


  「紅印子?」萬里嚇了一跳,連忙湊近包大同赤裸的上身看,果然發現他的皮膚上布

滿了很多細小的紅色痕跡,就好像是瓷器被磕碰了,雖然現在還沒有碎,但是布滿了裂紋

,隨時會破碎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又是吃驚又是內疚。


  今天一天是他看著包大同的,因為包大同一直安安靜靜的,他就粗心的以為他沒問題

。小夏畢竟是女孩子,不可能讓她伏在包大同的身上仔細觀察,而包大同的皮膚較黑,他

就沒有注意到。


  「他--不會有事吧,否則我萬死不能辭其咎。」


  「從這紅印子來看,雖然他是自損,不過也是先中了妖術。」阮瞻說。「幸好他夠聰

明,把魂魄和陽氣全依附在符咒上,保護了精氣和陽氣沒有快速流失。而我回來的還算及

時,不然他就危險了。不用自責,就算你發現他身上的紅印子,你也沒辦法。」


  「還好還好,我還怕因為我的疏忽而要了他的命。這個人雖然沒什麼建設性,但大小

是條性命,還是要保住!有什麼辦法嗎?」萬里心下稍安,故意說得輕鬆些。


  「等小夏上來,你們要仔細回憶一下這些天他做了什麼,然後找出他自損的原因,這

樣才好想辦法救他。」阮瞻又探了一下包大同的脈搏,「他中的妖術真的很巧妙,從他身

體外部根本探測不出來。」


  「假如回憶不起來呢?」萬里為難地說了一句,「他昏過去前已經知道他自己是自損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做了什麼。」


  「如果回憶不起來--」阮瞻語調冷漠,但神情無奈地說,「那你要想好要怎麼才能

和包大叔說,他唯一的兒子中了妖術而不治,我可不想面對包大叔。」


  「明白了。」萬里愣了一陣說,「就是說非要想出他怎麼中的招不可!」







  整整一夜,三個人都在苦思冥想包大同會自損的原因,可快天亮時也一無所獲。萬里

伏下身子看包大同的身體,發現紅印子又多了許多,已經從他的腹部向上擴散到臉上,腳

下也是,好像整個人一碰就會碎了!同時,包大同自己調和了血和硃砂所畫的符也慢慢變

黑!


  「他還能堅持多久?」萬里問。


  「今晚太陽落山。」


  「那怎麼辦?他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活他!」小夏緊張萬分,下意識地握住阮瞻的手

。阮瞻只感到她小手冰涼,還微微地顫抖,顯然非常慌張。


  「還有一整天,我不會放棄。」阮瞻溫柔地看著她,「你去睡一會兒,然後上班去。




  「我哪有心思睡覺和上班啊?」小夏看了包大同一眼,實在無法想像這麼活蹦亂跳的

人也會死。


  「你必須有心思!」萬里拉起小夏,把她向另一個房間推,「大家坐在這裡死想也不

是辦法,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說不定思路打開會有新發現。有了新情況就隨時通知我

們,要知道正常的日常生活才能刺激記憶。」


  小夏沒辦法,只好聽萬里的,可是她無論睡覺還是在工作中始終放不下包大同的事,

快中午的時候,她急得頭疼欲裂。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還以為是包大同出了什麼事,半天才敢接聽,但一看螢幕

顯示,卻是那位幫她恢復硬盤數據的朋友。


  「硬盤受損不大,我已經幫你修復了,數據沒有丟失,電腦也重新裝好了,你什麼時

候過來拿?」朋友說。


  小夏剛想說過幾天再說,可是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念頭,就像閃電照亮她黑暗的記憶。

她拼命抓住這要一閃而過的思緒,終於想到了包大同有可能自損的原因。


  於是她幾乎瘋了一樣跑去朋友那裡把手提電腦取回,把和當事人約會的事忘到了一邊

,急忙趕回去,一路把電腦抱在懷裡,生怕出什麼意外。


  「有一種可能!」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此時,阮瞻和萬里正坐在房間裡一籌莫展。


  「怎麼回事?」阮瞻因為靠近門,所以連忙把小夏扶到椅子上,愛憐地抹了一下她額

頭的汗水,「先喘口氣,慢慢講。萬里,拿杯水來。」


  「不不,我不渴,我也不用喘氣,我要馬上救包大同!」她把抱在懷裡的電腦小心地

交給阮瞻,「我不確定,但他可能是因為這個自損的。」


  「電腦?」阮瞻有些意外。


  「你不是說,如果他自己肯定沒著了呂妍母子的道,而我們又想不到他身體受了什麼

傷,就要想一下他損壞了什麼東西嗎?」小夏咽了咽口水,「他前幾天弄壞了我的電腦!




  阮瞻和萬里對望了一眼,「就算他弄壞了你的電腦,電腦裡也要有和他相關聯的東西

才行。」阮瞻說,「想一想,他拿你的電腦做過什麼?」


  「他和包大叔聯繫過,平時收郵件什麼的,也是用我的電腦。」


  「問題是,他的郵箱啊,QQ啊、MSN啊、密碼啊,這些常見的聯絡方式,我們怎

樣才能進入呢?」萬里說,「總不能現在找人破解密碼吧?時間也不夠啊!」


  「這個我有辦法。」小夏急忙說道。「他一向馬馬虎虎的,記不住密碼、地址什麼的

,結果就記在了一個小本子裡。我還開玩笑說,哪天偷來那個小本子,可以探聽他所有的

秘密,拿走他所有銀行存款。」


  她話音還沒落,萬里和阮瞻就跑到包大同的房間去翻箱倒櫃,過不久就在他行李箱最

底部的夾層裡找到了一個黑色皮面小本子。


  對照著小本子上的紀錄,他們一項一項尋找著有可能造成包大同自損的原因,可是找

到後來,還是沒發現線索,聊天紀錄和來往郵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這讓三個人從開

始時的興奮,又回到沮喪之中。


  「至少我們知道他的網友全是女的,從羅莉到熟女他全不放過!」萬里試圖開個玩笑

緩解壓力,可是連他自己也不能開懷一點。


  眼見小夏都要急哭了,阮瞻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覺得他的自損和這個電腦有關,但

我們肯定忽略過了什麼問題。小夏,你給我詳細講講當天的事情。」


  小夏想了一下,然後把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細致到當晚吃的什麼和包大

同細微的表情。阮瞻皺著眉頭聽著,之後長久的沉默。


  「想到什麼嗎?」小夏輕輕地問,生怕打擾到阮瞻的思考。


  「你說,那天又有小孩子來騷擾你?」


  「沒錯。」


  「你在櫃子裡看到了張嘉琳、小童和陽陽?」


  小夏點頭,想起那天的事還讓她毛骨悚然。


  「陽陽是肯定沒有問題的,你和包大同都與張嘉琳沒有實質的接觸,看來就只有呂妍

母子最可疑。」阮瞻分析著,「但既然包大同說他沒有著了那母子的道,我相信他不會判

斷錯。那麼,按照我的猜測,如果那妖孽真的是通過這台電腦讓包大同自損的,而且包大

同用電腦時並沒有出錯--」


  「他們是通過我傷害他的嗎?」小夏接過話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電腦只有她和

包大同用過,原來是她害了包大同嗎?


  「不是你!」阮瞻看著小夏的驚慌和自責,心疼得不得了。想讓她快樂的,想讓她不

沾染這世界上一點的悲傷和無奈的,想讓過最單純的生活的,可是為什麼總是做不到呢!


  「並不是因為你。」阮瞻認真地看著小夏的眼睛,「只是因為你倒楣遇到了我們幾個

,你是最接近我們的人,假如有人想害我們,他們就會在你身上打主意。就算你無比小心

,他們還是會想辦法陷害你!」


  小夏苦惱地搖搖頭,「假如我強大一點--」


  「假如我考慮的周全一點,娜娜就不會死。」萬里接過話來,「你們剛才怎麼勸我來

著,沒有人是滴水不漏的,阿瞻說得對,是你倒楣,遇到我們。」


  「不,認識你們是我的幸運。」小夏由衷地說。


  「你這樣想就好。」萬里拍拍小夏的頭,「再說現在不是考慮責任的時候,先想想有

什麼事被呂妍母子鑽了空子,或者說是被小童鑽了空子,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那個小孩子

搞的鬼。」


  小童?是小童嗎?


  小夏低頭細想,努力回憶著和小童在一起時,有沒有牽連到包大同的。想當初包大同

第一次和小童見面是大家一起去的,那時應該沒什麼問題,後來有一次是她和小童被倒扣

在衣櫃裡面,包大同把他們救了出來,好像當時有點懷疑小童,還在小童身上探測了一下

。但既然包大同自己說沒有中了暗算,那麼也應該不是那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呢?


  包大同那麼機靈,假設小童真的是通過自己傷害到他,一定是趁和她單獨在一起時做

的手腳。


  驀然,她心裡一凜,想起一件很小,很不起眼,但又非常重要的事。


  「我有一次哄小童玩遊戲--」小夏慢慢地說,覺得身上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臟

裡,讓她的胸口發漲得無法呼吸,「我的電腦裡有一個軟件,就是能模擬出人老了的樣子

,還可以換各種衣服的。只要有一張照片就可以通過那個軟件變幻。我覺得好玩,而且我

電腦裡有一張包大同的半身照,所以--我為了逗小童開心,就把包大同老齡化了,還給

他弄了點鬍子,穿上了道士服。」


  「哦?」阮瞻來了精神,「還記得當時他--我是說小童,有什麼不尋常的表情或者

表現嗎?」


  時間有點久了,再說那些都是很平常的細節,小夏記不太清了。可是她明白那關係到

包大同的命,所以拼命回憶著,「當時我抱著小童坐在我腿上,他的臉對著螢幕,我看不

到。不過--看到包大同的老年道士像時,小童好像突然沉默下來,我還以為他不認識包

大同了,因為一個人的老年像和青年像的差別真的很大。於是我好像問他,你不認識了嗎

?他說:這是包叔叔嘛!還說了一句--」


  「一句什麼?」


  「他說--他好像說--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小夏終於回憶起來。


  「他?」阮瞻皺緊眉頭,對這個字格外注意,「小童沒說『包叔叔』什麼的,是說的

『他』嗎?」


  「我記不清了。」小夏很煩悶,「我不能確定小童說的具體的字,可能說的是『他』

。」


  「好了,我們不想這個。」阮瞻連忙安撫小夏漸漸失控的情緒,「現在我可以確定問

題出在哪裡了,你不用再擔心了,包大同死不了!」


  沒有比聽到這個更讓小夏高興的了,這幾天緊繃的情緒終於有些緩解,放鬆的情緒讓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給小童看包大同的像時,他還用手指摸了半

天螢幕!」


  「這就對了。」阮瞻的心也豁然開朗,「他一定是通過電腦對包大同的像施展了妖術

,然後再找機會來嚇唬你。但是他的目標不是你,而是包大同,因為他算準你關不掉電腦

,勢必也知道我和萬里不在,所以只有包大同才能『救』你,而實際上就是引誘他毀壞電

腦。」


  「這樣就讓包大同自損了嗎?」萬里問。


  「沒錯,這世界遠比我們想像得更神秘。我曾聽說過有一種法術,想殺人的時候,只

要想辦法弄到對方的血,再混合他們特製的一種墨,然後畫上被害人的像,當然要畫得相

當傳神,最後撕掉這張畫,那麼這個被畫上像的人,不出三天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


  「天哪,這也太可怕了,簡直殺人於無形嘛!」小夏嘆了句。


  阮瞻搖了搖頭,「但願不要讓我們遇到那樣的事,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破解這個術

。」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27 PM
第三十四章  施救


    既然知道了大同傷在哪裡,接下來的事,就是怎麼來救活包大同了。


  「他的心思還真細啊。」萬里感嘆,「看來這小傢伙可不是一般的猛鬼可比,竟然這

樣心機深沉,連壞計都使出來了。」


    阮瞻和小夏都沒有說話,但心裡明白他說得對。


  雖然不知道小童為了什麼原因要傷害包大同,可他確實用了個巧妙的方法,只是一個

偶然的機會就讓他動了手腳,而後他又背地裡推波助瀾,借敵人的手完成了自己計畫。


  『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


  小童口中的『他』是指大同嗎?他是無意中想找包大同的晦氣,還是要痛恨包大同救

了小夏並且懷疑了他?他是要除掉礙事的人還是和包大同早有仇怨?


  這還真讓人費解!


  可是阮瞻現在沒時間考慮這個,只能將謎團暫時放一放,目前首要的任務是把包大同

救回來。幸好包大同見機較快,護住了自己的命脈;幸好小夏回憶起這些前因後果,讓他

找到事情的根源;也幸好他感到了包大同的危險並及時趕回來,否則這次包大同必然會掛




  「要怎麼做?」萬里問。


  「去把倪陽叫上來。」阮瞻簡單地吩咐,「這小子電腦玩得超好,我需要有人幫我修

復這張受損的畫像。」阮瞻打開E盤中的圖片,找到了包大同的畫像。果然見他照片中的

底襯變成了黑灰色,而且照片上全是淡淡的淺紅色細紋,就和他身上的裂紋完全相同,好

像揉皺了他的照片,並且有血從裡面滲出來一樣。


  「可是,這樣倪陽會發現你的秘密啊。」小夏有點擔心。


  「沒關係,把電腦放到包大同的房間去,倪陽就看不到我在這個房間裡做什麼了。」

阮瞻說,「再說,這兩個小子精得很,他們每天都在這兒跑來跑去,這兩天包大同又不出

現,他們可能早發現了什麼,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那你呢?」萬里問。


  「我會靈魂出竅,試著把包大同的受損魂魄修復並拉回來。但是我需要一個人幫我護

法,因為小童如果發現了我們救治包大同而前來搗亂,我會比較危險,我需要一個天生神

鬼不侵的人。」


  「不用說,是我。」萬里舉了舉手。


  「那我哩?」小夏問。


  「你負責連絡。」阮瞻說,「我雖然靈魂出竅,但是我會用通心術告訴萬里下一步要

怎麼做。萬里不能離開我身邊,你就負責把畫傳給那屋裡的倪陽,同樣,假如倪陽那邊有

事,你也馬上來通知我。」


  計畫完畢,小夏找來了倪陽,告訴他要他修復一張包大同的照片。按照阮瞻的說法,

要倪陽把這圖像臉上的細紋全部去掉,然後底襯變回純白。


  「放心,我的眼睛能分辨出好幾種不同的白,而且我製作圖像的技術是一等一的。」

倪陽知道包大同出事了,也知道他的老闆不是常人,但是聰明地不問。


  小夏感激地笑笑,「但是你老闆還說過,你在修復照片的過程中,有可能明明改好的

部分,又會回復到原來的樣子,或者這照片會出現異常。這個時候你不要急,因為照片損

壞的速度一定沒有你修復的快。等你老闆什麼時候叫你停止,你就馬上存盤。」


  「我了我了。」倪陽答應著,心想今晚劉鐵要累死了。因為他聽到小夏姐告訴劉鐵,

他今晚的任務就是要一個人照顧好酒吧所有的客人,要讓一切如常,不能讓任何人懷疑酒

吧內有不尋常的狀況。也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靠近樓梯和廚房,甚至如果客人要用廁所,也

要告訴他們廁所壞了,讓他們去別家店裡借用。







  電腦這個東西看起來操作很簡單,但想要真正熟練運用一種軟件,特別是圖形軟件是

很難的,這從倪陽嚴肅的神態中就能看得出來。他平時是個嘻嘻哈哈、馬馬虎虎的個性,

可現在修復起照片來,卻滿臉認真仔細,嚇得小夏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影響他的工作,

進而威脅到包大同的小命。


  「咦?」過了不知多久,當小夏的腿酸得要站立不住的時候,倪陽突然輕叫了一聲。

  
  小夏連忙跑過去看,只見電腦螢幕上包大同的臉本來已經修復好一半了,卻突然又變

回滿臉血紋的模樣,好像在臉上罩了一張紅色蜘蛛網,還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


  「電腦燒壞了?」她下意識地用力嗅了一下,沒覺得有燒糊的味道。


  「沒事,小夏姐。」倪陽還是盯著螢幕,手上的操作也沒有停,「老闆不是說了嗎?

修復照片的工作會有反復的,只要反復的速度跟不上我修復的速度就行。」


  小夏俯下頭去,果然見包大同的照片上,左臉比右臉的紅色細紋要少一些,肌膚的顏

色也似乎正常了一點。這讓她有一些安心,繼續站在倪陽的身邊靜靜地看著,見倪陽因為

反復操作同一程序,動作漸漸熟練,速度也隨之快了起來,所以包大同照片上的紅紋越來

越少。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風吹拂到小夏的臉上!


  今天的天氣異常悶熱,沒有一絲風,而因為怕那妖邪來阻止他們拯救包大同的行動,

他們也並沒有開冷氣。事實上,和外界相通的所有地方,電路、通風管道、水管、門窗、

牆壁,都已經被阮瞻下了無形的禁制,甚至她的電腦也是使用電池,幾乎可以說這間房間

是完全孤立於外界的。所以,就算窗子是打開的,也不會有風吹進來。


  那麼這風是從哪裡來的?而且帶著陰涼之意和血腥味?


  「電腦裡。」倪陽說。


  「啊?」小夏一瞬間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說風是從電腦裡吹出來的!」倪陽手上不停,白著臉說。


  他早知道他老闆不是常人,只是不問罷了。不過這陣風可嚇了他一跳,感覺十分靈異

,而且電腦上包大哥的照片背景顏色突然變得陰沉了起來,好像電腦裡會下一場暴雨一樣

。他甚至覺得電腦裡包大哥的臉竟然對著他笑了一下,讓他手一抖,差點操作失誤!


  而小夏聽了倪陽的話後吃了一驚,連忙跑到窗邊去看。她是下午跑回來的,因為一直

擔心包大同的事,沒注意到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但因為天氣炎熱,街上還是有很多人,

可是在這麼多人當中,她卻一眼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張嘉琳!


  張嘉琳就站在『夜歸人』酒吧的對面,並沒有看向小夏,而是一附要走進店裡的模樣

。小夏明白她一定是知道阮瞻在救治包大同,因而來搗亂的。所以絕對不能讓她進來,於

是急忙走到另一個房間去,輕輕打開房門。


  眼前,阮瞻赤裸著上身,盤膝坐在包大同身邊,伸左手兩指點著包大同的額頭,右手

兩指點在自己眉心。萬里就站在門邊上,神情嚴肅而戒備。


  如果說這幾天包大同就像一座會呼吸的雕像一樣安靜,那麼此刻的他就像一座要融化

的雕像,因為他的全身都在淌汗,不僅身上畫的符咒花了,和汗融在一起,血一樣順著身

體流下,身下的床單也濕了一片,似乎他身體裡的水分都已經被外力擠了出來。


  坐在他身邊的阮瞻也是一樣,平滑的胸肌和腹肌上佈滿了汗珠,半長的頭髮已經溼透

了,有幾縷垂在在臉頰旁邊,像是給他的臉上打上了一層陰影一般,顯得憂慮而神秘。


  小夏知道此刻的阮瞻是不能說話的,於是抬頭看了看身邊的萬里。


  「出了什麼事?」萬里低聲問。


  「張嘉琳,那個小女孩,我是說那個妖童--」小夏不知道要怎麼描述才好,「好像

要衝進酒吧裡來!」


  萬里似乎並不意外有人來搗亂,因此沒有驚訝,只是閉上了眼睛,幾秒鐘後又睜開。

「拿血木劍和殘裂幡去,就說是裝飾品,擺在對著大門的酒櫃上。放心,她進不來!」


  小夏看了阮瞻一眼,知道雖然他不動也不說,但是卻能聽得到外界的聲音,然後利用

通心術以萬里的嘴來傳遞給她指示。於是也不多問,直接去書架上拿來這兩件寶物。


  這兩件寶貝本來是阮瞻留給她和萬里防身之用的,前幾天她和萬里在未修建成的立交

橋上演出了驚魂一幕時,已經用過了一次,阮瞻回來後又把它們恢復成像工藝品一樣的小

巧可愛樣子,此刻正好用上。


  她快步跑到樓下去,差點被堵在樓梯口的椅子絆了一跤,然而她根本不以為意,在眾

人疑惑的目光中闖進吧台裡,把東西擺好。


  「這是什麼啊,小夏姐?」劉鐵在忙亂中竟然還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


  小夏向酒吧內看了看,見今天的客人比平常還要多些,不過劉鐵在通向後廚和樓上的

部位都用椅子擋住了入口,上面還用紙牌子寫上『請勿入內』。而酒吧裡暫時讓他改成了

自助式,喝酒的人要自己來吧台處拿,所以忙但卻不亂,他一個人在吧台裡還應付得來。


  真該評他為明星店員!


  小夏想著,拍了拍劉鐵的肩,「包大法師給的好東東。」她順口胡編道,「他說這樣

會招財進寶,囑咐我擺上的,可是我一直忘了,剛想起來。」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差不多想聽到的人都能聽到,立即有人七嘴八舌地打聽這『吉祥

物』的價錢。


  「讓包大法師自己和你們說吧,我也不太清楚。」小夏隨便答道。


  「小包什麼時候回來?好幾天沒看到他了。」一個熟客問。


  「他去外地幫人看陰宅風水,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劉鐵搶先道。


  小夏明白劉鐵一定是這麼和客人說的,所以配合地搭了兩句腔,然後邊往吧台外走,邊

向門外瞄去。


   張嘉琳在那兒!


  她就站在大門外大約一米的地方,死死地盯著門裡面,伸出兩隻手,似乎要推門而入

似的,可就是沒敢再向前一步。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就算

是有人路過門外或者進入酒吧也是穿其身而過,顯然『她』並不是實體!


  實體的張嘉琳哪裡去了,那小姑娘的肉身被這妖邪毀了嗎?


  小夏心中的憤怒戰勝了恐懼,使她也回瞪著那童妖,一點也不退縮,「因果循環,報

應不爽。你害人,等著受到懲罰吧!」她心裡念著這句話,知道那童妖定能聽得到。


  果然,她的腦海裡一涼,一句話狠狠地刺了進來,「把他給我,我要報仇!」


  報仇?找誰?包大同嗎?他又招惹什麼了?


  小夏有一瞬間的迷惑,但還沒等她細想,眼前的小女孩身影突然不見了,身後劉鐵喊

道,「小夏姐,還不快上樓,你不是還有工作沒做完嗎?」


  「馬上就去。」她應了一聲,四處觀望了一下,確定童妖沒有跟進來,這才上樓去。


  樓上,倪陽還在緊張的修復照片,由於不能開冷氣,他的汗水也溼透了衣服,小夏用

毛巾幫他抹了一下臉,以免汗水流入眼睛,趁機看了一下螢幕。


  螢幕上,包大同的臉已經修復了大半,雖然還是有紅印子像新長出來一樣,橫七豎八

的重新布在他的臉上,但已經能讓人數得清紅印子有多少條了,似乎施救的工作就要進入尾聲。


  可是小夏不敢大意,走到窗邊去看。這一次,張嘉琳不在了,只是窗子莫名其妙地搖

晃起來,像是有人想攀爬卻攀爬不進似的。小夏急忙後退幾步,相信阮瞻的禁制讓那妖童

找不到進來的入口,但他們所有的人也要注意不要被利用才行。


  「倪陽,我去那屋看看,記得無論如何不要靠近窗口。」她認真的囑咐,「做得到嗎

?」


  「座得到!」倪陽還在忙碌,頭也不回地說,「你最好弄點什麼給我塞住耳朵,你離

開的時候電腦發出了不止一次半次怪聲了,吵得我不能認真工作。」


  小夏答應了一聲,找來幾張符紙給倪陽塞耳朵,讓他有物理性和法術性的雙保險,同

時很吃驚倪陽能夠見怪不怪。當作好這一切,她又跑回去看那邊房間的情況。


  只見那三個男人還保持著與她離開時相同的動作,一個躺、一個坐、一個站,讓她在

一瞬間有時間停頓的感覺。她知道這時是緊要關頭,於是悄悄湊到窗邊去看,很意外的,

看到張嘉琳站在了這邊的窗下!


  她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抬著一張青白的小臉望著窗口,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還沒

等小夏猜測出她要怎麼做,她忽然一張口,吐出一股黑氣,直衝窗口襲來!

    第三十五章  出土文物


    本能的,小夏迅速拉上窗簾,因為不僅窗邊有無形的禁制,窗簾上也有,她期望這雙

重保護可以使阮瞻和包大同更加安全。


  可是當她拉好窗簾後迅速退開,卻發現窗簾竟然被吹拂了起來,在那被掀起的一角,

那股淡淡的黑氣也試圖湧進,雖然因為禁制的關係被擋回了大半,但還是有一小部分進入

了房間內部。


  阮瞻還是沒動,只是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不動,沒有得到指示的萬里和小夏也不敢動,只能眼看著那黑氣向阮瞻圍了過去,

慢慢覆蓋在他的身上,像一條陰險的蛇一樣遊動著,似乎在尋找什麼,然後突然濃縮成一

根粗大的黑針,從他的肩膀處狠狠地刺了進去!


  小夏差點驚叫出口!


  她下意識地想去救阮瞻,但萬里卻從身後死死地攔腰抱住她,還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

出聲!她掙脫不開,驚恐的瞪大眼睛看那黑針在阮瞻的肩膀處凸起,隔著皮膚都清晰的看

到它在阮瞻的身體裡遊走!


  它順著阮瞻的左肩往下走,看樣子是要進入他的心臟,但是沒有成功。於是它又倒退

到阮瞻的脖子上,想從頸側竄入他的腦袋,但再一次失敗!這狀況似乎讓它很不甘心,所

以反覆遊走於阮瞻的脖子和左胸前,在小夏眼中看來,彷彿有一條真正的小蛇鑽入了阮瞻

的身體中,無情的咬噬他!


  這讓小夏萬分心疼,總覺得他這樣遭受肉體折磨的場景在哪裡見到過,但又想不起什

麼,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現在萬里已經放開了她,不過她卻意識到自己不能亂動,也不能隨便發出聲響。她抬

頭看看萬里,見他屏住了呼吸,渾身繃緊著,好像就等阮瞻用通心術說一個字,他就會猛

撲上去和那無形的妖邪拼命!


  再看阮瞻,此刻他已汗水如漿。臉上的表情雖然未變,但可以肯定正承受著巨大的痛

苦。可正是在這種僵持下,那條小蛇的活動範圍漸漸小了起來,被困在阮瞻的肩膀處寸步

難行。被逼得困成一個小球,在皮膚下蠕動著並跳了幾跳,看樣子好像是想衝出來而未果

,最後突然一轉身,順著阮瞻的左臂滾滾而下。


  阮瞻的左手是放在包大同的額頭上的,這黑氣凝成的小球才從他的胳膊竄出,就順勢

鑽入了包大同體內。而此時,萬里突然大叫一聲,「小夏,按住包大同的腳!」並且自己

也突然撲過去,按住包大同的上身。


  小夏明白這是萬里得到了阮瞻的信號,所以立即依言去做。而當她的雙手才一觸到包

大同的雙腳,一直以來像雕塑一樣安靜的包大同就突然動了起來,喉嚨間還發出了奇怪的

聲響。雖然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但小夏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他的聲音,也絕對不是人類

的語言!


  他不是常人,又有阮瞻在身邊保護,難道還會被附體嗎?


  小夏混亂地想著,感覺包大同的掙扎越來越激烈,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不僅讓她的心顫抖著,莫名地產生一股懼意,還讓她差點按不住他亂蹬的腳。


  「堅持一下,他是在迴光返照!」萬里的聲音讓小夏一激凌,從恐懼中驚醒過來,也

不知道萬里說的『他』是指包大同還是那團黑氣!


  只是這『迴光返照』確實比較利害,小夏只得爬上床去,以雙膝壓著包大同一條腿,

然後雙手拼命按住他另一條腿。饒是如此,包大同的掙扎也差點把她掀翻在地。而由於包

大同不停地扭動,他的褲角被撕裂開半尺多長,小夏的手觸摸到了他滾燙得嚇人的肌膚!


  「他要著火了!」小夏看了阮瞻一眼,情不自禁地喊。


  而隨著她的喊聲,包大同痛苦的哼了一聲。這一聲,小夏聽出來是包大同的聲音了,

與此同時,包大同赤裸的胸口升騰出一股白氣,就像裝滿開水的鍋被打開蓋子時冒出的那

股蒸氣。只是這蒸氣中帶著一縷縷的黑,毫無熱力,而當這奇怪的氣體一出,包大同的掙

扎也弱了下來,最後只剩下抽搐一樣的抖動!


  「去看看倪陽。」阮瞻借萬里的口再次下命令,「修復好照片立即存盤。」


  小夏鬆開包大同,迅速跑到另一個房間,只見倪陽剛好修復完最後一點,連忙叫他存

盤,然後又跑回來報告消息。


  「妖孽,還不快滾出來!」阮瞻終於開口,同時放在包大同額頭上的兩指一捏,似乎

是拔出什麼一樣向空中一甩,右手同時朝著那個方向一揮。


  『咻』的一聲,就好像半空中打起了一個響哨似的,一團黑氣被阮瞻右手揮出的無形

風刀一劈兩半,在空中碎得無影無蹤,而後又被一股無名風吹散了。


  包大同又和死了一樣安靜了。


  萬里向前一步,扶住就快倒了的阮瞻,「怎麼樣?」


  「他消耗的過大,過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我問的是你!」


  「我沒事。」阮瞻看來萬分疲倦,好像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找個電扇吹吹這

屋裡的穢氣,讓倪陽也去休息吧。」


  「你就別管別人啦。」萬里皺著眉頭,「你出了太多汗了,要補充水分,不然會脫水

的。小夏--」


  他扭頭找小夏要點水,卻發現小夏早已抱著大號冷水杯站在那裡了,手上還拿了一條

乾淨的毛巾。


  阮瞻把水一飲而盡,拿過毛巾,「我要洗個澡,你們盯著包大同吧,我想他醒過來時

會很難受的。」


  「你行嗎?」萬里有點擔心,覺得阮瞻的臉色白得不正常。


  阮瞻點頭,表示完全沒問題。可是他才一走下床就覺得一陣眩暈,控制不住的向前便

倒。一旁的小夏連忙去扶,可是他哪有那個力氣,所以被直接壓倒在地板上。


  她幻想過無數次和阮瞻的親密接觸,但從沒想過是這一種,現在完全是給阮瞻當肉墊

。他的胸口整個悶在她的臉上,如果不是萬里把他扶起來,她一定會憋死。


  「這傢伙,昏倒也不忘了揩油。」雖然有波折,但事情畢竟結束了,萬里心情很好。


  可小夏並不這麼想,反而有些擔心。因為這是阮瞻第一次在她面前昏倒,這讓她心裡

有些慌亂和受不了。在她心裡,阮瞻對付起這些靈異事件來永遠是那麼強大而自信,好像

任何事情到他手裡都能解決一樣。她沒想過他也是脆弱的,那堅強面具的背後可能是曾經

付出的無數痛苦代價!


  她守著包大同,卻在擔心阮瞻。好在阮瞻休息了一陣後就好了起來,雖然臉色還是蒼

白得一點血色也無,但洗過澡換過衣服後,他又回復到平時裡鎮靜而平穩的模樣了。


  而當天快亮起來的時候,包大同也醒了過來。


  「我沒死?」他不像阮瞻,雖然有點憔悴,但一醒來就中氣十足,特別是在喝光了差

不多一桶水後。


  「沒聽說過嗎?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萬里戲謔地笑,「中國這些祖先的智慧

是無窮的。」


  「喂,我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你就不能讓著我點嗎?」包大同說著從床上站起來

,活動了一下筋骨,「除了有點脫力,好像沒什麼大礙。」他看了其他人一眼,見每個人

都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一瞬間非常感動但是又找不到感謝的話說。


  「話說回來,你們是怎麼查到我自損的地方,然後又是怎麼救我的?」他的目光掃到

阮瞻,見阮瞻抱著一本古舊的書苦讀,根本不抬眼睛,而萬里則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只

好把詢問的目光犯在小夏身上。


  小夏無奈,只好給他講了一遍。


  「你先去洗澡好不好?」小夏皺了皺鼻子,「這是夏天哪,我的床都有餿味了。」


  「好好,我走,我走。」包大同也覺得自己的味道不夠好,依言去浴室洗澡。而他一

離開,阮瞻就給萬里使了個眼色,也離開了。


  小夏一個人收拾房間,總是不放心的向窗外看,但她再沒看到什麼異常了。好像剛才

阮瞻救治包大同的同地同時也傷了那個來搗亂的凶邪,眼見著房間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像一個夢一樣,有點懷疑究竟有沒有發生過。


  「可以開冷氣了。」萬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了小夏一跳。


  「今天的天氣異常炎熱,不開冷氣確實難以忍受,不過如果開冷氣的話不會有什麼藉

著這管道跑進來嗎?」


  「沒事了。」萬里明白小夏的意思,「阿瞻給這個防守陣動過手術了,完全沒問題!




  這個房子裡的陣法對一邊靈體而言是絕對不可能進入的,不過這一次對付起法力這麼

高的東西來,確實有些漏洞。而阮瞻一直找不到補救的方法,剛才靈機一動,想起了龍大

師留給他的那本書,那是講陣法的,他以前粗略的翻過,但沒有仔細研究,今天突然想起

其中的有關記載,急忙翻閱一下,果然找到了補救這個防護網漏洞的方法。


  這樣一來,環境可舒服多了--那個讓人揪心的包大同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狀態,阮瞻

雖說要有幾天的休養期,但目前沒有大礙;萬里的情緒也放鬆下來;溫度清新涼爽,在這

種情況下,雖然阮瞻主張大家先休息,尤其白天還要上班的小夏,但每個人總急於知道對

手的來歷,想知道阮瞻此行的收穫,所以以一票對三票,決定還是要開個小會。


  「就像一個動畫片裡說的,你真是有狗的恢復力。」萬里見包大同興致勃勃的,忍不

住鬥嘴,「一小時前你還一身碎紋,像個茶葉蛋!」


  包大同少見的沒有回嘴,全副心思都放在阮瞻的情報上,只是威脅性地指了指萬里,

就對阮瞻道,「那麼,他們是什麼來頭?」


  「他們是出土文物。」阮瞻簡單地說。


  「什麼?什麼出土文物。」包大同問。


  實際上每個人都很想問,每個人都很疑惑,從沒有人想到過答案會是這個。


  「記得我說過,張嘉琳身體裡的妖氣化為了一棵紅蓮嗎?當時我們還說,妖也好,人

也好,總是不自覺的把自己生活中經常見到的或者印象特別深刻的東西,無意識地帶到行

為或者其他事務中,就好像形成了本能一樣。」


  「你是說過。」包大同接過話來,「所以當時我們斷定,這兩個--我們暫時猜測是

兩個,一個是張嘉琳,一個是小童,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定和蓮花有關。」


  「別忘了濕泥。」萬里提醒,這是陽陽提供的情報。


  阮瞻點點頭,「沒錯,這些都有關聯。或者說,這就是兩個妖童的來歷。我們猜得沒

有錯,為禍的妖孽一共有兩個,都是從溪頭村出來的。」


  「那可是西安啊。」萬里嘆了一聲,「這麼遠跑到這裡來?可是有一個時間問題你們

注意到沒有?呂妍的丈夫張子新是五年前失蹤的,她們是當時就過來這裡嗎?還是有什麼

陰差陽錯的事?還有,我們懷疑過呂妍,那麼他是人還是妖,或者是鬼?他為什麼找上我

們呢?」


  「這些事情會一點點水落石出的,你不要急。」阮瞻說,「重要的是,我們找到了事

情的根源,找到了他們『出生』的地方。」


  「你們不要打斷他,聽他先講嘛!」小夏制止又要開口的包大同。


  「這件事包大同是有些功勞的。」阮瞻平靜的說,但誇獎的意思並不明顯,「如果他

不是從張子新的朋友那裡打聽到溪頭店這個地方,我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對妖孽的老窩

。這是個很偏僻、很貧窮的地方,但就是在這個地方,五年前出了一些奇怪的事。當時鬧

的很大,當地的小報以奇人軼事報導過,不然也不會傳到了張子新的耳朵裡。他當然是不

相信的,於是想破解這些靈異事件,然後寫一本書,哪裡想到會從此失蹤。」


  「所以沒見過的事,這世界上不一定就沒有。」包大同給了註解,「人還是要客觀點

好。」


  「你覺得張子新的死,或者說失蹤,真的和溪頭店的這件事有關嗎?」小夏問。


  雖然他們之前這麼懷疑過,但她還想得到阮瞻的確定。而阮瞻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

但直覺卻讓他分外肯定,於是他點點頭。


  「唉喲!你們要急死我!」萬里插嘴道,「溪頭店的村民到底挖出什麼『出土文物』

了?」


  「水缸。上面畫滿了紅色蓮花的水缸,當地俗稱『荷花缸』!」
第三十六章 荷花缸裡的陪葬物


  「水缸?」包大同訝異地瞪大眼睛,「什麼時候水缸也能成為文物了?」


  「有可能。如果年代非常久遠的話。」萬里說,「不過文物一般都是大型陵墓出土的

陪葬品之類的,我不懂考古,但是陪葬水缸好像有點奇怪。聽人家說啊,在西安這種地方

,隨便拿個小鏟子挖幾下,興許就能掏出好東西來,可是水缸聽起來怎麼那麼--那麼-

-」


  「我沒說那是很珍貴的,很有考古和工藝價值的水缸。」阮瞻無奈地說。


  「那你說是『文物』?聽起來好高貴似的!」包大同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要故弄玄

虛好吧?」


  阮瞻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幾個人,只聽他說了個話頭就一直憑自己的

想法猜測下去,哪給他解釋的機會了。


  「我說這三個荷花缸是『出土文物』,是說它們確實是從土裡挖出來的,也確實有了

兩、三百年,甚至更久的歷史,而且更確實是發生了一些怪事。這是一種比喻的說法,懂

不懂?」


  「就是說這三個水缸沒有什麼價值,唯一值得研究的就是由這三個水缸引起的怪事?

」包大同問。


  阮瞻點點頭,「沒錯,這三個水缸很大,上面畫滿了荷花,如果說有物質方面的價值

,也就是缸面上畫的那些鮮豔的紅蓮,為什麼能埋在土裡那麼多年卻沒有變色了。」


  「你說這三個水缸很大,那麼它們是做什麼用的?」一直沒說話的小夏插嘴道,「是

因為畫滿蓮花而得名蓮花缸的呢?還是養荷花用的?假如和靈異事件有關的話,我曾聽人

說起過,有的地方是用水缸來做為死者的容身物的,是不是--」


  「等等!」萬里打斷了小夏的話,轉頭看著阮瞻,「你說有三個水缸?」


  「是三個。」


  「咱們現在有兩個附在小孩身上的妖邪,不會再出現第三個吧?」萬里嚇了一跳,就

這兩個已經夠要人命的了,還三個?那不是致他們於死地嗎?


  「假如你們不一直提問,聽我簡單的說完就會明白了。」阮瞻被這三個人折磨得充滿

無力感。


  這就是他不喜歡和人接近的原因之一,人多瞎搗亂。不是人多就能快速解決問題的,

有時候一個人反而更能把事情辦好。


  「你說你說,我們不再插嘴了。」小夏拉萬里坐在床邊,又瞪了包大同一眼。


  見這三個人終於安靜了下來,阮瞻慢慢地說,「我才說了,因為有了這個地址,我相

當輕鬆地找到了當年出事的地方。可是小地方的人比較迷信,加上那件怪事還有遺禍留下

,所以開始時當地人不敢講,還以為我和五年前來的大城市的記者一樣,是來找麻煩的。

從這一點上,我們可以斷定張子新確實是從這個地方失蹤的,至少是來過這裡,並且做了

一些人憎鬼厭的事。」


  「有聯繫就好辦了!」包大同才一說話,就接到小夏的一對白眼飛刀,連忙住口。


  「可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加上當時村裡出了點事,村長的孫子在雨夜的山上迷了路

,回家後有些神智不清,已經鬧騰半個多月了,於是我幫了他們一把,所以他們才告訴我

當年發生的事。」阮瞻繼續說,「溪頭店比較乾旱,因此五年前,他們想建一個水庫,實

際上只是一個蓄水池而已,好在雨季的時候可以儲存一些水。對於這件事,縣裡只給了一

些財政撥款,所有的勞力全是村裡自己出的。但因為這件事做成後對大家都有好處,所以

只要有壯勞力的人家都出人出力去挖水庫了。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村民挖

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當時大家都很興奮,都猜測會是寶物什麼的,要知道兵馬俑也是一

個農民挖自己的菜地時無意中發現的。可正當大家憧憬著發財揚名的前景的時候,已經有

幾個壯勞力把那個深埋在土裡的東西挖了出來。這東西一出土,大家又是失望又是奇怪,

因為那是三個當地稱為荷花缸的東西,並不怎麼特別和珍貴,奇怪的只是為什麼會有人在

這麼深的地方埋下這種荷花缸。」


  「我插一句嘴。」包大同小小聲的,還用兩指比劃了一下,證明他插的話有多麼微不

足道,「挖水庫的話,應該是白天,可是我想知道是什麼日子、什麼時辰讓那東西見了天

日,你問過了嗎?這點很重要!」


  「我怎麼會忘了這個,那東西出來後,是否足夠凶邪,日子和時辰相當重要。」阮瞻

說,然後把這些細節告訴了包大同,又道,「因為這件事情太可怕了,所以村民甚至記得

當時的天景不太好,陰沉的厲害,也一直不下雨。」


  「接下來怎麼樣?」萬里提醒阮瞻繼續說下去。


  「那三個荷花缸一大兩小,大的在中間,兩個小的分開左右,就那麼一溜橫擺著。雖

然這出土的東西讓大家很失望,但因為這麼神秘的出現,村長還是指揮人把那三個水缸從

坑裡抬了出來。小心的打磨乾淨上面的泥土後,村民們才看到這荷花缸與眾不同之處。先

不說缸面上畫的荷花在深埋這麼久後還那麼鮮活,像浸了血一樣紅艷艷的,就連三個水缸

的蓋子也不是普通之物,一般水缸的蓋子也就是木頭的或者是和缸體一個材質的,但這三

個缸蓋卻是由一種淡黃色的石頭做成的,上面還有符咒一樣奇怪的黑色紋路。當時就有人

說,這缸蓋怕是玉石的吧,那樣可就值了老錢了,有人這樣一說,其他人就說,這荷花缸

埋的那麼深,年頭恐怕是不少了,只是缸蓋就那麼值錢,裡面裝著金銀財寶也說不准。看

剛才抬水缸上來的時候,要四、五個壯勞力才抬得動,肯定裡面有不少東西。大家既然這

麼說,村長就做主把這三個水缸抬到了村裡祖廟去,然後當天晚飯後全村人的面開缸。」


  「大凶!」包大同說了一句,把小夏嚇了一跳。


  自從剛才他聽到阮瞻說起的日子和時辰就一直皺著眉頭,也沒有像影視劇裡的道士一

樣掐指算算。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此刻他聽到阮瞻說那些村民在祖廟開缸,突然冒

出一句。


  「不錯,是大凶。」阮瞻點頭。


  「你剛才告訴我的是公曆的日子,我算計了老半天,才算出那天本來就是農曆的七月

初七。」包大同說,「他們出土的時候天陰而不雨,因此而氣凝而不去,結果還被抬到祖

廟去,借了那裡的陰氣,更是在下晚後才開缸,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全佔了去。別說

他們本身就凶,就是不凶的東西也會帶邪氣了。現在可好,凶上加凶,所以我們才吃了好

多虧了。」


  「不怕不怕,我們是BOSS終結者。」萬里笑了一下,「阿瞻你繼續說,到底那水

缸裡面是什麼啊?」


  「當晚全體村民興興奮奮地來到祖廟,在村長的主持下開缸。當時大家都很興奮,可

沒想到那缸蓋卻怎麼也打不開,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封死了一樣,叫了好幾個村裡力

氣最大的小伙子合力去搬動也不行。


  可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覺得裡面有寶貝,於是想盡辦法去開缸,折騰到快半夜了,

一個莽撞的小伙子終於忍耐不住了,跑回家拿了柄大鐵鎚來,想敲下那個石頭缸蓋,可是

天熱汗多,他手一打滑,鐵鎚砸到中間那個大缸上,一下子就打那個缸打碎了!


  水缸一裂開,那個很重的石頭蓋子也塌了下來,砸得地上一陣塵土飛揚。等場面平靜

一些,圍在週圍的人也本能的散開,大家這才看到,水缸完全碎了,石頭也碎了,而缸裡

裡沒有什麼金銀財寶,只有一具枯骨,已經塌下來的石頭砸得支離破碎!


  當時好多人嚇壞了,沒想到把人家的『棺材』抬到了本村的廟裡來,嚇得扭頭就跑。

但也有膽大的人留下來,仔細看了看那口碎缸,發現缸裡的枯骨散著髮,牙齒殘缺,但在

幾顆完好的齒間死死咬著一個金鈴,碎瓦旁邊堆著幾件陪葬的珠寶,地上還有一柄刻滿了

咒文的銅柄拂塵,明顯死前是一個老道士。


  有了金銀的誘惑,又有這麼多人同時在場,人們登時不那麼怕了,就連跑到門口的人

也走了回來,又是好奇這老道的身世,又是疑惑為什麼會埋到他們村裡,但更多的是對財

富的貪婪和覬覦。這也不能怪他們,溪頭店自然環境惡劣,人們非常窮困,自然對金錢極

度渴望。現在發現了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但每個人都懷疑那兩個小缸是這老道的陪葬品

,一定會有更多的財物!


  於是大伙先是收起老道身邊的財物,包括他嘴裡的金鈴,然後就動手想把那兩個小缸

也打開,但是為了怕砸壞寶貝,不能像對大缸一樣用砸的。這麼商量著,就有人試圖去搬

石頭缸蓋,奇怪的是,剛剛明明死也打不開的,這時卻很輕易地能挪動了。而當村民又驚

又喜的時候,缸裡突然傳出了一個小孩的聲音,叫了一聲媽媽!


  而那時,因為現場鬧哄哄的,還有的家長帶著孩子,所以大家雖然嚇了一跳,但很快

就以為是村裡的孩子在叫,對財富的渴望讓他們根本沒有理會,起著哄就把缸蓋掀開了。

而當那幾個站得最近的人看清缸裡有什麼時,都是驚叫一聲,跳出老遠,手中一鬆,石頭

缸蓋再一次掉落!


  這一次,荷花缸並沒有全碎,而是像被劈開一樣裂成好幾塊,有一個不知什麼絲的網

混合在缸體裡,使缸體碎而不散。從這些裂縫中大家看到,原來這兩個缸裡沒有一點金銀

財寶,而是各有一名五、六歲的小孩盤膝坐在缸裡。因為他們抬缸進祖廟時是按照挖出來

的位置排列的,所以男左女右,看得清清楚楚。


  這兩個小孩子不像那老道一樣只是一堆枯骨,而是衣著鮮豔、面目如畫、栩栩如生,

五心向天的盤坐在那裡,顯然他們本身才是陪葬的東西。


  村民們嚇壞了,一溜煙地跑回家去,誰也不敢大半夜的把這兩個小孩子重新埋葬。可

是當天晚上,村裡一直有兩個小孩的聲音在喊,媽媽!媽媽!村裡的狗沒有一隻半夜吠叫

的,還有的村民家聽到有小孩一邊敲門一邊喊媽媽,嚇得連被窩也不敢出!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很高的時候,村長才在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人的陪同下,領著

一群壯勞力去了祖廟。他們想把挖出來的這三位重新請回土裡去,還特地請來了在當地據

說因為頂仙而有仙力的神婆來。可是一近祖廟,他們就覺得情況不對,不僅有一股濃烈的

血腥味傳來,還有暗紅色的血跡從祖廟門口一直滴到裡面去。


  大家嚇壞了,但是又不能不看看情況,於是大白天的點著火把,在那個神婆和村長的

帶領下進入了祖廟。一進大門,就看到地上有好多死狗,每一個都是被利齒咬破喉嚨吸光

了鮮血,村裡沒一隻狗能夠倖免,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狗昨夜一聲也沒叫就死在了這裡

。而廟堂裡,那對如同活著一樣的小孩子也變了樣子,除了嘴邊有血跡外,整個身體全部

開始腐爛了,似乎因為見了光和空氣,他們的肉身再也無法保存。


  那神婆說,因為有祖先的魂靈庇護,所以那兩個小鬼已經離開了,但因為已經驚動了

他們,所以必須重新風光大葬才行,而且要葬到離村很遠的地方,最好離過一條河的。這

可讓村裡的人為了難,要知道溪頭店是旱地,周圍的村也都一樣,再說,你把這凶神葬到

人家那裡,別人肯定不同意。如果還要過了河,那要走出幾百里才有這樣的地方。


  大伙一邊商量怎麼辦,一邊又找了三個在當地比較常見的荷花缸,把這三具古屍必恭

必敬地裝殮進去,祈禱這些鬼神不要因為村民們無意的冒犯而降罪。可是這根本沒有用,

神婆說的什麼祖先庇護也根本不起作用。那個老道倒是沒有鬧騰過,可當晚那兩個小孩的

聲音又出現了,挨家挨戶的敲門找媽媽,有幾家的門上第二天還發現了小孩子的黑手印。

但如果只是這樣還好了,事實上從這天開始,村裡就莫名其妙的死人,不是有人走路走得

好好的,就一頭栽倒在地,頭撞上石頭,當場死亡,就是有人不明不白的上吊自殺,還有

好朋友之間突然拔刀相向的,當時離這三個水缸比較接近的人更是瘋的瘋,病的病,就算

是八字超硬的村長,雖然自己沒大事,可老婆卻瘋了。


  這下大家害怕了,心想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三個瘟神送走。他們村很貧困,本來想拿老

道身邊的那幾件珠寶賣了錢分一下的,這下也知道沒那個命得這飛來外財了。於是把珠寶

偷偷賣給了前來私收古物的文物販子,拿著那筆不菲的收入,想辦法把那三個荷花缸裡的

東西厚葬到五百里外的河那邊。」


  「從此後,他們就沒事了嗎?」聽阮瞻講完後,小夏問。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7-4-19 at 06:29 PM ]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0 PM
第三十七章    童男童女


    「算是沒事了吧!」


  「可是『算是沒事了』是什麼意思?」包大同問。


  「意思是說,溪頭店從此後並沒有受到『很明顯』的騷擾。」阮瞻斟酌著字句,不知

道該怎麼形容溪頭店的情況。


    事實上,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平安無事了,半夜裡再也沒有小孩敲著門喊媽媽,但從那

以後,整個村就像生了重病、被抽走了陽氣的人一樣,再也沒能恢復以往的健康。以前只

是貧困罷了,現在整個村子都籠罩在陰暗、脆弱的氣氛之中,沒有絲毫的旺盛生氣,一點

風吹草動就能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村裡人的身體也非常脆弱,連飼養的家畜和狗狗們在

內,三天兩頭生病,也不知道是當時被嚇得太過,還是那三位瘟神降下了什麼災禍。


  對這一切,阮瞻看在眼裡,心裡很明白是怎麼回事。要知道人的頭頂和肩上總共有三

盞陽燈,所以總有老人說半夜走夜路,千萬別回頭,因為一回頭,陽燈就會滅,等三盞燈

全熄滅,人就沒有先天的氣息來抵擋陽氣了。但就算走夜路遇邪,陽燈熄滅,只要能熬過

危險的時刻,第二天白天,大地升騰的陽氣還是會自然給予人類足夠的補充,就像添滿了

燈油一樣一到夜晚,陽燈又會亮起!


  可是溪頭店的人卻並不是這樣,他們身上的陽燈只有兩肩上各有一盞,頭頂上的陽燈

無影無蹤,不是一時的熄滅,而是根本的消失了!


  這讓他對那兩個小小妖邪的實力更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們的陰力太強橫了,竟然在出

世的一瞬間,吃掉了村民的陽燈化為己用。他們在地下被埋了幾百年,儲存了無盡的力量

,身為靈體竟然可以採取陰陽中和之術,不僅提升了自己的力量,還可以使自己隨處遊走

,而不受埋骨之地和晝夜之分的限制。


  這真的、真的、真的是很難對付的。


  而對於溪頭店的村民來講,要想徹底根除這種陽火微弱、隨時會有外邪入侵的情況,

就要滅了這兩個妖孽才有可能。這件事他辦不了,要正宗的道術傳人包大同才行。到時候

,只要分離了這兩個妖孽吞食的人類陽氣,再施法放回村民身上就可以了。


  「看來他們好像對溪頭店這樣的窮鄉僻壤不感興趣。」包大同說,「事實上從他們出

世到今天,有五年的潛伏期。那這五年他們在幹什麼?又為什麼不出來為禍?是因為他們

在修煉自己呢?還是他們想安靜的『生活』?而後來又是什麼誘因讓他們跑出來犯罪的?




  「張子新算是誘因吧?」萬里說,「至少他來到溪頭店,讓那對妖孽感受到了外面的

世界。我想,他們被埋了那麼多年,被埋時年紀也不大,可能對世界是非常好奇的。也許

這就是五年中他們都沒有禍害人類的原因。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也許他們做過壞事,可

由於隱密或者傷害不大而沒有暴露出來。而最近這些引起人們恐慌的丟失小孩的事,可能

是出現了什麼我們不了解的原因才促使他們如此的。」


  「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原因,只是隨心所欲吧。」小夏想起小童的眼神,打了個寒戰

,你也說他們被埋時只是五、六歲的小孩子,所以雖然經過了幾百年,他們的智力可能成

長為比一般的成年人還要狡猾殘忍,可是他們的心智也許還是小孩子。你們知道,小孩子

的心思是很難猜測的,做什麼事也是憑自己一時的好惡,不一定有理由,也沒有規律可循

。」


  「我贊成小夏的說法,也許當年張子新來到這裡後,他自身的情況或者他來自的地方

引起了這對妖孽的興趣,所以他們就跑出來了,也許四處遊蕩了一陣,也許就直接潛伏在

我們的城市裡。」包大同說,「想想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對於大多數人來講,每一天我們

身邊都可能有不尋常的東西在窺伺著,危險就在我們身邊,可我們卻並不知道。」


  他的話讓大家沉默了一陣,然後他才接著說,「我不明白的是這件是為什麼沒有鬧得

眾人皆知,而且就算張子新的朋友沒有向警方透露什麼,警方難道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事

嗎?」他繼續說。


  「很簡單。」萬里攤開了手,「要嘛是村裡人膽小不肯說,要嘛是被當地政府當作封

建迷信的事件給壓了下來,要嘛是那對妖孽做了什麼手腳。不過既然張子新知道的話,證

明這件事在當地還是有流傳,再說阿瞻不是說當地的小報有記載嗎?大概是沒被廣泛的注

意到吧?後來又被壓下了。現在的問題是,張子新怎麼引火燒身的,而且河那邊出了什麼

事?」他說著,又看向阮瞻。


  「據村裡人講,當年這件事過後不久,就有一個大城市來的、姓張的記者來到他們村

打聽這件事。大概是鄉下人對記者這個身分比較敬畏吧,所以他們雖然怕再招惹到那『三

位大仙』,但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張子新。張子新當然是不信的,一門心思要找到其中的破

綻,於是又是跑到挖水庫的那塊地上調查,又是到祖廟裡搜索物證,最後他還去了一趟重

新埋葬這三個枯骨的地方。」


  「河那邊的村子沒發生什麼事吧?」小夏問。


  「還好。」阮瞻說,「溪頭店的居民一來怕他們葬到別人的村子邊,人家不會同意,

二來也是有良心,不想給別村帶來災禍,所以選的那個地方是河上游的一片荒地,附近沒

有村鎮,背靠著一座荒山。」


  「哇,溪頭店的村民果然好,如果我是妖靈也不會禍害他們了。」包大同誇張地探口

氣,「又是把我挖出來,讓我重見天日,又給了我一塊有山有水的風水寶地讓我吸靈氣,

就算我是喜怒無常的小孩子心性,也不會恩將仇報的。」


  「我說是當年的事。」阮瞻提醒他,「經濟發展得那麼快,那塊墳地早在三年前就被

當作無主墳地給平了,現在那地方是一條平坦的公路,一天有數不清的車輛從上面通過,

他們是沒辦法在那種環境中修煉的。」


  「不會是死亡公路什麼的吧?就是那種車子一到哪個地方就出事出故的。」包大同問




  阮瞻搖搖頭,「那裡沒出現過什麼重大事故,你別忘了,張子新是五年前失蹤的,假

如那兩個妖孽是因為他而離開溪頭店,而且他們又強大到不必受埋骨之地和日月陰陽的限

制,那個所謂的墳墓早在五年前就空了,只是一堆枯骨而已,又怎麼能為禍過往行人呢?



  大家一想也是,都點點頭。


  「現在問題出在張子新身上,他來到溪頭店後遭遇了什麼?他是怎麼失蹤的?」萬里

把話題導回。


  「據村長介紹,張子新在村子裡折騰了幾天後,就準備去河那邊調查。當時他是住在

村長家裡的,村長極力勸阻他不要去,但是他非常直拗,第二天一早就獨自動身了。他沒

有交通工具,五百里的土路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以前村民們把那三具枯骨下葬的時候足

足走了一個星期才到,如果來一個往返的話,應該至少兩週,可是他在第七天半夜就回來

了。他回來的那天晚上,有幾個村民因為去鎮上回來晚了,才一進村口就看到一個男人慌

慌張張的在村裡跑,好像想藏身哪裡。有一個村民認出他就是城裡來的張記者,所以叫了

他一聲,哪知他一扭頭,差點把那幾個村民嚇死。因為他的身子和脖子都沒動,整顆頭卻

轉了一百八十度,而且臉上一片慘白,五官模糊到看不清楚。而正當大伙嚇得挪不動腳步

的時候,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突然出現。一人牽著他一隻手,硬拉著他走遠了!而從那以後

,他再沒出現過。所以說,他在法律上雖然只是失蹤,但從村民們的口述裡可以斷定,他

必然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七天之內往返,而且也不可能是那種狀態。」


  「那麼他的魂魄--」萬里有些擔心的說,「是走了?還是被困在那裡?或者被吃了

,這兩個妖孽一出世就吸了許多狗的血,那麼他們現在帶走那麼多小孩,是當作食物了嗎

?」


  「這要徹底解決了這件事,才會揭開謎底。」阮瞻說,「不過村長給了我一本筆記,

是張子新當年留下的,可能是他走得太急,忘記在村長家了。」


  「啊?有筆記?在哪在哪?」急性子的包大同直跳起來,「上面說得什麼?」


  「我收起來了,以後會有用的。」阮瞻淡淡地說,「至於上面說的,就是他那幾天調

查的情況。」


  「他怎麼說?」萬里比較好奇,一個無神論的記者是怎麼解釋這見怪事的。


  「他認為溪頭店準備挖水庫的地方,以前是一座修道人的墳墓,中間的大缸是一個老

年道士,這從他的散髮、牙齒和殘留的一點衣物上看得出來;荷花缸上經歷多年沒有退色

的繪畫則是一種失傳已久的工藝,很有研究價值;缸體中的絲網也是製缸時混的,大概是

為了防裂;而且他挖出了被村民掩埋的缸體碎片和碎石,發現那上面有用奇怪的顏料書寫

的黑色符咒,他認為那是喪葬習俗的一種,類似於陪葬經文一類的;那兩個被挖出來時面

目栩栩如生的小孩,也是古時候最殘忍的一種陪葬方式--陪葬童男童女。他們的頭頂和

雙手手心在活著時被打上洞,灌入水銀,再加上過去的一些古怪但又深奧的防腐技術,所

以使這對童男童女可以歷經百年而屍身不腐。而當村民把他們挖出來,讓他們接觸到了空

氣,屍體才迅速腐爛;至於最恐怖的半夜敲門和殺死村裡大小狗隻的現象,他認為前者是

村民在驚恐下集體出現幻覺,後者是出現了兇猛的野獸。」


  「狗是最敏感的動物,再兇猛的野獸也不可能在不驚動它們的情況下把它們全部殺死

。」包大同說,「這說不通。」


  「沒錯,這個問題他在筆記裡也有解釋。他認為一定是一種能分泌特殊物質的稀有生

物,可以散發出類似迷幻劑的東西,這才讓那些狗兒乖乖和它到了祖廟,然後任由他殘殺

。」


  「解釋得很好,可是哪有這種動物啊。」萬里說,「如果真的有,那國家還不馬上抓

來保護研究!」


  「在這個問題後,他畫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問號,大概也是先做個假設,然後慢慢求證

吧,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了。」阮瞻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其實在我看來,他猜

測的前幾項都對--老道士死後,由於地位比較高,所以陪葬了童男童女,而那些符咒、

他手裡的拂塵和他嘴裡死咬著的金鈴都是為了鎮住靈體之用的,只是對於那對童男童女他

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那童男童女陪葬前只是普通的小孩不假,但在活生生被陪葬後,有可

能因為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而發生了變化。


  之所以有那些符咒和法器,大概就是為了讓這兩個小孩死去後的靈體也不能離開,而

陪著老道士,做他永久的奴僕。可是這老道士顯然沒有那麼大的法力能使自己成了魂體後

還可以修煉,再或者,他死後的靈魂甚至都沒有先天的凶氣。可是你們知道,越是小、越

是柔弱的人,橫死後的怨力也就越大,那對童男童女有可能在死後產生了巨大的能力,因

而吞噬掉了老道士的靈魂,甚至可能得到了他以前修煉過的法術歸為己有。可是他們又被

那拂塵、金鈴和滿缸的符咒,甚至那個不知名的網子壓在地下出不來,這一呆就是幾百年

,直到溪頭店的人無意中挖到他們。又因為拿走那些能壓制他們的東西,而使他們徹底擺

脫出來。


  他們的修煉可能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畢竟當年他們那麼小,可正因為這種無意和心

無雜念,才使他們從老道士那裡繼承來的法術精純而高端,考慮到這幾百年的黑暗與寂寞

,再考慮到他們智力的成長,如果他們後來為了破土而出而勤加練習的話,就可以想見他

們現在有多麼厲害了!」


  阮瞻的話說完,大家又是半天沒說話,每個人心裡都在想像這對妖孽當時所遭受的野

蠻酷刑和如今他們的法力高深、為所欲為。


  這要怪誰呢?也許他們是受害者,可是當他們成為強大的害人者時,被傷害的人們又

該如何?!


  「那個--就是說--」小夏猜測著,「雖然有三具枯骨出土,實際上,老道士已經

魂魄無存,害人的只是這一對意識不到自己在害人的童男童女。那麼如果按照我們的推測

,就是小童和張嘉琳!可是呂妍呢?她在扮演什麼角色?張子新究竟走了沒有?」


  「慢慢來,不要急,問題還多得很。」阮瞻扯了扯嘴角,向小夏盪漾開一朵笑意,「

比如說他們為什麼會找上我們,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還有啊,他們和包大法師好像有仇

似的。你忘了嗎?小童曾經說過--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記得。那麼,咱們的包大法師究

竟是誰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1 PM
第三十八章 購物


    包大同搔了搔頭,「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小鬼妖。我一直隱居,入世後除了

和你們合作,就沒有插手過其他的靈異事件,怎麼會認識他們?」


    「或者是你的前世呢?」萬里說。


  「老大,我拜託你認真想一想,好吧?」包大同煩惱地站起來,「那老道連魂魄都沒

了,拿什麼轉世?不過他可真是我道界的敗類,死就死了吧,還拿童男童女陪葬,妄想以

魂體修煉,然後再獲重生。恐怕他也不是想讓童男童女陪伴那麼簡單,說不定是想吸他們

身上的真純之氣呢!唉,我就不明白了,長生既然那麼重要,又為什麼漠視其他人的生命

呢!」


  「那老道的魂確實被吃掉了嗎?」小夏很疑惑,「不是說他們都被封在缸裡了嗎?怎

麼吃?」


  「這個你就不懂了,如果老道士的魂魄沒有被吃,那兩個不懂修煉法門的小孩是不會

成長為法力高深的妖童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利用這種『先天』的辦法傳承下來。」包

大同解釋道,「雖然對於外界而言,三個缸是密封的,可在他們之間會有相通的辦法。怎

麼說呢?就好比一個單元房,外面可能鎖住了不能進入,但裡面的幾個房間還是可以走來

走去的。」


  「可是他們對你的態度不像是隨意的,好像欲殺之而後快!這是為什麼?總有個因頭

吧?」萬里奇道。


  「這個問題可以先放放。」阮瞻接過話來,「只要你知道,他們在針對你,以後做事

小心就好了。」


  他的話,大家都贊成,而且心裡也都明白,既然了解了那兩個妖童的身世,他們就該

主動出擊了。而對手也不會坐以待斃,所以正面的衝突已經不可避免,所以現在的當務之

急是讓大家的精力和體力都得到恢復,特別是一直奔波和消耗的阮瞻。


  可小夏不能休息,她還要上班,雖然萬里建議她請假,可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這麼對

待她的本職工作了。否則就算潘主任再偏心,她也要面臨被辭退的危險。


  趁著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個小時。好在是夏天,衣服穿的簡單

又不用化妝,所以當她坐在萬里超速駕駛的汽車來到所裡的時候,才遲到了十五分鐘。這

對於最近她的怠工紀錄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其實在那兩個鐘頭裡,她並沒有睡好,一直在作怪夢。具體夢到什麼,她已經記不清

了,只記得一直有兩派人打來打去,夢中的她很害怕,醒來後又全部忘記了,這讓她感到

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在聽阮瞻講到那兩個妖童的來歷時給她的心理暗示,還是有什麼事情

要發生。


  連日的緊張和幾天沒有睡好讓她疲憊至極,等著複印文件的那點時間都差點倚著牆睡

著,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好不容易應付完一天的工作,搖搖晃晃地跑到十四樓,想找萬

里一起回家,卻被告知,萬醫生有一個病人正在鬧自殺,他已經趕去了。


  夏天裡黃昏的陽光依然灼熱,曝曬了一天的地面也蒸騰著熱氣。小夏漫不經心地站在

公車站,只覺得頭昏腦脹,周圍的人聲和車聲對她而言只是一片『嗡嗡』的噪音。這時候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等車就如同等人,許多的車、許多的人,卻永遠沒有你要等的車和

你要等的人!


  她要等的那個人呢?離她那麼近,卻總是讓她擦肩而過,永遠觸摸不到似的!


  她身邊有很多男人,完美老公型的萬里;可愛情人型的包大同;大廈裡廣告公司的時

尚先鋒;甚至她可以暗戀成熟大叔型的潘主任,可為什麼她都不愛,卻偏偏愛上了那個捉

摸不透的男人呢?有時候,她感覺他是如此愛她,把她當作珍寶一樣的呵護著,可有時候

,他又突然冷漠疏離,讓她分不清這感覺是真實的,還只是因為她犯花癡而產生的幻覺。


  上、下班高峰期的公車是很要命的,好不容易等到她要坐的車了,卻發現已經擠得不

成樣子。她沒有勇氣上車,決定去坐地鐵,雖然會繞一點遠,但想來車況會好一點。想來

還是自己的家好,離所裡比較近,她總是走路上、下班,不用受這份罪。可是,如果回家

住,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呆在他身邊了!


  她邊想邊向地鐵站走,快到站口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家大型商場的巨型廣告牌,上面

宣傳著一個名牌內衣。她身材不錯,所以對內衣比較在意,很是捨得投資,此刻見到漂亮

的模特兒、夢幻般的內衣,讓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購買的衝動,根本無法抗拒的衝動!


  她的腳步遲疑著,理智終於沒有戰勝慾望,向商場走去。


  這家商店比較有名,可是前些日子一直內部整修,所以小夏並不熟悉調整過的櫃檯位

置。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一進門後就直接通過扶梯上了三樓,輕車熟路地來到內衣部

,好像裝修後來過似的。但她還沒來的及意識到這一點,就已經被美麗的內衣吸引住了。


  她挑了一套,發現竟然沒有店員來服務,於是心血來潮的去試衣間試一下。她沒意識

到自己行為的反常,平時買內衣時,只按著相應的型號買就好,從來沒有在商場裡試過。

此刻卻不知怎麼,好像心裡有一個聲音指揮她一樣,只不過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她也沒注意到,內衣部的旁邊,是兒童服裝部。


  對著更衣室的鏡子反覆照了幾回,她很滿意內衣的效果。可正當她要換回自己的衣服

時,卻發現更衣室的小門打開了一道門縫。這可把她嚇壞了,還以為有色狼,擔心自己已

經走光了,大叫一聲。


  可是,她沒有發出聲音!


  更衣室木質的牆壁上,不知道何時伸出了一隻小孩子的手,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嘴。接

著,木門打開了,張嘉琳站在門口!


  她還是原來那副樣子。長髮、復古的衣裙、青白的小臉、一對沒有絲毫活人氣的大眼

睛盯著小夏,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夏嚇呆了,連掙扎也忘了,就那麼和張嘉琳對視著。而張嘉琳在站了一會兒後,突

然撲上來,用力抓了小夏一把!小夏從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那麼快的,她連眼睛還沒眨,

只覺得眼睛一閃,左胸處就傳來一陣疼痛,耳邊聽到一聲尖叫。


  那不是她的叫聲,而是張嘉琳的。由於她太靠近小夏的護身符了,明顯被那護身符散

發的黃光燙了一下,但儘管如此,還是在小夏的手臂和胸部中間地帶抓了一條血淋淋的五

指痕。


  這一刻,小夏突然覺得,這小姑娘恨她!


  可是為什麼要恨她?他們為什麼又要恨包大同?她和包大同從來沒有招惹過他們啊!


  但是她來不及細想,因為在護身符發出光芒的一瞬間,那從牆壁中伸出的手也縮了回

去,小夏急忙趁這一眨眼的機會衝出了更衣室!


  是不是走光,她已經顧不得了!好在她的裙子是兩件套,她另一隻手還抓著上衣擋住

胸前春光,她是賭張嘉琳不是實體,賭她怕了自己的護身符,賭自己鬧出大的動靜引起他

人的注意,這才硬衝出去!


  膝蓋和手肘傳來的疼痛證明,張嘉琳確實不是實體,但她這一撞也沒有把張嘉琳撞飛

,只是穿身而過。小夏也不向後看,一邊大叫救命一邊爬下來,繞過貨架就跑。但她立即

發現,無論她叫得多麼大聲也沒用,周圍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存在,彷彿她是透明的一樣,

可她明明聽到外界的嘈雜聲音,為什麼其他人看不到她、聽不到她呢?


  不知從哪裡伸出一根木棒,把小夏再一次絆倒。她還沒起身,就有兩條小腿出現在她

面前,兩隻穿著小紅皮鞋的腳抬起一隻,惡狠狠向她的頭上踏來。


  她連忙向回縮,才一轉身,張嘉琳就又出現在她背後,再換方向,還是一樣,好像有

無數個張嘉琳把她包圍了一樣。她這才明白,她的護身符對這種法力強大的妖童作用不大

,只能保護她不被襲擊身體上的重要部位而已,但饒是如此,張嘉琳還是抓傷了她的皮膚




  嘎吱--


  一聲輕響在小夏的耳邊響起,近得就在她的身側。她駭然四顧,發現自己就跌坐在童

裝部的幾箱還沒開封的服裝箱中間,聲音就是從箱子後面傳來,而張嘉琳就站在她的對面

,陰魂不散地盯著她!


  「阿--姨。」箱子的縫隙間傳來一聲呼喚,聲音僵直,不似人聲。


  一顆頭慢慢地從箱子後面探了出來,面目如畫,唇紅齒白,可是卻笑容呆滯,皮膚發

亮,竟然是一個兒童的木頭模特兒。他一邊叫著小夏,一邊從箱子後面走了出來,因為膝

蓋不能彎曲,姿勢極其怪異。


  小夏胡亂穿上衣服,想躲到箱子後面去,但突然感覺雙手手腕一緊,瞬時被冰涼僵硬

的東西抓得緊緊的,低頭一看,竟然又是兩個小木頭模特兒。他們是一男一女,身上穿著

商場裡展示的服裝,上面還帶著品牌和價格標籤,一左一右拉著小夏,機械地轉動脖子,

抬頭看她,發出『卡巴卡巴』的響聲,好像是給鐘表上弦一樣!


  「我--們--走--吧!」他們齊聲說。


  「要去哪?!」小夏奮力掙扎,想擺脫那兩個小木頭的鉗制,可她根本辦不到,就這

麼被硬拉著向一道看起來像逃生梯似的門走去,張嘉琳倒退著引路,眼睛中白慘慘的光一

直盯在小夏身上。


  「我不去,放開我!」


  她記得商場裡的木頭模特兒都很輕,有時候她不小心撞一下都會倒似的,為什麼這兩

個那麼沉重?她的雙手快要生生扯斷了,可還是不能從那五指不分的木頭手中掙脫開!


  眼看著離那道門越來越近了,她叫得聲嘶力竭,還踢翻了幾個貨架上的東西,意圖引

起他人的注意,但她絕望的發現,這些都是徒勞的,雖然她身在熱鬧的商場中,卻好像在

孤島上一樣無援!


  到了門邊上,她一腳蹬住門框,死不肯離開,看張嘉琳惱火地望著她,竟然有些勝利

的喜悅。


  終於,她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變神態了,終於,她可以讓這妖童費些力氣,不會那麼輕

易制服她!


  「進商場要小心我們!」腿上一麻,一隻手又撫上了她的大腿,同時像蛇一樣涼的話

在她身側響起。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展示西裝的木頭男模。這讓小夏雙腿一軟,再也無

法支持,直接被一股大力推到了那扇門中。


  黑暗,無邊的黑暗!


  她不知道那門的後面通向哪裡,只覺得黑得不同尋常,那兩個小木頭人也還拉著她的

手,兩側卻傳遞給她極強的壓迫感,感覺是走進了一條鋪著木地板的長走廊,並不住向下




  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萬里說她有幽閉恐懼症的傾向,所以對封閉窄小的環境非常

敏感。


  邦-邦-邦--


  木頭腳踩在木板上的聲音就在她身體的兩側響起,前方有兩盞寒氣襲人的小白燈飄飄

忽忽地前進著,正是張嘉琳的眼睛。那她自己的腳步聲呢?


  為什麼聽不到她的腳步聲?是張嘉琳搞怪,還是她的魂魄離體?


  一瞬間,她非常後悔。她不該去買東西的,明知道現在正是危急的時刻,那兩個攻擊

性如此之強的妖童不會只守不攻,為什麼還是粗心大意了呢?


  「你不去買東西,我還是會想其他辦法抓住你的。」她腦海裡突然擠進了這麼一句話




  小夏一驚,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買東西是受了蠱惑。想來,萬里的病人也不

是無緣無故要自殺的,一切是為了把萬里從她身邊調開。畢竟萬里是神鬼不侵的體質,想

迷惑他可沒那麼容易!


  嬌脆的童音陰沉地笑了起來!


  小夏明白她聽得懂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對了,所以她才如此得意。


  「有什麼就衝我來,不要用這種卑鄙的方法去給阮瞻設陷阱!」她以為自己又被當成

了餌來引誘阮瞻上勾,氣壞了,衝那兩盞小白燈大叫。


  她只是想愛他,想給他溫暖,想把他從他黑暗的內心世界裡拉出來而已,從來不想成

為他的負擔,甚至是他的弱點,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利用她呢?她寧願死,也不願意拖累

他!所以她盡量平靜心情,怕他那麼敏感的人能感受到她的危險!多少次了,只要她有麻

煩,他就能感覺得到,並且會立即趕來,就連在司馬南的夢殺術中也是一樣,這讓她感覺

和他血肉相連,親密無比,可是也讓她覺得會是帶給他危險!


  她要試著自己解決問題!她一定有辦法!


  「阮瞻是個什麼東西?我根本不放在眼裡!」那個聲音又進入小夏的腦海,「我要的

是你!」


  這小妖童要的是她?為什麼?


  「還有包大同!」


  原來他們兩個是目標
第三十九章  兩難之選


    一轉身,一瓶紅酒被碰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灑下一地的紅色液體。阮

瞻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心裡這種不安感是從何處而來。


  「老闆,我來打掃。」劉鐵乖巧地走過來。


  阮瞻點了點頭,閃身到一邊,揮手間又摔碎了一個酒杯,不過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只

是默默走到樓梯口,坐了下去。


  一定是出事了!


  他想著,感覺心中野草叢生,並漸漸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的每個毛孔都緊縮起

來。


  一般而言,能讓他有那麼強烈的感應的,應該是他最親近的人--萬里、小夏、或許

還有包大同,甚至,他的父親。


  這個世界對他是冷漠的,所以他也冷漠地對待這個世界,可是在他的生命裡,溫暖他

的東西也始終存在,雖然很微弱,可是為了這些溫暖,他可以對抗一切。所以,儘管他那

麼不喜歡介入靈異事件,也一件件介入了,並且當現在發現有妖靈危害世人時,他這樣冷

漠的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是那些溫暖改變了他吧?何況小夏已經慢慢地融化了他心裡的堅冰!他明白,現在的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這些最寶貴的東西!


  可是,是什麼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一個小時前,他突然心有所感,但這一次的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兩面夾攻他

的心房,讓他一時之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不知道要跟蹤哪一方面的信息,不知道正

遭遇危險的是誰?!


  因為強烈的感情,他和小夏之間本來有著清晰的心靈感應,可是為了讓她忘記在洪清

鎮中發生的事,他強行銷去她的記憶,這不僅讓她的身體脆弱了很多,就連他們之間的感

應也模糊了起來。他以為時間可以改變這一切,可現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後悔

。假如因此而使小夏受到傷害,他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電話打過了,萬里的不通,小夏的也不通!而正當他急得團團轉,準備跑出去找找看

的時候,兩方面的信息又先後斷絕了!但這沒讓他感到好受些。相反,更讓他覺得有些什

麼事正悄悄的進行,可他卻無從知曉,更是無所適從。


    一旁的包大同看到阮瞻這副模樣,非常意外。


    他和阮瞻的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也不算淺了。但在他看來,阮瞻這個人在外表無論如

何變化,內心永遠是冷漠淡然,舉止也永遠是從容不迫的,即使遇到很大的危險,也從未

見過他慌亂,現在是什麼難事能影響他到如此呢?


  他今天在樓上養息了一天,晚上酒吧營業了才下來。因為他知道阮瞻雖然沒有自損,

但為了救他,很是傷了一下內息和元神,所以下樓來幫忙照顧酒吧的生意。所謂不勞動者

不得食嘛!可是他呆這兒半天了,見阮瞻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既不說話也不抬頭,彷

彿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


  「阿瞻!回魂回魂!」他技巧的暫停了和幾個酒客的閒聊,來到阮瞻身邊,拍了拍他

的肩。


  阮瞻像沒聽到一樣沒有反應。


  包大同大奇,才想繼續叫他,阮瞻突然坐直了身子,接著站起來,快步走到吧台去。


  原來是有電話打進來,可是因為酒吧裡還響著悠揚的音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電話鈴

響,阮瞻離電話最遠,但卻聽到了,顯然他表面上雖然呆呆的,但心裡一定警醒萬分。


  包大同看著阮瞻,只見他認真的聽著,然後說了幾句什麼,似乎有些疑惑,接著就又

回到樓梯口來。


  「什麼事?」包大同正經地問。


  「溪頭店的村民打電話來。」


  「什麼?」阮瞻的聲音很低,包大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離開溪頭店時給了村長一筆錢,還告訴他會找法師來幫他們全村做法,給他們驅

邪避凶。作為條件,我留下電話號碼,讓他們發現什麼特殊狀況就找人去鎮上打電話給我

。」


  「你真謹慎,這樣不錯,誰知道那對妖孽還有什麼新花招?」阮瞻做事這麼滴水不漏

,讓包大同著實佩服了一下下,「現在有什麼消息?好的還是壞的?」


  阮瞻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只說前幾天他們那裡下暴雨,因為溪頭店總是旱,所

以這一場雨讓大家都高興壞了,特別是孩子們。其中有幾個孩子不聽家長勸,淋著雨跑到

山腳下去玩,結果發現了一具屍體被暴雨從山上沖了下來。」


  「這事報警就得了,告訴你幹什麼?」包大同聳聳肩。


  「村裡人迷信,前幾年又出了那麼多事,他們怕兩件事是相關的。」阮瞻煩躁地撫了

撫額頭,「而且這位死者是穿道士服的。」


  「啊?這個問題就複雜了!」包大同訝然道,對這個情況相當意外。


  「我得去看看。」阮瞻說,看了看手錶,「但是這邊的事我放心不下。小夏早就應該

下班了,可是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有--電話也不通,單位的電話又沒人接。萬里這傢伙

,手機也打不通!」


  「說不定兩人私奔了。」包大同開了句玩笑,但心裡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然你先

盯著這裡,我出去找找看。」


  可他的話音才落,酒吧的門就開了,萬里一臉疲憊的走了進來。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阮瞻和包大同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卻沒有小夏的蹤影。


  「小夏回來了嗎?」萬里問。


  「你問誰?我還問你呢!」包大同說。


  阮瞻沒說話,但一顆心一直往下沉。


  「我有一個病人出了一點狀況。」萬里嘆了口氣,「輕度抑鬱症患者,本來好好的,

心裡狀況已經明顯緩解了,結果今天鬧自殺。我被急著叫去,折騰了三個小時,他突然又

想開了,不自殺了。」他邊說邊四處張望,「小夏真的沒回來嗎?」


  「騙你幹什麼?」


  「可是我從患者家回來,回去了診所一趟,律師事務所已經沒有人了啊?」萬里有些

吃驚,「這種敏感的時候,她應該不會亂跑!我打她的手機試試。」


  「已經打過了,沒人接。」包大同攔住他,抬頭看了看阮瞻,見阮瞻臉色發白,一言

不發。


  她果然是出事了嗎?為什麼他後來感覺不到她的危險了呢?


  鈴--


  電話聲再度響起來的時候,三個面面相覷的都聽到了,但還是阮瞻最先撲過去搶電話

。萬里和包大同在一邊看著他,只見他點了點頭,臉色越發蒼白。


  「小夏有事!」萬里了然,率先走了過去,「怎麼了?」


  「一個小時多前,一家商場的員工在內衣部的試衣間發現了一個顧客遺失的背包,而

且在附近的童裝部發現有掙扎打鬥的痕跡。」阮瞻的眼神焦慮不安,「後來在消防通道發

現了兩個童裝的木頭模特兒,模特兒的手掌上有血跡。」


  「童裝?」包大同心裡『咯銦z一下,「那個背包--?」


  「是小夏的。」阮瞻說出這個名字,覺得心裡像被一柄鋒刃極細的刀畫了一下,找不

到傷口在哪裡,可是一直血不止。其他兩個人雖然已經猜到事實,但還是愣了一下。


  「警方打來的電話?」萬里問。


  「是,警方在小夏的背包裡發現了小夏的記事本。上面還有這裡的電話號碼。」


  「那我們把她救出來!」包大同挽起袖子,「我們現在就去找呂妍母子拼命,一定和

她們有關的。」


  「慢來!」萬里攔住他,「焦急只會壞事,至少要策畫一下才行。阿瞻,你說怎麼辦

?」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強迫自己冷靜。當得知小夏被綁架的一瞬,他心亂如麻,幾

乎不能思考。她是他的弱點,任他平日裡多麼冷靜沉著,遇到她的事,他就不能冷靜的對

待。或者,這就叫做『關心則亂』!


  「我們是一起出擊,還是兵分兩路?」包大同是急性子,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認

為溪頭店那邊的事是偶然的嗎?假如是偶然的,我們就一起去救小夏,假如不是,那邊的

事怎麼辦?」


  「溪頭店?」萬里很意外,「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包大同把剛才的事對萬里說了一遍。而阮瞻則沉默著,拼命壓制住內心的慌亂,考慮

著對策。


  「為了謹慎起見,我們兵分三路。」阮瞻認真考慮一下後,沉聲道,「溪頭店的事或

許和這邊的事無關,可是我們不能冒險,所以要有一個人去現場調查一下;而警察剛打來

電話,是要我們一個人去配合警方工作,這也要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就去把小夏找回來

,你們的手機號碼給我,記得隨時保持聯絡。」


  他一向不用手機,不過後來小夏送過他一個。在那個手機裡,他只有小夏的電話號碼

,保證她隨時可以呼叫到他。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她是他一個人的,好像這是他們之

間的秘密,雖然這想法非常白痴,可是他一直保持著這個樣子。現在為了方便聯絡,不得

不添加上萬里和包大同的號碼。


  「怎麼分配任務?」包大同問。


  「這還用說,各取所長唄。」萬里說,「我人頭熟、會說話,所以我去配合警方工作

;你熟悉道法流派,所以你去溪頭店研究一下那個去世的老道士;阿瞻和小夏有心靈感應

,而且法術最高,所以他來救小夏!」


  三人分工完畢,各自行動。







  「小夏--小夏--」


  黑暗中,小夏聽到有人呼喚她。那聲音如此熟悉,讓她立即站起身來。


  是阮瞻嗎?


  她仔細地聽著,心裡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他來救她,渴望他安全的懷抱;另一

方面,她又不想讓他來,怕他遭遇到什麼危險!因為現在情況不明。


  她不知道這裡是哪兒?從那個長長的黑走廊一路向下走來,就被關進了這間伸手不見

五指的地方。這應該是一個房間,不算太大,大約四、五平米的樣子,因為雖然看不見,

但當她被猛地推進來時,大約踉蹌了五、六步就撞到了對面的牆壁。按照正常的房型來說

,應該沒有判斷錯。


  另外,從隱約隱約的回聲上來猜,這個房間是空的。


  進來後不久,她本想站起身憑藉摸索研究一下這個房間的格局,好給自己謀得逃生的

機會的,但最終還是沒有行動,一直坐在黑暗潮濕的角落裡沒動。


  在陌生的環境中,一動不如一靜,仔細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和逃走的種種可能!


  這是阮瞻告訴過她的,她決定照他說的做。況且這房間太靜了,連她呼吸的聲音和活

動時衣料摩擦的聲音都很清晰,很有驚心動魄之感。


  思考,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讓一個念頭在心裡停留的時

間稍長,就會讓張嘉琳感覺到。所以每當她思索一下逃生的事,就立即強迫自己轉移注意

力,或者回想一個電影的片段,或者心裡哼唱一首歌,總之她雖然成功的讓張嘉琳沒來找

她麻煩,但這種一心兩用之法,讓她的思維也混亂不堪!


  只是她漸漸發現,她心裡想得越來越多的,竟然是和阮瞻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知道這

不行!會讓張嘉琳體會到阮瞻對她的重要,說不定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拼命不去想他,

可此時,他的聲音偏偏出現在她腦海裡。


  也許是太想他而出現幻覺了吧?她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可當他呼喚的聲音越來越清

晰,她發覺這是真的,他一定是知道了她被綁架,因此跑來找她了!


  她緊張地倚住牆壁站著,一時無法控制心中所想,生怕被張嘉琳發現什麼,雖然自從

她被關進這個小黑屋,張嘉琳就沒有出現過,什麼也沒有出現過。


  她突然想起她的護身符,那個護身符本身就有保護她的力量,又被阮瞻加持過,所以

想侵犯她的東西根本不能靠近她的要害部位,除了她自己,別人也不能把護身符從她身上

扯下來。


  如果不是這個護身符的保護,張嘉琳恐怕早殺了她了,不知什麼原因,小夏明白她非

常憎恨自己。現在她一定是去想其他殺掉自己的方法了,那麼在此之前,這個護身符也許

能阻隔斷那妖童對自己內心的窺伺。


  只是要用護身符護住心臟還是頭呢?人的思維雖然是通過大腦,但心情是不是會通過

心呢?


  小夏猶豫了一陣,當呼喚她的名字的聲音再一次引起她的心悸時,她毅然取下護身符

按在心臟部位。大腦是科學的說法,現在她是在靈異事件中,一定是心靈比較重要!


  阮瞻--別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2 PM
第四十章    人皮娃娃


  小夏把護身符從心臟處拿開,拉短了可調節的細繩,把它像戴抹額一樣放在眉心之中

!這一次,護身符的作用是阻隔張嘉琳對她的思維探測!


  她只想對阮瞻示警,告訴他不要輕易跑來救她,所以當她一感到心中有了他焦急的回

應,就立即停止呼應他了。通過和他的心靈交流,讓他憑藉感覺找到這裡來,非她所願!


  她是他的伙伴,可不是他的拖累,這句話不只是為了說來聽聽的,她一定也能做到!

想到這裡,她平靜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氣開始自救。


  手機,就在左手腕上。因為她怕手機放在背包中聽不到呼叫,所以每逢夏天,她都是

把手機放在腕式手機套裡。在她被強行拖到這裡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電池悄悄取了

下來。這個手機是她唯一對外聯絡、甚至保命的東西,不能被張嘉琳發現!


  悄悄裝回電池後,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雙手緊護著手機,隨便按下了一個鍵,但儘管

如此,『滴』的一聲按鍵聲還是從掌心中傳了出來,在這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和突

然,把她自己先嚇了一跳。


    好在,房間裡還是沉寂著。小夏咽了咽口水,慢慢把手機從掌心中拿了出來。


  許久的黑暗後,螢幕上突然出現的幽幽的微弱藍光有些晃眼,讓小夏在幾秒鐘後才適

應這種照明。從這裡不同尋常的黑暗和潮濕發霉的空氣來看,她一直以為她是被關到了一

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室裡,大約十幾平米的樣子,此刻被光線一照,完全證實了她的判斷。


  小夏高舉起手機,模模糊糊地看到對面四、五米的地方是一堵空蕩蕩的牆。除了一扇

看來很沉重的木門外什麼也沒有!


  儘管知道那扇門不太可能會是開著的,但她還是慢慢走過去嘗試了一下。腳步聲一步

步地迴響著,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上似的,讓她有心驚肉跳之感。她這才知道,寂靜本

身也是一種驚悚,因為每個最細小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顯得與這寂靜格格不入,似乎是

心臟額外的負擔!


  手觸到門把手,一股又冷又粘的感覺立即傳來,已經生鏽的金屬上,似又長了一層青

苔般,讓人感覺摸到了一條蛇。小夏立即縮手,在旁邊的牆上抹了抹,確定了此路不通。

於是她想找一找這房間裡有沒有木棒和鐵條類的東西,讓她可以當作工具用。可是她才一

回身,就突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這房間裡有很多『人』,不只有她一個!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只有自己在這個地下室裡,從沒感覺到還有其他『人』。但這一

刻,她卻突然感覺到了,這讓她的汗毛根根倒豎,一想到曾經和許多『人』一起坐在黑暗

中,他們一直盯著她,而她卻渾然未覺,她駭得心臟都要停跳了!


  無預兆的,手機的光芒消失了,小夏又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從黑暗中看到光明需要適

應,但從光明中回到黑暗,需要適應的時間更長!此刻,眼前的黑暗像無底的深淵似的,

而可怕的是,她知道她是被很多很多的『人』圍著!


  她僵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四周,死寂延續,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是與她對峙一般。咬咬牙,小夏又按了一

下手機,忍受著那好像要敲碎空氣的按鍵聲,向前挪動了一步,好讓手機螢幕的藍光照射

得遠一點。


  對面,黑壓壓的一片,並不是牆體的黑,而是有著濃重的陰影,模模糊糊的一片,高

矮不等、形狀各異,但就算看不清楚,小夏還是能判斷出那是許許多多的人形,從外觀上

來判斷,好像是--許多孩子!


  血液擠壓著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心裡有一個念頭在慢慢擴大。她的腿發軟,好

像再走一步就會跪倒似的,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蹭。


  一個小孩子的身影闖入了她的眼簾!


  大約五、六歲大,女孩,捲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身上穿的衣服卻歪歪扭扭,鈕扣沒

有扣好,鞋子也沒穿對左右腳。她是倚牆而立的,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似乎是伸手要人

抱。


  她的皮膚、頭髮和眼睛看著好像是真人的,可是卻神情呆滯,眼睛眨也不眨,就那麼

直直地、空洞地看著前方,一動也不動,比木頭還要安靜!


  一瞬間,小夏有些不能確定這是真人還是木偶,於是她強迫自己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

下那小女孩的臉龐和頭髮。一觸之下,她嚇得立即縮手,因為手指尖的感覺告訴她,這是

個真正的小孩子,可也是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也就是說,這是真人娃娃!


  駭然之下,小夏挪動著手機向旁邊看。就見這小孩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孩,再旁邊還有

,用手機粗略地一照,竟然有十幾個之多,女多男少,每個小孩全都一個狀態,彷彿靈魂

已經被抽走了,只剩下軀殼!


  這是那些失蹤的孩子吧?


  那是什麼感覺?小夏無法形容。如果在正常狀態下,一個人被很多天真無邪的小孩圍

繞,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可此刻在這黑暗的地下室裡,眼見著他們冰涼如屍體,但又瞪

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她,沒有呼吸、沒有歡笑,她就覺得從心裡一直冷上來,害怕極了,這

最脆弱柔軟的人類成為了最嚇人的惡魔!


  一個緊挨著一個,足足有兩、三層,他們就在小夏曾經坐過的那面牆的兩側牆角裡呆

著,或站或坐,但整面牆的中間地帶卻是空著的,似乎專門等小夏填補進去,彷彿這房間

不是地下室,而是某個人的玩具架子。這些孩子和小夏都是擺放在上面的玩具!


  被擺在架子上,小夏曾經經歷過,可那只是魂魄附在瓷娃娃的身體裡。此刻所有的『

娃娃』都是真人的形象,感覺更加恐怖!


  一晃眼,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小夏的眼前。


  是張嘉琳!她就站在另一側的牆角最外側的地方,和小夏所見的是同一裝束,只是所

有的娃娃全是睜著眼睛的,只有她是緊閉雙眼!


  最近幾次張嘉琳襲擊他們,全是以虛幻的形象出現的,雖然幻化成張嘉琳的樣子,實

際上是那兩個妖童之一。根據阮瞻的調查,很可能就是那個陪葬的童女。為此,小夏一直

懷疑張嘉琳這個第一個失蹤的小孩子,已經因為不堪折磨死去了。現在看這小女孩的肉身

明明白白在她眼前,忍不住想上前確認一番。


  指尖冰涼,呼吸斷絕,和其他的小孩一樣,張嘉琳沒有任何『異常』。可是從醫學角

度來講,假如人體有一段時間不呼吸就會造成腦損傷,更會有其他身體傷害。那麼這些孩

子算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如果是死了,那麼現在的孩子們就是人皮娃娃。雖然有人類的

軀殼,但卻沒有人類的靈魂;如果還活著,那等他們打敗這對妖童,救出這些孩子,他們

還能正常生活嗎?


  「我在這裡!」張嘉琳突然開口說話,眼睛也猛地張開,駭得小夏倒退一步,跌坐在

地上,手機也恰在此時失去了光線。


  黑暗中,輕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好像有什麼向她走來。她急忙又按了一下按鍵,果

然在藍光中,見到張嘉琳站在她面前一張小臉被藍光映襯得更加詭異和陰森。


  「我不喜歡這個身體!」她又說。


  不對,雖然張嘉琳站在她的身邊,可是說話時並沒有動嘴。也不像是從腹腔中發出的

聲音,說話聲顯然來自她的身後!


  小夏迅速爬起來,轉過身去!


  只見她身後的那面牆,也就是有大門的那面牆上,一條黑乎乎的影子從上面走了下來

,就好像走下台階一樣簡單,一步就踏到了地上!


  那個影子也是個五、六歲小孩的樣子,頭上梳著兩個像小羊角一樣的髮髻,身上穿著

一件殘破的紅色衣褲,胸前掛著一件分不清是什麼質地的飾物,就好像長命鎖之類的,衣

角處,有一塊明顯的污漬,不知怎麼,小夏覺得那是她剛才把青苔抹到牆上時弄髒的!


  這小影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但是她的面目還是黑漆漆地看不清楚,似乎已經腐爛了,

發出一股奇怪的味,不只是臭,還有藥味,薰香味,濕泥味!


  這時候,小夏已經顧不得她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了,一把扯下護身符,舉在身前,「

別過來!」她大叫!


  「那個對我沒有用!」


  小夏打了個寒戰!誰說兇猛的東西才是可怕的,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不協調的東西

,比如孩子的身體卻有著成人的眼睛,就像小童那樣;還有稚嫩的嗓音卻用著冰冷的語調

,就像眼前的這一位!


  「那你來啊!」小夏的憤怒勝過恐懼。


  『唰』的一聲,密閉的地下室中,平白無故的刮起了一陣風。這風是如此之寒冷,吹

在小夏身上,立即讓她全身都有了一種掉入冰河中的刺骨寒意,不禁牙關打顫。


  「關你個十天、八天,你的護身符就沒有聖光了。畢竟這不是寶物,只是憑藉著上面

的法力和念力才能護著你。」小小的黑影說著成年人才會說的話,「可是我也不能等,因

為過個十天、八天,你會餓得皮膚也縮了起來,那就不好辦了!」


  小夏駭然!難道她是要剝了自己的皮嗎?


  本能的,面對著小黑影的逼近,她一步一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牆面。


  「放心,我不要你的皮,我是要你的皮囊。」當沒了護身符阻礙思維,小夏也不再刻

意隱瞞心意,小黑影又開始讀懂她的內心,「我已經三百多歲了,不能總是小孩子的樣子

,你說是不是?只有皮膚,是支撐不住魂魄的,所以我要你。」


  原來,這小女妖想要的是她的肉身!可為什麼是她?


  「你也沒有多漂亮,可是我哥哥喜歡。」小女妖忽然改變了調子,嗡聲嗡氣地說,「

再說,我也不是想要你一具皮囊,我會多準備幾身『衣服』的!」她說著歡暢地笑了起來

,整個空蕩蕩的房間只聽得到她『咯咯』的笑聲。


  小夏想像自己和其他各式各樣的女人像衣服一樣掛在這地下室中,等著小女妖隨時取

用,冷汗都下來了,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反抗願望。


  「不過我真想像哥哥那樣擁有自己的身體,可以慢慢長大呢!」小女妖幽幽地嘆了口

氣,語氣中有無限的悲涼和無奈,在這種環境下聽來,讓人心酸又驚懼。


  「去投胎啊!」小夏回了一句,想起地葬王菩薩,剛想念上一句,就又被打斷了。


  「念他的名字,於我根本沒有意義,我沒有去過他那裡,他管不到我這一邊!」小女

妖突然變得凶狠起來,對著小夏一揮手,一股陰風向小夏直接打去,雖然被護身符瞬間散

發的光芒擋去了大半,但掃到她的胳膊上的餘尾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刀刮一樣的疼痛。可是

此時,她的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念頭,要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剛才說她的『哥哥』?難道是小童嗎?她說她的哥哥能自然生長,而張子新死的時

候,呂妍才懷孕,難道小童生下來就是鬼童嗎?可按照民間的說法,一個人自出生就有靈

魂,那麼小童的靈魂是什麼?為什麼這小女妖沒去當個鬼童?


  「沒人給我機會去輪迴,所以我現在也不想去了!」小女妖還在憤恨之中,沒有注意

到小夏心中所想,「沒有人再能擺佈我了!」


  「我同情你。可是你已經從受害者成為害人者了。」小夏知道對怨氣如此重的小女妖

進行勸服,肯定作用不大,但為了爭取時間,她還是這樣說,同時拿著手機的手又按了一

下鍵,保證不會使這房間瞬時黑暗,「不合理者不存在,你在給自己找麻煩!」


  「白痴!」小女妖輕蔑地說,「真不明白我哥哥為什麼還要娶你!」


  娶她?!這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和這件事的兩件罪魁禍首之一談話,一個接一個的信息讓小夏一時無法接受,

但所有的信息都沒有比這個更讓她害怕的了!小女妖說的哥哥確實是小童嗎?可他才五歲

,不對不對,是三百多歲了!可就算他三千歲了,這又與她何干?為什麼選上她?他們兄

妹兩個為什麼都選她?是她特別倒霉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小夏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混亂,有點消化不了這些情況,而就在她一愣神的時間,小女

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挨近她,可那護身符的光芒再度把她攔住了。


  這讓她很氣憤,冷哼了一聲後,回手捏訣,指向了那些孩子!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3 PM
第四十一章  半夜敲門


    『卡巴』一聲,靜室裡傳來了骨節的脆響,一隻如鋼鐵般堅硬、又如小爪子般尖利的

小手在小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握住了她的小臂。這小小的鐵鉗不留情地捏著她的腕

骨,讓她痛叫出聲。


  接著,就像是打開了機械玩具的開關,那些小孩全部動了起來,和距離小夏最近的張

嘉琳的動作一樣,這些有血有肉,但無知無感的小傢伙像是和小夏有仇似的,兇猛的向她

抓了過來!無論她如何閃躲避讓,就是不停的糾纏著她,並且把她越為越緊,並且逼入了

角落裡。


  小女妖得意地笑了起來,稚嫩但又老成的聲音在昏暗中回蕩著、徘徊著,正是她傳遞

給的孩子們的邪力,才讓這些無邪天真的天使變成了立大無窮的惡魔!


  身上的一處一處的扭痛通過神經反應到小夏的大腦皮層,讓她意識到她快被拉倒了,

還有幾雙小手在拉她的胳膊,試圖搶奪她的護身符!


  她明白,這護身符只能對付妖邪,可這些小孩子雖然魂魄被困,現在如行屍走肉,可

是他們並不是魂體,護身符並不能保證她不受到人類的『物理攻擊』,而小女妖正式利用

這一點來打碎她最後的防護。


  不能讓這小女妖得逞!


  小夏心中湧上這個念頭,於是咬緊牙關,拼盡全力拉回雙手,在被推倒的一瞬間重新

把護身符又掛在脖子上,同時雙手握緊手機!護身符被阮瞻用靈力加持過,而手機裡,還

有她可以保命的東西!


  後頸上傳來尖銳的刺痛。是那條拴住護身符的紅繩勒進了肉裡,可儘管這樣大力的扯

,護身符還是穩穩地掛在小夏的脖子上。那古怪的細繩是阮瞻為她換上的,也不知道是什

麼材質,就像釣魚線一樣細,也一樣的韌。除非她的頭斷了,否則沒有人能把那護身符拿

走!


  剛才趁亂,她已經把手機偷偷藏在腰側,不再憑藉手機螢幕的微弱光線來照明。所以

此刻,她躺在潮濕的地面上掙扎著,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一雙雙僵硬的小手把她死死

按在地板上,還有的繼續扯她的護身符。手的冰冷、脖子後面的熱辣疼痛提醒她,這黑暗

不是死亡,這裡也不是她的墳墓,她還有反抗的機會!


  只是她仍然感覺得到那小女妖正在惡毒地看著她,也能感覺到她的氣憤和不甘。大概

她無法想像以她三百年的法力,可以不畏陰陽與地界,卻不能壓服一個凡人吧!


  「我們砍掉你的頭,怎麼樣?」好像她又感覺到了小夏的心思,細聲細氣地提出了這

個可怕的建議。


  可這個時候,小夏反而不怕了。


  「你要毀了你哥哥的新娘和你的--人肉外套嗎?」小夏艱難地呼吸著,以大聲說話

來掩蓋按動手機按鍵發出的『嘟嘟』聲。


  但願小女妖不要聽到這細微的聲音,否則會毀了她唯一脫困的機會!如果能出去,她

一定要換那種按鍵無聲或者能銷聲的手機。像她這種總是招惹靈體的人還是應該選擇安靜

的東西來用!


  「哼,我就是把你砍成一塊一塊的,他又能把我怎麼樣?!」小女妖暴怒著喊,在伸

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中雖然看不到什麼,可是卻能讓人感覺到有一團小小的黑影飄在了半

空之中,那對小白燈一樣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小夏。


  「說不定他會打你,更可怕的是他會不理你!」小夏順口胡說。一隻手的手指虛按在

她摸索好的一個手機鍵上,一手生澀地結著手印。


  小孩子可不都那樣嘛!就算這對妖童有了三百年的修煉,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智力,陰

險而詭計多端,可是他們的心理極可能並不健全,所以小夏乾脆以小孩子的心態來刺激她




  她說完這句話就全心戒備著,等著殊死的一拼,可沒想到的是,她的話竟然讓小女妖

安靜了下來。接著眼前一亮,一團綠火出現在屋頂,那小女妖像一片影子一樣從牆壁上游

了下來,在落地的一瞬間又化為了立體的人形。


  而在綠火出現的剎那,小夏感覺身上一鬆,那些小孩子突然放開了她!


  她不知道小女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因而不敢大意,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雖然還

在準備,但卻背在了身後。


  只見那小女妖也不看她,只是在房間裡輕飄飄地走來走去,把那些四散站著的小孩子

一個一個又抱回到角落去。她個子小小,卻力大無窮,抱那些小孩的時候相當輕鬆,一手

就把他們舉起來,另一隻手東整整、西理理他們身上的衣服,堆在牆角時還把他們擺成各

種姿勢,做這些的時候,她甚至『開心』地哼起了一首旋律簡單的兒歌!


  雁啊雁,擺溜溜。


  餓給餓娃炒豆豆。


  你一碗,餓一碗,


  把你吃得憋死,餓不管....


  在陰森森的綠光下,在除了小夏沒有一絲活人氣的地下室裡,小女妖像是擺弄玩具一

樣擺弄那些孩子,好像一個正常的小女孩在哼著歌整理自己的房間,那情景讓小夏的全身

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說不出的寒意陣陣襲上她的心靈!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看那小女妖全副心思都在她的『真人娃娃』上,試圖向門邊挪

動腳步,但才走到房間中心,小女妖卻突然開口。


  「你說的對,哥哥會不理我的。」她瞬間就轉過身來,好像她本來就是面對著這一側

似的,嚇了小夏一跳,一隻腳抬到一半就落了下來,全身心注意著她的異動。


  「可是他不知道我今天出門,如果我把你的魂魄吃得連渣子也不剩,肉身再丟去餵狗

吃,他又怎麼會知道呢?」她歪頭地笑了一下,『純真』地說,好像很開心想到了這麼個

主意,「好久沒吸新鮮的血啦,也好久沒有活生生的魂魄入口了。你看,說著說著,我口

水都流下來了!」


  她嘿嘿地笑著,邊說邊向小夏飄了過來,黑洞洞的小嘴咧的很大,發出陣陣的血腥和

惡臭混合的寒氣,讓小夏感到立即就會被吞食入腹。


  沒有比被吃掉更恐怖的死法了!但在這極度的驚恐下,小夏反而很清醒,她雖然被小

女妖身上傳來的巨大壓迫力逼得轉換位置,但卻有意識地向門邊靠近,同時背在身後的雙

手再一次做準備!


  近點!再近點!只要能看清她白慘慘的眼珠就可以出手了,然後再去對付那道門。只

要門能打開,她就可以有逃的機會!


  好了,這個距離夠了,就是--


  當--當--當--


  就在小夏要出手的一瞬間,這個隱密的,彷彿是一座墳墓樣的地下室大門突然被敲響

了!由於小夏已經挪到了門邊,那敲門聲好像就在她耳邊響起,嚇得她本能的跳到了門側

,呼吸幾乎斷絕!


  不過,那小女妖似乎也很意外!


  這讓小夏覺得怪異之極。人家都是半夜鬼敲門,那麼現在是誰來半夜敲鬼的門?!


  當--當--當--

  
  敲門聲又響了!小女妖的身邊一直圍繞的黑氣凝結了起來,好像她看不透門外的是誰

,但是知道那並不是她的一伙,所以像動物一樣準備攻擊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下意識的,小夏和小女妖都向門外看去!


  門外,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隻懸浮在半空中的手電筒,彷彿被一個看不見的人握在手

裡,向房間內射出一道強光,恰巧照在那小女妖的身上!這是小夏第一次看清她!她的臉

是黑灰色,像長蘑菇一樣長了一臉的綠色小泡,五官已經完全腐爛,一對只剩眼白的眼珠

不停地迅速滾動著!胸前的金鎖上,掛著一朵妖異的紅蓮,紅蓮血淋淋的,會動,竟然是

人的心臟!


  電光火石之間,小夏面臨著兩種局面:一,小女妖和那個看不見的人是同伴,那麼她

逃與不逃都是死路一條;二,他們不是一伙的,那麼她就要衝出去。雖然外面的『人』不

知是誰,也分不清是敵是友,但好歹還有搏一搏的機會!


  幾乎是依靠本能,小夏趁小女妖一愣的時間,把自己的雙手指向了她!右手中,手機

傳來了包大同的錄音,念著『南離天火,化三昧,煉!』左手揮出了那個她捏得手指都要

斷了的法印!


  『吱』的一聲尖叫,類似於一隻超大老鼠的叫聲,小夏眼見著一道微弱的火線擊中小

女妖的前胸,雖然被金鎖上的紅蓮擋開了,卻駭得那小女妖向後急躍,直沒入牆中。


  「走!」漆黑的門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低吼一聲。


  小夏一愣,因為那不是她所熟悉的聲音,剛才在她打出五行禁法之火術時,心裡還閃

過一個念頭,以為門外的人是隱了形的阮瞻。


  每次,不都是他在最關鍵的時候來救她嗎?每次,不都是他如神兵天將一樣,帶著他

那冷酷如刀的眼神,制敵於灰飛窈懦隉H可是,現在這個『人』是誰?


  手上一涼,小夏感到一團濕漉漉的東西纏住了自己的手腕,巨大的力量把她從房間裡

抓了出來,在她還無法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被拖著狂奔在黑暗的甬道上。


  她不知道有什麼甬道是這麼長的,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也感覺不到跑了多久,只覺得

這黑暗的壓迫感好像沒有盡頭,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光。


  「一直跑,別回頭!」那個聲音又說了一句,然後小夏的手腕驟然被鬆開。


  這一刻,小夏知道救她的不是人類。因為緊張和奔跑令她腳步沉重、胸口悶痛、呼吸

急促,可身邊拉著她的『人』卻無聲無息,好像一直有一股風盤旋在她身邊。


  而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小夏明顯地感覺到他消失了,只讓她來得及看到眼前黑影一閃




  「回--來!」童音再度響起,同時那股混合了薰香和濕泥的怪味也從身後傳來。


  小夏一驚,知道她那微不足道地法術只是起到了突襲的作用,完全是利用小女妖沒有

提防她,才能讓她一擊而中,並且找到逃跑的時機!但這種機會轉瞬即逝,現在她追上來

了。


  沒有多餘的話,小夏拼命向著前方的一點光明跑,幾次感覺那股怪味已經湊到了自己

的肩膀上,但是她不回頭,只隨手把手機中包大同念咒的錄音放出來,然後向後亂指。可

能剛才她的偷襲讓那小女妖有些忌憚,她的胡亂出招竟然能讓對方窒一窒,她則趁機跑出

了這條延伸到地底的黑暗通道!


  地面,真的通向了地面!


  小夏看到了夜晚的寧靜街道就在眼前時,高興得無以復加。然而通路口處堆了一些亂

石,她一不小心就絆了一腳,當她要爬起來時,已經見到一條小小的黑影擋在她面前了。


  「我要你回來!」一隻小腳丫踏到小夏的後背上,讓她想爬起來的行為徹底失敗!


  「休想!」小夏還在掙扎。


  小女妖開心的笑了,好像一個小孩找到了最好玩的玩具。她腳上加力,想讓小夏求饒

,可是小夏的倔強勁上來了,儘管背上冰寒刺骨、壓力沉重,她硬是一聲不吭。


  「先吃了你的眼珠,看你怕不怕!」


  小夏來不及回答,就覺得兩隻尖利的手指撫在了她的眼瞼上。她不明白小女妖明明踩

在她背上,手是如何伸那麼長的,只是感覺到了極度的絕望。


  「放開我!」她大叫,求生的本能使她奮力一掙,雖然還是沒有掙脫,但卻微抬起了

頭。


  她的頭是側向一邊的,在抬起的瞬間,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條躲在瓦礫後面的黑影,

兇猛的往自己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沒有聲音傳出,但是背上一鬆,小夏急忙爬起來,就見眼前有兩團黑氣攪纏在了一起

!一個隱約的能看清扎雙角辮,另一個只是一團虛弱的霧,就是剛才在地下室救她的『人

』!


  小夏可以跑,但是她沒有。她笨拙地結著手印,一手握著手機,想要幫那黑霧一把,

可是半天都無法下手,因為小女妖和黑霧根本分不清彼此,只是團在一起在地上翻動,像

個黑色風球一樣,只是明顯看出黑氣遠遠壓倒了黑霧!


  「快走!」黑霧裡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喊。


  不,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放任別人被害!現在要怎麼辦?如果阮瞻在就好了,他

一定可以打跑小女妖。


  「來了!」她心裡響起一個聲音。


  與此同時,一條藍色電火花和一朵燦爛的火雲先後襲在一直滾動不止的黑球上,接著

是一道紅光。眨眼的功夫,伴隨著一聲尖叫,小女妖遁地而去,那黑霧也跟著沒了蹤影,

小夏甚至沒看清『他』去了哪裡!


  她脫力一樣跪在地上,勉力張開的雙眼看到了她熟悉的男人身影。


  而那個救她的『人』,又是誰?

第四十二章 最重要的


    「我們走!」阮瞻把小夏從地上撈了起來,感覺她柔軟的身體貼近了自己,感覺她鮮

活的生命力依然完整,連忙伸指畫符,破空而去。


    他必須先帶她離開!


  和萬里、包大同分工後,他就一直循著自己的感覺滿世界的尋找小夏,一度,他聽到

了她的呼喚,雖然她是叫他離開,並且之後拒絕再呼應他的心靈,但他還是慢慢找到這裡

來。


  她不想拖累他,她有危險。這是他感應到的她的心意,可是他如何告訴她,這世界上

他可以損失任何東西,唯有她,是他損失不起的,所以無論多麼危險,他也會去救她!


  一路上,他只擔心是否來得及。因為焦急,因為她有意的阻隔,讓他的行動很不順利

,直到他慢慢發現,他為尋找她而走的路,越來越接近呂妍前些日子住的那層樓!於是他

突然明白,妖童的據點可能是這裡,假如他們對小夏的興趣是突發的,並且想囚困住她的

話,沒有比那棟陰氣旺盛、人煙稀少,他們又曾經住過的黑樓更更合適了!


  一腳踏來,發覺那棟樓真的是漆黑一片。不僅如此,周圍的幾棟樓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很多牆上都畫了一個巨大的白圈,裡面寫了個『拆』字,顯然這裡就要拆遷改建了,凝

視靜看,還有些隱隱約約的黑氣。這更確定了他的判斷,現在的這裡堪比古墓荒宅,小夏

必被困在其中。


  當他正要進樓去看個究竟,卻忽然感覺到小夏渴望他的心意。那一度因為銷去記憶而

變得微弱的心靈感應在這最危急的時候自然的恢復了清晰!而當他循感而來,立即看到小

夏站在這幾棟樓後面的一個類似碎石場的地方,她身前不遠處有一強一弱、一善一惡兩團

黑氣攪裹在一起,扭鬥不止。


  這個時候言語是多餘的,他迅速判斷、迅速出手,然後迅速帶著小夏回到安全的家裡




  「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小夏坐在床上,握緊阮瞻的手掌,

哆嗦地說。


  「你平安,就是最好的消息,其他的不重要。」阮瞻望著小夏的眼睛,一時無法挪開

,「你是最重要的!」


  他說得如此溫柔,一瞬間房間內的氣氛都曖昧了起來,小夏心裡一悸,猶豫著把另一

隻手搭在阮瞻的手背上,才想說剛才她有多麼想他,但突然想起情況緊急,還是先辦正事

要緊。


  「不,你要聽。」小夏認真地說,「好消息是,那些失蹤的小孩子在那個地下室裡,

壞消息是,我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你看到了?」


  「是。」小夏點頭,有些焦急,「好像是在一個地下室裡。可是--可是太黑了,跑

出來後,我也沒認出那是什麼地方!」


  「放心,我知道。」阮瞻拍拍小夏的手,隨即撥通了萬里的電話。


  「你在哪裡?」


  「回家的路上。」電話那邊傳來萬里的聲音,「怎麼了?」


  「說話方便嗎?」


  「方便。」


  「那好,你立即找個公共電話亭,打個匿名電話,告訴警方,呂妍以前住的那個地方

的地下室裡,有失蹤的小孩。」


  「我的天!」萬里很意外這個消息。


  「小心別被人看到,最好改變一下聲音。」阮瞻囑咐,「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的孩子,

但是一定要快,時間一長恐怕生變!」


  失蹤了那麼多孩子,這樣的大案,全市的警力已經全部調動了起來。而且處於高度戒

備的狀態,所以當萬里的匿名電話一打通,最先一批警員在幾分鐘後就到達了現場,接著

是第二批、第三批,大量的煞氣急衝而至,這讓那一晚上屢次受創的妖童沒有時間和能力

轉移開孩子,所以那些失蹤已久的小孩獲救了。經查,所有被『拐賣兒童集團』拐走的孩

子都在,一個也不少。


  只是,這些孩子全部處於木僵狀態,像植物人一樣,只能微弱呼吸,卻沒有自主意識




  「軀殼回去了,魂魄怎麼辦?」萬里坐在樓梯上,神色為難。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小夏已經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阮瞻,並且被強迫休

息,又一次請了病假。小夏本來不同意那麼作,因為她最近一段時間來一直『不務正業』

,再這麼下去,會被辭退的。可是萬里說她如果出門,還會被設計,到時候會給他們的驅

魔行動帶來麻煩。


  小夏在心裡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同伴們的生命比她的本職工作重要。工作沒了

,可以再找,朋友沒了--她無法想像!而且萬裡還安慰她說,假如她被辭退了,乾脆改

行做靈媒師算了,反正這一行看來相當賺錢,反正從包大同的反應來看,他似乎是要在這

裡扎下根去。


  「還有微弱呼吸的話,魂魄應該沒被吃掉。」阮瞻皺著眉頭,「等解決了這對妖童,

也許是可以讓孩子們的魂魄歸位的。」


  「可是,那對妖童隨時可能對孩子們下手。」萬里有些擔心,「如果沒有靈魂,肉身

也會保不住的。」


  「簡單。」阮瞻頭也不抬地說,「我們只要不斷給他們找點麻煩就行。如果對我們的

挑釁都應接不暇,他們也沒精力去幹別的了。」


  「他們不會把孩子們的魂魄打散,或是吃了補身嗎?」


  「打散需要耗費功力,而且魂魄也不是吃著玩的,吃了後要立即煉化才行,否則有害

無利。」


  「如果他們非要損人不利己呢?」


  「那我沒辦法了。」阮瞻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各安天命吧!」


  「你是冷血動物!」


  「不過我認為他們不會這麼做。」阮瞻不理萬里的話,繼續說下去,「早上我已經騷

擾過他們了,他們該明白,對付我們就要全心全意,如果為其他事情分神,會輸得一敗塗

地!」


  「我沒見你出去啊?」萬里愕然,「你怎麼做的?」


  「我沒出去過,只不過施了點法術而已。」阮瞻平靜地說,「當那個冒充殘疾兒童,

以搏取同情的混蛋妖怪在他的房間準備吸取日精月華的時候,用靈鏡術偷襲了他。哼,還

以為只有他會用鏡子嚇人嗎?」


  「厚,竟然以彼之道,還彼之身。難道祖上是姓慕容?」


  「我沒有祖上,這你知道。」


  萬里本來是開一句玩笑,沒想到正好說到阮瞻的痛處,連忙道歉道,「對不起,阿瞻

。我不是故意。」


  「我並不在意,這你也知道。」阮瞻微笑了一下,轉移話題,「當時那妖童氣急敗壞

,以純陰鬼氣打我,沒想到我用了阿百雅禁教我的轉嫁術,他那一下把窗外的一棵一人抱

的大槐樹攔腰打斷。」


  萬里瞄了阮瞻一眼,「你笑的那麼奸詐,不是給人家使了什麼陰謀詭計吧?」


  「不能怪我,誰讓它生長的位置太好了,」阮瞻嘴角的弧度依然好看的彎著,「無論

角度和方位都非常利於吸收陽氣,而早上正是陽氣充足之時,按照科學的說法,它正進行

光合作用,按神棍的說法,它正拼命導入陽氣,所以,小童來打它的時候,必然會受到正

陽之氣的反噬!何況--」他頓了一下,略有些得意,「他不知道我會把受到的攻擊轉嫁

到窗外的槐樹上,而我是在鏡中出現的,鏡子屬水,陽光卻屬火,他用擊水之術來擊火,

那不是自找倒楣嗎?」


  「陰險的傢伙!」萬里聽說小童受傷,也有些高興。從阮瞻的嘴裡,他知道這對妖童

極其厲害,如果現在讓他們吃點虧,真正作戰起來會對他們有利。


  「別高興得太早,他受創不重。雖然我是有備而去,可惜的是窗外的樹是棵槐樹,槐

樹是鬼木,不是對付靈體的好介質。」阮瞻說,「我高興的不是讓他受傷,而是讓他明白

,當他在地下待了三百多年,當他被放出來,當他擁有強橫的實力,但他還是不能為所欲

為,這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強大到可以隨意宰割別人。」


  「這是好主意嗎?」萬里想了一下,「這樣他也會估計到你的實力的,以後交手的時

候不是要硬碰硬?但願你不是因為聽說小童要娶小夏做童養媳,而失了理智。」


  「他休想動小夏一根手指。」阮瞻臉色堅毅,「這兩個妖童實力很強,我們無論如何

都會處於下風,避是避不開的,還不如先在氣勢上壓倒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是不會退一

步的!他探我的底,我一樣也探到他的。以前不是說小女妖的身體內有一朵紅蓮嗎?告訴

你,小童的身上也有,而且是兩朵,就在他的雙眼裡。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想找出小童

的異樣卻找不到的原因。包大同沒有天生的陰陽眼,只憑對方身體上的異氣來判斷人與妖

、人與鬼,假如對方法力高,隱藏得好,他就不易發現,而我之所以也看不到,是因為我

每次去探查,他都裝著害怕的樣子,躲到母親懷裡,我如何看得到他的眼睛?」


  「原來如此。」萬里恍然大悟,「那就是說,小童比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妖更厲害?」


  阮瞻點點頭,「實話說,我也許能和小女妖打個平手,但對小童就無能為力了。他們

兩個如果聯手,那實力不是說著玩的,論起默契來,不會差到哪裡去,所以我們的優勢為

零。既然如此,計若又有什麼用?」


  「明白了。可是從昨晚的情況來看,你和小夏都出其不意的傷了那個小女妖,為什麼

你不一股做氣,重創她甚至滅了她,讓我們占個先機呢?難道是窮寇莫追?」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靜了一會兒後才說,「我是去救小夏的,她的安全是最重要

的。我沒有絕對的實力能滅了小女妖,假如她被逼急了反戈一擊,或者她有幫兇,又或者

她控制其他的東西來傷害小夏呢?我不是一個人,所以我不能冒險。」


   「是啊,說的對,我欠考慮了。可是我們現在算是正面對上了,以後要怎麼辦呢?」

萬里無奈地笑了一下,「你的八字還不是一般的衰,每次都是打BOSS級的人物,每次

都要以弱勝強才行。」


  阮瞻拍了拍萬里的肩,「玩的就是心跳,越難做的事,才越有勁頭去做啊!而且經過

了這麼多事,你沒發覺有很多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吧?我們可不是全無機會的,至少不像

對付司馬南那樣,被逼上了絕路。」


    「哦?」萬里來了興致,「快告訴我,你可別說『天機不可洩漏』,我最煩這幾個字

!」


  「不是不告訴你,而是現在多說無益。現在我們只要執行第一步計畫就行--騷擾。

這個由我來做,你這幾天也不要上班了,陪著小夏就行了,免得落單,別讓他們找到機會

把我們個個擊破。」阮瞻邊說邊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酒吧。


  這裡雖然被他布過陣,又被他以龍大師遺留下的古書中所授的陣法修補過漏洞,應該

是萬無一失了,但他還是不敢大意。以前的他厭惡道術,後來又覺得不用全部解開自己的

自我封印也可以應付,再後來經過幾戰後,他已經深深體會到了山外有山的道理。


  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強大,也沒有絕對的柔弱一說,完全要靠自身的謀劃。


  「呂妍--是妖孽嗎?」萬里突然問。


  他一直不相信呂妍也是小童一伙的,因為初見她時,她的表現和所有的眼神、舉止都

不像是在造假。以他多年做心理醫生的經驗來說,那不是能裝出來的。假如是假的,只能

說這對妖童不但法力高深,連心機也是一等一的,那麼他們的勝機就會更小。而且說來說

去,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還不是因為她要求和她去世的丈夫見一面而引起的嘛!這從動

機上就說不通,他們出世已經五年了,何必非要自我樹敵?從這一方面考慮,呂妍或許知

道什麼,從而利用了他們,或者她就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只不過因為包大同迅速『竄紅』

,而她單純的只想顧佣他,這才惹出那麼多事來。


  阮瞻想了想,終於還是搖搖頭。


  「雖然在這件事上,她有可能脫不了干係,可是我真的覺察不出她身為『人』的異常

。除非她的法力強大到無法形容,那麼,我們可能就真的死期臨近了。」


  萬里嘆了口氣,「不知怎麼,她讓我想起段錦。」


  阮瞻不說話,萬里只得岔開了話題,「那麼昨晚救小夏的黑影是誰?」


  「張子新。」阮瞻站起來,「昨晚我趕到時,他差點完蛋,我把他收到了殘裂幡裡保

護著。他在幡裡一直折騰,我還沒時間看看他的情況呢。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

第四十三章  繼續分析


    想從張子新那裡得來線索是不可能的,因為當阮瞻把他從殘裂幡裡放出來時,才發現

他傷得非常嚴重,意識虛弱極了,連形都已經無法聚起,更不用說交談了。


    「唉,你收他的時候誤傷了他吧?」萬里同情地說。  


  阮瞻搖搖頭,「不是我,如果不啟動殘裂幡裡的靈術,它只會起到容器的作用,不可

能傷了靈體。而那個方法太殘忍了,我從來沒有使用過。」


  「那他--」


  「先幫他護住靈識再說吧!」阮瞻嘆了口氣,先揮出一道無形的符咒,把那慢慢變淡

,幾乎就要透明了的黑氣固定在半空,然後轉身在衣櫃深處翻出一只紅漆木盒,把其中奇

怪的瓶瓶罐罐、三張質感特殊的符紙、一疊普通符紙、一隻通體純黑的毛筆和七柄三寸長

的小木劍拿了出來,擺放在書桌上。


  「喂,這是包大同的東西,私自翻的話,不好吧?」萬里看著阮瞻,「至少要裝出一

點『被逼無奈,不得已而為之』的表情才像話嘛!」


  阮瞻頭也不抬,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龍大師留給我的盒子好好的藏在小夏房間的

書櫃裡,他也毫不客氣的翻過,而且不只一次,我也沒見他有半分不好意思。」他一邊說

,一邊找出兩個瓶子,仔細辨識了一下,就開始用那隻怪筆沾著一個瓶子中的東西在符紙

上畫起符咒來,「我很對得起他了,用的是普通的符紙和普通的硃砂,沒想到他的好東西

還真不少。」


  萬里『噗哧』笑了出來,心想這可能就是包大同的人格魅力所在吧。他能讓所有人和

他輕鬆相處,就算阮瞻這樣矜持內斂的個性,也能那麼隨意地彼此對待。


  眼見阮瞻一連畫了十二張符咒,分別貼在朱漆木盒的六個面,裡外各一張。然後虛空

畫符,嘴裡還念著聽不懂的咒語,向盒子伸指一揮,那團看起來馬上就要消散的黑氣就如

被牽引著一樣,慢慢飄進了盒子裡,阮瞻隨後關上盒蓋。


  「連木盒都徵用了嗎?」


  「這木盒也不是普通的,有靈氣在裡面,可以幫張子新聚形。」阮瞻把木盒擺在床下

陰暗處,「他的實力和小女妖相差太大了,差點魂飛魄散。怪我,先前沒有注意到,不然

早點施救,可能會容易一點。」


  「好大一份人情。」萬里輕嘆著,心中一片了然,「他拼著自己魂飛魄散才把小夏救

了,你要怎麼還他?!」


  「我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做。」阮瞻神色間閃過一絲疲憊,但瞬間又恢復了常態。「我

會如他所願。」


  萬里苦笑了一下,「看吧,這就是男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簡直無所不用其

極。不過,這至少說明了一個問題:呂妍可能真的是無辜的,這世界上也可能有一個真正

的小童存在。你看,我們來推測一下--當年張子新招惹了那對妖怪,不僅帶給了自己無

妄之災,同時也給自己沒過門的老婆和沒出世的孩子帶來災禍。那對妖童死於三百多年前

,對現代的大都市充滿了好奇,所以他們沒有吃掉張子新的魂魄,而只是折磨他取樂,或

者利用他來到城市。這裡的一切他們當然都沒見過,甚至是想也想不到的。相對於被埋在

地下三百多年的寂寞與黑暗,他們一定非常喜歡這裡,於是就住了下來。大城市裡紅塵萬

丈、風煙滾滾,就算有再多骯髒、陰暗的地方,畢竟是人類的地盤,陽氣旺盛。這兩個妖

童雖然法力高深,但還是要找個棲身之地,所以他們選了呂妍。甚至,呂妍肚子裡有了一

個孩子,這對妖童中的一個選擇了這個未出世的嬰兒作為他的容器,或者說是寄生體,而

這個寄生體,當然就是後來的小童。」


  阮瞻聽著萬里的話,踱到窗口去,向外一望,只見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真的有

萬里所說的紅塵萬丈之感。可是在這麼巨大繁華的都市裡,每個人所要擁有的、所要保護

的都不多吧!像張子新,他只是要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而他呢,只想要那個睡在隔壁

房間的女子平安而已!這一刻他突然有了盡力去幫張子新的想法,就算張子新沒有送那麼

大個人情給他也是一樣!


  「說得有道理。」他低低的說,「那男妖搶佔了真正小童的肉身,可是有一個問題,

人生來除了父精母血,也是帶有魂魄的。妖童佔據了小童的肉身,那麼小童原來的魂魄到

哪裡去了?」


  「不會是--吃了吧?」萬里有些擔憂。


  阮瞻想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轉世輪迴也好,重新投胎也罷,在肉身衝出母體的一

刻,新的生命和魂魄一片空白。雖然極弱,但也因為沒有沾染過這俗世的一點氣息而純淨

無比。柔弱和純潔到極致的東西也是最強大的東西,因為那是最自然的先天之力,妖童的

法術雖然很高,但他也不能對抗這自然之力,最多是擠佔了新靈魂的位置,在以後的日子

裡想辦法讓這魂魄慢慢枯萎。


  這是可以證明的,因為昨晚那小女妖對小夏說:我真想像哥哥那樣擁有自己的身體,

可以慢慢長大!


  「就是說--呂妍母子被附體了!」聽了阮瞻的解釋,萬里皺起了眉頭。他心腸軟,

最看不得女人和孩子受欺負。


  「小童肯定是被附體的,但是呂妍卻不是。」阮瞻搖搖頭,「你看,妖怪有兩個。一

個就是從小童一生下來就附在其身上的男妖;另一個就是那小女妖,我們見到她時,她一

直是張嘉琳的形象,她還對小夏說要搶佔小夏的肉身,更要多找幾件人皮衣服,以備隨時

更換。你注意到沒有?她對小夏說:我已經三百多歲了,不能總是小孩子的樣子。這證明

什麼?證明她一直保持著小孩子的外貌。」


  「我也一直不太相信呂妍有問題。」萬里再度回想起呂妍的所作所為,「因為是她找

到的我們,當時她的表現和眼神也不是能裝出來的。但想想,她也有一點古怪的地方,讓

我有點摸不透。你覺得,那小女妖會不會偶爾附身在呂妍身上?如果會,那就可以解釋呂

妍為什麼有時候正常,而有時候行為古怪了。」


  「也許吧。不過我傾向於這兩個妖怪的魂魄在開始時都藏在了小童的肉身裡,只不過

男妖是主,女妖只是淺附。類似於住在朋友家的感覺。因為那個男妖明顯想體會慢慢長大

的感覺,要知道他們可是在五歲時就被灌入了水銀,活活的陪葬了,人生有著巨大的缺憾

。而正因為兩個魂魄同時寄生在一個肉身裡,才造成了那肉身不堪重負而脆弱非常。我記

得我問過呂妍,她說小童之前生過一場很重的病,醫生說孩子的身體機能非常糟糕,都下

了病危通知,不過後來卻奇蹟般的痊癒。而那之後不久,這裡開始失蹤小孩子了。」


  「啊,這樣說就解釋得通了。」萬里拍了拍額頭,「我說他們五年前就來到這裡,為

什麼最近才開始鬧事呢!想必他們這麼多年一直呆在一起,一起適應這個世界,或者修煉

、籌畫著什麼,甚至是想好好在人間生活也不一定。只是,現在小童的肉身再無法裝下他

們兩個,所以寄住的小女妖開始找新的寄生體。」


  阮瞻看著萬里,半天沒說話。末了才輕斥一句,「你竟然是所謂著名的心理醫生?明

顯是蒙古大夫!沒治得病人心死真是運氣,居然還有人請你講課,追讀你發表的論文?!

這世道,老子真是沒眼瞧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或許你前面的猜測是對的。可那小

女妖的動機就那麼簡單?那她為什麼禍害那麼多小孩子?如果真的是想體驗人生,自己也

去找個快出生的寄生體不就得了?他們法力那麼高,如果想這麼活下去,如果不是因為遇

到我們,也許就這麼幾十、上百年的瞞下去也做得到,為什麼要鬧那麼大?難道真是吃飽

了撐的?我是說你單純呢還是說你白痴,配合著想想小夏的遭遇,你就沒分析出什麼心理

原因?你不是說過嗎,無論人也好、動物也好、靈體也好,行為就是再沒有規則可循,也

有其最初和最深的原因,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就沒看出什麼

蛛絲馬跡來?!」


  阮瞻少有的一頓搶白,說得萬里一時摸不著頭腦,「我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你倒說來

聽聽。」


  「自己想去吧你!」


  「好好,我自己想。」看阮瞻有些煩躁,萬里知道他一定是突然又想起男妖對小夏的

企圖,所以情緒略有失控,「但你至少要告訴我,張子新為什麼會這個時候出現?」


  「簡單的很。」阮瞻平靜了一下情緒,攤開手說,「那對妖怪利用他來到了城市,完

全沉浸在都市的繁華或者其他事情中,對張子新就失去了興趣,甚至連他的魂魄也不想吃

。張子新本來可以去輪迴,可他放心不下呂妍,所以就一直躲在她身邊五年不去。這也就

是為什麼呂妍總覺得丈夫未死,總感覺他出現在她身邊的原因。而這對妖怪法力雖高,可

是一個魂魄想要躲避起來不讓他們知道,還是有很多方法的。」


  「那張子新為什麼不在夢中和呂妍說個明白呢?」


  「這對妖怪想利用呂妍融入這個社會,甚至還想享受一點母愛。所以在正常情況下,

他們不會對她不利。但如果呂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而張子新又無法保護她,你猜呂妍還

活得了嗎?呂妍死了,小童怎麼辦?你要是張子新,會怎麼做?」


  「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我不過是被一點問題絆住了,一葉障目而已。」萬里說,「

他們之間本來有一點脆弱的平衡,而後來那小女妖開始危害世人,這種平衡就岌岌可危了

,也威脅到了呂妍和真正的小童的安全。而這時,神通廣大的包大法師出現了,所以張子

新才頻繁找到呂妍,因為他知道她思念他,為了見他,她會找包大法師,這樣就把我們也

捲了進來。而他不必擔心這對妖怪會知道這件事,因為母親心中所想的,怎麼會告訴那麼

小的兒子呢?」


  「但我們一出現在呂妍家,那對妖怪必然知道了,所以小夏才接二連三遇到怪事。而

張子新則躲在暗處,看能不能幫上忙。昨晚小夏遇到了危險,他拼著魂飛魄散的危險去救

小夏,是想以此交換我們去幫助呂妍和小童,因為他自己是辦不到的。」


  兩個人越說越覺得接近了真相,心裡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別忘了包大同。」萬里提醒道,「那對妖怪和他有仇一樣。不過既然他不是那老道

士的後世,就一定還有其他原因。還有啊,呂妍是母親,她獨自養大體弱多病的兒子,不

可能一點異狀也沒有發現,她為什麼沒有懷疑呢?」


  「這不難理解。」阮瞻微笑,可是萬里卻覺得他的笑容中有一絲苦澀和悲涼一閃而過

,「她不可能沒有發現什麼,可你也說了,她是母親,就算明知道孩子有問題,也會隱瞞

起來。就好像段錦,可能做了很多壞事,可卻是個真正的母親,從不會厭棄自己的孩子,

哪怕他是魔鬼。」


  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這樣的母親,是他特別不幸,還是他特別可怕?還記得他四、

五歲的時候,不知道為了什麼而不討父母的喜歡,父母只喜歡比他小兩歲的弟弟和比他大

兩歲的姊姊,於是他只好一個人玩,玩著玩著就到了鎮上的墓地,看到那裡有許多奇形怪

狀的人。他不怕他們,和他們在一起也很開心。一個夏日的晚上,他常常見到的那個總是

伸出舌頭的阿姨站在他家門口,對他說:陽間的人家是『非請勿入』的,你請我進來吧,

我聞聞飯菜的香氣。他照做了,結果把母親嚇得昏死了過去!他很內疚,告訴父母這一切

是他做的。於是,他像一隻流浪狗一樣被丟棄。


  同樣像小狗一樣,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被扔掉後又找回家去。五歲的孩子,一

次次被拋棄,又一次次走了回去,走得飢餓難當,走得滿腳是泡,一路上竟然沒有一個大

人來問問他的情況。可是回到家不久,他就會被扔得更遠!他以為是他做了壞事讓父母生

氣,只要他聽話就會原諒他的,他甚至對那個伸舌頭的阿姨大發脾氣,當著父母的面,從

手心中揮出火來。然而他還是在父母的眼中看到了驚恐和厭惡。直到最後一次,他的父親

說帶他去旅行,坐了很久很久的火車,買了許多好吃的東西給他。當時他多麼開心啊,可

是當他在黑夜中被扔到一輛運煤的貨車裡的時候他才明白,他的父母是不想要他的。這世

界上,沒有人想要他!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5 PM
第四十四章  信息傳播


    「阿瞻。」萬里叫他。


  阮瞻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些,他多年不去想了,甚至因為小夏的緣故,他想去原諒。可最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是想起過去。是因為他的逢三之難就要到了嗎?也許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盡,其鳴也哀吧!


  「我走了。」他站起身來。


  「去哪?」萬里問,心裡一陣內疚,敏銳地感覺到阮瞻眼神裡的痛苦和悲傷。這要怪他,沒事提什麼母親,提什麼有異狀的孩子。他又不是不知道阮瞻不堪回首的過往,那是阮瞻在唯一一次酒醉中告訴他的,之後就絕口不提,那是他的內傷啊!


  「辦事去。在這裡坐著能解決問題嗎?你也有活幹。」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輕輕鬆鬆的。」萬里應了一句,眼見著阮瞻恢復了常態。他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深深埋在心裡,偶爾在最親密的朋友面前失態,也會馬上掩飾過去。現在阮瞻既然避開了這個話題,他也不多說,只是商量了一下,然後分頭行動。


  阮瞻的最佳防守辦法說來簡單,其實就是騷擾和反騷擾。


  這兩個妖童自持法力深厚,又捨不得都市的繁華,所以明知道和他們槓上了也不會逃跑。不過這倒省了他們的事,不用提防這一點,只是他們要等包大同回來,確定了溪頭店發生的事,然後才好做最後一擊的準備。在此之前,他們要不斷地騷擾這對妖童,讓他們沒有精力再去禍害別人。而且只要表面平靜了,城市的警力也不會繼續分布得如此嚴密,他們以後的行事就會方便得多了。


      騷擾妖童的事,阮瞻一力承擔了。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對妖童不會乖乖站著不動,肯定會生出新的事端來。反擊,他們不怕。只要萬里和小夏待在酒吧裡,阮瞻完全可以自保。他們怕的是,這對妖童再去傷害其他的人。所以,阮瞻想出了利用信息傳播的這一招。


  失蹤兒童的事鬧得全體市民人心惶惶,雖然孩子找了回來,但面對著這一堆小植物人一樣的孩子,無論如何不能算破案成功。所以群情沸然,並沒有停息。所以他們藉此機會在網上散布了一個假消息,就是掛一面小銅鏡在大門上方,鏡上抹一點雞血,如果能在網上下一張符咒貼在鏡子後面,每晚再放一點鞭炮就萬無一失。


  阮瞻和萬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向倪陽討教了一些防止跟蹤IP地址的黑客手段,還跑了一個位置偏僻的網吧發了這條消息,不到一天時間,通過網路的傳播和得到消息的人們口口相傳,差不多讓全市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一時之間,小鏡子和雞血、鞭炮等物供不應求,貼在網上的符咒下載也使網路一度出現堵塞的情況。


  「幸好,這個破解方法只說要在鏡面上抹一點雞血就可以,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雞會被計畫外宰殺。」晚上吃晚餐時,萬里感嘆了一句,「真是三人成虎,胡編的東西竟然全市幾百萬的人都相信了。」


  「這可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小夏睡了一天,終於恢復了精神,和兩個男人坐在一起吃飯,「這又不是很麻煩,做起來也不困難,只要有一個人做了,其他人就怕倒霉事會落自己頭上,能不跟進嗎?所以最後所有的人都這麼做了,這也算一種群眾心理。你要知道社會是以家庭為單位的,而家庭中最重要的是孩子,誰想自己的孩子出事,就算自己家沒有,親戚朋友家也會有,當然會把這個消息迅速傳開。再說,就算孩子稍微大一點,也有可能被『收』啊,小心點總沒錯。不怕一點小麻煩,保住孩子平安,大人們都會這麼想的。」


  「也對,至少賣鏡子的、殺雞的、賣鞭炮的人賺了一筆,也算繁榮了經--」萬里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他只好住嘴。


  夜歸人酒吧這一帶是商業區,都是一間一間臨街的店面,樓上是其他商店、超市,還有部分旅店和寫字樓,按理說應該沒有人會放鞭炮的,可是天色暗下來後,也此起彼伏地響了一陣了,都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唉,我算是知道網路的力量了。不僅正確的消息被廣泛傳播,連假的也可以立即變成真的,還那麼多人相信。」萬里聳聳肩,「可是阿瞻啊,你也太能蓋了,還地府?還收童男童女?但是,這有用嗎?」


  此前阮瞻照例沉默著,現在聽萬里問起,慢慢地說,「我說地府什麼的是順著人們心中本來的想像說的,至於破解的方法,那確實是民間辟邪方法的一種,有利無害。雖然這對付不了那對妖童,但大家這麼一鬧,陽氣升騰,火氣蕩然,他們也肯定會受影響,不合理者不存在,他們不該在這裡的,強留的話自然會有所不利。」


  「如果他們被惹惱了,非要出來禍亂人,向你示威呢?」萬里問。


  「今晚和明晚我都會待在街上,而且我有幫手。如果他們想對哪一家人不利,那些鏡子、鏡子和符咒破解起來會發出信息,我的幫手就會通知我,我就算不能第一時間趕到,至少也能追上他們。」


  「可是,你要小心哪!」小夏有些擔心,「也許他們會利用這個對你設下陷阱。」


  「放心咱們阮大法師逃跑的功夫是超一流的。」萬里故作輕鬆地安慰了小夏一句,雖然他心裡也有些不放心,「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幫手是誰?」


  「少管!」阮瞻一句就把萬里頂了回來,這下小夏也不好再問了。


  其實他就是要小夏問不出來。因為他沒辦法和她解釋這些幫手的來歷,那些幫手不是人,只是一些紙鳥,是他運用了飛鳥追蹤術,昨天一晚上,他折紙鳥折得手指都快斷了,也差不多用了半瓶包大同的特製硃砂。


  「但是你不要用你的時空扭曲術啊,除非逃命的時候。」萬里又囑咐了一句。


  阮瞻點點頭,「晚上我開車出去。」時空扭曲術也是運用功力才能使用的,非特殊情況,他不會隨便使用此術。畢竟最遲兩天,包大同就會回來,大戰在即,他當然會保存實力。


  於是,一切都按著計畫進行。阮瞻找不到小女妖的所在,於是就不斷的騷擾『小童』。他也不真的和他直面鬥法,只是像躲在暗處的猛獸一樣,隨時跑出來追逐一下並不想吃掉的獵物。偏他隱藏的極好,小童捕捉不到他的行蹤,又不能在呂妍面前過分施展實力,氣得暴跳如雷。


  而整個城市裡都瀰漫著的剛烈的炙氣,也讓他極不自在,感覺就像一條蛇待在種滿雄黃草的園子裡一樣。從他妹妹的嘴裡,他還知道她有幾次想捉小孩,但都被及時趕到的阮瞻破壞,而阮瞻也不和她正面衝突,就只是不斷的挑釁。他不知道阮瞻要幹什麼,但清楚不除了阮瞻他們就沒平靜日子過。而且他被關了三百年,修煉出強橫的法力,五年來從沒受過這樣的氣,這也讓他有了和阮瞻對戰的打算。只是,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有成年人的思想和心機,所以他乾脆讓妹妹別再惹事。想著要怎樣才能殺得這幾個該死的凡人魂魄無存,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他們死得最慘。


  當然,岳小夏要留著。不是她多麼漂亮,多麼有魅力,而是因為她是除呂妍外第一個那麼溫柔地愛憐著小童的女人,讓他感覺她也像個母親,而他太喜歡那種愛意了,所以他要她!這個時代什麼都好,就是沒有童養媳了,不過沒關係,他可以那麼做。


  兩天,在一般人眼中平凡的兩天,但在這個城市的兩邊,有兩批人馬在精心準備著對付對方。而兩天後,包大同從溪頭店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酒吧還沒有營業,倪陽和劉鐵也還沒有來上班,但其他三個人都在。阮瞻一向少眠,早上睡了幾個小時就已經神采奕奕了,此刻正坐在窗邊,認真地在幾柄削好的桃木劍上畫符咒,而萬里和小夏則因為要幫著阮瞻打理酒吧,正在做著營業準備。


  「你回來了?」小夏燦爛的笑容第一個映入他的眼簾,「還順利嗎?」


  「還好啦,你師兄我這麼高的道術,一切還不手到擒來!」他故做輕鬆地說著,但心裡壓著的那塊大石還是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瞄了阮瞻一眼,見阮瞻用來畫符的筆和硃砂格外眼熟,細看之下,正是自己的東西,「喂,你趁我不在時翻我的東西。」他輕喊了一聲,但心裡還是紛亂非常。


  本來昨天他就能回來的,可是他一直耗到現在。他一向不是個逃避現實的人,可這件事真的讓他沒辦法平靜地說出來。就算現在,他嘴裡開著玩笑,心裡還在想,是不是撒個謊好。


  「事急從權。」阮瞻頭也沒抬,還了他簡簡單單四個字。


  「嗯,不錯,很酷。」包大同點點頭,「我說怎麼那麼多女人喜歡你啊,原來是因為你夠酷。嗯,那個--我先上樓去了。」


  「別忙啊,此行的結果是什麼?」萬里攔住他,問起他的溪頭店之行。


  「也--沒什麼。」他瞪了萬里一眼,心裡怪他多事。他自從見到那具屍體就在想要怎麼辦,但現在還是沒能決定,現在萬里問他,讓他很難回答。


  「你是不是半路跑去遊山玩水兼你的龍虎雙修去了,根本沒去溪頭店?」見一向爽朗的包大同支支吾吾,萬里不由得問道。他知道包大同雖然平時愛笑愛鬧,但關鍵時刻從不馬虎的,現在突然這樣,實在讓他無法做出其他解釋。


  這個藉口好!這個藉口好!


  包大同才想違心的承認,小夏就插嘴道,「不會啦,萬里,這是什麼時候,他不會耽誤事的。」


  小夏這樣一說,包大同想要撒謊的決心又動搖了。也許只是巧合呢?不告訴阮瞻總是不好的。他來就是為了幫助阮瞻的,讓他蒙在鼓裡是不對的。再說,阮瞻看來冷冰冰的,或許沒有太強烈的反應。


  可是,還是讓他想想再說。想想怎樣不傷人,怎樣更婉轉,怎麼讓他不那麼震驚!


  「我先上樓洗個澡、換件衣服、然後喝點水,還要吃點東西。今天這天,熱得像下火一樣,我可能快中暑了。」包大同不太技巧地拖延著,他一向會說話,父親常說,他能哄得死人活過來,冬天開荷花,可是今天怎麼嘴就那麼笨呢?原來,告訴自己的朋友不好的消息是一件那麼難的事。或許他應該先告訴萬里,他是心理醫生,可能更會處理這件事。


  而且--那件事是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要不,再找兩個小姐給你按按摩?」萬里以為包大同是把事情搞砸了,或者出了什麼醜,忍不住挖苦了他一句。


  他抬頭看了包大同一眼,見他又在瞪自己,雖然臉上訕笑著,可是神情卻有點焦慮不安,不由得心裡一凜,心想不是出了什麼不方便說的事吧?


  「哎呀,你就別諷刺他了。這種天氣出門一定很消耗體力的,就讓他先休息一會兒唄。」小夏體貼地說了一句,把包大同向樓上推。


  包大同向萬里使了個眼色,萬里有些意外,但還是跟著他上樓去了。而他們這樣眉來眼去的時候,阮瞻一點也沒有動,似乎沒聽到一樣,仍然專心在劍上畫符。


  一上樓,包大同就現了本相,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怎麼辦?要告訴他嗎?」


  萬里聽他問得沒頭沒腦,一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見包大同的神色,應該是很為難的事。


  「溪頭店出了什麼事嗎?」他認真的看著包大同,「你說明白點,究竟是什麼事?是不能讓小夏聽到還是不能讓阿瞻聽到。」


  「阿瞻。」


  萬里有些意外,本來他以為是小夏的。因為阮瞻經歷的風浪多了,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


  「其實我不確定。因為這不符合邏輯,再說,人和人長得相像的很多!」包大同搓搓手,「我是不是在哆嗦?」


  萬里點點頭,「既然你不能確定,為什麼不能告訴阮瞻?」


  「我怕萬一是真的。我是說萬一,當然這種可能性極小。可是--萬一是真的,我怕他受不了。」


  「他那個又硬又冷的脾氣,天塌下來也不會影響他。」萬里覺得包大同有點奇怪,按說,他也是瞭解阮瞻的,「除非--跟小夏有關。什麼事只要一沾上小夏的邊,他就亂套了。」


  「和小夏有關係倒好了。」


  「到底是什麼事,快說啊,你要急死我了!」包大同的不安漸漸傳遞給了萬里,讓他不耐煩起來。


  「你別急,聽我說。」包大同咽了咽口水,「一開始我也嚇了一跳。我是說--我不是去溪頭店檢查那個穿道士服的老人的屍體嗎?就是看看他和這對妖童是否有關--結果--結果我去的時候,屍體還沒有腐爛,所以面目很清楚。他好像--好像是阿瞻的--老爹!」


  話音未落,門口傳來一聲極低的驚叫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6 PM
第四十五章    三個問題


    門開處,阮瞻和小夏站在那裡。


  小夏捂著嘴巴,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那聲驚叫顯然是她發出的,而阮瞻則直直的站著,既沒有發抖也沒有表情,只是臉孔雪白。


  剛才包大同和萬里在樓下一番做作,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實則全部看在眼裡。這讓他敏銳的感覺出有問題,並且這問題一定是因為他,恰巧小夏說要搬點飲料到樓下,於是兩人就一起上樓了。


  他一向怕吵,所以樓上房間的設計是很隔音的,可是萬里和包大同竟然連門都沒關好,使他一上樓就聽到房間內傳來的對話聲。不知因為什麼,或許只是感覺吧,他和小夏都不禁放輕腳步、湊到了門邊,於是該聽到的話都聽到了。


  身體僵直著,他一步步走了進去,心裡的疑惑在不斷加大。


  「那個——阿瞻,可能只是——長得相像的人,並不是伯父。」包大同解釋,他和萬里都沒意識到有人偷聽,所以眼前的情況讓他有些吃驚,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是我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事,所以有些大驚小怪,其實長的相像的可能性真的很大。真的真的!你也知道,我是土包子嘛,沒見過世面,哈哈——當時我也嚇了一跳。」他乾笑了兩聲,試圖遮掩過去,可阮瞻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逼得他無處躲藏。


  「你就說吧。」萬里輕歎了口氣。


  「好吧,我說,反正是不相干的人和事!」包大同咕噥了一句,給了自己一點心理暗示,讓自己更加堅信死者只是和阮瞻他老爹長得非常像而已。這樣把事實說出口,對他而言更容易。


  「我們兵分三路後,我不是就去溪頭店了嗎?天氣熱,我怕——屍體會腐爛,所以以最快速度向那裡趕,其實這一路上很順利——好吧好吧,我說重點。」包大同瞄了一眼阮瞻,咬了咬牙。「溪頭店的村民因為妖童的事很害怕,這具屍體又是被雨水從山上衝下來的,因此他們還沒有報警,也沒有裝殮,只是蓋了張蓆子。派了兩個膽子大的老人看著。我一提你,他們立即帶我去看。我一掀蓆子——差點坐在地上,他長了一張和伯父一模一樣的臉,不過震驚之後我想,他一定不是伯父。反正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算他們長得就像雙胞胎一樣——對了,說不定真的是伯父的雙胞胎兄弟。一生下來就失散了,一定是這樣。」


  包大同絮絮叨叨的說著,順帶著說服自己。可是他內心深處有如一塊土地一樣,不停的瘋長著不安的荒草,任他拔光了一次又一次,那些荒草卻以更快的速度生長起來。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早已認定那具屍體就是阮瞻的父親了吧!


  阮瞻的父親是個法術和道術都相當了不起的人,比自己父親年齡還大,別人也許不知道父親的真實年紀,他難道不知道嗎?這兩個老人雖然都有一個年輕的兒子。但實際上年齡早已走過百歲,儘管外表看來都是六十來歲的年紀。所以說,就算阮瞻的父親真有一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那個沒有修道的人也不可能高壽到這個歲數。


  還有一個鐵證,就是那件道袍。


  現在已經不是道術盛行的年代了,除了拍影視劇,有誰會穿道袍。那太怪異了,所以阮瞻的父親一件也沒有。上次他帶阮瞻來他家時,兩個老人說起這件事,父親一時高興,送了他一件自己珍藏多年的道袍給阮瞻的父親。


  那件道袍是杏黃色的,領口和袖口都鑲著黑邊,腰帶上繡的是金光神咒,夾雜著七個紅色蝙蝠。當時他偷看到這一幕時差點笑掉牙齒,覺得這道袍也太花哨了,沒想到他那個像憨厚老農的父親竟然藏著個這樣的玩意,加上他老爹那副獻寶似的神色,當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而當他在那具屍體上看到這件被泥水弄髒了的衣服時,心裡的震驚卻是無法言喻的。這不可能造假,那腰帶上的金光神咒,只有他們這一派的人識別得出。


  可是,他明知道阮瞻的父親在他高中時代就已經去世了,因此這情況根本讓他無法接受,也因此,他不知道要怎麼和阮瞻提起這件事,總覺得這其中隱藏這一個大秘密,讓所有人都承受不來的秘密!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因為有感情,所以軟弱,當軟弱的人類遇到無法接受的事實時,就會不自覺的選擇逃避,就會拚命說服自己那事實並不是真的,他就是這樣,自見到那具屍體起就不斷否定那絕不是阮瞻的父親,雖然他心裡明白那就是!


  「帶我去看。」阮瞻生硬的迸出四個字。


  「去看?不必了吧!我已經裝殮了他老人家,還是盡早入土為安好!」看到阮瞻如刀一樣的眼神,包大同徹底放棄,「好吧,你先看看我拍的照片。我知道這對死者是不敬的,可是我想,你是需要確認一下的。」他拿出手機,「我已經盡量拍得清楚,不僅是臉,還有其它比較明顯特徵,我發現他的腳心上——」


  話沒說完,阮瞻就奪過包大同的手機。他看著手機,包大同和萬里就看著他的臉,小夏則還呆呆的站在門邊。她隱隱約約的聽明白了他們所說的話,對包大同所說的也有些不知所措。從她這個方向,她只能看到阮瞻的背,只覺得他的背挺得比平時還要直,彷彿拚命要頂住什麼似的。


  「帶我去看。」阮瞻放下手機,臉孔愈發蒼白。


  「可是,你認出來——我是說——明天再去好不好?」包大同求助的看了一眼萬里,萬里搖了搖頭。


  「別讓我說第三遍。」


  「好吧,我馬上訂機票。」


  「不用了。」阮瞻說著伸手拉住包大同的手臂,虛空畫符。一腳踏出。


  包大同知道他的時空扭曲術,但卻是第一次親自感受,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溪頭店村口。阮瞻沒有到過後山山腳,所以不能直接到達那裡,他們只好走過去。


  包大同心裡長歎一聲,心想自己只是裝殮了老人而沒有下葬,大概潛意識裡就是等著阮瞻來親自看一看吧!


  陰沉的日光下。山腳下一棵大槐樹的濃密樹蔭裡,一具簡陋的棺木孤零零停放著,好像就是那槐樹伸展出的一部分,靜靜的等待著什麼。這氣氛、這環境、這彷彿在半空中凝結成水的空氣,都襯得這一切格外詭異。在七月流火的天氣裡,讓人不自禁的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阮瞻在看到棺材的一剎那,腳下明顯滯了一滯,接著就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大踏步走了過去。


  包大同停在他身後幾米的地方。眼見他輕輕打開棺蓋,俯下身去仔細查看,更是反覆檢查了屍體的右腳腳底。然後直起身來,把棺蓋重新蓋好。


  「是他老人家嗎?」見阮瞻一步一步又走了回來,包大同忐忑的問。


  「拜託村民先下葬吧。」阮瞻平靜的說,但那聲音聽來分外壓抑,好像有什麼在他內心翻滾,隨時就會爆發一樣,「我也算身為人子,讓他暴屍荒野總是不妥。」


  果然是!


  包大同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半句話來,只是跟著阮瞻來到村裡。看他拜託,說服村長,讓他先把這客死他鄉的可憐人葬到村裡的墳地裡,並承諾給予溪頭店村大筆的好處。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那麼有條不紊,穩穩當當,彷彿他操辦的是一個陌生人的事,只有他故意放慢的語調,壓抑著情緒的低沉聲音洩露了他內心的煎熬。


  這一切都辦完。阮瞻頭也不回的帶著包大同回到了酒吧,因為已經營業,他們直接到了樓上包大同的房間。只見萬里和小夏都呆在那裡,和他們走時是一樣的,這一去幾個小時,卻彷彿時間停頓了一般。


  四個人面面相覷,但沒有人說話,空氣中瀰漫著可怕的沉默。半晌,還是包大同率先繃不住了。


  「事情是這——」


  「我老爹去世了。」阮瞻打斷包大同,「這一次是真的。」


  「阿瞻——」萬里艱難的開口,事實上他有這種預感和準備,但此刻還是不知如何應對。


  阮瞻那蒼白得異常的臉色,那繃得僵直的身體,那駭人的平靜,無不讓人覺得他遭受了一生中最重大的打擊。這打擊不可能是他父親的去世造成的,肯定還有更深的原因。


  他一抬手,阻止了萬里再說下去,伸指畫符,似乎是要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但符只畫了一半,手就停在半空畫不下去了。他一直喜歡一個人獨處,一直習慣了躲避他人,此刻竟然覺得沒有一個可以躲避的去處,一個無光的,無人的,無聲的地方,洞穴也好,墳墓也好,只要沒有人觸碰他,讓他不至於當場崩潰。


  這個時候,道法也沒有了用處!他心裡苦笑一聲,移動了一下腳步。還是憑藉這肉身的雙腳更可靠吧!


  「不要躲起來!」一個女聲響起,同時身邊閃過一個苗條的身影,兩條纖細的手臂纏在了他的腰間,把他抱了個結結實實,「不要放在心靈!說出來!」


  他低頭看了看小夏清秀的面龐,那是他一直放在內心深處溫暖著,熱愛著,輕輕淺淺的摩挲著的,此刻想來卻突然有了一種無盡的悲哀。到明年春天,他就要死了,在他短短三十三年的生命裡,她是他唯一的火光,可是如果他的生命本身就是個劣質品,如果他所構建的內心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他是不是該讓她離開,免得把她也埋葬?!


  他掙脫了她,慢慢轉過身去,看著萬里和包大同。


  若在平時,這兩個男人也是泰山崩於前,還會談笑風生的角色,現在卻一臉不知所措。這算什麼?關心則亂?!那麼還是說了吧!反正,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記得司馬南死前和我說過什麼嗎,萬里?」他開口,嗓子乾澀,每吐出一個字都要費一番力氣。


  「他說:夜風環,陰陽極,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萬里喃喃的說,「怎麼了?」


  「今天我得到了答案。」他面無表情,黑如深潭的眼睛不再有深邃之感,顯得有些空洞。


  這件事萬里知道,小夏和包大同卻聽得一頭霧水。可是阮瞻不停頓,一字一句的說,「夜風環解答了我和司馬南的關係,他換了無數個皮囊,可他的身份是不會變的,他是我父親的師父,確切的說,是我的師祖!」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他們想過司馬南和阮瞻的各種關係,卻絕沒想到是這樣的。難怪他和阮瞻鬥法的手勢有許多相同之處,而那些不同之處,大概是因為阮瞻並沒有直接從他父親那裡學習道術,而是憑藉先天的良能和他父親留下的心法口訣自己摸索出來的,因為是無師自通的,所以加入了自己的創新吧!


  而阮瞻不理其它人的心中所想,繼續說下去,「陰陽極是一個陰陽魚形的胎記,很神奇,屬於顯性遺傳,只有在親生父子間才會傳承。我腳底下有一個,當然我的親生父親在同樣的地方也有一個。」


  說到這裡,包大同『騰』的站起來,「他是你親生的——不是說,是養父嗎?」他見過屍體的腳底,那上面確實有一個很像陰陽極的胎記,他還做為重要特徵拿手機拍下來過!


  「對,他是我親生父親,我也是剛剛知道。」阮瞻聽到自己的聲音僵硬得回答,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說著。可是真的能無動於衷嗎?為什麼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龜裂?!


  「最後一個問題就不用回答了。他沒有死,可是現在又死了!就是這樣。」他用盡最後的控制力說完這句話後,轉身走出了房門。


  如果說司馬南是阮瞻的師祖已經驚到了其它三個人,那麼阮瞻的養父其實就是他親生父親的事就是個徹底的意外,讓他們完全驚呆了。而當阮瞻孤獨的身影消失在門邊,還是小夏率先反應過來,追了出去。


  她見阮瞻手扶著牆壁,沒有目的的走在走廊中,整個人都渙散了,心疼得都扭了起來。她把他拉到她的房間,而他就任由她拉著,她按他坐在床上,他就坐在床上,卻不說一句話。


  「你說句話,別嚇我!」小夏坐在他身邊,握緊他的手,凝望著他沒有表情的臉,怕他的靈魂就這麼離體而去,「求你來點反應,我很害怕!很怕你這個樣子!」


  她真的很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6 PM
第四十六章 軟弱的權利

  
  阮瞻如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可是內心卻如沸騰的水,蒸煮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


    夜風環,陰陽極,你確定他死了嗎?


  猶記得司馬南將死之時,唇邊掛的笑容,有一絲嘲笑、一絲悲憫,一絲同情,還有一絲心疼,看得人心悸。難道他什麼都知道?知道他阮瞻的人生不過是一場笑話,一個沒有意義的騙局!


  他問了司馬南三個問題:第一,他們之間的關係;第二,他的身世;第三,他父親的離奇死亡?司馬南只回答了這三句話,再無一句解釋。當時他並不覺得司馬南在故弄玄虛,因為他認為司馬南不明說,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對於第一個回答,他立即就知道了答案。


  夜風環。


  他不知道父親是什麼門派,但是知道父親這一門派中最厲害的一種叫風刃的法術,後來他之所以先修練火手印和掌心雷就是因為風刃對靈力的要求更高,他要在解開自己封印的情況下,再提升一下實力才行。而他小時候卻並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偶爾看過一次父親使用風刃把一個很凶很厲的鬼魂打得瞬間消失,就很喜歡。可是他雖然喜歡,卻不向父親開口要求學習,因為父親總是傳遞給他這樣一個信息--他們只是兩個相守在一起的陌生人,不必太親近,他也不夠資格索取不屬於他的任何東西。當時他八歲,還沒開始被父親強行教授任何關於道術的知識。


  那一年夏天,他和萬里與街上的大孩子們打架,受了外傷。由於他瞞著傷情不報,使傷沒有及時清理而感染,最終導致高燒不退,在醫院折騰了一個多星期才撿回小命,被父親接回家中靜養。


  有一天晚上非常悶熱,他躺在不透風的房間裡,感覺難受極了,卻因為乏力無法到院子裡去乘涼。正想著要怎麼辦時,卻忽然見父親慢慢踱了進來。這讓他有些奇怪,因為他們父子倆平時很少說話,父親更是絕少進他的房間,從他被收養的那一天,他就學會了生活自理。就見父親在房間裡踱了一會兒步子,好像有什麼難以決定的事一樣。然後就坐在了他的床頭,姿勢瀟灑地向半空一抓,再揮到他的臉上。


  立即他感到了一股溫柔的涼風吹拂在他的臉上。那風由遠及近,在碰到他臉的一瞬間突然向四周擴散開來,像一個環一樣套住他的頭,然後沿身而下。


  那時他還太小,雖然已經養成了現在的個性,但畢竟孩子氣,這風讓他覺得又舒服又好玩,忍不住笑了起來,對父親說,再來一次行嗎?


  父親沒說話,但又做了一次,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做了整晚,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著,就算在夢中,也感覺那風環一遍遍吹撫著他,讓他感到又涼爽又溫柔。


  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父親也不見了蹤影,可是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夜的事情。他一向嚴厲寡言的父親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哄著他,安慰著他,還撫摸了他的頭,就像個最寵溺孩子的父親一樣。事後,他鼓起勇氣問起那種法術的細節,父親告訴他,那叫『夜風環』,是當年父親的師父,也就是他的師祖為了逗徒弟開心而自創的小法術,沒什麼用處,但是除了父親外,只有師祖才會。因為師祖答應過父親,那只是為他創造的法術,絕不會傳給別人。


  所以,當司馬南帶著一絲慈祥的神態說起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立即就知道師馬南是他的師祖。這是多麼可笑啊,無論曾經怎樣的生死相搏,他竟然打死了自己的師祖!


  而當『陰陽極』這三個自進入他的耳|,他的震驚更是無法形容!他不明白司馬南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的腳底從小就有一塊奇怪的黑色胎記,因為不疼不癢,他從未在意過,但是有一次父親無意間看到後就告訴他說,那種胎記絕無僅有,名叫陰陽極,有陰陽極的人都有強大的天生良能,並且只在親生父子間傳承,什麼時候他看到有其他人腳底有這種胎記,那個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幼年的他聽到這句話,根本不信這種說法。他固執地以為原來家裡的男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胎記,但是卻知道那個人厭惡他,把幼小的他丟到運煤車裡!他非常憎恨那對丟棄他的男女,如果不是因為離家時年紀太小,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裡的人,他甚至有過報復的念頭!


  可是今天看來,他竟然恨錯了人!那對扔了他的人不過是他的養父母,當人家發現他的奇異之處,怕他厭惡他是情有可原的,他恨了根本不該恨的人。而親生的父親卻冒充養父待在他身邊十幾年,什麼也沒有對他說,只是冰冷地對待著他!讓他在渴望愛而得不到的情況下還背負著恩情的重擔,小心翼翼的接受、顧慮重重的反抗、還對他的『恩賜』充滿感激!


  想必,父親當年『無意』告訴他的這一番話也是有意而為的吧。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作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卻不肯承認?在他還未記事的時候,是父親丟棄了他,還是把他送人了?後來他被送回來時,是有意的安排還是冥冥中的巧合?


  終於,他明白了他被那隻鬼送到父親身邊時,他眼神裡那複雜難懂的神色!他一定在當時就知道面前的小孩是誰?所以接受還是拒絕,愛還是恨,好奇還是驚喜?在那一刻,一定全部擁上過他的心頭。


  但知道又如何?為什麼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冷酷無情,一點溫暖也不給他,卻又教給他那麼多東西?是厭惡他還是害怕他?是不得已收留他,還是另有打算?就算養一條狗也會偶爾和狗嬉戲一番,會抱著他撫撫他的毛,為什麼他就能做到那麼冷漠。好像一點感情的瓜葛也不想和他產生?一點也不想和他有深刻的聯繫?他不是他最親近的,最血肉相連的人嗎?!


  那麼又為什麼給他一點溫暖的回憶,那個夏夜裡揮動的夜光環,那烙好的蛋黃草餅?還有;為什麼要告訴他陰陽極的事,是要暗示什麼嗎?


  想到這裡,阮瞻從心裡浮上一陣悲傷的冷笑來。不重要了,這是多麼可悲啊!他一向以為自己夠冷酷了,可是和自己的親生父親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至少他還有感情,知道對恩人要報答,對朋友要以心相交,對心愛地女人要愛如珍寶。可父親呢?


  親莫若父子,可是他卻能和自己的兒子如施恩和受惠的一對陌生人一樣相對了十幾年,他還能平靜地告訴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將來會有一個像死刑一樣地逢三之難。好像他的生死與他無關。


  所以那第三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父親死了也好,活著也罷都與他沒有關係。反正他是不想與自己有牽連的,反正他一直隱瞞著這天大的秘密。再說,當年父親詐死也可以瞞過他,現在他很確定父親死了,至少肉身是如此。但以前為什麼會詐死?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又是被誰所殺?魂魄去了哪裡?那個一直看不見的人是誰?這都與他無關,他不想介入!


  憤恨還是傷心,阮瞻說不清楚。他只覺得自己的生與死都是如此無聊,他還未成年時就知道自己的逢三之難了,他之所以能在明知死期的情況下平靜的活下來,就是因為當父母拋棄他時,有養父可以收留他,他覺得為了這份養育之恩,他不能自己率先放棄,還要找出養父的死因。可是現在這個理由不存在了,他的心裡突然生出一種類似兇狠的想法,真想即刻結束生命,讓上天的安排和父親的預言全部落空!根本不會有逢三之難,因為在此之前,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脖頸裡濕漉漉的,是誰在那麼傷心的哭泣?是哪裡來的溫熱從他的胸口一直傳遞到全身?


  阮瞻在生出那股絕決的厭世之心後,突然感覺有異。拉回恍惚的心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站了起來,左手握著那柄有了一條血線的晶刀,右手指著半空,似乎要踏空而去,只是腰間死死纏著兩條手臂,一個人緊緊貼在他胸前。

  
  「你要到哪裡都要帶我去,下地獄也一樣!」一個聲音含著淚意,任性地說。


  一瞬間,他清醒了過來!


  這裡是小夏的房間,他的晶刀是藏在這裡的書架上的,他的內心意識正指揮他回到老家去,在老屋中結束生命,以對抗這所有不公平的安排!


  「小夏,放開。」他疲憊地說。他是如此愛她,可是此刻連這種愛意也讓他無力承擔。


  「我不!我不!」伴隨著回答,勒在阮瞻腰間的手臂更緊了,差點讓他斷氣。


  「放開我,小夏。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要走,並且永遠不回來了!」


  「沒有。」


  「就有!你別騙我,我不傻。我也不放開,不然你一閃就不見了!我攔不住你,所以你要去哪裡就隨你去,可是你要帶上我!」小夏繼續哭,淚水灑在阮瞻的心窩上,讓他的心酸澀得喪失了憎恨的力量。


  「別哭啦,有人死了嗎?」他試圖開玩笑,「啊,是有人死了,可是死的是我的父親,被背叛的也是我,你哭什麼啊,還那麼傷心?」


  「我是在替你哭,因為你不肯示弱。」小夏略抬起頭看著阮瞻冰冷的臉。


  那張英俊的臉上雖然看似平靜,但眼神中充滿了決然和憤怒,所有的線條都繃緊著,好像要和不公平的命運決一死戰!神色中還飽含著無盡的悲傷、無奈,讓她恨不得以身相替,想替他疼,替他傷心。為什麼同樣是人,只有他的命運格外不同?為什麼他要背負別人不需要背負的東西?為什麼只有他生活得那麼艱難、那麼沒有希望?

  
  自以為了解他,可這時才知道他是如此倔強,當面臨這徹底的打擊,當他從小就構建的心靈世界一瞬間崩潰,他竟然還強迫自己挺直著腰桿,不肯在別人面前流露一點軟弱。沒有關愛的、屢被排斥的悲慘童年塑造了他孤獨、強硬、頑韌的個性,但他也許不知道,無論一個人有多強,也有軟弱的權利!


  所以,她更心疼他的倔強,他堅強外表下的脆弱!


  「替我哭?」阮瞻呢喃了一句,話語中的情緒不明。


    小夏拉下他停在半空畫符的手臂,解除他會突然消失的威脅,然後用力掰開他另一隻握得死緊的手,毫不客氣地把那有可能是寶物的晶刀拿出來,隨意扔到地上,再把他的雙臂圍上自己的肩膀。


  「現在你來抱著我。」小夏溫柔地說,「把你所有的不滿和傷心都過渡到我身上,讓我替你把這些難過的事都哭出來。」


  「小夏!」他無奈的想掙脫,可發現她死拉著他不放。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就讓我也幫你一次。」小夏淚光閃動,「我不能讓你離開我,我還有許多事要和你一起做,現在放你走,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所以,我要幫你卸掉重擔。來啊,算我求你也好,你只要放鬆,只要有一分鐘不強迫自己就好!」


  他身體僵硬,小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彎了一點身體,若有所無地壓在她的肩頭。


  她的體香和髮香,後頸中溫熱的氣息讓他心裡的冰山突然裂開了一角。他想抵抗,可是她拼命地想融化他。他猶豫著,不能確定是不是該順從她。


  試試吧,也許放鬆一下就沒那麼累了。在她面前,他還有什麼顧忌?而且,不聽她這句話,她真的不放過自己,糾纏個沒完沒了。不然,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放鬆就好了,反正,他並沒有多少時間。


  這些想法,模糊地在他心裡劃過,讓他的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了。身體的放鬆帶來了情緒的放鬆,而當他繃緊的神經放棄了抵抗,那些沒人知道的往事全部湧上了心頭,使他漸漸放棄了偽裝,抱緊了懷裡的人,把身體裡所有的負擔都向她釋放,身體上所有的重量也都掛在了她的身上。


  感覺他僵硬的身體變的柔軟,小夏咬牙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他比她高大很多,這樣好像站不住一樣的讓她支撐重量,害她差點跌倒。可是她很高興他能從剛才那種突發的情緒中慢慢解脫,很高興可以給他一點溫暖。他實在是個可憐的男人,雖然外表優雅、個性強悍,可是越強的,往往也是越弱的,她真的很高興可以幫他分擔。


  他還是沒有哭,或許早已經喪失了這個功能,不過他卻控制不住的顫抖著,而她就任他無聲的宣洩著這麼多年的孤寂、心酸和悲傷!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7 PM
第四十七章    重新站起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小夏全身痠痛。


  不知道阮瞻的內心積壓了多少痛苦,只知道他抱著她不放手,一開始是不停地顫抖,後來雖然平靜了下來,仍不肯放開,她也只好任由他擁抱著,藉這無聲的安慰來平復他內心的波瀾。


  不知何時,站累的他們躺倒在了床上,阮瞻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以四肢綑綁她,他們第一次睡在一起就是以這樣的形式渡過的,因為一夜都保持著被他圈在懷裡的姿勢不動,小夏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早上阮瞻起床時,小夏已經醒了,但為了避免尷尬,她裝著繼續熟睡。她感覺他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離開。而他走的時候,呼吸沉穩、腳步沉著,她知道他已經從意外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


  昨晚只顧得安慰他、心疼他,未做他想,早上起來,忽然又覺得這種親近的感覺似曾相識,而且花痴一樣的期望能夠與他永遠這樣相守。


  而當她在樓上磨磨蹭蹭,沉浸在兒女情長中時,三個男人已經在樓下開始了另一番對話,準備要辦正經事了。


    「你有打算沒有?」萬里試探著問。


  昨天阮瞻走出門時的神態實在駭人,他知道他受了很大的打擊,任誰在面對自己生父多年後才知道真相都不可能平靜,何況阮瞻這樣心重的人!這麼多年來,自認很有急智的他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辦,幸好小夏追了出去。


  「當然有打算。不然你以為我很喜歡跟你說話嗎?」


  雖然被阮瞻頂了一句,但是萬里很高興。他們平時說話就是這樣的,總忍不住鬥嘴,現在阮瞻又恢復了一貫和他說話的態度,證明阮瞻內心開始接受事實了。


  「你覺得伯父的事,和那兩個妖童有關嗎?」包大同問。


  萬里一驚,生怕這麼快就提起這件事會再度刺激阮瞻,想阻止包大同,但沒來得及。抬眼看了阮瞻一眼,見他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表現,這才放下心來。


  阮瞻搖搖頭,「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他沒有外傷,去世不超過兩天,但是我探測他的身體時卻感覺他不是正常--死亡,魂魄離體時生硬而決絕,這不符合常理。」他神色漠然,好像是說別人的事。但說到『死亡』兩個字時,仍然洩漏了他目前只是平靜了下來,心中的傷口卻還沒有癒合。


  包大同點點頭,「我也有同感。但有一點不知你想過沒有,他為什麼出現在那裡?而且以他的道術,那兩個妖童就算再厲害,就算聯手也不能輕易殺害他。難道還有更厲害的妖物出沒?可是,那附近沒有妖氣,他身上也沒有妖氣沾身的痕跡,那他又是因何--受害的?」


  不會又是詐死吧?可是以阮瞻和包大同目前的眼力,應該是不會看錯的,他老人家這次應該真的去世了。


  三個人沉默了一陣,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阮瞻坐了下來,打算開誠佈公的把事情講個清楚明白。事實上,這是個謎,但是舊的謎才剛剛解開,一個更大的新的謎團又出現了。


  「這件事要從頭說起。」他壓抑著又要激動的情緒,慢慢地說,「我父親去世得很突然,而且也是十分古怪的,我回家奔喪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珠是血紅的,我還出現了幻覺,看到一個人在血肉之軀上刻了符咒,送給我父親一個無形的東西。可是我看不到那個人的臉,也不知道東西是什麼。但是拿了東西後,我父親彷彿知道大限將至似的,開始做準備,然後平靜地等待著死亡來臨。所以,他的離奇去世一直是我的心結,司馬南死後,我立即回到家鄉,親手挖開了我父親的墳!」


  「奇怪的是,在我挖墳之前,我發現已經有人在我之前動過我父親的墳墓了。我不知道是什麼人搶先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那個人這麼做,只能接著挖下去。結果墳墓裡的情況果然和我預料的一樣,我父親的屍體沒了,現在看來他一開始就是詐死。而且那個在我之前的人一定是個道術高深的人,因為我一寸一寸檢查過附近的地面,包括墳墓內部,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這意味著那個人是凌空搬物的。也許凌空搬物不是很難,但距離這麼遠,搬運的還是體積較大的人類,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不留下一點痕跡是很難的。」


  「是很難。」包大同點點頭,也皺緊了眉,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隱藏著許多能人異士。


  「其實我也不是一點收獲沒有,因為我在棺材裡發現了一樣東西,是一柄水晶刀,材質純淨至極,比段錦的陰陽眼還要純,如果不用其他的東西映襯,根本不見其形。當時我的手臂割傷了,血在刀身的血槽裡形成了一條血線,經久不去。」阮瞻說著舉起左手,萬里和包大同一看,才發現他手掌上橫恆著一條長長的傷口,雖然沒有血跡,但也沒有完全癒合,「這刀有什麼用處我不知道,但我割傷的地方一直不能癒合。」


  「或者這晶刀就是那個以肉身刻符的人給你父親的東西,我覺得伯父先前的詐死行為也是個謎,不然為什麼會有幻覺?這個幻覺和晶刀也許是他故意留給你的,並且在最後讓你得到。」萬里說。


  「是凡物嗎?」包大同問。


  「表面看來,除了材質和割過的傷口不能癒合,沒有其他異常的地方。」阮瞻頓了一頓,「但是我總覺得這肯定是比血木劍、殘裂幡和破滅印更厲害的東西,只是目前我不知道它的用處,或者一切還不到時候。」


  「刀的事先放放,我們還是先說說人。」萬里插嘴,「司馬南為什麼又知道這些事情?我感覺背後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把你安排進什麼局裡一樣。」


  「不是背後什麼人,一定是『他』這樣安排的。」阮瞻低聲道。


  萬里和包大同對視一眼,知道這件隱瞞血緣的事對阮瞻傷害不小,他沒那麼容易諒解,現在能夠平靜對待已經很不錯了。他需要時間和揭開謎底才能徹底醫治心靈創傷。


  「不是我為伯父辯解,因為我也不知道這裡的底細,但是我想他當年這麼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萬里誠懇地說,「記得小時候我們遇到的那對強迫我們捉迷藏的小孩子嗎?你昏倒後是伯父救了我們,他還要我發誓不說出那件事,說要為你留下一個朋友。阿瞻,當時他的神色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是愛你的,非常愛你。不比任何一個父親愛自己的兒子要少。他這樣做,心裡一定比你還難受。」


  「我也有同感。」包大同接著說,「昨天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沒說。其實你老爹雖然才領你來過我家一次,不過他老人家自己和我老爹經常碰面。他的時空扭曲術可比你高明多了,揮手一指就可以,不像你還要劃半天的符。那時候,我最愛偷聽他們說話,我看他在你面前雖然嚴厲而冷漠,可是和我老爹談起你的時候卻慈愛得很,我親眼所見的。一說起你,他的兩眼都會發光的。」


  是嗎?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可為什麼他記憶裡的溫暖只有一次?既然他愛他,為什麼要任他在冷漠殘忍的人情事故中飽受欺凌和傷害?就算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是什麼能讓父親做到這樣的絕決?!


  「少安慰我。」他的心煩亂不堪,但他壓下心底的波動,決定先把事情集中在『正經』事來。


  「我幹麼安慰你,你一個大老爺們,難道哄哄你,你還附送香吻?」包大同貧了一句嘴,「可那是什麼安排啊?為什麼要把他安排進去?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我?是因為你特異的體質、上天的安排?還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我想,一定有很無奈的理由。世界上沒有一個父親會害自己的兒子,除非他身不由己,除非沒有其他辦法。相信我,伯父一定是善意的。」萬里又想起年幼時,在荒園裡,阮瞻的父親那溫柔如水的眼神是如何在阮瞻的身上一絲絲掠過,愛憐情不自禁的顯露出來。也許在阮瞻不知道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看著自己的兒子吧!阮瞻被蒙在鼓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對於心裡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親骨肉,卻不能相認,還要保持著冷漠與淡然的他老人家來講,一定很心痛,很不容易吧!


  當時他還摸著自己的頭說:好孩子,那就讓你記得這件事吧。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這個孩子需要個朋友,一個人太可憐了。


  「刀的事和人的事,我們先都放一下。」阮瞻迴避著問題,愛與不愛,今天對他而言已經是不能提及的事情,「我們還是先來總結一下有多少問題需要解答。」


    「似乎很多。」包大同搔搔頭。


  「是很多,但好像有一條線可以把他們串起來。」萬里也轉移開父子感情的話題道,「第一,阿瞻從小和父親骨肉分離是天災還是人禍?後來又回到父親身邊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傾向是他扔了我,而我回來又是他的安排。」


  「你不能傾向,好多事情都不像我們想的那樣,都有更深層的原因。甚至我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都可能有假。」萬里推倒阮瞻的判斷,「這件事沒到終了是不會揭開真相的,你的臆斷對伯父是不公平的!」


  阮瞻抬了抬手,表示萬里說得對,他無條件贊成。


  「那阿瞻的母親是誰?他老爹什麼時候生的他?」包大同冒出一句。


  阮瞻一窒,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懂事後的記憶全是父親,他竟然沒想過他的母親是誰?肯定不會是他五歲之前的那個母親,雖然他當時小,可也記得那只是個普通的婦女,父親那樣的人是不會愛上這樣的女人的。可是從什麼時候起,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這麼了不起了,會覺得世俗的女人配不上他!


  「那包括在第一個問題裡,不要插嘴,聽我說。不然這麼東一句西一句的就亂套了。」萬里把話題導正,「第二,作為父親,他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親骨肉這麼冷淡,但又為什麼把他的本事傾囊相授?這有什麼目的嗎?假如有,他預感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第三,阿瞻為什麼有逢三之難?」


  「第四,伯父為什麼詐死?既然詐死,又為什麼讓阿瞻產生幻覺?他是要告訴阿瞻什麼?幻覺中那個看不見臉的人是誰?後來阿瞻去挖墳時,那個先一步的人又是誰?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第五,那柄晶刀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留給阿瞻,有什麼用處?」


  「第六,司馬南怎麼會知道這些事,他和伯父是怎麼樣的師徒關係?」


  「第七,既然詐死了,為什麼一直待在墳墓裡,等司馬南透露給阿瞻信息後才離開?離開後為什麼又去溪頭店?」


  「第八,他是怎麼--去世的,是那對妖童傷害的嗎?」


  「第九,他人沒了,魂魄去了哪裡?他是了不起的人,不可能像凡人一樣。如果他的靈魂活著,那麼他算是離開了嗎?」


  「第十,也就是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一切只是個局,那麼我們每個人在局中是什麼樣的角色?這個局又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個局?」


  萬里一口氣說完,連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他們要解決的事情是如此之多。這麼多一環套一環的問題,似乎都是因為一個早在阮瞻出生時,或者更久之前就布下的局引發的。可那是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阮瞻先開口,「不要想了,先解決妖童的事。我從家鄉回來,發現父親之死的謎,本來以為那個看不清楚臉的人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於是就想,有任何靈異事件我都要插手。因為這世界上像我們這樣的人並不多,常常介入靈異事件的話,山不轉水轉,早晚會遇到,到時候就可以揭開謎底了。雖然是個笨法子,但也是唯一的法子。沒想到才插手了一件事,就得到了他的--死訊。所以我想,不是他在引導我,就是我的笨法子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就一直按這個方法辦就好了。」


  「但願那兩個妖童不是阿瞻的殺父仇人,否則有的他們倒霉的。」包大同低聲咕噥了一句,親眼見著這個飽受感情傷害的人重新站了起來,雖然內心的傷痕仍在,但是個性卻好像更強悍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8 PM
第四十八章 黑樓


   夜已經深了,天氣還是悶熱異常。白天陽光曝曬了一天,晚上天氣轉陰,厚厚的雲層好像在半空中加了個蓋子,而地面所吸收的熱氣也在此刻全部散發了出來,排放在空氣之中,讓人感覺像待在蒸籠裡一樣難受!


  這種天氣,往往預示著一場大雨將至!


  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寂靜一片,似乎連空氣也懶得流動,各家各戶都門戶緊關,人們躲在房間內吹著空調安睡著,而在城郊結合部的一棟黑樓裡,卻有幾個人不得不忍受這種惡劣天氣的煎熬。


    『啪』的一聲脆響,之後一個聲音懊惱地低聲罵道,「這死蚊子,又咬我!」


    「你的血甜。」另一個輕鬆的聲音調侃著說。


  「閉嘴!」最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做了一下總結。


  一旦沒人說話,現場就安靜了下來。


  這裡是原來呂妍住的那棟樓,因為面臨拆遷,本來就很少人居住的樓內早就沒了一點人影,加上前幾天從樓內的地下室裡搜出了那些丟了魂一樣的失蹤孩子,更使這看來怪異的樓陰森了很多。


  不知為什麼,周圍幾棟樓都拆掉了,只剩下一堆瓦礫,獨這棟樓沒有。遠遠一看,在一大片廢墟中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座黑漆漆的沒半點光線的危樓,使人感覺此地到處散發著詭異和危險的味道。


  而且人氣一絕,周圍的廢墟中不知怎麼就生出一叢一叢的雜草來,樓體外面的『爬山虎』也生長得更加蔥郁,似乎要把最後的生命全散發出來一樣,更襯得環境的荒蕪冷清。如果有人想拍『聊齋誌異』的話,根本不用再搭場景,這裡的場景完全符合。


  隨著『啪』的一聲又響起,包大同嘆了一口氣,「阿瞻,我也設結界好不好?」


  「不好。」


  「那我隱身。」包大同的聲音中都有了一絲哀求。


  這不能怪他,門窗大開,樓外的長草和垃圾滋生了大量的蚊蟲。大概有日子沒有聞到血腥味了,此刻有幾個人送上門來,蚊子們哪有不爭相走告,奮不顧身地衝進來大快朵頤的道理。


  只是,苦了包大同。他不明白為什麼有四個人躲在呂妍的家裡,三個男人在外間,小夏在裡間,蚊子卻只咬他一個。小夏被阮瞻保護在結界裡也就罷了,他們三個人可都是一樣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一樣的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難道他好欺負,還是真如萬里所說的,他的血甜?


  不,一定是他離窗子比較近的緣故!


  萬里忍不住笑了一聲,「笨蛋!蚊子又不是憑藉視覺,你隱身有什麼用,你香甜的味道還是會招它們圍攻你。」


  「那我就設一個小小的、薄薄的結界好不好?不然我們要引誘的東西還沒來,我就先掛了。」


  「得了,還指望你衝鋒陷陣呢,你設了結界會影響我們的佈局,我猜你一設結界,阿瞻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打破,我看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阿瞻,你會嗎?」包大同試探地問。


  「你試試。」清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還是別試了,忍耐吧!包大同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等他老爹再露面的時候一定要問問有沒有可以讓蚊蟲遠離的符咒,不然就要記得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要提前抹一點防蚊油。否則他真的會受不了的。


  「噓!」阮瞻發出了一聲警告。


  其他幾個人心裡一凜,接著也感覺到了什麼。在這種悶熱的天氣裡,他們窩在不通風的房間之中,一動不動都會出一身汗,可此刻卻突然感到一陣涼意,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這不是溫度變化造成的,而是有法力極其高深、陰氣相當之重的鬼妖接近。不用說,一定是他們等的那兩位,這對妖童終於如他們所願被引來了這裡,無論如何,今晚會有個了結。


  他們三個人呈三角形站在這個套間的外間,萬里站在門邊,包大同站在窗口,阮瞻站得最靠裡,臨近裡間的門邊,可儘管如此,還是阮瞻第一個感應到妖童的來臨。


  包大同由於站在窗邊,所以能清楚的看到樓外的情形,就見樓前的一片廢墟上,一團黑色的東西蹣跚前進,好像舉步維艱似的。離得近些,就能看清是一個小孩子在慢慢走近,因為個子小,那些堆積的垃圾和碎石瓦塊在他面前好像小山一樣,而他也在這些『山谷』之間若隱若現,忽高忽低著。不過,看著雖然艱難,但仔細看來,就會發現這個在世人眼中殘疾的小孩此刻卻如小猴子一樣靈活,幾秒鐘前還在很遠的地方,一眨眼就已經來到樓前。


  他抬頭看看自己原來的家的窗口,在與包大同眼神相對時,眼睛閃過一道冷電般的紅光,不過包大同卻沒有閃開,只是揚揚眉,「歡迎參觀鬼樓。」他低聲道。


  小童冷笑一下,那個表情在這麼一張可愛,嬌嫩,脆弱的小臉上出現顯得特別不協調,包大同心裡一陣不舒服,向樓下一伸手,「請進吧!」他再說。


  這麼樓上樓下的面對面,包大同運起了法力在雙眼上畫了個符咒,看到了小童的肉身四周隱約的黑氣,在他身後的上方還盤旋著一團更大的黑氣,隱隱是一個頭梳雙髻的女孩形象。這兩種黑氣並不是純黑,中間還夾雜著一絲絲的紅,彷彿一塊黑布滲出了血一樣。


  「兩個一起,男妖還在小童的身體裡,女妖沒有借肉身。」包大同簡要的說明情況。看那小男孩進入了樓口。


  『噠噠噠』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因為空曠和寂靜顯得格外清晰,單從聲音和節奏上判斷,就是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又步履不穩的沉重聲音。房間內的三個人對視一眼,均按照事前的計劃做好了準備。


  只是,這腳步聲始終不遠也不近,一直在走,卻也一直走不到,按正常的物理距離算,早應該走進房間了。可門邊的萬里守了半天,就是沒有任何東西從敞開的那扇門後出來。他明白這妖童在挑戰他的心理,讓他一直保持高度緊張,但他們卻不出現。消耗著他的體力和精力。可是妖童們並不知道,血木劍在他之手,所以他根本毫不緊張,只要略加注意即可,反正只要有靈體接近,血木劍自會發光提醒他,如果妖童以肉身情況出現,就算因為有邪力而力大無窮,但以他的體格與力量,那妖童也討不到好去。


  聲音繼續著,房間內三個人也保持著沉默,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突然改變了節奏,在停止了一會兒後,聲音輕了很多,速度也慢了下來,好像有一個小孩子躡手躡腳的向房間靠近!


  忽——


  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包大同略一閃身,那股風擦著他的身體而過,衝進了房間裡,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長了眼睛一樣對著角落裡的阮瞻吹拂了過去。


  阮瞻不開口也不動,只是伸指輕輕一彈,那本該無形無質的風就像被推得改變了方向一樣,襲到了空無一物的牆壁上,一塊牆皮立即鬆動,從牆體上脫落下來,白慘慘的牆上留下兩個橢圓形的黑色印跡,宛如兩隻眼睛盯著房間裡的三個男人。


  而在牆皮脫落的一瞬間,血木劍『嗖』的散發出美麗的紅光,一顆小小的,梳著雙髻的腦袋慢慢伸進來。


  頭的主人個子太矮,對於高大的萬里而言,只高出他的膝蓋一點,所以他握著血木劍,雙手抱胸站在門邊向下俯視。只見那頭一點點往裡伸,好像要看清房間裡每個角落的情況後才肯進來。只是,她的頭不斷前伸,卻一直也不見她的身體,脖子似皮筋一樣不斷拉長。


  見那女妖窺探的動作沒有停止的跡象,萬里放下那只握著血木劍的手臂。但是他並沒有直接斬向那伸出足有兩尺長的脖子,而是在那顆頭的前額上『啪』的輕拍一下。在血木劍挨到那顆頭的一瞬間,一個女孩『哎呀』尖叫了一聲,那條又黑又細的皮筋脖子『嗖』的縮了回去!接著,門外傳來『咚』的一聲響,似乎是重物打到了牆上。


  萬里收回血木劍,伸手從後腰處拿出一隻手電,站在門邊向漆黑的樓道照去。手電雪亮的光線在破敗的樓道內搜尋了幾秒,最後定在斜對面的一扇門上。門是鐵製的,門欄杆上栓著一條很粗的鬆緊繩,一個破舊的足球綁緊在繩子的一端。


  「是一條鬆緊繩栓著一個足球。」萬里後退一步,仍舊站在門裡道,「他在施幻術。」


  「不是幻術。」包大同低聲道,「他竟然會借物分身!要小心——」


  話還沒說完,包大同忽然感到身後有異,一轉頭,在昏黑的光線下竟然滿眼見到綠色的植物,他一愣神,認出這植物是外牆上的爬山虎。這些葡萄科垂直綠化植物不知何時伸展了進來,在他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閃電般把他五花大綁,讓他連反抗的時間和力氣也沒有,只剩下嘴可以說話了。


  「身後!」他叫了一聲。


  伴隨著他的叫聲,剛才被萬里打回去的那只借物分身的足球又彈進了房間來,它看起來還是一個小女孩頭顱的樣子,但卻不再試探,而是直衝過來,纏住萬里的雙腳。


  萬里沒有提防,只覺得腳下被什麼東西猛得一拉,當場重心失控,摔倒在地,血木劍和手電遠遠的摔到了包大同的腳下!包大同立即伸腳一踢,試圖把血木劍踢到萬里的手裡,可萬里才一伸手,足球頭卻突然加大力量,拚命把他向樓道內拉扯,他來不及搶回東西,只顧得上雙手抓住門框,不讓自己被拖走!


  而阮瞻沒辦法解救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因為這突然的攻擊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就在他想要出手救回朋友的一瞬,剛才那陣怪風在牆上打出的破損地方突然伸出兩條黑氣形成的鎖鏈,一上一下把阮瞻也綁了起來。雖然鎖鏈是無形的,可是卻比有形的籐蔓和鬆緊繩更厲害,似乎都要勒進他的肌肉裡,硬把他拉到牆壁邊,緊貼在牆上。


  這時,腳步聲又響起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出現在門口。


  「我還以為有多強呢!」他冷哼一聲,撿起手電照著自己的臉,又挨個照了照這三個人,「哎,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長那麼大個子,可是不長腦子,歲數都活在狗身上了。」他笑咪咪的說,小臉陰森極了。


  「為什麼非要霸著那肉身,你自己上陣不是更簡單嗎?」雖然被困,阮瞻的態度還是很平靜,彷彿是在和敵手對峙,而不是被綁得不能動彈。


  「我喜歡這肉身啊。」男妖說著,「他會一點點長大,沒有肉身,怎麼和裡面的女人行百年之好呢!」


  「裡面沒有女人!」包大同快嘴的回了一句。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男妖說。


  他的聲音雖然稚嫩,可是語氣傲慢,一般粗鄙,一般咬文嚼字,顯然是個自以為高雅,實則陰險低俗之人的語氣。想必是他當作陪葬品時年紀太小,後來由於先天的凶氣而蠶食了那老道後,不僅繼承了他的法術,連他的知識,思維方式,甚至對這世界的認知也一併歸為己身了。


  他說著,就慢慢向裡屋踱去,萬里連忙攔住他,「我說老大人,至少你通個名吧,我得知道是什麼人搶了我的心上人啊!」


  男妖回過頭來,對著萬里一揮手。萬里一驚,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還以為他要對自己不利,哪想到身體上沒有什麼異樣,除了一對冰冷的東西,從腿上一直延伸到他的後腦,之後懸浮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他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正是那小女孩的黑影。


  這小女孩曾經佔據張嘉琳的肉身,還想附小夏的體,此刻卻只是一團黑氣的眼。她大概一直在外面施術,此刻她的哥哥叫她進來,她雖然足不沾地,不過卻惡劣的踩過萬里的全身。


  「你這小女孩還真調皮。」萬里苦苦趴在門邊,免得那不斷加力的鬆緊繩把他徹底拖到樓道裡去,「不過這麼惡劣,沒有男人會喜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8 PM
第四十九章 破解結界


  「你找死!」女妖彷彿很暴躁,一下子就火了。她驀然轉身,才一張口,男妖卻攔住了她。


  「慢來慢來!」他的語氣老氣橫秋,「等我帶走我的人,他們就隨你處置,他們三人都困於我的借物分身,跑不了!」


  「哼!」兩聲冷哼同時響起,卻是女妖和包大同。


  男妖還沒反應,萬里又問,「還沒請教?」


  「張小華。這是我同村的妹妹張紅玉。」張小華淡淡的,似乎是對著死人說話,根本不怕洩漏底細。


  「原來只是同村同宗,並不是親兄妹。」包大同恍然大悟。


  「拖延時間是沒有用的。」張小華說著,一副不上當的樣子,邁步走向裡間。


  三個男人同時掙扎了一下,但誰也沒掙脫開,就聽裡間傳來張小華的聲音,「哈,不放心她單獨呆著,四處帶著她也就算了,竟然設了三道結界。岳小姐對你們而言果然是不可或缺啊!不錯不錯,這樣搶起來才有成功者的滋味!」


  小夏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因為那三道結界下的是嚴密的禁制,連她的聲音也無法傳出來。


  「有結界就攔得住我嗎?」張小華繼續說,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覺得到他的輕蔑。


  包大同站在窗邊,可以看到裡間的一點情況,見張小華的手掌裡現出一團藍光,不僅照亮了房間的一部分,還映得他的臉陰晴不定,讓他的小臉看來格外不懷好意,忍不住大聲道,「你欺負一個女孩子幹什麼,有本事來鬥一場法!喂喂,說你呢,張小華,離她遠點!」


  他拼命的掙扎,他臉孔上的焦急給了其他兩個男人相當不吉的暗示,於是也奮力扭動身體,試圖擺脫這種箝制。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就是不能移動分毫,阮瞻身上的無形鎖鏈越纏越緊,勒得他的白T恤上面浸出了道道血痕,而萬里則拼命把身體向房間內拖了一段,但才一鬆勁,馬上就又被拉了回去,差點連門框都抓不住了。


  包大同就更不用提,雖然以腳蹬牆,反方向用力拉扯,連牙齒也動用了,想要咬斷手臂上的一段藤蔓,但又怎麼可能呢?藤本植物可是最堅韌的東西啊!一時之間,房間內回蕩的都是男人奮力抗爭時的粗喘聲。


  「手下敗將!」張紅玉飄著不動,冷哼了一聲。


  「你們是偷襲,不算!」包大同邊繼續和植物『鬥爭』,邊觀察裡間的情況。


  就見張小華舉著手中幽藍色的冥火火花湊進了小夏身邊一米之內,猶豫著從哪裡下手來打破這看不見的結界,卻遲遲沒有決定!


  而在這種光線下,小夏的模樣也清晰了起來。


  她穿著黑色吊帶背心和短褲。身體裸露的部分畫滿了紅色符咒,被張小華手裡的藍色火光襯得她細緻的皮膚白得不正常,咒文又如血一樣猙獰,顯得她不似平日的活潑可愛,有點像個神秘的巫女。地上平鋪著一塊黃稠,她就安安穩穩坐在上面,懷裡抱著一個黑漆木盒,在她的身體四周擺放著八塊晶瑩的玉牌。


  但她卻低著頭,一眼也不看張小華。


  張小華看到小夏的樣子,似乎也有些意外。這是什麼路數?她為什麼不看他?不敢看,還是另有陰謀?難道是外邊的三個男人設下了什麼陷阱,以她做誘餌嗎?他們費盡心思引他到這裡來決一死戰,不可能不做防備吧?


  可是,又不像!如果她是誘餌,應該比較容易接近才行,如果魚吞不到餌,誘餌也就不能發揮作用了。但現在她身外包裹著三道結界,而且都十分難以破解,顯然是為了要隔開他對她的接近,是為了保護她而設。


  另外,別人看結界是無形的,可在他眼裡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三道結界每一道都設計巧妙,顯然花費了相當的心思與功力。假如只為誘敵的話,這也太不划算了。他們合在一起的實力都不如他一個人,何況他還有紅玉這個幫手,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那麼他們應該保存實力才對,又哪來的精力設這麼難以破解的結界!要知道兩方對戰,弱的一方如果不投機取巧,以逸代勞,那根本是自取滅亡!


  除非,他們不是以她為誘餌,只是想保護她!那是可能的,雖然那間酒吧裡有個極好的防護陣法,後來又被修補得毫無破綻,但畢竟還是能讓『人』有機可乘。他們大概了解這一點,所以還是把她置於他們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才覺得安心吧。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三個男人和岳小夏的感情那麼好,尤其那個姓阮的,簡直拿她當心肝寶貝一樣,怎麼捨得她出事。一定是拼得自己大損功力,也要設計保護她的結界。


  還真是紅顏禍水啊!他冷哼一聲,又靠近了結界一點。


  第一層看似平平無奇,但卻是異常堅固的,堅固到如果要破解這個結界,就要用上他的一成功力,還要再用一層功力護體,以防結界上的力量反噬;第二層,隱隱泛著一絲紅光,顯然是以血氣加持的結界,如果他沒猜錯,這第一層結界是那個姓阮的和姓包的合力設成,第二層結界就是阮瞻自己設下的,因為第二層結界以微不可見的速度在旋轉著,這樣的話,只有一道力道才能做到,兩個人的力道總會有反差,不可能轉得那麼均勻、那麼不動聲色。


  很有心機嘛!張小華暗讚一句。


  他要破解第一道結界,就必須要運功護體,免得被結界破碎的力量傷到自己的元神。可是假如他沒有看仔細,沒有發現第二層旋轉結界強大的吸附能力,那麼當他破解第一道結界時,他運出的功力一個拿捏不好,就等於推到了第二個結界上,這樣他不僅保護不了他的元神,還可能被吸走。就算他功力深厚,保住了元神,也會損失相當的力量,到時候不僅第三個結界破解不了,再鬥法時的實力也會大打折扣。


  可惜,阮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現在讓他發現了阮瞻的心機,那麼只要他在自己元神外加上一層保護。並且在破解第一道結界候,立即運足功力把第二層結界向反方向撥動,那麼破解第二道結界就會輕而易舉,不損失自身力量,還可以把那反噬力量為他所用。


    至於第三道結界,隱有金光,不過卻是純防守結界,沒有攻擊性。防護的力量是來自岳小夏身邊的八塊古怪的玉牌。這八塊玉牌組成了八卦形,顯然也是個什麼寶物,所以才能成就第三層結界吧。依他對阮瞻和包大同的道術了解,他們的實力也就如此了。第三層結界肯定只是憑藉物品,絕不可能是以功力而設,否則他們現在沒有那麼大的力量掙扎!


  道界寶貝,他不怕!他在地下被埋了三百年,什麼道界寶物沒有見過?!那個該殺千刀的老賊死的時候陪葬了無數道界寶貝,想要保住靈識不滅。然後在地下返生、修煉,豈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存魂返生的計畫功虧一簀,結果給自己和紅玉做了點心,那些寶貝也無不被煉化,化成了他們強橫的功力。


  當然,阮瞻的血木劍和殘裂幡確實很厲害,讓他不能大意。也虧了紅玉以前追擊過萬里和岳小夏,這才洩漏了寶貝的底,否則他還真會措手不及呢!


  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吧!他們探他的底,不斷騷擾他,他還不是一樣探到了他們的底細?從另一方面講,這是老天對他的補償,誰讓老天縱容惡人,把他才活了五年的生命活活拿走。他雖然死過一次,卻要用其他形式活回來!


  那麼,就這樣吧!他強行打破第一道結界,然後盡全力,並且借反噬力破解第二道結界,至於第三道就太簡單了,他只要把魂魄縮回到身體裡,讓這個小肉身來拿開寶物就可以了。那玉牌能夠防住魂魄,可防不住真正的人。


  血木劍也是一樣!那是他無法煉化的,但是他可以毀了它,以免有人用這靈體的大敵來威脅他!


  想到這裡,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小童的肉身比較矮小,但因為小夏是坐在地上的,所以他的手剛好可以搆到她的頭頂。


  手中幽藍、冰冷的冥火燃燒著,湊近些,都能看到小夏在微微發抖,這更堅定了他的判斷--她不是誘餌,而是被保護的寶貝。


  「別怕。」他以小童的聲音說著,舉起手在小夏的身體外側劃圈,探測著哪裡是結界最薄弱的地方,完全不理外邊那三個男人因為奮力掙扎而製造出的巨大聲響。


  那些對付他們的東西是他的借物分身,怎麼能輕易掙脫,真是白痴!


  「你這個軟蛋!快離她遠一點!」包大同叫得都已經聲嘶力竭了,一邊用力拉扯,一邊對著門的方向又踢又蹬,已經沒有了理智。


  「小夏,別怕他!他是紙老虎,堅持一會兒!」萬里不愧是『健人』,在那麼強大的拉力下,竟然已經坐回到房間裡,只不過這也讓他費盡了力氣,只能倚在牆壁處,靠牆體的力量抵抗拉力,空下的兩隻手既搆不到血木劍,也無力扯斷鬆緊繩。


  剛才包大同太心急了,其實他不亂踢那一腳會更有勝機。如果血木劍現在在他腳邊,至少他可以用來逼迫紅玉,更可能在他運用法力破界時襲擊他,這樣他想破界就不那麼簡單了。現在這寶貝劍因為有靈體在附近而散發著可怕的紅光,可是劍卻在房間中心,紅玉固然不敢靠近,那三個男人也都搆不到!


  天意啊!果然是天意!


  一句咒語突然闖入了他的耳邊,讓他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細聽!他吞食了老道的魂魄,而那老道在道術上的學識還是很淵博的,所以他聽了一下就知道那是強行讓自己魂魄離體的咒語,不由得一驚。


  這是幹什麼?他不過是想把自己看中的人帶走當童養媳,又不是要殺了她、強姦她!他可是一直修煉童子身哪,否則哪來這麼高的法力?他想娶她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呆在他身邊,做一個像母親,又不是母親的陪伴者!為什麼那三個男人那麼激動,似乎要和他拼命,難道有什麼秘密嗎?還是那個姓阮的真的不能失去岳小夏?!


  強行魂魄離體?那是很危險的,假如回不去了,那就非死不可了!


  「紅玉!」他叫了一聲。


  他們在一起三百年了,早已經心靈相通,他想讓紅玉趁阮瞻魂魄離體的瞬間打散他的元神,那時候的阮瞻最脆弱,相信紅玉一定能辦得到!


  可他的話音才落,包大同的唸咒聲又響起,也是離魂咒!他感到紅玉明顯猶豫了一下。誠然,紅玉可以在此時襲擊阮瞻,但如果包大同在她身後襲擊她,她也可能魂飛魄散。


  不管了!他要打破這個結界!不然不知道阮瞻又會想出什麼招數!從來沒有人和他搶東西,所以對岳小夏,他志在必得!


  好了,這裡!這裡是最薄弱的地方!張小華心裡一喜,再顧不得外界事物,運起功力滲入到第一層結界的無形氣壁中,在感覺到擠壓之力後,猛得向外一分!


  卡嚓--


  就像玻璃破碎時的響聲,第一道結界迅速消失,而那阻擋之力一失,立即有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像有一個空氣的漩渦一樣,吸得他的頭髮和衣服都動了起來。


  完全和他想的一樣!


  張小華得意的一笑,不理會萬里大呼小叫著,要阮瞻和包大同快點魂魄離體的紛亂,立即靜下心來護住自己的元神,同時把結界破碎時產生的反噬力和自己除了保護元神的一成法力外的所有力量,對著那層血禁結界,朝著相反方向推了過去!


  借力打力,果然輕鬆,一揮手之下,就聽到了『嗡嗡』的怪聲,好像一群蜜蜂在耳邊飛一樣,而外間卻突然寂靜了下來。


  是阮瞻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了吧!那麼等他打開第三道結界就會把岳小夏帶走,這裡就交給紅玉了。紅玉對那老道的恨,比他強烈很多,如果由她解決包大同,她一定很開心。最近她一直發脾氣,事事和他擰著幹,但願報仇雪恨的快感可以讓她開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9 PM
第五十章  改良過的陣法


  『嗡嗡』聲停止,證明第二道結界已破,第三道金光結界也慢慢顯露了出來。


  張小華有些興奮,可讓他奇怪的是,小夏卻在此刻突然抬起頭來對著他笑了笑。那笑容還是如他第一次見到的那樣,充滿了母性的溫柔,但細細看來又有一點不同,其中竟包含了一點憐憫和憎惡。而同時,外間也傳來包大同爽朗的笑聲!


  這是怎麼回事?集中在小夏身上的精神一分散,他就感覺到紅玉的不知所措,兩個男人都要魂魄離體,她不知道要顧及哪一邊,還是乾脆不管!可是結界已破,還有什麼擔心的?但是包大同笑什麼?


  再回頭看小夏,只見她還是坐著不動,但是罩在她身外的第三層結界卻鼓蕩出一股力量向外膨脹。只是這膨脹不具備攻擊性,非常柔和,帶點旋轉,接著眼前的場景忽然搖晃了起來!


  這樓要塌了!這是張小華第一個意識。


  不行,樓塌了要砸壞了小童的肉身的,而他不想放棄這個他最喜歡的容器!這是他的第二個意識。而他的第三個意識是混沌而意外的,因為他計畫迅速離開,可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讓他不禁閉上了雙眼,而再睜眼時,周圍的場景已經完全改變了!


  這裡已經不再是樓內,而是樓後的一片坑漥不平的地面,周圍是淒離的長草和四散的碎石。天空,還是一樣低低的壓著,空氣中也沒有一絲風,可這畢竟是室外,混雜著垃圾臭味的空氣還算流通,光線也比樓內明亮一些。


  不過,以他這樣的能力,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也能看清百米外的一隻蚊子,光線和空氣於他都沒有意義。他只是注意到不僅場景換了,那幾個人也不再是一秒鐘前被困的狀態。包括小夏在內,四個人站住了四個方位,雖然位置不規則,但是巧妙的把他和紅玉圍在其中。地上,那些看來無緒的碎石下竟然壓著符咒,清楚的呈現出陣法的排列來,而包大同站的位置有一塊方方正正的水泥垛子,好像一張法案的樣子。


  他和紅玉是從樓前來的,沒有意是他們會在樓後作手腳,但是就算他注意到了,他們也會想辦法隱藏吧。他就說,這姓阮的沒那麼好對付,還是他大意了!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乙劫,証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霞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眾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砌,五熙滕滕。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就在張小華懊惱不已的時候,包大同大聲唸起了咒語,一邊唸一邊從水泥垛子後拿出一只香爐,焚上了一爐香。


  那香火奇特,香頭的火光雖小,但在黑夜中看來紅中帶金,呈正陽之態,香的氣味也非尋常。隨著包大同催動掌風,那飄過來的香氣,竟然讓張小華有一瞬間站立不穩。


  張小華急忙打起精神,他知道那香是絕佳的驅邪香,取的是天地間至純之物特製而成,對附體之物最具效果,這是他也就罷了,換做是其他靈體附在人身之上,聞到這香就要從人身上退出,再也待不住了!


  小夏身上第三道結界的隱隱金光、驅邪香火頭上的紅中帶金、地下符咒的排列、他們四個人所站之位、還有包大同所唸的金光神咒,都讓張小華不禁吐了四個字:「金光大陣!」


  「還滿有見識的嘛!」包大同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看來你們吃的老道很有營養,連我道中正宗的金光大陣也知道!」


  見落入了陷阱,雖然並不怕,但是卻在第一回合落敗,讓張小華非常生氣,冷哼一聲道,「能耐我何?」


  「咱們能不說文言文嗎?」萬里插嘴,「剛才陪你演那場戲,很累啊!現在還要耗費腦力,在這種天氣裡,不應該過度消耗的。」


  「是啊,我現在才明白,有的台灣演員一演戲就聲嘶力竭的,這種『獅子吼』功確實不容易。演戲,還要演的逼真,體力也很重要。」包大同平時雖然和萬里鬥嘴,但此刻卻一搭一唱的配合默契。


  阮瞻不說話,只提防著張紅玉的異動。同時分出心神觀察還坐在那裡的小夏。他知道萬里是有意而為的,一方面要激怒張小華,另一方面是要爭取時間休息一下。雖然他的計策讓他們節省了靈力和法力,但剛才自己和自己較了半天勁,確實很累。


  這一次兵行險著,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方的實力,他和張紅玉硬碰硬的話還可以勉強對抗,遇到法力更強橫的張小華,肯定是沒有勝算的。不過好在人類是有智慧的生物,從遠古時期的狩獵行動開始,人類就懂得布下陷阱,而從道學角度來講,那些奇門遁甲的陣法更是對人類神奇的貢獻。另外,自從他介入靈異事件,每一次都打得分外艱難,但也正是這種逆境,使他成長迅速,實戰經驗也非常豐富。現在再結合他最近精心研究的陣法來,肯定能收拾得了這兩個妖童。


  問題是布下陣法的時間、地點、方式,以及最重要的,布下什麼陣?


  對布陣時間的選擇上,他在接受了親生父親背叛他的事實後,就決定儘快解決妖童的事情。首先,再拖下去恐怕會途中生變,萬一妖童選擇藏匿起來,這件事就會成為消耗戰,敵暗我明,這種情況是對他們最不利的;其次,他想知道父親這一次的死和這對妖童是否有關,不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或者說他的屍體會出現在溪頭店;最後,他要趁張紅玉沒有恢復的時候正面作戰。


  張紅玉附入張嘉琳的身體在醫院和他打過照面,那一次,張紅玉輕敵,而他急著救小小夏,所以雙方只是大概探了一下對方的底,本身都沒有受傷。可當他解除包大同身上的自損時,張紅玉極不甘心,想盡了辦法化作黑氣,浸入他和包大同的體內,妄圖一舉殺死他們兩個。當時他感到了那黑氣中有極深的怨氣,雖然已經證明包大同既不是那老道轉世,又沒招惹過他們,但那種憎恨可是真真切切的。張紅玉大概以為他在為包大同療傷時不會防備,豈不知他早料到她會來搗亂,所以沒讓她討到一點便宜,還利用她出手的時辰和地點的不對重傷了她。


      也幸好之前傷過她,否則小夏在商場遭到綁架時,也不會成功的逃脫,其中固然有小夏修習了五行禁法和包大同在她手機裡錄下了帶有靈力的咒語的緣故,還因為張紅玉有傷未癒。


      小夏雖然八字輕,但是有佛緣,是天生的福將,什麼事有她一攪和總會使局勢出現微妙的變化。她逃跑時使用了五行禁法,張紅玉明顯沒有預料,再加上張子新的突然出現,才讓她傷上加傷,這也成為了今天他們想要取勝的一個條件。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不可忽略,張紅玉抓走那麼多小孩,張小華並沒有參與,而她綁架小夏、自己受傷似乎也沒有告訴張小華,否則她不可能恢復得那麼慢。剛才張小華在破解結界的時候,他看到她在焦急或氣憤時,三魂七魄有有一絲散相,可見她的傷不僅沒有好,反而在惡化。


      對於布陣的地點,他選擇了呂妍家的舊址。張小華和張紅玉曾經附在小童的體內住過這裡,在他們熟悉的地方鬥法,他們會覺得那是自己的地盤,會不由自主的輕敵。而這裡是城郊結合部,附近不是立交橋,就是沒開發的土地,這片地區也已經拆遷,卻不知什麼原因拆了一半又停工了,前幾天又出了從這裡解救出被拐賣小孩的事件,所以除了警方調查過這裡一陣子後,就再也沒有人煙了。他們是有秘密的人和不能見光的鬼,在杳無人煙的地方做了斷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當然,還因為這裡有一個特殊的通道。


  至於布陣的方式,則是他詳細的考慮過一陣子才做的決定,也是這一招險棋的關鍵所在。布陣是需要相當的靈力和法力的,之前他給包大同解除自損時受了一些傷,同張紅玉一樣,他沒有時間得到恢復。後來,又因為父親的事,急用了兩次時空扭曲術,還是帶著包大同一起,耗費了本就打了折扣的力量。


  他算來算去,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強行布下並啟動可以誅殺這一對妖童的陣法,必定會耗盡靈力,那麼就算布好了陣,他也沒有能力去守陣了。最後,他決定採用誘敵之策。


  張小華就像當初的趙江,愛這個字他們不配擁有,可是他們都對一個女人有強烈的執念,趙江是對娜娜,張小華是對小夏。所以,小夏出現在哪裡,張小華就一定會出現。於是他和包大同合力製造了兩層結界,算準他一定會去破解,也算準他會看出他們表面做的文章,更算準他會強行突破第一層,然後借力打力破解第二層。


  而實際上,真正借力打力的是他們。第二層結界實際上並不是防護型結界,也不是要吸走張小華的元神,而是啟動金光大陣和時空扭曲的開關。只要張小華『破解』了這一層結界,時空就會按照他事前設計的扭曲到樓後來,金光大陣也會同時開啟。這個陣法是當年捕捉段錦母子的,後來經過了包大叔的改良,啟動陣法時雖然更加費力,但是一但啟動,被困在裡面的妖物不費番力氣是出不來的。


  計策雖然設計得好,但實施起來還有一定的難度。首先金光大陣不能被提前發現,所以他才把布陣之地放在樓後,要在第二層結界破解時,藉張小華之力把時空扭轉到此處。然後他們要讓張小華覺得他們不堪一擊。


  其實,他事先就知道張小華和張紅玉會借物分身,早在醫院和張紅玉初見時她就一分為二,主體在停屍房外阻攔他,分身藉停屍櫃上一個脫落的梢釘成形。所以他事先猜測他們一上來必定會藉黑樓附近隨處可見的雜物來施展分身術。


  但是這對妖童真正施展分身術時還是嚇了他一跳,沒想過他們的分身會那麼詭異的出現。當張小華進入裡面的房間破解結界,他們在外面演出的那場戲也不都是假的,至少那番掙扎不是。只不過血木劍他不會那麼輕易丟開,他手裡一直握著一張符咒,只要事情出了意外,他就可以控制血木劍擊打任何一個部位。三個人中有一個獲得了自由,並有血木劍在手,還會怕小小的分身嗎?他們有三百年的法力,但分身還不能如本體一樣會攻擊和躲避!


  但想想,這招還是很險的,不過現在看來這非常值得,他們布結界只費了布陣的一半靈力和法力,而張小華上當後不僅替他們啟動了陣法,還使他自己的心理受挫、力量受損。這樣,雙方的力量對比就平衡了不少,他們取勝的機會也大了。


  想起包大同和萬里為了怕張小華懷疑結界,繼而看出破綻,兩個人賣力演戲,裝得那麼焦急,在一邊大喊大叫,從心理上催促張小華中計,阮瞻在這種緊張的局勢下竟然想笑。


  「你那麼瞪著我幹什麼?」包大同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阮瞻循聲望去,見張紅玉那張模糊的黑臉上,一對白慘慘的眼珠直盯著包大同,充滿了恨意,「你要殺死我,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恨我啊!」


  包大同還在拖延時間,讓陣法的各個環節完全落位,他們也好恢復一下體力,至於這對妖童損失的法力可不是這麼短時間可以恢復的。


  「你像他!」張紅玉在沉默半響後,突然尖叫一聲,嚇了在場的所有人一跳。


  「我--像他?」包大同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臉訝意,「像誰?那個--讓你陪葬的老道?就為了這個原因?厚,還真是奇怪了。我想破了腦袋,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你們,哪想到你們是竟然因為我長得像那個無恥之徒而追殺我!」


  張紅玉冷哼一聲,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尋找破陣的方法。


  「這是典型的偏執性人格。」萬里總結。


  語畢,大家都不說話了,氣氛一下緊張了起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39 PM
第五十一章 借力打力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路過這個地方,如果光線夠亮,就會看到一個奇怪的場景,奇怪到會以為這不是現實,而是有一個劇組在這裡拍電影。


  四個大人,兩個小孩站在這片既沒有燈火也沒有人煙的廢磚石堆裡對峙著,每個人都神情嚴肅,好像誰先動誰就輸了。按理說大人圍攻是一件很無恥的事,可是此刻,這兩個小孩子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中間的小女孩腳不沾地,身姿飄蕩,看不清五官的、熏黑的臉上,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對面一個笑嘻嘻的年輕男人。而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個小男孩負手站立,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眼珠卻轉來轉去,似乎在打什麼主意,顯得格外老成狡猾。


  嘻嘻--


  突然有人笑了一聲,因為長久的靜默,這笑聲顯得格外突兀和陰森,像一柄手術刀劃開皮膚一樣,雖然輕巧,卻帶來鮮血立現的後果!


  不知道是誰笑的,幾歲的小孩子的聲音聽來都差不多,不過先動的卻是張紅玉。她好似終於按捺不住了一般,倏地躍起,伸出小小的手掌,彎成尖利的爪子,向包大同劈頭蓋臉的抓了過來。


  「哇,跳的好高!」這個時候包大同仍然貧嘴貧舌。但嘴裡雖然廢著話,身體卻沒有閒著,雙手極快的結了個手印向上一架,就聽到『啪』的一聲,張紅玉輕巧的向後翻了個筋斗,像一片黑雲一樣落回了原地。而包大同雖然踉蹌了一下,卻也沒有離開自己守的位置。


      這一下硬碰硬的對了一招,結果是平手之局,但考慮到張紅玉之前受傷未癒,可以說包大同落了點上風。這結果讓他明白了,阮瞻的判斷是沒錯的--如果不動用陣法,如果不合理分配他們每一個人的力量,他們是贏不了的。但也正因為阮瞻判斷正確,使他更有信心打敗這兩個禍亂人間的東西。


  「厲害!」包大同由衷地又廢話一句,同時把手向後腰處一伸,把血木劍抽了出來,「有本事你再來試試這個!」他一臉興奮地說。


  這可是血木劍啊!道界的至寶,平時連摸一下,阮瞻都捨不得,可今天他卻能用它來斬妖除魔,怎麼能不興奮?


  這要拜金光大陣所賜,因為在這個陣中,他是負責守住『死』門的。守這一位置的人,防守不是最重要的,不斷地以木劍和符咒做法,維持陣內的殺氣才是首要任務。而在作法的過程中,劍和符咒的威力越大,陣裡的殺氣也就最厲害,放眼看看,還有什麼劍比血木劍更利害!所以血木劍被分配給他做武器,他有此劍在手,又能持劍做法,又能仗劍退敵,真是一舉兩得!


  「紅玉,誰讓你輕舉妄動的。」張小華一抬手,阻止了欲再度躍起攻擊的紅玉,並再一次環顧四週,確定他的觀察沒有錯。

  
  從他自老道那傳承來的知識來看,金光大陣是由金光神咒演化而來的,金光神咒可是道界最常用的咒語之一,剛剛包大同唸的就是。可是同樣的咒語,法力不同的人唸出來效果也是不同的,包大同唸的雖然有些水平,但還不算太厲害,可是這陣法顯然改良過了,讓它的威力加了倍。


  最奇怪的就是這四個人的站位。


    包大同守『死』門,阮瞻守『生』門,這在他的預料之中。因為包大同道法正宗,由他催動陣中的殺氣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而『生』門是陣中人要逃生必須攻擊的一個位置,所以由法力和靈力都很強大的阮瞻來把守,也可以理解。


  只是,守『陰』位和『陽』位的人選讓他有些意外。


  萬里的陽氣極旺,是那種天生鬼神不侵的人,有幾次萬里來他家,他都要適當躲避他才行,否則身體就很不舒服。按理說他應該來守『陽』位,以他先天的陽氣一鎮,這陣說不上牢不可破,但起碼是很難破解的。可沒想到他站在『陰』位上,這樣的話,陰陽相衝,互相抵銷,對這陣有害無益!


  另外,守『陽』位的竟然是小夏!


  女人本來就是陰體,何況她的八字還超輕,體質也屬陰,讓她去守『陽』位,她哪裡鎮守得住?不過,她身上畫滿了符咒,或者就是幫她提升陽氣之用的。只是這樣也有點本末倒置的行為,放著天生陽氣旺盛的萬里不用,卻費事來提升小夏的陽氣,簡直多此一舉。


  但是,他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第一回合,他小看了阮瞻,結果被阮瞻利用,用自己的功力幫他們啟動了陣法,這不只是損失了靈力和法力的問題,而是讓他極為惱火。那麼這一次,阮瞻又是耍什麼花招?


  難道阮瞻可以逆陣?這個陣是反向的,裡面又夾雜了什麼陰謀詭計?可是這可能嗎?逆陣,那需要很強大的靈力作基礎。或者,這個陣表面上是金光大陣,實際上是其他陣法,就像剛才,表面看是防守結界,實際上是啟動陣法的開關!


  阮瞻弄糊塗了他,這是因為他一開始就太輕敵了,一腳就踏入了阮瞻設計的機關,可是進來容易,想出去也就難了!但儘管如此,他還是要出去!


  想到這裡,張小華把心一橫,心裡默念幾句,同時藉那驅邪香之力用力一擠,騰地移出了魂魄。小童的肉身他雖然喜歡,可是附在這副肉身會影響他法力的發揮,力量過大還會傷害這皮囊,不如力戰一番,然後再回到這身體裡就是了!


  張小華做了這番決定只是幾秒鐘的事,在旁人眼裡看來,只見小童的身體慢慢軟倒,而在他的頭頂靈台有一縷黑氣竄了出來。在半空中迅速凝結成一個小小的身影。夜很黑,黑氣也黑,但他們都用符咒加持過眼力,所以仍然看得清楚。


  張紅玉叫張小華哥哥,可他的身影比她還小,但是卻穩當許多,雖然也是腳不沾地,面目模糊,可卻身形沉重,頭角猙獰,不像張紅玉那樣只是個輕飄飄的影子。


  包大同暗讚了一下張小華強大的實力,精神為之一緊,把自身的力量也全部提升到最高,同時瞄了阮瞻一眼。但見阮瞻神色清冷,眼神似乎都沒落在張小華身上,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怪不得他老爹總說他雖然法術修煉的不錯,但氣度總是不佳,他一直不服氣,但今天一對比,他才知道他老爹不是為了打壓他玩的,事實確實如此。


  撲--


  就像是氣銲槍噴出火苗時發出的聲音,張小華左手的掌心突然平空出現了一團火焰,火焰有網球大小,看來毫無熱力,冰冷的燒著,正是冥火。


    張小華把手舉到身前,就見那冥火迅速變大,眨眼就長大到籃球大小。外圈的白光炙亮得刺目,冥火所形成的光芒終於照亮的他的臉!


  他笑著,僵硬、純真的笑著,好像一個笑容保持了幾百年,但在此時此刻卻透露著無比惡意;他膚色青白,不過這青色是那種極暗的青,就好像白色後面隱隱滲出黑色來。此外,他的臉上還有不規則的淡紫色斑點,正是因水銀中毒而死的人特有的、俗稱的水銀斑。


  這一刻,張小華顯露了真身,是他死時所具有的外表!


  「他要攻過來啦!」包大同叫了一聲,提醒別人,也是提醒自己注意。阮瞻和萬里立即打起精神,凝視備戰,只有小夏,還是盤膝坐在地上,不動也不說話。


  無聲無息的,那冥火從張小華手中疾飛而去,對著萬里就打了過去。萬里早有準備,左手一直按在斜跨在腰側的腰包中,右手舉著一柄畫滿了符咒的桃木劍,見張小華先攻的是自己的陽位,右手前擋,左手把腰包中的東西扔在了自己面前約一米處的地上,同時拋下一枚符咒,而他左側不遠的阮瞻也向地上的東西伸手一指。


  『叮』的一聲,阮瞻手指上的勁氣打到了那個東西上,發出了金屬的碰撞聲,配合著驟然變得明亮的符咒,萬里的面前豎起了一面半人多高的暗紅色金屬旗子,而就在同時,冥火已經到了!


  可是,就在冥火距殘裂幡還有零點零一米的時候,它突然轉向了,藉著殘裂幡上巨大的反彈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包大同兜頭而下!


  包大同本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未動的張紅玉和應敵的萬里身上,這一下變故太過迅速,慌忙中舉劍直刺冥火中心口中念著,「傾盡三江,浪滔天,困!」


  以水克火,五行之道!他這一劍,搭配著五行禁法,應該是可以對付的,可這冥火來得太急、力量也太大,他只覺得冥火窒了一窒,力量稍減,但來勢未變,仍然向他的面門打來!電光火石間,他急中生智的一矮身,當冥火正好在他頭上時,左掌運上靈力向上猛托。


  水之靈力對冥火,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他頭頂的半空『突』地冒起一股白煙,好似有很多水汽被瞬間蒸發一樣,縱然水汽消失,冥火也失了準頭。


  可沒想到的是,一般的冥火在失去準星後會熄滅,可張小華的冥火卻沒有熄滅,反而更亮了,像一盞孔明燈一樣漂浮在半空之中,張小華伸手虛空一抓,冥火又回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而在張小華攻擊的同時,張紅玉也突然動了起來。如果說張小華是虛攻萬里,實攻包大同,那麼張紅玉沒那麼多花招,而是直接撲向她選擇好的敵人--小夏。


  她像一張黑色風箏一樣『忽』地飄起,四肢大大的張開,纏繞在身上的黑氣如同一件大衣一樣包裹著她小小的身體,使她宛如一隻飛翔在夜空中的黑蝙蝠飄然至小夏的面前,張開那張烏紫的小嘴,噴出一團腥臭的屍氣!


  小夏還是不動,如雕像一般沉默,低著頭,雙手抱緊那只黑漆木盒,似乎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而就在屍氣籠罩在她臉上的一剎那,她身體右側襲來一陣微風,不僅把屍氣反捲到了張紅玉身上,那風還在靠近張紅玉的身邊驀然盪開,從各個方向襲擊而下!


  張紅玉似乎早有準備,急收四肢,身體變成了薄薄的一片,躲過這一輪絞殺,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笑,不是因為成功的避開了阮瞻的風刃,而是因為知道哥哥在阮瞻動手的一瞬間已經趁虛而入了!


  他們一起被關在地下三百年了,又因為修習了同樣的法術,分食了同樣的靈魂,早已經心靈相通。阮瞻他們會借力打力,消耗哥哥的靈力和法力啟動了金光大陣,使他們一開始就陷入了被動,那他們就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佯攻萬里,然後利用殘裂幡的推擋和反彈之力去實攻包大同,而她就同時攻擊小夏。


  阮瞻大概不會知道,他的法寶每一件至少有五百年的歷史了,所以那學識淵博的老鬼對此也熟識於心,他甚至可以在他活著時一直四處尋找,死時還在為沒有這樣的法寶陪葬而遺憾。可作為真正陪葬品的他們,藉那老鬼的力也獲得了無數的知識,所以從見到這兩件寶貝的第一天就明白這法寶的威力。


  血木劍--道界異寶,以邪制邪,是最具殺氣的東西,除了主人的魂魄,其他不具備實形的東西都在它的威脅之下,閃避、取巧還可以,如果硬碰硬,都逃脫不了灰飛湮滅的結局!或許阮瞻本身的殺性不大,所以劍的凶性弱化了許多,但儘管如此,也沒有魂魄敢於直接面對它。


  殘裂幡--如果運用得當,可以收一切魂魄,幡內還可以啟動炙術,能讓收入其中的靈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僅如此,這幡還能把攻擊其上的力量抵擋並反彈回去,是絕佳的防衛武器。


  對於肉體凡胎、並且沒有刻苦修煉的阮瞻而言,雖然他的天生良能非常厲害,可更讓他們怕的,卻是這兩件法寶。上次她在追擊萬里和岳小夏時就已經見識過了,這寶貝在沒有能力的兩人手中尚且逼得她無法靠近,在阮瞻的手裡更是可怕!


  可是,物畢竟是死的,如果人使用不當,那麼寶貝也不過是廢物。所以哥哥在失了先機的情況下,利用殘裂幡來攻擊包大同,而讓她同時攻擊岳小夏。哥哥是捨不得這個女人的,但卻算準了在包大同手忙腳亂、無法顧及,而萬里太遠的情況下,阮瞻不會放任岳小夏被攻擊而不管,而這個女人是無力自保的,她出現在這裡,只是在布陣時人數不夠而已。


  而當阮瞻來搭救這個女人,哥哥就會趁機攻擊他的軟肋,阮瞻一除,只剩下個包大同,他們也就沒什麼本錢了!,哼,別說是金光大陣,就算是萬道金光巨陣,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0 PM
第五十二章 第三員殺將


    在張紅玉心中得意阮瞻即將中計時,張小華果然把手中的冥火向阮瞻打了過去。剛才他打萬里時只是伸手一揮,然後藉殘裂幡之力攻擊了包大同,而對阮瞻,他不僅是雙手同時揮出,而且那對一直眨也不眨,好像畫在臉上的眼睛宛然放出了紅光!


  這紅光不似血木劍遇邪時散發的紅光那麼明艷美麗,雖說是由他眼中的紅蓮幻化而來,但卻成暗紅之色,似有濃重的血氣。這紅光由他眼中一射出,就在平地掀起一股狂風。風助火勢,那冥火比先前又漲大了一倍多,像一張藍幽幽的巨口一樣,向虛空畫符的阮瞻咬噬了過去!


  阮瞻毫無慌亂之色,一手畫符驅動風刃攻擊張紅玉,以解小夏之困,另一手迅速結了一個結界擋在自己身前,阻止冥火的攻擊。可是張小華實力強橫,此刻對阮瞻又是全力攻擊,他一隻手怎麼招架得住,只一擊,玻璃的碎裂聲就再度響起,宣告著結界被破,但這一次,可是致命的!


  張紅玉聽到此聲,可是心花怒放,對著仍舊盤膝而坐的小夏再吐出一口巨毒屍氣,妄圖讓小夏在這世界上徹底消失,以解她心頭之恨。但哪想到阮瞻雖然自己的性命還在危急之中,但對小夏這邊的兼顧也沒有停止,第二記風刃再度襲來。


  耳聽尖銳的嘯聲在自己身邊響起,張紅玉大叫一聲,想再一次把身體變成薄紙一樣,以躲避這風刃中隱含的四面攻擊。可由於她錯估了形勢,加上有傷未癒,只不過變化得稍慢了一點,就覺得一股剛硬的涼意從她左腿處掠過!


  一段尺長的黑影從張紅玉身體上掉落在地,因為沒有了本體的支持迅速化解、消散,帶得地上的碎石像被極重的東西輾壓一樣化為石粉!沒有物體相撞的聲音,但是有張紅玉的慘叫!她嬌嫩的童音夾雜著恨意與不甘,還有那麼點奸計得逞的快感叫了出來,在這黑夜裡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疼啊!多少年了!從她被強行灌入水銀後,她就沒疼過了,讓她幾乎忘了疼痛的感覺。她還以為鬼不會疼,可是當阮瞻的風刃生生切掉她化作腿部的黑氣,並完全化解於地,讓她的幻影也塵歸塵、土歸土,她又一次感到了疼痛。她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喜歡,因為疼痛意味著活著,可是她,還算活著嗎?


  可是,如果她的一條腿換來阮瞻的重傷或是死,解了哥哥身邊的威脅,那麼她的腿失去得真值。哪怕從今以後,她的幻影都是殘缺的也沒關係。


      身後,『砰P』之聲大作,附近的人聽到會以為是陰沉的天空中響起了悶雷,可是她知道那是哥哥的冥火打到物體之上的爆裂聲。火是以高溫燒灼物體,本身並不是可捉摸的實體,可哥哥的冥火不是,那不僅有冷燃的效果,還格外堅硬。就算打到鋼板也會穿板而過!現在聲音如此之大,也許阮瞻早成飛灰。


      這樣想著,張紅玉不顧那久違的徹骨疼痛轉身望去。


  只見在她身後的大片空地上,還分散著站著三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小的黑影,並沒有一個倒在地上。那三個男人也還和岳小夏所坐的位置形成著不規則的菱形,站位雖然有些移動,但整體的位置並沒有改變。只是,在這菱形圍著的中心,出現了一個深坑,這三大一小四個人現在是圍坑而站了。


  阮瞻仍然空著雙手,左手伸兩指指著張小華,右手垂在身側,不過手指拈了個奇怪的訣法,面色有些蒼白,但並無受傷之相。


  怎麼,難道哥哥的這一擊沒有成功嗎?是什麼地方出現了疏漏?


  張紅玉心中頓有遭到重挫之感。轉過眼光再看向包大同和萬里,見包大同一點也沒有嚴肅之態,臉上笑嘻嘻的,好像大家在陪他玩一場遊戲,雙手均高舉著,左手持血木劍指著她的方向,因為運用了靈力和法力的緣故,劍尖上湧出一縷紅光,像盤旋著一條透明的小蛇般對她吞吐不止,雖然她不動,那劍上的光芒就不會輕易攻擊她,但還是讓她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被什麼死死得盯住,根本逃不開!


  他的右手也有一柄劍,和萬里拿的一樣,是畫滿了咒文的桃木劍,劍身上符咒是以特殊的硃砂所畫,倒和岳小夏身上的硃砂同屬一類,而正是因為這符咒和硃砂都使普通的桃木劍有了些靈氣。不過,他這柄桃木劍已經斷了,只剩半截劍身指向萬里的方向。


  而萬里,是三個人中唯一受傷的人。他臉色蒼白,嘴角有血跡,一手扶著殘裂幡,一手以劍指向張小華,看來好像有些站不住了,但就是不倒,唇邊竟然還掛著一點嘲弄的笑容。


  「沒想到吧?」萬里開口,「你以為阿瞻施法的時候會沒有人護法嗎?告訴你,我是第三員殺將!」


  「是啊,差點被震死的殺將!」張小華嘲諷地說。


  「明明是你輸。」萬里才要說話,包大同卻替他接口道,「你修煉了三百年,他只練習了三天,不過這火手印卻使得像模像樣,以陽火對你的冥火,他就算敗了也是雖敗猶榮,何況他成功的阻止了你的奸計。」


  原來,是萬里保護了阮瞻嗎?


  張紅玉心裡一凜。他們還有多少出人預料的東西會冒出來?哥哥和她施展出剛才的攻擊,就是考慮到先讓包大同自顧不暇,然後以岳小夏的安危來誘使阮瞻上勾的。但是他們沒有算計到萬里,因為萬里不是修道的人,也不是天生良能,沒想到他會在短短的三天之內學習法術,在關鍵時候幫了阮瞻一把!


  再仔細看去,發現萬里扶著殘裂幡的那隻手還握著一張符咒,張紅玉恍然大悟。


  萬里雖然是個凡人,但他也有不凡之處。他天生陽氣旺盛,人又膽大心細,特別適合陽火這類的法術。如果再有阮瞻這樣靈能強大的人教他,並助他一臂之力,再以事先寫好的符咒為輔,他是完全有可能在三天之內初步學會用火手印的。


  再看現在的情況,阮瞻和萬里兩個人盯住了哥哥一個,哥哥雖未受傷卻不能輕舉妄動,而包大同持那柄可怕的血木劍盯著她,場內一瞬間成了僵局。第一回合他們輸在輕敵,第二回合她和萬里受傷,一邊折扣一個,結果成了平局,算來,他們還是在下風啊!


  而一邊的萬里聽了包大同的話,有些啼笑皆非。他是胡吹大氣,給這對妖童施壓力,其實剛才張小華偷襲阿瞻時,是他們兩個合力才幫助阿瞻擋開這一擊的。


  在來這裡之前,他們決定要充分利用每一個人的能力。小夏和包大同學了法術之後,他發現只有他是法術上的白丁,所以阿瞻才以他的體質為本,教了他這一手。他們之間配合默契,剛才張小華佯攻他而實攻包大同,張紅玉攻小夏時,他就感覺到這都是d要傷害阿瞻而做的幌子。因為阿瞻守的是『生』門,他雖然不懂法術,也明白衝開生門,就擺脫了這個陣法。而如果沒有這個陣,他們是沒有勝算的,他們的一切準備也會付諸東流。


  他太瞭解阿瞻的脾氣了,他要做什麼,就算遇上了生死之險,也不會顧忌。所以當張小華對阿瞻一下手,他立即用上他才學習了三天的火手印。可是目前他的火手印裝裝樣子還行,遇到實力那麼強橫的張小華,簡直還不夠他塞牙縫的。好在他配合著符咒的拼力一擋,畢竟可以阻止一點冥火襲來的力量和速度。張小華顯然沒有料到這一點,而一邊的包大同反應神速,從自己的危勢中急速穩定了下來,以他的『南離天火』在斜裡來了一傢伙,再加上阿瞻巧妙的躲閃,這才沒有讓張小華的奸計得逞。


  現在包大同那麼說,擺明是要氣張小華的。果然,包大同一席話出口,張小華本已暗得發黑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過你也不要沮喪,我和你一樣輸了。」包大同繼續說,「我和萬里打賭來著,說你會首先攻擊我,因為我雖身在『死』門,不過催陣的是我,假如我守不住這一方,陣的威力大減,你們就不必死攻生門了。你不知道,你佯攻萬里,而後攻我,我有多高興,可哪知道你攻我也是佯攻,甚至讓你妹妹攻小夏還是佯攻,實際上想攻的竟然是阿瞻。所以,你剛才害我輸了一百塊錢。」


  「攻生門是常識,笨蛋,你就不該打賭的。」一直很少說話的阮瞻開口。他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一邊的張小華明白,阮瞻真的是沒事,他還要想其他的辦法才行。


  現在他似乎有點明白d什麼要岳小夏守『陽』位,而由萬里守『陰』位了。金光大陣啟動後,守陣的四個人是不規則的菱形站位,生門、死門、陰位是在一端的,而陽位孤零零地在遠遠的另一端。大概他們考慮三個男人力量較大,而小夏是最弱的一方,所以才這樣站位吧。


  雖然他們三個距離小夏較遠,但對於想要攻擊陽位的人而言,勢必要背對他們三人,那麼他們偷襲也比較方便,剛才紅玉就吃了虧。而這三個男人相距較近,中間沒有阻隔,如果聯手威力更大。而且他們好像以前還合作過,配合默契,這樣就更集中了優勢。


  小夏的陰氣重,本來不適合守陽位,但他們竟然以特殊的硃砂畫了一身的符咒,提昇了小夏身上的陽氣,而地上那八塊玉璧也有類似的作用。要知道玉屬陽,八卦更是至陽之物,此玉八卦感覺非凡,當然可以彌補守位者先天的不足。


  但是,萬里以極陽之體怎麼能守住陰位,他還是不明白!


  張小華不理包大同的挑釁,抬眼又望了萬里一眼。見他在包大同的廢話連篇中已經緩過一點神來,已經不必扶著殘裂幡站立了。可見剛才他受的只是硬傷,冥火畢竟沒有直接打到萬里的身上,只是他硬要迎擊而受了震盪而已。這讓他忽然有一瞬間的後悔。


  為什麼不集中打萬里呢?雖然他體質特異,並且也學習了一點法術,畢竟實力比不上阮瞻和包大同。對付陣法,當然破解了『生』門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是以他和紅玉的實力,遠不用逃跑那麼狼狽。只要讓其中一人守不住自己的位置,這陣就算不立即被破,也堅持不了多久,那樣豈不是省事?可見他在一招失手,心裡便亂了,只想衝出這個圍困,反而失了冷靜。


  這樣算來,他這第二回合還是輸了。


  再看一邊的小夏,還是坐著不動,這讓張小華有一瞬間的疑惑。她為什麼不動?是被保護在結界裡,還是對手又有什麼花招?再或者,她並不在那個陽位,而是一個幻影。


  想到這裡,張小華連忙不動聲色地運起目力觀察小夏。一看之下,發覺她確實是實體,並非幻影。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因為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畢竟他擁有三百年的法力。也正因為這三百年的法力,他才不怕阮瞻,他顧忌的只是這個陣和那兩件法寶。阮瞻雖然天賦異稟,畢竟才三十出頭,怎麼比得上他繼承了那死老鬼,外加勤修苦練得來的功力實在!


  想到這兒,他又心生一計。


  「把斷劍扔了吧。」萬里的聲音傳來,萬里的聲音傳來,「那劍嚇唬不了人。」


  包大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剛才接冥火的時候,沒捨得用血木劍啊!」他隨手扔掉斷劍,在水泥垛子後面又抽出來一柄。張小華和張紅玉這才發現,他們每個人所站之位後面都藏了一點東西。明顯是早有準備就等著關起門來打狗的。


  「不過,咱們的小朋友法力真強,這柄木劍竟然才一下就被震斷了,還差點爬上我的手。」包大同由衷地讚揚了張小華一句,「我從小到大,還沒打過那麼強的鬼妖,可見三百年功力不是蓋的。


  「廢話,連我都受傷了嘛。」萬里和包大同一唱一和,好像敵人根本不存在,「不過這陣,他也破不了!」


  話音才落,張小華冷笑一聲,「破不了嗎?試試這個。」說著,掌心又一個冥火形成。

  
  這次的冥火比之前還要大,幾乎擋住了他半個小身子,然後還沒等包大同再說什麼,就雙手揮動冥火向包大同打了過來,同時雙目中紅光在自己身前豎起了一個屏障!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0 PM
第五十三章 借物分身        



  這冥火的威力太大了,縱然包大同再捨不得血木劍,也不得不丟下普通的桃木劍,以血木劍迎敵!


  『哇,這回他跟我來真的!』百忙之中,他仍然不忘自報節目。


  可能是因為血木劍帶給他的信心,這一次,他反而沒有前一次的忙亂,把血木劍倒在右手中握著,瀟灑地耍了一朵劍花,左手拈訣向劍身一指。


  血木劍本來就因為灌注了靈力而通體紅光了,此刻被包大同以符法催動,加上邪氣來臨,更是閃耀出美麗的光芒。當那藍幽幽,夾雜慘綠與慘白的冥火來襲時,隨著包大同的手臂一揮,這道紅光在半空中畫了一道優雅的弧線,直接刺入了冥火之中。


  眾人的頭頂上,藍、綠、白三色纏裹著一道豔麗的紅,激烈地扭動著,遠遠看來,好似節日裡點燃的煙火一樣炫目,非常好看。只是所有的煙火都不能長久,在這裡也是一瞬間的事,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後,那三色光球驟然消失不見,而那條紅光則像剛剛出世的小龍一樣,得意地在空中又伸展了幾秒鐘,而後「倏」地回到劍身之上。


  『果然是遇強愈強!』劍的臨時主人雖然被剛才的一擊震得胸口發麻,差點吐血,卻因為此劍的威力而興奮莫名,恨不能抱著劍親上幾口。


  剛才冥火攻擊後,還如飛去一樣回到張小華的手中,但卻在此次碰撞後屍骨無存,以邪制邪的血木劍可以讓一切邪氣瞬間化為烏有!

  
  然而不等他做出這樣的親熱表示,他就發現這一次張小華對他雖然用上了全力,而他仗著血木劍的威力擊退了這一攻擊,但張小華的目的卻仍然不是他,而是為了解救張紅玉。


  因為血木劍一直指向那小女妖。劍身上的紅光迫得她動也不敢動,所以張小華才出手對付他,讓他回劍自顧。這樣張紅玉就可以行動了。


  張紅玉一獲自由,並沒有襲擊近在咫尺的小夏,而是疾速飄回,伸手把被掌心雷電到半空的張小華接住,扶著他問道:『哥,你沒事吧?』


  張小華搖了搖頭,憎恨地瞪著阮瞻,自他入世後還沒有遇到過這麼棘手的對手。他竟然能傷到自己的本身,他絕對不能原諒他!


  剛才他在攻擊包大同,以解救張紅玉時,早就料到自己會成為靶子。只是他明白萬里受創,雖說是硬傷,但也不可能這麼快恢復,他唯一要提防的只是阮瞻而已。所以他在盡力攻擊包大同時還留下一些力量在自己的面前設下一道抵擋的屏障。但是他又一次低估了阮瞻。當那團藍色電火化對他的面門直襲而來時,他設下的保護屏障並沒有能阻止得了,他只好眼見那火花破屏而入!


  離他還有尺許的距離,他就感受到了這火花有這冥火所欠缺的純陽熱度。這讓他感覺要融化了一般的難受。本能地,他運起雙目中的紅蓮之力加以對抗,雖然成功地將掌心雷的力量卸到了旁邊的碎石堆上,可他還是被那力量電得向後彈倒,幸虧紅玉接住他,否則他就會摔到地上,在這些可惡的人類面前丟臉!


  『紅玉!』他喊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命令的口吻。他們心靈相通,紅玉很清楚他的計畫是什麼,所以她必須立即去做,否則機會一失,他們還是翻不過身來。


  紅玉聽到張小華的聲音,再不怠慢,兩隻殘缺的小手快速結著手印,然後張開了嘴向四周噴出屍氣!


  這一次的屍氣與張紅玉前幾次施展的不同,不僅傾盡了全力,而且不是針對某人,而是針對某個空間的,這在目前的局勢下,相當切合實際。因為金光大陣看似與周圍的地界相通,實際上是自成一域,相當於被一個玻璃罩子倒扣起來的一個封閉空間,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所以這麼大量的屍氣出現,根本無法徹底化解,除非打開生門,屍氣就會消散於空中,可是那樣,這個陣也就破解了。


  張紅玉的靈力和法力雖然不如張小華,但那也是三百年修煉而來的,所以她的屍氣更是不同,不是無色或者淡黑,而是濃黑之氣,夾雜著一點血腥之象,宛如黑色的霧氣般,瞬間就遮蓋住陣中一切的景物。


  阮瞻見狀,立即伸手結了兩個結界在自己和萬里面前,擋住這屍氣的侵蝕,同時打出了一招火手印到半空之中,凝而不去,也不傷人,只當作黑霧之中的照明作用。向左一看,見殘裂幡上的暗紅之光也在微弱地閃動,知道這是萬里通知他一切安好的信號,再向左看,血木劍上的光芒還在,證明包大同也沒事。


  小夏的方向距離他們都很遠,但他早知道她不會有事,如果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怎麼會讓她和他們一起戰鬥。可儘管如此,他還是瞄了她所處的陽位一眼,見那乳白色的光芒一直若有若無地閃現,在這黑霧中顯得無比清澈和聖潔,心下更加安定,知道那是她身邊的玉八卦對邪氣所產生的感應。


  『怎麼辦啊?打不打?』包大同的聲音傳來,一刻也忘不了說話!


  『等著。』阮瞻回答。


  『小心。』萬里補充了一句。


  這一次包大同沒有反駁,明白阮瞻和萬里說得對,他們純粹的實力不佔優勢,不要浪費力量在無謂的事情上。反正這屍氣也不能長時間維持,所以等待是最好的方法。只要他守住自己的位置,並且協助離他最近的萬里,防止這對妖童趁黑突破他們守的任一方位,然後破陣而去就行。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對妖童根本沒有任何舉動,甚至連小夏那邊,他們都沒有去騷擾,這反而讓三個男人心有不安。因為他們不可能不反抗,只是這樣寂靜著,一定是在籌劃更厲害的反攻。眼見著陣內的黑霧慢慢淡了下去,隱隱顯出陣內的景物來。


  放眼一望,三人心裡都是一驚,在黑霧淡去後的場地中心憑空出現了很多小孩子的黑影。他們知道這對妖童會借物分身,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可以分出那麼多來,大概地上每一顆大一點的碎石都被用上了,足有幾百之多。他們密密麻麻地站在那,長得一模一樣,既不說也不動,讓這三個男人也分不出哪個才是本體,哪個是分身。


  這可怎麼辦?如果這些小黑影群起而攻,他們在分不清主次的狀況下,遭遇暗算事小,很有可能會讓這對妖童把金光大陣破掉。假如他們每一個都不放過,一一阻攔的話,恐怕會累死。這些分身當然力量不足,但畢竟是來自那一對妖童,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對付。


  嘻嘻──


  又是一聲分不清男女的小孩笑聲傳了出來,三個人心裡都是一緊,立即作好了防備的架勢。但等了幾秒卻沒有一個黑影動一下,而是一聲接一聲地笑了起來。在這暴雨來臨前的深夜,在一片廢棄了磚頭瓦塊的空地上,在一座有如妖魔城堡的黑樓前,此起彼伏地響起那麼多小孩子生硬而無意識的笑聲,就算膽大如這三人,也不禁有點毛骨悚然。


  『這個怎麼樣?』張小華的聲音在眾多笑聲中響起。


  阮瞻運目於自己的天生陰陽眼上,但卻還是沒有找出這對妖童的本體。


  『挺不錯的。』包大同接口道。『我還以為你要造兵馬俑呢!』


  兵馬俑?張小華並不知道,他一直被埋在地下,入世後五年,雖然一直外出尋找飲食,但卻沒離開過這裡很遠,當然也沒聽過什麼兵馬俑。不過看包大同臉帶嘲笑,讓他怒從心頭起,心想終於能夠扳回一局,不僅要破陣,還定要他們吃點苦頭。


  想到這兒,他不再理睬包大同,心裡暗唸了一遍咒語,催動那些分身,分四個方向,向金光大陣的四個方向襲去!


  這金光大陣不是純防守型的陣法,也不是最厲害的陣法,但卻是攻防兼備、厚積而勃發的「老實」陣法。他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已經感受到了腳下的地面散發出了讓他難受之極的凜冽炙氣。他和張紅玉畢竟是靈體,雖然因為繼承和修煉,使他們可以中和陰陽之氣,但那也是在一定的環境和範圍內才可以,不是完全不怕陽物的,不然為什麼不能被日光曝曬?


  所以他不敢耽誤時間,就算一時衝不出去,也要想辦法騷擾對方的三個人,讓他們只能維持這個陣法,不能騰下手來催動陣法的運轉。他們以前顯然用過金光大陣,但以前主持陣者也肯定不是他們,所以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否則他和紅玉被關在這裡出不去,是會被活活烤死的!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催動他和紅玉的分身進攻這四方。紅玉的分身較弱,就來進攻岳小夏和萬里,他的分身則襲擊阮瞻和包大同。他堅信以阮瞻三十幾歲的年紀,根本看不出他的本體在哪裡,而他就混在這些分身之中,趁他不注意,就給他致命的一擊!


  隨著那些小黑影前仆後繼地攻了過來,陣內的局勢登時大變,本來氣定神閑的三個男人,一時間都有些手忙腳亂。小夏那邊則還好,她還是如雕像一般盤膝坐在地上不動,彷彿已經物我兩忘,專心守著自己的陽位。


  張紅玉的分身在她對小夏仇恨的心態下,蜂擁而至。因為張紅玉本身已經沒有力氣噴出屍氣,這些分身也不能做到這一點,只是呲牙裂嘴地撲上來,似乎是想把小夏一口一口吃掉,雖然小夏沒有什麼反應,但這些分身在撲到小夏身外一米左右的距離時,就如同撞到了個無形的牆壁上,在撲到的一瞬間,又被彈了回去。而且,那無形牆壁好像是一個極強大的力量所形成的,那些張紅玉的靈力化成的分身遇到了這種力量,就如水滴遇到熱火,在被彈到半空中時像水蒸氣一樣蒸發了。放眼一看,本來以為最好攻擊的位置卻是這對妖童損失最慘重的。分身本身沒有意識,但張紅玉卻產生了怯意,攻勢緩了下來,變成了幾十個「張紅玉」圍在小夏身邊,但是只圍不攻!


  和小夏對應的是萬里的陰位,他剛才受了點傷,偏偏又是佔的陰位,造成了他的陽氣有些虛弱。不過他有殘裂幡護住他的身後和身側,那特製的桃木劍和符咒也能抵擋身前的攻擊,所以雖然因能力原因而不能完全使法寶發揮最大的力量,但也勉強堅持著不倒。


  包大同手持血木劍,是小華的分身不敢靠近,所以他這一邊的戰局是那幾百個分身擠在一起向他發出冥火襲擊。冥火數量眾多,他又看不出哪個是張小華的本體,因此對每一個攻過來的冥火都不敢大意,站在死門上舞劍如風,時間一長有點手忙腳亂,氣喘吁吁。但他因為面對的是功力損失不大的張小華,知道不能設結界防守,否則就是自己把主動權讓出去!


  相對於這三方,生門上的阮瞻壓力更大。一是因為張小華放在這邊的分身最多,二是因為他沒有法寶護身,張小華的分身也有沒什麼顧忌,所以他四周圍滿了「張小華」,他也只好硬抗硬打。


  張小華的法術主要是冥火,但其間也會搭配其他的法術,有屍氣、有化指為劍之術、還可以祭起周遭的實物來打擊,眼中的紅蓮之火更是凶險,被這凶光看上一眼,就會身體發麻。若不是阮瞻異常冷靜,掌心雷和火手印也威力強大,恐怕早就被攻了下來。


  『看你們能堅持到幾時?』張小華的本體又在眾多分身中叫了一句。


  這半晌的纏鬥已經是這對妖童的分身足足少了一半多,但阮瞻他們這方除了小夏外,也都顯示出了疲態,這樣下去,明顯是兩敗俱傷之局。


  沒有人回答張小華。


  『我拼著重傷,也會把這陣破了。到時候我們土遁而去。你們呢?你們是人,最沒用的人,你們沒辦法追擊我們,你們的良好開局也就喪失了,下回我可沒那麼容易上當。那你們可怎麼辦?』張小華繼續對對手施加心理壓力,『最可怕的,我們法力深厚,恢復起來一定比你們快,到時候,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你們將會遇到什麼樣的報復!』


  『放手吧!計謀出眾又如何,這世界上還是靠力量說話,你們今晚必輸無疑!』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1 PM
第五十四章    風幕陣


    「未必!」阮瞻冷冷扔出兩個字,突然咬破舌尖,在空中噴出一蓬血霧,同時加大了一手的力量,劈出了一記帶著他鮮血和符咒加持的超強掌心雷,把又逼近的、眾多張小華的分身彈了出去,讓他們在半空中就被電得縮成一團,掉落在地上成為碎裂的石塊,另一隻手則揮出更大的力量向地上一拍。


  掌落、血落,地面上塵土飛揚,附近的萬里都感到了地面上有一絲顫抖。就見一道火線在地面上驀然出現,火苗竄起一尺多高,像一條火蛇一樣向包大同的方向竄去!


  包大同的身前正圍著張小華的少部份分身,因為他們只是在遠處向包大同打冥火,所以幾乎沒有損失,不過因為他們不斷發功,而血木劍又擊碎了全部冥火,而在此刻顯得攻擊不足。當阮瞻的火手印形成的火蛇臨近時,雖然他們在張小華本體的意識下作出了躲避的動作,但無奈火勢太快,而火蛇又在一瞬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所以一下就把這些分身圍困在內。


  看著那些分身的不知所措,而且就快被這至陽之火吞噬,阮瞻很高興的意識到,張小華的本體在自己這一方,於是高聲道,「摧陣!」


  包大同壓力一輕,立即依言改變了劍勢,大聲念起金光神咒來!


  讓這姓阮的看出來了!


  張小華恨恨地想,感覺到隨著包大同念起了金光神咒,陣內的炙氣更盛,立即拆招應變。他在攻擊阮瞻時順帶觀察過陽位上的小夏,總覺得她不動也不說,行為古怪。再看她身邊的防護結界,怎麼看怎麼像是那玉八卦的天然罡氣形成的。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那麼以現在的情勢來看,陽位是他們唯一的破陣關鍵!


  時機一閃而逝,眼看著包大同身前自己的分身被那至陽之火燒了個乾淨,而紅玉也堅持不住了,張小華突然從眾多分身中騰身而出,迅速附在小童的肉身之上。讓他和紅玉的所有分身d他抵擋住身後法術的追擊,快步走到小夏面前。


  好強的罡氣!灼得他更緊地縮在小童的肉身之中,巨大的推力和身後的從阮瞻處襲來的勁風也就要突破分身的攔截而打到他身上了。可是此刻他也顧不得自己的皮囊了,雖然還是不敢拿起那八塊玉牌中的任何一塊,但卻在這肉身的保護下,拼盡全力擠進保護結界之中,伸出腳尖踢歪了一塊玉牌。


  尖銳的燙傷感從腳尖傳過來,雖然肉身可進入此結界,不過他附體倉促,還是被傷害到。他尖叫一聲,也不知道是喊疼,還是高興八卦罡氣形成的結界告破,只是痛得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一瞬間,身後最後一個分身被滅,陣內的炙氣達到了極致。阮瞻的掌心雷更是追蹤而來、勁力不減。若不是他倒下了,這一下可能讓他當場趴下。


  阮瞻竟然一點也不顧惜小童的肉身嗎?也是,就算打到肉身又如何,不過是被電一下,不會造成大的傷害,阮瞻想傷的是他!可是,他也不顧及小夏嗎?這個方向,掌心雷是會打到小夏的。


  這麼想著,張小華抬眼一看,因為他是躺在地上,這才看清陽位上哪裡有人?這不凡的玉八卦所形成的先天罡氣已破,而且小夏的身影也憑空消失了!


  原來,這就是小夏一直不說也不動的原因。因為她根本不在場,他之所以憑藉三百年的目力也看不出來,是因為罡氣結界阻擋了他的視線。怪不得她以陰體守陽位,因為只有布在陽位上的玉八卦才能幫助阮瞻幻化出小夏的模樣,原來,阮瞻還是捨不得讓他的心肝寶貝冒險!


  灼痛之氣從腳尖不斷上傳,張小華只得再度騰身而出,徹底放棄小童的肉身,伸手向身邊嚇壞了的紅玉,「來吧,陣已破,我們走!」


  張紅玉差點哭出來!


  入世五年了,哥哥終於又像三百年裡那樣,要拉著她的手走了,這一刻,她還以為永遠失去了。她預感今晚他們會有所改變,因為今晚她體會到了三百年沒有體會到的疼痛和哭泣的感覺。


  兩個人手拉著手,從那已被破壞的玉八卦上方,一腳邁出了金光大陣!


  然而,這又是哪裡?


  欣喜和狂傲之心還沒有平復,眼前的情景讓張小華和張紅玉又是一驚,這不是陣外應有的世界。陣外應該還是一片荒蕪的空曠之地,有碎石、有垃圾、有一片高低不平的路,還有一座搖搖欲墜的黑樓。可是現在,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黑暗。


  黑暗,他們太熟悉了,無論是在今晚還是以前的三百年,黑暗一直伴隨著他們,可是為什麼這次的黑暗感覺那麼巨大又那麼壓迫?而且,景物沒了也就算了,那三個男人也不見了。他們像迷失在沒有月光的海上,分不清天與地。


  「這裡是哪?」張小華憤怒地喊,知道自己又著了道。他真後悔,不過是輕敵罷了,結果處處受制。難道真的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不,他不會輸,他有三百年的強橫實力,吸收了那麼多先天的珍物,難道還怕一個修道不足三十年的臭道士、一個神鬼不侵的異體和一個天生異能的小子嗎?


  絕不!


  「歡迎來到風幕陣!」阮瞻冷酷的聲音從西北角傳來。


  張小華不說話,只是伸手拉著妹妹,運起目力向四周觀看。


  陣內,沒有一絲風,好像是一個真空的環境,清靜得異常、乾淨得異常也可怕得異常,而以他的鬼目來看,陣周飄過一團團黑色的東西,明明是糾結在一起的風氣,就像龍捲風一樣急速掠過,卻沒有一絲風聲。


  驀然,張小華有了一絲緊張和恐懼。他從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就算在身死之後,也是作為魂魄而生存在人間與陰間的夾縫之中,三百年被囚困在黑暗的地下。輾轉於三個荷花缸裡,沒有成長也沒有死去,不知道外面的滄海桑田。可是在那個死老道的意念裡知道這個世界的背後原有個地獄的,地獄裡有一層,就是整日刮著無窮無盡的狂風,那風罡氣烈人,有著刮骨一樣的寒意,比起地獄之火分毫不差。真正刮到身上時,會如刨骨割肉一樣疼痛,永不停息。


  難道這裡就是那層地獄嗎?享受美食的時候,享受那些新鮮的稚嫩生命時,應該會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吧!可是阮瞻說『風幕陣』是什麼?是阮瞻為他和紅玉創造的地獄嗎?他有什麼權利?!


  想到這裡,張小華把心中的恐懼拋了開去。一手拉著紅玉向黑暗深處又走了幾步。實在逼急了,他還有最後一招和最後一記殺手翩C


  「謝謝你。」阮瞻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這次,他的人影也跟著出現了,映襯著漆黑的風幕,宛如從天而降一般,那樣篤定和淡然。好像面前的一對妖童已經成為了他的籠中鳥。張小華這才注意到白T恤和白色牛仔褲,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卻在這黑暗裡顯得格外刺目,似乎是一道光源似的。


    「謝我?為了什麼?」張小華應著,和紅玉心語一番,同時右手凝著冥火。火藉風勢,如果他要運用風陣,冥火也會燒起來的,到時候受害的可是他們。


  「因為我們沒有人的功力比得上你,啟動金光大陣都會耗盡靈力,若要啟動這個風幕陣更是難上加難。」包大同從阮瞻的身邊出現,「你不破小夏的結界就啟動不了金光大陣,如果不破金光大陣也啟動不了風幕陣啊。所以,你是幫了大忙的,不謝你又謝誰?」


  包大同語氣輕浮,張小華動了真氣,不過卻不怒反笑,「還真是小看你了,你還真是算無遺策。」他對著阮瞻說,「對付我們兩個小鬼而已,用得著這麼一環套一環的使出連環計嗎?」


  語氣笑著,心裡卻惱恨不已。只是失了先手罷了,竟然幾次三番被利用,感覺好像自己在挖自己的墳墓,阮瞻這個人真是可恨,必殺他而後快。


  「不用謙虛了,你們有三百年的法力,又是以童子之身煉就的,純陰純陽,以我一個小小的凡人,不使點陰謀詭計怎麼對付得了?」阮瞻臉上淡淡的,看不出是欽佩還是挖苦,「就連我們這位家學淵源的包大法師,也是龍虎雙修,早就不純潔了,我們這樣污濁的些許靈力,不小心一點,會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你厲害!」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幹什麼提到我?」


  包大同話音未落,張小華和張紅玉突然出手,冥火中夾雜著陰毒的屍氣,向阮瞻和包大同襲來。


  阮瞻和包大同雖然說著話,但心下也提防著,見情況有異,從容應對,阮瞻使火手印,包大同使出五行禁法之火術,依舊以陽火破陰火。


  『砰』的一聲響,陰陽之火在空中撞在一起,誰也不肯相讓,推擠了一陣,身後的施術者也全力催動著這兩團火,但就在這時,冥火中夾雜的屍氣突然游蛇一樣竄了出來,對著包大同的面門纏了過去。


  先剪去阮瞻的助力,然後再和紅玉聯手收拾他!這就是張小華的想法。


  他心裡深深明白,阮瞻利用他的力量擺陣,一是因為阮瞻本身的功力不足,二也是要讓他在破陣中耗費本身的力量,這樣此消彼長,阮瞻的勝算就越來越大。他雖然以稚齡就入土,不過吃掉老道的魂魄後,把他靈魂裡的卑鄙狡詐、陰險自私也一點沒剩的繼承了,自然明白阮瞻這一番算計。


  可是他為什麼就輕乎了呢?當阮瞻不斷向他挑釁時,當他利用太陽上升時的陽氣,利用窗口那棵樹襲擊他時,他就應該警覺了啊!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因為實力已經達到阮瞻所要求的平衡,他唯有硬拼。幸好他有紅玉,雖然阮瞻也有包大同相助,但又怎麼比得過他們兄妹同心,三百年的相守和分吃一條魂魄的靈犀。


  「哎呀,柿子專挑軟的捏啊?」包大同在危難時候嘴也不肯閒著,「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你道爺爺也不是好惹的!」


  說著,他騰出一隻手來從懷裡抓出一張符咒向空中一拋,正是當天他給小夏拔去屍毒所用的。符咒一到空中,立即定在那裡不動,包大同一手還揮著五行禁法之火術,一手在空中左牽右引,好像釣魚時溜魚一樣,拉著那團含著怨毒的屍氣在空中飛舞。


    不過,這一幕看似輕鬆,包大同臉上也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時間一久,額頭漸漸出現了汗水,好在受傷後的張紅玉靈力打了折扣,此時想要維持那股蝕人即死的屍氣也已經很難。


  阮瞻和張小華陰陽火相對,在空中是僵持之勢,眼見包大同和張紅玉那麼耗下去會兩敗俱傷,張小華似不介意張紅玉一樣,而他卻是不能不顧包大同的。想伸手去救援,但只要他這邊氣力一弱,冥火馬上就要衝上來傷他,於是雙手不停。心中卻默念咒語,咬破舌尖向空中噴去一星血霧。


  風幕陣已成,自己這番作為只是好像按動了開關一樣!


  立刻,死寂的四周響起了風聲。


  張小華也知道風陣啟動,雖然心裡有所準備,但想起阮瞻的手段,也不禁有些不安,眼見周圍的黑旋風越吹越烈,並向中心靠攏,一咬牙,眼中紅光一現,他的一顆眼珠子就那麼滾落到地上,眼白、眼黑、赤紅的瞳仁不斷的隨著滾動變幻,隱隱還有點笑意,一路滾到阮瞻的腳邊,突然像有彈力的小球一樣跳起了一尺多高,在半空中『P』的爆為一團污血,全數噴到阮瞻的白衣上。


  包大同大急,偏這個時候,張紅玉不要命一樣的催動屍氣,雖然這樣她事後必使魂魄大損,可她不管不顧的力拼,逼得包大同無法說話。


  阮瞻沒料到張小華竟然脫困心切到如此地步,竟然自毀一隻有法力的眼珠來對付他,佩服他狠辣的同時,又可嘆他的急躁。


  那個他們吞食的老道大概也是不可一世的個性,所以他們這沒受過正式教導,只憑天生純力的靈體又哪裡懂得不能過早拼狠鬥力啊!


  左腿處,一股涼到讓人感覺發燙的怪異感覺傳來。阮瞻明白當斷不斷,必會成為禍患,心裡也是一狠,拼著受冥火一擊,揮風刃向下,生生把要往自己血肉裡鑽的妖血一刀割斷,靈力匯集到腿部,把其餘的邪物也逼了出來,同時左手結了個結界,護住了自己和包大同。


  包大同聰明的一推,趁那結界結成的一瞬間,把屍氣遠遠的推了出去!  


  此時,一陣風吹過面頰,在這悶熱的七月裡,刀子一樣刮過面頰,好像臘月裡的山風。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2 PM
第五十五章  合體


      那風真是比飛刀還快,帶著巨大的衝力,把互相纏鬥的人給分了開來,包大同因為是自我閃避的,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其他三方可就慘了。張紅玉的屍氣被生生逼回了體內,雖不至於毒到自己,但卻如猛沖的水被人硬堵回管道中,後衝力之大令她站立不穩,本就失了一條腿的她當場摔倒,偏又因為這強橫的陣法不能沒入土中,像一攤黑泥一樣散落在地上。


      張小華和阮瞻的陰陽二火同時熄滅,因為他們拼鬥時用了全力,無法收手,所以都受了這風力的震盪,張小華的影子淡了淡,而阮瞻則踉蹌了幾步,噴出了一口血!不過,雖然阮瞻受的傷重些,但張小華所受的內心打擊卻更大。


  他使出冥火就是為了火借風勢,雖然阮瞻的陽火也會因風而旺,但當這些靈力所形成的火焰被風放大數倍時,靈力上的差距也會被放大。在普通情況下,阮瞻和他的微小差異不足決定勝敗,但這種差距加大,他的優勢也就來了。


  沒想到,這風幕陣中的風是如此厲害,看似普通,但卻使他的冥火如狂風中的燭光,一下就吹滅了,還談什麼借勢呢!這是什麼陣法,竟然如此厲害,為什麼那死老道的意念中沒有?


  張小華驚疑不定,而包大同則迅速收回那張奇異的符紙,一蹲身貼在阮瞻的傷腿之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施法,用力一捏一扯,連符咒帶已經浸入阮瞻體內的黑氣全拔了出來。


  這屍毒太厲害了,和小夏上回中的毒天差地遠,所以他顧不得阮瞻是否受得了,用力拔出,讓阮瞻疼得幾乎當場昏厥,悶哼了一聲,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沒叫出聲來。


  當最後一條黑線落在地上,阮瞻心叫好險!他已經用風刃削掉大腿上的一片皮膚,並且用靈力往外逼毒了,還是讓一絲屍氣鑽入了體內。張小華的法力強橫之極,這屍毒一旦進入他的體內,那就不是失去一條腿那麼簡單了,他不死,那屍毒就不會從他的體內出來!


  身上的傷痛激起了阮瞻強烈的好勝之心,強忍疼痛,穩穩地站在當地,臉上又現出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伸手一指張小華兄妹,「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有什麼絕招一起使出來吧!」


  包大同幫阮瞻拔出屍毒,重新站起身來,從背上抽出血木劍,也指向張小華兄妹,但卻沒有說話,臉上也嚴肅起來。


  在金光大陣裡的時候,他一直以血木劍對付張小華的分身打出的冥火,雖然成功的耗到了這對妖童再也無力分身,但他卻捨不得再用血木劍了。這種寶物是有靈性的,他怕傷到它,所以剛才用了自己的『定靈符』與張紅玉的屍毒相抗。現在看阮瞻擺出了決戰的姿態,不敢托大,再度祭出了這寶貝。


  張小華自持法力高深,哪受得了阮瞻這麼驕傲的挑釁。就見一身雪白的阮瞻站在黑暗之中,整條左腿被血浸透,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好像一條紅蓮綻放在他嘴邊,伴隨著他輕蔑不屑的神態,讓張小華憤恨難當,那條紅蓮提醒著他曾經有過的三百年的幽閉歲月,那個男人卻讓他突然有了佔據他的肉身的衝動!


  他可真傻啊,為什麼渴望著一點點長大的感覺。他已經有三百多歲了,應該藏在阮瞻這樣的皮囊裡游走於這個世界,可是他既然永遠不可能擁有,就毀了他吧!


  這念頭一閃過,張小華的身影暴漲,頃刻就變成一團巨大的黑氣,中間包裹著一個小孩子形狀的內核,這黑氣如同氣球一樣越漲越大,在達到一定程度後突然『啪』一聲炸開,那些黑氣剎那變為無數黑色利箭,向阮瞻和包大同的方向疾射而來!


  這些黑箭的力道如此之大,憑藉那脆弱的結界根本是擋不住的,包大同橫劍在手,血木劍上立即紅光乍現,隨著他的揮舞形成了一團紅氣,紅黑相交,黑氣立即化為膿水,滴落在他周身一尺開外。


  張紅玉冷哼一聲,合身撲來。她不敢靠近血木劍,但只對著劍氣薄弱的地方衝擊,只要包大同去擋黑箭,她就在他身後襲上一團冥火。她冥火的威力比張小華差得遠,但她也無意能打敗包大同,只是死纏他,不讓他去增援手無寸鐵的阮瞻。


  那邊,阮瞻並不慌亂,隨手虛空畫符,左手看不見的盾牌,右手是無形的符刃,一下子力斬到襲來的黑箭之上。


  『砰P』之響大作,一番突然又狠決的爭鬥,使陣內的風氣激蕩了起來,好像這個陣是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而空間內有一顆顆彈力強大、又無所不在的球一樣,空間內力量越大,球彈得越快,而砸到牆壁的速度也就越快,最後反彈的力量更大,就這麼週而復始。很快,鬥法的兩人兩鬼只聽到『嗖嗖』的風聲呼嘯而起,漸漸形成了風刃,只要風刀刮過,肯定免不了挨上一刀。


  而且,這風刀不僅傷害人的肉身,連魂魄也一樣會受損。只疼得法力最小,在戰前就已經受傷的紅玉『哇哇』亂叫!


  見此,阮瞻面露微笑,儘管他的身體也被風刀劃傷了幾刀,但這就是他要的效果,這就是從來不喜歡硬抗硬打的他,一上來就以硬碰硬的原因!


  他知道金光大陣困不住這對妖童,雖然張紅玉早就受傷,雖然他用計耗費了張小華的靈力來啟陣,但這個陣連當年段錦的兒子都困不住,都要靠天時來抓住那妖嬰,更不用說有三百年法力的妖童了,所以他夜以繼日的研究這個風幕陣。


  龍大師給他留下的寶貴的東西,一個是那八塊能形成八卦的古玉牌,能讓張小華之輩也看不透的正陽罡氣。另一個就是那本古書,書的前面記載了很多陣法,正是那些陣法讓強如司馬南的人也在短時間內找不到他要找的人,還讓萬里在山林裡轉悠了半夜,拿一些小小的道具,配以無上的法咒就可以迷惑法力深厚的眼睛,實在是天地間的造化。神奇之至!


  而後半本書雖然是白頁,卻有更大的用處。


  對付這對妖童,他之所以選擇了風幕陣,是因為這個陣最善於收拾會分身術且靈力強大的靈體。這對妖童失算就失算在張紅玉的驕縱蠻橫,在醫院初次碰面時就用了分身術,後來又在包大同身上近距離施法,讓他早就探到他們的術法面目。而且父親留給他最強大的法術正是風刃,當啟動風幕陣所必須的風系法術也具備了,那麼這種專門能以弱勝強的陣法當然是首選!


  只是,這些對於他的功力來講都有些勉強,因此他不得不兵行險招,不僅利用張小華的力量來啟陣,還要拼上自己和包大同。


  張小華不打破小夏的結界就啟動不了金光大陣,破不了金光大陣也啟動不了風幕陣。這一環套一環的計策看似簡單,實則在整個陣法的安排和誘敵的方法上他殫精竭慮。


  風幕陣不用守方位,只要站在陣外作為風口的水汽之物上即可,當陣法啟動時,以風術在外面催動。裡面的東西就會慢慢被這罡烈之風絞碎。這很殘忍,但對付這對五年來吃掉無數幼兒魂魄的妖童來講並不過分。


  雖然這一次張紅玉抓到的小孩目前並沒有受損,既然肉身還沒有腐爛,就證明魂魄也沒有被吃,但是他派包大同調查過,這五年來全國各地莫名其妙死去的孩子很多,而從張紅玉身上的屍氣就能看出那些孩子的魂魄正是被他們吃掉的。他們很精明,沒有集中在一個地方禍害當地百姓,中國那麼大,分散開捕捉食物是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的。


  本來阮瞻同情妖童的遭遇,但禍害了那麼多小孩子,他們等於自斷了後路。無論多麼悲慘,被害者成為害人者也要受到懲罰,而他們的罪過只能讓他們化為飛灰。他不忍,可是不得不做。


  就算為了那些處在生死邊緣的孩子,他也要狠下心來。魂魄不能離體時間太長,那些無辜的孩子等著魂魄歸體呢!


  只是,他和包大同加起來的力量也不夠催動風幕陣的,所以他們只好也進來,利用鬥法的風力激蕩來使陣法生效。這個陣是死陣,裡外不通,他和包大同在陣內也會受到風力的撕絞和傷害,但是他想到了彌補的辦法。


  來吧!


  他心裡想著,用力一招風刃招呼到張小華身前,包大同明白他的意思,也把自己的每招每式都做得大些,以求陣內的風氣快點到達最佳。不然照這樣下去,他也不太受得了,身上已經挨了五刀了,一邊打還要一邊躲己方的風刀,實在不爽啊!


  陣風的風聲越來越大,漸漸讓人感到站都站不穩了,陣內也更黑,大的風刀橫切豎砍,還有無數小如樹葉的小風刃夾雜在其中,尖嘯著掠過,割得人身上全是細小的傷口,鑽心的疼痛。幾團巨大的、如龍捲風似的風渦也形成了,從陣角緩慢但又可怕的移動到陣中來。


  「包大同!」阮瞻叫了一聲。


  包大同如蒙大赦,急忙舞動著血木劍護住身前,後背貼到阮瞻身邊,而阮瞻一手繼續打出猛烈的風刃,另一手從後腰處一摸,拿出個方方正正的小東西向半空一拋,然後默念法咒!


  立即,那個小印在半空中停住,雖然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卻放射出了月白色光芒,把包大同和阮瞻罩在其中,風陣中凜冽得可怕的風就再也吹不到他們身上,而是沿光壁滑過。


  「銀杏木的?」包大同一待安全,就抬頭看著那個小印。


  「你知道?」阮瞻見風陣好好運轉著,張氏兄妹左支右絀,已顯弱態,緊繃的心裡有些放鬆,順口答了一句。


  「當然啊。」包大同說,「銀杏樹因在夜間開花,人不得見,傳說是有陰靈,所以講究一點的符印都要用銀杏木刻製,別說你這破滅印了。」


  阮瞻不語,這就是他想出的彌補之策。破滅印名為破滅,就是可以打碎一切結界。他們身處風幕陣中,如果打破結界就等於前功盡棄,所以他只發動這印的一半力量,讓它傷不到陣法,然後在陣內自結一個結界,再祭出破滅印。


  這看來好像是自己要打破自己的結界,簡直是白痴的行為,但實際上破滅印還有一個習性,就是當遇到同時來襲擊結界的力量,他會先抗衡這種力量,然後再破結界。就好像一個好勝的孩子,只允許他打碎想打碎的東西,別人插手的話,他就會先和別人打上一架。


  現在陣內最大的力量就是風刀,而風刀是不斷襲擊在他們的結界上的,單憑他們自己結界的力量無法抵抗風刀的攻擊,現在有了這發動了一半力量的破滅印幫忙攔住風刀,他們的結界就安然無恙了。關鍵在於時間和火候的把握,既不能讓風刀傷了他們,在風陣撤掉的一瞬,破滅印也要同時撤掉才行!


  現在他們暫時安全了,他只需忍住身體的疲勞和身上的傷痛,支撐到這對妖童被風陣撕碎即可。


  「紅玉,這邊來!」張小華見大事不妙,呼叫妹妹來到自己身邊,對著破滅印籠罩下的阮瞻冷笑。


  以為他會束手待斃嗎?他還有最後一招呢!


  這麼想著,紅玉和他產生了心靈共鳴,兩個突然抱在一起。雖然是抱,可是卻背靠著背,手臂變形扭曲著互相拉扯,看來相當詭異。而他們抱在一起後,胸部以下慢慢融為一體,只剩下頭頸分離,好像雙頭鳥一樣,在阮瞻和包大同目光裡,順著風勢旋轉起來。


  他們越轉越快,很快連面目都看不清了,也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氣渦。氣渦巨大的離心力,使陣中其他的風渦遇到他們後不是上前絞碎,而是碰撞後躲開,其他滿陣亂飛的風刀也無法襲擊他們了。更糟糕的是,本來由於他們的靈力吸引,那些風原是尋著他們在陣裡移動的,現在目標既失,風渦開始亂竄,威脅到了阮瞻他們的結界。


  此時,如果加大破滅印的力量就會整個陣消失,如果不加大,不知道何時風渦就會尋到他們的所在,而後襲擊過來,使他們形成作繭自縛之勢。


  「哇,果然厲害,竟然會合體!」包大同一點也沒有緊張之色,好像早有預料,因而胸有成竹,「可是他們沒想到我們的阮大法師算無遺策啊!」


  阮瞻冷冷一笑。


  他唯一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低估對手,也從來不會以為自己能完全摸清對手的底細,所以他總留有後招。而他早就和萬里說過,這對妖童雖然一直佔上風,可是卻暴露了好多可以被利用的弱點。


  「萬里。」他用傳心術叫陣外的朋友,「該你出場了!」


  風幕陣如同鐵桶陣,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但是裡面的人可以通過傳心術和外面的人連絡。這樣,萬里就可以做場外心理輔導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3 PM
第五十六章    寶書


    萬里進不來,但是阮瞻和包大同雙雙對陣外的他施展傳心術,告訴他陣內的情況,而包大同在聽懂萬里的心語後,再以自己的嘴說出他的意思。


    「兄妹同心,其利斷金啊!」包大同閉著眼睛,連萬里平時說話的語氣都學了個十足十。


  他的功力不如阮瞻,而且和萬里並沒有生死相交的經歷,所以必須要集中精神才能和萬里通心,不似阮瞻那樣舉重若輕。


  那團黑色漩渦冷哼一聲,向一個巨大的風渦一撞,那風渦就向阮瞻他們的結界靠近了些。


  「可是,張小華,你真的那麼疼愛你的妹妹嗎?」


  回答他們的仍然是冷哼和一下撞擊,風渦又靠近了些。


  「假如是的話,為什麼你只顧著自己享受長大的感覺,享受呂妍的母愛,卻從來不分給妹妹呢?」


  這次,黑色氣渦窒了一下,張小華憤怒的聲音從中傳來,「你少來挑撥離間,紅玉和我待在一起三百年了,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了解的。」


  「你錯了,了解人心是我的工作,不客氣的講,我還做得相當不錯。如果你真的顧惜這個妹妹,怎麼可能在自己彌補人生遺憾的時候,卻讓妹妹旁觀?在你心目中,他不是妹妹,而是個伙伴吧?當你一找到自己更需要的,就會漠視她吧?剛才我看你和阿瞻鬥法時,並不怎麼擔心她的傷啊,她可是受傷了,為你而受的傷。你沒看見嗎?」


  「閉嘴!」張小華喊了一聲。論法力,他有三百年,但論起鬥嘴,他可遠不如萬里經驗豐富。而在他喊叫的同時,他和張紅玉合體形成的黑色氣渦速度慢了下來,漸漸被陣內風渦帶起的氣流,又逼回到角落裡去。


  「紅玉,別聽他們的,他們想分化我們,然後個個擊破。」他提升力量,維持著他的最後一招。


  張紅玉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氣渦轉得又正常起來。


  「恐怕紅玉小妹妹對哥哥也有意見吧?」包大同接著說,如果不是因為聲音不像,幾乎讓人以為是萬里在說話。別看他們兩個平時爭吵不休,關鍵時刻卻配合得相當好。


  「不過紅玉,對哥哥有意見是沒關係的。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安,這沒什麼羞恥的。就像我,我很怕再愛上一個女人卻無力保護她,包大同--」包大同沒想到萬里會拿他們自己說事,不由得頓了頓。但還是復述下去,「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可是很怕達不到父親的期望;阮瞻,他害怕接近一切溫暖的東西,因為怕習慣了溫暖就回不到冰冷中去;小夏,怕她所愛的男人會拒絕她。所以說,我們每個人都為了這種不安,努力忽視掉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你不也是嗎?因為哥哥指揮你,卻從不考慮你的感受,你不是也怨嗎?可是你怕他生氣,所以不敢說出來。可是你為什麼不說呢?因為他過分自私,還是因為沒有了他,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沒那麼想。」這一次是張紅玉說話了,可是她的聲音如此怯懦,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何況張小華。


  張小華不禁有些緊張,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和紅玉合體,就沒有一絲勝算了,對於這個可怕的風幕陣,他已經有了害怕的感覺。


  「沒有嗎?當小童的身體不能承受兩個魂魄時,你不怪哥哥把你趕走,讓你東飄西蕩,沒有個安身之處嗎?」


  「待在哥哥身邊就是我的安身之處。」


  「那麼他喜歡別的女人你也不在意嗎?」


  話音才落,那團勉強還在維持旋轉的黑色氣渦突然慢了下來,阮瞻和包大同的對面,已經能看出一個雙頭鳥似的黑影,不再是一團黑氣了,身體雖然在一起,但兩顆頭卻左右各一,並不看向對方。


  「如果你不在意,為什麼三番兩次對付小夏?」包大同繼續轉述萬里的話,「你心裡一定是怨的,只是你不說。就像哥哥把你趕出了小童的身體,你就不聽他的勸告,硬在一個地方抓了很多小孩,卻又不吃,只是把他們當作你的玩具。你是為了氣哥哥,引起他的注意,還是很害怕以後會自己一個人,放幾個孩子在身邊就不那麼寂寞?還是這兩種念頭都有?」


  「沒有。」張紅玉還在反駁,可是除了這兩個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沒告訴哥哥,你試圖弄死小夏吧?」萬里拋出重磅炸彈,張小華立即轉頭看向張紅玉,似乎意外又生氣,紅玉卻不說話。


  這是阮瞻和萬里綜合了所有情況研究出來的策略,因為他們發現這兩個妖童已經心生離隙,有很多事互相都瞞著,所以,雖然以前不知道他們會合體,但還是準備了這齣心理離間計,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萬里覺得儘管這對妖童的外貌只有五、六歲大,但心智及心理年齡已經足夠成熟。他們缺乏母愛,在呂妍那裡得到補償,所以呂妍能和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而沒事。但這種安全是暫時的,因為他們並不愛呂妍,他們不會不明白一個人類和他們長期待在一起會是什麼後果,大概活不過三十歲這從呂妍目前的身體狀況就看得出來。他們只是極自私的索取,尤其張小華,他對相守了三百年的妹妹也是如此。


  他想要小夏,就是因為他想要一個成年女人的愛,這愛裡包括女人對男人的愛,還有母親對兒子的愛。可惜他一直待在地下,並不明白這種愛不能掠奪。


  而從張紅玉對小夏忌恨來看,明顯是一個女人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憎恨。張紅玉三百歲了,她或許並不像哥哥那樣享受慢慢成長的快樂,她或許只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不是永遠只是個小孩子的身影。成熟女人撩人的身體、漂亮的外表對於她而言,就像個魔咒一樣,如果她不奪取別人的身體,她就不可能擁有。


  對於性別意識,女孩總比男孩來得要早,要強烈。也許她是愛著哥哥的,卻總是被忽略、被遺忘,所以她在內心深處也許是恨著那個只知道利用她,卻從不真正愛她的哥哥!也許她會想,如果她有了真正女人的外貌,就會在哥哥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


  所以她想把小夏作為她的軀殼,在哥哥喜歡的身體裡被哥哥喜歡著,應該是快樂的吧?


  「你想殺了小夏嗎?」張小華問,「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她沒告訴你的可多了。」這句是包大同自己加上的,萬里並沒有說。


  忽--


  一個風渦從他們身邊刮過,鋒利的風刀,在張小華的臉上割了一個很大的傷口,他痛叫一聲。


  「我們先對敵吧!」張紅玉咬牙道。


  雖然她和哥哥心裡有了隔閡,雖然今天被萬里說了出來,但畢竟她還是愛他的,見他受傷,心疼不已。


  張小華知道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於是把自己的靈力全部集中在一起,接住了從紅玉那端傳來的熟悉的力量,拼命加快旋轉的速度。漸漸的,黑色氣渦再度形成,但是卻沒有剛才的速度和離心力了,仔細看來,總在中心有一道裂痕。


  無論是人是鬼都是一樣的,心裡有了隔閡,如果不徹底解決,只是忽視他,就無法達到全心合一,在施法術時更是如此。


  「輪到我們了。」阮瞻看準那條雖然微小,但卻可怕的裂縫,向半空中伸出了手。


  包大同心領神會,在阮瞻把破滅印收回的一剎那,立即一手持血木劍,另一手拿出一張符咒做好了準備,當耳邊響起類似於打破玻璃的結界破碎聲時,迅速和阮瞻交換了個位子,同時出手。


  阮瞻把所有的力量全集中在手中的風刃上,完全把自身的安全交給了包大同。這種行為只有和最親密的伙伴配合時才能做出,因為那意味著全身心的信任。


  兩聲如雷擊般的聲音同時響起,因為在一個密閉的環境中無法散去,所以餘音裊裊,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就見阮瞻的風刃悄無聲息的罩在那團妖童形成的黑色氣渦上,散開後又從四面八方猛力回擊。瞬間,像四柄飛刀一樣從四個方向扎入了氣渦之中,在發出巨響後,氣渦徹底分崩離析,變成了幾塊黑色殘肢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風渦也正好襲到了阮瞻和包大同身邊。為了阮瞻出手,他們已經同時撤掉了結界和破滅印,所以那風渦就直向他們的肉身絞了過來。


  包大同站在阮瞻身後,把手中的符咒之力加持到血木劍上,雙手握住劍柄,置劍於身前,咬著牙不退一步,因為他身後就是阮瞻,他必須保護同伴。


  那風渦帶著『嗚嗚』的低沉吼聲,向他們不留情的捲了過來。卻被紅光暴漲的血木劍生生一劈兩開,沿兩人的身側掠了過去,之後又合為一體,向前方繼續卷去。風尾吹得兩人裸露的皮膚上出現了條條血絲,但還是堪堪避開了生死之危。


  而風一過去,阮瞻立即重又祭起破滅印和防護結界,現在就等著看那對無力逃避的妖童被這風刀絞得魂魄無存了。


  張小華躺在地上不動,明顯受創嚴重,再也不能鬥法,可是他突然又爆發出一陣冷笑,「很好,破了我最後一招!阮瞻,我輸給你不服,你使用了陰謀詭計,讓我處處受制!可我還有一招殺手鐗,你不會全勝的,就讓那些小孩給我陪葬吧!我倒霉,別人也不要想過好日子!」


  他發出一陣狂笑,地上的黑影伴隨著這笑聲蠕動著,隨後就唸起了一串聽不懂的咒語。


  「怎麼?怕嗎?」他得意地問,見阮瞻沒有一絲挫敗的神情,「你不在乎那些孩子嗎?這不是你們這些卑鄙的活人可憐的善心嗎?啊--」一個風刀割斷了他的一隻手臂,而張紅玉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


  「哎呀,你這個人,真是損人不利己,臨死還要找墊背的。」包大同接過話來,「你遭過的罪,難道還要別的孩子再遭一遍嗎?怎麼那麼狠!可是你放心,你手裡握著那麼多無辜的魂魄,我們怎麼會不提防呢?」


  「哼,殘裂幡不能收這些魂,他們太弱小,沒有自保力,就算你的幡裡沒有攻擊力,他們也受不了!就算收了也會變成殘魂的!」張小華又是得意又是痛恨地說。


  「殘裂幡是用來提防你有幫手,至於那些弱小的魂魄,我們還有其他辦法。你要走的每一步,我們都算過了。」


  看包大同說得篤定,張小華登時絕望了,大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包大同臉上現出憐憫之色,才嘆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就沒注意到我們的寶貝小夏一直沒有出現嗎?你就不想想她的幻像裡為什麼抱著個漆黑木盒嗎?不怕告訴你,小夏其實一直就呆在她的幻像下面的一個洞裡,這樣才能因為有她的氣息混雜在其中,幻出的像才能騙倒你。而你們一進入風幕陣她就出來了,她抱著的盒子裡有一本寶書,可以把無辜的殘魂都收進去,別說是弱一點的魂魄了。」


  阮瞻不說話,在一旁看著張小華和張紅玉慢慢靠在一起,就像兩個面對危險的小孩那樣抱在一起發抖,心中略有不忍,但想起那些無辜的連魂魄也沒有了的孩子又硬起了心腸。


  d什麼?為什麼總有人作出那麼十惡不赦的事,讓他不得不面對悲慘的局面?為什麼他們在作惡事前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心中不能保留哪怕一絲的善念呢?


  沒錯,殘裂幡太強橫,不能收弱魂,但龍大師那本古書的後半部無字的部分連殘魂都能收,這些孩子的魂魄當然沒有問題。


  龍大師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他的恩德還在,就連他收拾這兩個妖童的陣法也是從書中所學。這樣的能人、善人卻因為感情的拖累而陷入灰飛湮滅的慘境,而他們最後打敗妖童所用的招數也是從感情上離間他們,看來人的感情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了。


  所謂情深不壽。太愛一個人,無論是親情愛、友情愛,還是愛情,都會令愛者活不長啊!


  「阿瞻!」一個聲音出現在阮瞻的心頭。


  阮瞻一凜,不禁四下觀望,卻哪裡有那個呼喊他的人的身影。是幻覺吧?那人已經死了,是他太想他,還是太恨他?或者是無法擺脫他?d什麼會出現他聲音的幻聽?


  「阿瞻!」那聲音再響起,近得好像就在陣外!


  那聲音如同一把比風刀還要鋒利的匕首刺在了阮瞻的心上,讓他的心神陡然潰散,手中一個力道沒有控制好,破滅印的力量就自然爆發,一下子把風幕陣打破了。


  風幕陣破,他們的保護結界還在。就在破滅印要打破這個小結界,並不可避免的會傷到他們自身時,一個高且瘦的身影突然出現,迅速伸手一指,破滅印的光芒登時熄滅,掉落到阮瞻的身前,同時那對妖童的殘魂也被吸到那身影的手心之中!


  「伯父!」包大同和萬里異口同聲地叫。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3 PM
第五十七章  大惡之人


    聽到那一聲『伯父』,小夏完全呆了。


  因為陣法被破,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下,小夏也看到了那位面貌清瘦的老者。包大同和萬里見過阮瞻的父親,可她卻是第一次見到,雖然她沒有陰陽眼,但也能看出那不是真實的人,而是魂魄。並不是因為他沒有影子,在這樣漆黑陰沉的夜裡誰也不會有身影,也不是因為他飄飄蕩蕩的,事實上他穩穩地『站』在那裡,更不是因為他面目猙獰,相反,他看來還有些慈祥。


  而且,雖然他沒有阮瞻長得那麼英俊,但五官中確實有相似的地方,特別是那挺直的鼻樑和緊抿的嘴唇。不明白阮瞻和萬里這麼多年來,為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這老人是阮瞻的親生父親,是因為老人的面部線條比阮瞻柔和許多,還是因為一開始就太過相信養父養子這種關係?


  知道這老人的出現是對阮瞻極大的打擊,小夏連忙轉過頭去看身邊的男人。果然,阮瞻幾乎是僵直的站在那裡,能感覺到他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繃得死緊!


  握住他的手,感覺比冰還要涼,似乎連手指也不能彎了。小夏心疼的想要擁抱著他,可是她明白他應該有話要和留下這麼多謎的父親說,所以只是握了一下他的手,給了他支持的力量,然後又放開了。


  指尖傳來的溫暖,讓阮瞻從震驚中甦醒。他向前挪了一步,見他的父親還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他。眼神裡充滿了複雜難懂的表情,臉是冷漠而面無表情的,可是眼光卻在他身上流動。


  阮瞻張了張嘴,喉嚨間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不知道要說什麼。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只是一個遭拋棄的孩子,是父親的養子,幾天前他才知道拋棄他的人和冒充他恩人的人是同一個,而且這個人還在找到自己後不肯承認這天定的血緣!


  多少年了,父親任他在人情冷暖中掙扎,從沒指示過一點他的人生方向。在他假死後從沒有給過唯一的兒子一點信息,而他真正死後也沒有給過一個夢境,現在又出來幹什麼?


  他又走了一步,拼命想說話,可就是發不出聲響,好像他這前三十幾年的酸楚全堵在喉嚨裡。除他之外,當場還有三個人,三個魂魄,卻誰也不說話,只有無知的小蟲在草叢中鳴叫。


  當--


  包大同手中的血木劍落在了地上。阮瞻一激凌,彎身撿起見向父親一指,「把他們還給我!」他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但聲音卻如此冷酷,好像他指著的是畢生的敵人。


  小夏離阮瞻最近,看到他雖然身體繃得很直,可是手卻在極微弱的顫抖,顯然強抑著內心的波動,連忙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任何靈體碰到血木劍都會魂飛魄散,除非是劍的主人。血木劍已經由阮瞻的父親傳給了他,那麼老人現在也不能再碰這柄亦正亦邪的劍了,這麼可怕的東西,怎麼能夠用在父子相對的時候!


  阮瞻甩脫小夏的手,由於用力過大,小夏摔倒在地上。他從來沒有那麼粗暴地對待過她,就算剛認識時,他對她像對陌生人,也沒有這樣過。而且,他竟然沒有發現小夏摔倒,還是伸直著手臂,指向自己的父親。


  包大同扶起小夏,才要說什麼就被小夏攔住了。通過那麼多事,他早已深深地了解了阮瞻,他的心無比的堅強也無比的脆弱,背叛於他而言是最重的傷害,而還有什麼比親生父親的背叛更讓他難以接受的?!


  「你走,把他們給我!」阮瞻冷著聲音再說。


  「一個悔過的機會也不能有嗎?」阮瞻的父親終於開口,聲音緩慢而有力,感覺也是個個性堅毅的人。


  他的開口讓小夏明顯看出阮瞻的手臂軟了一下,而後卻伸的更直,「很多事,過了就不能再回頭,永遠不會再有重來的機會。」


  他父子二人都說著一語雙關的話,而阮瞻父親的左右兩手還抓著那對在風幕陣中受創嚴重,已然奄奄一息的妖童,「他們已經無力為惡,以殺止殺並不是個好辦法。」


  「去和那些連魂魄都被吃掉的枉死者說吧。」


  「你這孩子--太倔強了!」阮父長長嘆了口氣,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剛極則斷,你要記得,好多東西即使你先捨也不會後得,但是當捨則捨啊!」


  「感謝教誨,現在可以把他們給我了嗎?」


  阮父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答非所問地道,「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田伯父!」萬里見這父子二人越說越僵,連忙打圓場。他當然明白阮瞻那種堅決但又渴望的神態,期望可以在這父子二人間做個過渡,「您看,天快亮了,我們找個機會談談好嗎?要不,就今天晚上?」


  阮父把眼光轉到萬里臉上,又看了看包大同,微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慈祥之意,似乎是對這兩個人能在茫茫人海中陪伴著自己的兒子走過孤寂的生活充滿感激。


  「不要叫我田伯父,那是我的假名,我本就姓阮,我改了別的,卻讓兒子繼承了我的姓氏。」老人說,「大同的父親是知道的,我本名阮天意。記著,你就是我阮家的兒孫。」最後一句是說給阮瞻的,說完又看了小夏一眼。


  那一眼,小夏差點落淚。她是個極敏感的性格,所以一下就明白了阮父的意思,那眼神裡有著囑託和感激,好像要她好好去愛阮瞻,讓他快樂、幸福,不再孤零零的,而他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另外,還有一點憐憫。為什麼要憐憫她呢?因為她愛了這樣一個掩藏著內心冰冷的男人,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事情?


  可是,父子之情是阮瞻心裡結了三十年的死結,他老人家怎麼能在出現不過幾分鐘之後再度離開,不作一點解釋和安慰?!


  她想說點什麼,可是還沒來得及說,她懷中的黑漆木盒突然輕顫了起來,向前一看,就見不遠處的地面突然湧動了一下,一個小小的黑影從土裡鑽了出來,正是那些曾經被抓的孩子之一,接著是另一個。


  「別愣著啊,孩子。」阮父提醒了一下發呆的小夏。


  小夏一驚,羞澀又尷尬的笑笑,連忙打開木盒。木盒裡有一本龍大師留下來的古書,反面向上,一掀開封底就是白頁。但隨著這本書的翻開,那些小黑影都化為一團團極小的黑氣,如棉絮一般飄向木盒,全數鑽入了書中。張小華處心積慮想要用來要挾阮瞻的秘密武器,就這麼被安全的收了回來。


  阮瞻輕蹙著眉,知道自己這一番設計沒有一點逃過父親的眼睛,那麼父親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現在來救這一對妖童,難道這一切是他背後策劃的?


  「不是我。」阮父好像知道阮瞻心中所想,直接回答他,「我的死也不是他們造成的,我只是偶然經過溪頭店,舊疾復發,暴屍荒野而已。」他苦笑一下。


  偶然嗎?這也太巧合了!


  阮瞻並不相信,事實上他對父親第一次詐死也是疑惑在心,可是他不問。這是他從小就有的覺悟,假如父親想要告訴他的,自會告訴他的,否則問也沒有用!


  「那麼,伯父,您d什麼詐死?您一定有苦衷對不對?告訴我們,我們大家一起解決。而且這一次--」包大同代阮瞻問出心中的疑問。


  果然,阮父沒有解釋,只是笑笑說,「這一次我是真的死了。所以,我要走了,陰陽兩隔,這樣相見本就是違了天道,你們好自為之吧!」他說著轉身就走。


  四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不過三個是要挽留,只有阮瞻一個人重複著那句話,「你走,把他們給我!」


  他說得倔強,可是那個走字卻說得無比艱難!


  阮父好似沒聽到,繼續向前走,兩手拖著兩個小黑影,像扯著兩塊碎布一樣。


  不知被什麼催促著,四個人全追了上去。


  「站住!」阮瞻跑得最快,在相隔兩米遠的時候大喊一聲,同時以血木劍指向父親的背影。登時,血木劍紅光大盛,像被一個巨大的紅色光球包圍一樣,把方圓幾米的地方全照亮了,同時因為劇烈抖動,發出了『嗡嗡』聲。


  阮瞻和包大同幾乎同時震驚得呆住了!


  血木劍是有靈性的寶物,如果遇到平凡善良的魂魄,只是略有紅光罷了,遇到惡靈時閃現的紅光就會比較大,魂體越是惡毒和凶邪,紅光就會越盛。而自從阮瞻能夠完全駕馭血木劍以來,這劍還沒有一次出現過這麼燿目的紅光呢!


  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這對妖童的陰邪嗎?可是以前血木劍在對上這對妖童時也沒有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是父親嗎?不,不可能!這麼大的光芒,證明劍所指的是大惡之人!


  大惡之人?他是嗎?不,絕不可能!父親可能拋棄他,也可能為了不知什麼原因詐死,但他絕不是個壞人!


  阮瞻在今晚第三次呆在當地,不僅是他,包大同和萬里也不能相信。


  阮父慢慢轉過身來,「你一定要把這兩個孩子逼入絕境嗎?」


  「留下!」阮瞻幾乎從喉嚨中哽住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是要留父親還是那兩個妖童。


  「若我不同意呢?」


  阮瞻不說話,只是把劍反手擋在身後,直向父親衝過去,左手虛空畫符,向下猛抓下去,同時叫了一聲包大同的名字。


  包大同似有些為難,不過還是抄上了阮父的後路,雙手用上五行禁法,但卻閃開阮父,只對著那兩個妖童動手。


  見他們的來勢,阮父微微一笑,「兩個小子,學得還不錯。」語意欣慰,但動作不緩,身影隨意變換著大小,只一縮就閃開了阮瞻和包大同的兩面夾攻,向另一個方向退去。


  「伯父。」萬里張開雙手,攔住去路,「兩父子有什麼不好說呢。您也知道他那個脾氣,不如您先把這兩個妖孽留下,我保證先不處置他們,我們回頭再說好不好?」


  「你也攔我?」阮父頓了一頓,「是啊,你也學會了火手印了,可以幫他了啊!」


  「伯父,慈悲多禍害!」萬里苦勸,「他們執念已深,放了就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小子,讓我試試你學得怎麼樣!」阮父不理萬里的勸,直往前闖,萬里沒辦法,只好使出半生不熟的火手印。


  「不錯,正適合你的特異體質。」阮父贊了一句,「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造化--」


  話還沒說完,後面的阮瞻和側面的包大同又雙雙趕到。


  阮瞻看似下手不留情,但血木劍一直背在身後,生恐誤傷。可阮父左躲右閃,讓他和包大同、萬里三人聯手都無法匹敵,何況老人手中還提著兩個黑影,不禁漸漸急躁起來。


  他在鬥法時從不急躁,無論對手有多麼強,無論局勢多麼不利,都冷靜得可怕,此時卻好像要證明什麼似的,越打越急。


  阮父暗中搖了搖頭,突然加大了力量。一直,他只是在圈中左閃右避,這時施起法來,立即讓三個人的身體都是一窒,似乎被一層看不見的冰凍住。老人生前就不是凡人,法力自然更盛,就連阮瞻也受不了那種冷意,打了個寒戰,腳步像凝在地上一樣。


  趁這個時機,阮父衝出包圍圈,又看了一眼在旁邊插不上手的小夏,施施然向黑樓後走去,眼見著身影越來越透明,就要消失了!


  假如他消失,那一對妖童也會跟著消失,那時候要想再找回來是根本辦不到了。阮瞻情急之下,舉起血木劍拋了出去。


  也許是下意識的,他算計的極準,血木劍剛好可以越過父親的頭頂,擋住他的去路,而他在這麼短的距離內選用了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一下迫到父親的身後。


  血木劍在空中時就感應到了下方的『大惡』,在阮父的頭頂紅光暴漲,就算阮父生前死後都能力強大,也不禁縮低了身子,躲避開紅光的光暈,但此時阮瞻也到了。


  「你走,他們給我!」阮瞻執拗地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


  阮父一回頭,就見阮瞻的風刃也已揮出,只是控制著沒讓風刃回擊,這一回合,兒子竟然佔了老子的上風。阮父一點也沒有著惱,臉上反而露出了微笑,好像在教自己的兒子學習術法一樣。


  阮瞻只覺得心裡和眼窩裡都是一熱,下面的招式沒有使出來,只呆站著。


  「你啊,個性還是沒變,將來你的逢三之難,可怎麼辦?!」阮父說著,這一刻,阮瞻竟然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愛憐的神色。那神色只有在他小時候,那個父親施展夜風環的夜晚才見過。


  他無語,但就在此刻,一直如破布一樣吊垂著的張小華突然竄出了阮父之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4 PM
第五十八章  犧牲


    這一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阮瞻把全副心思全集中在了父親身上,阮父又何嘗不是全身心的注意著兒子,所以兩大高手竟然讓一個受創嚴重的殘魂脫離了控制。


  乍逢變故,阮瞻第一個想到的是小夏,於是想也不想地衝了過去,擋到她身前。阮父則一手把張紅玉固定在黑樓的殘牆上,讓她像畫一樣貼在上面,另一手畫了一個波浪形的符咒,抓向了半空中的張小華。


  張小華逃跑的地方是黑樓的樓頂,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了那個方向,大家就只見到一條細細的黑氣向樓頂猛竄,阮父的無形符咒抓到他時,他已經趴在了樓頂上。


    「下來。」阮父一聲斷喝。


  伴隨著他的聲音,張小華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掉落了下來!然而,竄上去的是一條黑影,掉落下來的卻是兩條。第二條黑影相當巨大,速度也快,帶著呼呼的風聲從天而降,在這種天色中,當大家看清那是一塊樓沿上的巨大水泥塊時,已經無力阻止它的掉落!


  那水泥塊不是做的自由落體運動,而是在空中拐了個角度,有目的的砸向某處。生存的本能讓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躲避,阮瞻則緊緊護住小夏,但那水泥塊卻不是襲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伴隨著張小華惡毒而又稚氣的笑聲,砸向了靜靜躺在廢墟中的小童的肉身!


  原來!原來張小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原來他不是要逃生,而是要在離開前毀掉最後一件東西,他沒有享受過的幸福,也要剝奪了其他人的!假如小童的肉身毀壞,那麼就算他的先天魂魄還保留著,現在也沒辦法再重新活回來!


  這一幕讓所有人的心裡都是一涼!


    「小童!」一聲女人淒厲的尖叫聲響起,就在在場的四人一魂完全驚呆的時候,一個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亂石後竄了出來,撲倒在小童身邊,同時有另一條黑影也如影隨形地跳了出來,揮著雙手拼命向小童的方向推去!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水泥塊太巨大了,加之從樓頂跌落的速度,那力量簡直是摧毀性的。而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阮瞻本能的要保護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東西,阮父則還在施法。等阮氏父子都反應過來,只來得及以各自的靈力推了那巨石一把,卻無法阻止它砸到那個女人身上!


  P--


  水泥塊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四週塵土飛揚,各人眼前都是迷茫一片。待塵埃落定,眾人看到小童的肉身安然地躺在一邊,巨大的水泥塊下,只有一雙女人的斷腳露在外面,身體已經完全被砸在了底下。一條模模糊糊,好像隨時會散的黑影飄在水泥旁邊。


  「呂妍!」黑影悲傷的叫,正是張子新。


  「哈哈,媽媽,你不是一直思念你的老公嗎?這下,我讓你們團聚了,我這個兒子孝順吧!」張小華已經和張紅玉一樣貼到了黑樓的外牆上,卻還在欣賞自己製造的慘劇。


  阮父雖然臉色不變,但眼神中卻滿是憤怒,伸指一彈。立即,一道金光從他手指激出,把張小華的黑影劈成兩半,任他痛苦的扭動,卻叫不出聲來。之後,他伸出另一隻手比畫了一個複雜的符咒往回一拉,水泥下就有一條黑影鑽了出來。


  小夏渾身發冷,不自覺地靠在阮瞻的身上,感覺他的身體充滿無力感,顯然對這個結局也非常無奈。


  「我死了嗎?」呂妍的魂魄飄到張子新的身邊,因為是新死,面孔也非常模糊。


  她看看丈夫,又回頭看看那塊巨石,最後看到了安然的小童,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還好,小童沒事。」


  「可是你--」張子新沒有說下去。


  呂妍明白丈夫的意思,但是沒說話,只嗚咽了一聲,飄到小童的身邊,愛憐地撫著孩子的臉孔,「他最近身體似乎好了些,明天是要看醫生的,不能間斷。你看他,真的會好起來的。」


  她細細的撫摩小童的全身,可是手掌總是會穿過孩子的身體,可她不死心,一再重複著這個動作,似乎多做幾次就能感覺到一樣,「小童最乖了,你要好好睡覺,不要怕,媽媽會陪你的。」說著,她再度試圖把孩子抱起來,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只是徒勞地撈著。


  一點一點的水滴落到了地上,那不是她的淚,是天空終於落下了雨。


  「呂妍!」張子新湊近了些,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呂妍似乎沒有注意到丈夫,只轉過身,看看離她最近的包大同,「包法師,麻煩你把小童抱起來好嗎?他身子弱,不能躺在地上,你看,還有那麼多石頭,多磕得慌啊!」


  包大同在一邊看得心裡酸澀,長嘆了一聲,走過去抱起小童對呂妍說,「我和你說過,乖乖待在酒吧裡,不要亂跑。」


  「對不起,包法師。」呂妍雖然回答著包大同,眼睛卻看著小童,「不過我不後悔來這裡,否則就救不了他了。」她說著又去撫孩子的頭,可是包大同身上帶著符咒,她一撫之下碰到了包大同的手臂,立即被符咒上的黃光彈出很遠,落在萬里腳邊。


  萬里想去扶她,可是卻讓阮瞻攔住了。萬里天生神鬼不侵,多少凶靈都靠近不了他,呂妍受不住他的接觸。


  「現在--怎麼辦?」包大同抱著孩子,感覺著呂妍的目光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心裡一點主意也沒有。可是以目前這種情況,阮瞻和萬里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的錯。」阮瞻的父親搖了搖頭,聲音中又是歉疚又是痛悔,「萬里說得對,果然慈悲多禍害!」


  「別這樣說,伯父,你也是想讓他們在萬劫不復之前,給他們最後一個機會。」萬里不忍看阮父的自責,勸解著。可是,對於呂妍一家的慘況,又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所以在說了一句後,又不知說什麼好了。


  「可惜我想給他們機會,卻害了別人。」阮父長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錯了。很多年前,他做錯過一件事,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今天他又錯了一次,看樣子還是無法挽回。總以為,自己可以控制的,可有的時候,老天總是給了人類最無法承受的意外。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看著這個從出生就註定要背負很多沉痛的孩子。見他強自堅強和鎮定的站在那裡,靜默著,左手有意無意的把那個姓岳的女孩護在身邊。知道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變,遇到難解之事,總是習慣於逼迫自己。


  真是倔強的孩子啊,可這是何苦?但,這不也是他最想要兒子所擁有的特質嗎?


  他詐死十幾年了,雖然很想念這個唯一的兒子,但是卻一直忍耐著不去看他,辟谷修煉於地下。只是後來這孩子不出所料的發現了他詐死的秘密,他才再度入世,想偷偷看一眼兒子就離開,去辦自己必須完成的那件事。可惜因為自身無法控制的原因而被迫放棄肉身,洩漏了他們是親生父子的真相。


  本來他很矛盾,曾經想過讓這個秘密永遠也不要被發現!


  可是事已至此,他決定見兒子一面,反正無論如何,將來還是要面對。但在見面之前,他想看看他是如何擺平這件事的。


  他知道,阿瞻的自我封印已經解開,也知道他的道術精進了許多,畢竟自己的師父司馬南都折在了阿瞻的手下,對於這一點。他又心痛又驕傲。而在這件事上,他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不僅勇猛,還很有智計,對整件事情的計畫幾乎是算無遺策。


  兒子這樣厲害,對他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呢?


  阿瞻把每一步都考慮到了,包括呂妍和張子新夫婦在內。在進行這場布局良好的決鬥前,他利用萬里的關係,找了幾個相關部門的政府公務人員,以呂妍的店有問題為由,在當天下午調開了她,在確定沒有妖童盯稍後,把她安排在了酒吧,讓她和那個在包大同盒子裡聚魂休養的丈夫見面,盯囑他們不要出去。


  只是阿瞻、包大同和萬里這三個孩子都沒有做過父母,不明白父母對子女的愛是多麼不顧一切,這無關理智和選擇,只是一種強烈的本能,所以才有了呂妍和張子新偷偷跑來這一幕。


  可是,這是天意嗎?假如他們不來,那個從出生就被剝奪了一切權利的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重來了!這是他的錯!為什麼他總是希望那些可怕的靈魂應該再有一次機會?在這一點上,他突然很欽佩自己那個在戰鬥時冷酷得沒有一絲憐憫的兒子!


  一抬眼,見自己的兒子動了動,輕輕掙脫開小夏的倚靠,提著血木劍來到黑樓的外牆邊,一指張小華,「不該給你個痛快的,可惜我要幫呂小姐積一點陰德,所以,給你一秒鐘,再看看那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一家人!」


  這個時候,面對著血木劍上刺目的紅光,任張小華再強橫也不禁害怕起來。


  「假如我五歲那年直接死了就好了。」他哆嗦著,知道再無幸理,說什麼也無法打動面前這個冷酷的男人,「誰說活著一定就好。」他想躲,可是被定在牆上躲不開,只是驚恐地看著那柄劍,一瞬間竟然有些後悔,也許自己不那麼執著於要得到的東西,就還會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下去。現在呢?恐怕--


  他沒有機會再多想了,血木劍輕輕在牆體上掠過,他早被阮父劈成兩半的身體,其中的一半親眼看著另一半化為飛煙消失不見,而剩下的一半連感覺的機會也沒有了,只在最後的一點意念中想著,或許,給別人留一點路,就是給自己留一點路,斷絕別人的生機何嘗不是同時斷絕自己的?!


  「你呢?」冷酷的眼神,可怕的劍尖,指向了一直不出聲的張紅玉。


  張紅玉慘然一笑,「給我一個痛快的吧!」


  哥哥說得對,假如三百年前就死了,他們就會轉世重生,好過現在魂魄無存。可是她和他相守了三百年了,沒有了他,重生的機會也沒有意義。


  阮瞻的劍窒了一窒,在張紅玉的坦然求死面前,他有了一絲猶豫,而張紅玉絕望的眼神,他身後那位呂妍的慘境,還有他親生父親犯下的錯誤,他都必須解決。


  有一句話說得真好啊,善也會促成惡!


  手起劍落,牆上一點黑影也沒有了,就好像一切只是個噩夢,但噩夢造成的惡果還在那!


  「仇,已經報了。現在要解決你們的事。」阮瞻轉過身去,看著那縷魂魄,強逼自己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說,「呂妍,你已經死了,為了你自己的孩子,想必你死而無憾。雖然你心中不捨,可是你徘徊不去,對小童沒有幫助,何去何從,看你自己。」


  呂妍哭了起來,雖然無淚,但哀痛不已。難道自己這一生都要面對不能兩全的局面嗎?當她保有孩子時,卻失去了丈夫,現在能和丈夫在一起了,卻要離開自己的孩子!


  她走近包大同,包大同伸直了手臂,讓她能看到自己的孩子而不必被自己的法力傷到。她細細的、一寸一寸看著孩子的全身,想起才生下他時,一尺多長的小東西,如今也能長成那麼大,眉目間依稀有著自己和丈夫兩人的影子。


  他那麼弱,讓她曾經一直擔心他會夭折,如今一點一滴的拉扯他長到五歲,卻要永遠的離開他了嗎?看不到他上學,看不到他長大成人,看不到他娶妻生子,看不到孩子這一生中一切的一切!而孩子呢?卻要沒有父母,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生病時沒人照顧、刮風下雨時沒人惦記、傷心時沒人安慰,在疲憊中回家,連個守候的人也沒有!


  她不想走!她捨不得!可是,她沒有辦法!


  「包法師,求你想想辦法!把我放在你的小盒子裡也好,只要讓我看著他長大。求你了,他那麼弱,好不容易活過來,不能沒有人照顧的。求你!」錐心泣血,一字一句,她多麼希望能有一絲機會。為了這個機會,她願意放棄一切,哪怕灰飛煙滅也沒有關係!


  「阿瞻!」包大同看著阮瞻,萬分不忍,如果可能,他願意用盡一切辦法幫助這個可憐又善良的女人,可惜他沒有辦法。


  阮瞻暗嘆口氣。惡人,還是由他來做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5 PM
第五十九章 囑咐


  「你要知道,天道自分陰陽是有道理的。」阮瞻慢慢的說,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色彩,看似十分無情,「任何違背自然的事,到最後都會受到懲罰。一時的不捨會帶來永久的禍患,這樣,你也要留下來嗎?」


    呂妍瑟縮了一下,內心的矛盾讓她無法說出話來。


  「阮先生,她--是個母親,請你原諒她,她只是--捨不下。」張子新艱難地解釋,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自從他被那兩個妖童害死,然後被他們的妖法控制著帶他們來到這城市,他每天都能感受到呂妍的悲苦和傷心,還親眼看著那對妖童不懷好意地等在呂妍身邊,當孩子一出世就搶佔了那個鮮活的小生命的身體。


  那原本是他的骨肉啊!小童應該像正常的孩子一樣成長、生活,慢慢成為他的樣子,孩子是他唯一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明。可是那對妖童不但傷害了自己,還傷害了他的家人。


  他恨,可是他知道那對妖童法力有多麼高深,他沒有辦法救出妻與子,只能躲藏起來,等待有人可以幫他,等待能夠帶走他們的一天!他見過那對妖童是如何吃掉其他孩子的魂魄的,很怕他們也會這樣對待呂妍和小童,所以每天都在擔心受怕和痛悔焦慮中度過,忍耐著看自己兒子的身體裡藏著那麼可怕的靈魂,看著他們叫著毫不知情的呂妍『媽媽』,而呂妍還對他們百般疼愛。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明白,那對妖童之所以不吃掉小童本身的靈魂,是因為小童的魂是這具肉身的主人,所以只能囚禁卻不能消滅,否則肉身也保不住,妖童的寄生體也就沒了!知道了這件事,他就明白呂妍和孩子暫時不會有危險,所以安然地待在他們身邊,藏得小心翼翼,從沒讓那對妖童發現過一次。


  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呢?因為小童的身體不能再負荷兩個魂魄。不,應該說是三個魂魄,這對妖童之間因此生了嫌隙,女童被迫離開。於是她使用妖法來拐帶其他孩子,在這個城市裡鬧得天翻地覆,引來了包大同的關注,他暗中跟蹤過包大同幾次,欣喜地發現能夠幫他的人終於出現了!


  於是,他屢次以半夢半醒的暗示來讓呂妍找包大同幫忙。慢慢的,卷進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多,包括這個能讓魂體喪膽的阮瞻也牽扯了進來。


  他多麼開心啊,以為可以找回自己的妻子兒子,然後向呂妍說明一切,這樣走得也能安心,他甚至不惜以犧牲自己挽救岳小夏來換取這三個不凡的男人對自己一家人的幫助,可沒想到最後會連累得呂妍也搭上了一條命啊!現在,小童要怎麼辦呢?


  「你要明白,這孩子自生下來就遭受了絕無僅有的傷害。」阮瞻繼續說,「他的肉身不僅極其脆弱,魂魄更是沒有一絲生機。」


  「這是什麼意思?」呂妍大驚,整個身影都淡了下來,透明得幾乎消散。阮父見狀連忙施法定住她的魂魄,他本身也是非人類,法力又高,自然比所有人都對呂妍更有幫助。


  「意思是我們要救小童會費一番很大的力氣,而且不一定能成。而你如果再攪進來,他就絕無幸理!」


  聽到這裡,萬里連忙向阮瞻使了個眼色,覺得他說得太直接生硬了,接過話來,「是這樣的,呂小姐,你也知道,小童的肉身從生下來就不能靈肉合一,再加上那兩個妖童一直佔據他的軀殼,所以他的身體很弱。而去世的人是屬陰的,女人更是極陰之體,你這樣接近小童,對他百害而無一利。再說,他的魂魄一直沒有自主意識,五年來都是處於嬰兒狀態的。就是說--他並不知道誰是他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什麼樣的--」萬里說不下去了。


  「就是說,他有對正常的父母比較好。」張子新接過話來,語意悵然,「我們留下只能妨礙他將來正常的生活,不如放手,讓他有機會尋找更好的人生定位。假如他有幸被一對好人收養,說不定這一生都會過得很快樂。我說得對嗎,萬醫生?」


  面對著呂妍的絕望和張子新的淒然,萬里又怎麼回答得出這一個『是』字?!


  「明白了。」張子新點點頭,然後面對呂妍,「小妍,我們離開吧,反正魂魄還可以在陽間停留幾天,你就好好看看他,然後--走吧!」


  呂妍泣不成聲,只是一味的搖頭。


  「小妍,我明白,你不能放下孩子。可實際上,這五年來你疼的、愛的一直是那個禍害,我們的孩子好像一直沒有完全出生一樣。」張子新也很痛苦,畢竟母子連心,父子天性,不管是不是相處很久,那種因血緣而生的感情是天生的、自然的、割不斷的,「父母愛孩子,總是要為他著想,要為他好,只要他將來能活得幸福,小妍--你放手吧!」


  張子新說著也向小童的肉身看去,心裡像被人生生割下一塊似的那麼難受。


  原來還是沒有父子緣啊,還是不能抱著他聽他叫爸爸。這是他招惹來的罪孽,可是卻讓呂妍和他一起承擔了,他不僅虧欠了兒子,對呂妍,他又如何彌補!


  呂妍猶豫著。她明白丈夫說得都對,可就是拗不過自己的心,理智無法戰勝情感。為孩子好?她當然明白,但那不是說決斷就能決斷的。


  看著他們的兩難,阮瞻心下也是一片惻然,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愛自己嗎?如果愛他,為什麼會那麼對待他?如果不愛,又為什麼會在這次相見中,會覺得父親的目光如此慈愛,讓他的心酸澀得只想聽他解釋。難道--也是發生了什麼事,父親以為這麼對待他是正確的選擇?!這可能嗎?


  想到這裡,阮瞻忍不住回頭看看父親。見他縮在一角,痛悔地看著呂妍,根本沒看自己一眼,不禁嘲笑自己太過天真了。天底下的狠毒的父母也不是沒有,父親那麼高的法力,能有什麼不能對人言的苦衷?一定是因為他修的是那種不能娶妻生子的道,但卻無意犯戒而有了他,所以就不認,怕毀了他的清譽罷了。


  「小童--怎麼辦?」半響,呂妍才講出這麼一句話。


  「放心,我們會幫他。」萬里說,神情認真到讓呂妍和張子新都相信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我們會救治他的魂魄,然後為他找到天底下最好的父母,讓他平安成長。等他長大成人,會告訴他,他的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怎樣為了他而不得不--放棄他!」


  「真的--可以嗎?」呂妍再問。


  「相信他們吧!」阮父突然插嘴,「這幾個孩子,說到就會做到。按常理,你還有五期,在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陪著孩子吧!之後陰陽相隔,於己於人不利,不見也罷。聽我一句勸,你這樣已是非不分,不要因一時不捨而誤了孩子!」


  他這話中有著無奈的慈悲,還有些一語雙關,讓每個聽到這番話的人都在心裡繫下了一個結,不知道要如何解開,而他說完這句話卻突然向後退了幾步,沒身入牆,之後就不見了,和來時一樣突然。整個黑樓內就聽到他『踢噠踢噠』的腳步聲,讓萬里想起了小時候他給小鎮帶來一方安寧的事情。


  「阿瞻,你快追啊,你不想解開你心中的疑問嗎?」包大同見阮瞻不動,急得叫了一聲。


  阮瞻搖搖頭。


  已經追不上了,他太瞭解父親的法力了。父親存心要走,要把這個謎保守下去,怎麼會讓他追得上呢!他拼了命去追,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再說,假如他想解謎,他自己也能做到,並不需要別人直接告訴他答案!


  他有種感覺,他們父子還有相見時。可是他感覺不出,那是在他逢三之難前,還是逢三之難後。


  轟隆--


  沉悶許久的天空響起了響亮的雷聲,已經下了一陣的毛毛細雨片刻變成傾盆,直灑到站在這片拆遷區的幾個人上。


  小夏凝望著阮瞻的側臉,見他雖然不說話,卻盯著父親離開的方向,臉上滿是水痕,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小童的魂傷得極為厲害,幾乎像個死物,任道法正宗的包大同和天賦異秉的阮瞻同時施法也無法挽救。


  「怎麼辦?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呂妍一直哀哭,「把我的魂拿去,救他!救他!」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待在酒吧樓上包大同的房間,阮瞻改變了一些陣法,讓呂妍和張子新可以安然無恙的在這裡停留。


  「你先別急,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小夏勸了一句,嘴裡雖然這麼說,可眼睛卻擔憂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小童,除了這個無辜的孩子外,其他人都圍床而站。呂妍和張子新站在一側,她和萬里站在一側,包大同坐在床上以手掌按住小童的頭頂,阮瞻則站在床尾,雙手各伸兩指直抵小童的腳心。


  但見包大同滿頭大汗,而阮瞻則臉色蒼白得似沒有血色一樣,如果不是他的意志極其堅強,似乎都站不住了。小夏知道他自從為包大同療傷以來,身體就在一直沒有恢復的情況下強撐,不僅沒有一點休整的時間,還要絞盡腦汁地設計誘敵的計畫,最後還要直接參與連番惡鬥,更不用說因為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和遇到父親後所遭受的心理打擊了。現在他彷彿一座搖搖欲墜的樓一樣,好像隨時會倒塌,卻逼迫自己保持冷靜如琲漯牯A,讓小夏看來很心疼!


  她知道他有多累,也知道他心裡有多麼難受!


  她向阮瞻蹭了幾步,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感覺他抖了一下,反手握了她的手一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纏綿流連,然後又放開了。


  「你還有建設嗎?」他對包大同說,後者正看著他。


  「你來一下。」包大同雙眼亮晶晶的,從床上跳下來,安慰地看了一眼呂妍,拉著阮瞻到小夏的房間去。


  「什麼事這麼神秘?」阮瞻皺了皺眉頭。


  「你也知道,我們剛才探測小童的先天之魂的時候,他的魂已經被壓制得沒有一絲靈氣了,和死物沒有區別,以前有那對妖童牽扯著還好,現在他的魂--在慢慢死去,或者說已經半死了。」


  「怎麼辦呢?」


  「別說我們這點法力,就算是我老爹和你老--和伯父聯手,也救不了小童的,他的魂一死,肉身也保不住!」


  「除非--」阮瞻知道包大同的話肯定有下文,引導他往下說。


  「除非--找來段錦。」包大同眼神閃閃,顯然為自己想的主意感到得意,但又怕阮瞻不同意,有些擔心。


  「段錦?」阮瞻是有些意外。


  「是啊,自從當年那件事後,你們一直沒見過她,可是我卻經常會被我老爹派去看她自修的進境,現在她已經可以白天出沒了,只要沒有很強烈的日光,而且心境也平和了許多。你知道,她生前就是有道術的人,後來苦修了那麼多年,非常不同凡響。」


  「說重點。」阮瞻催促。他在鬥關正時還在那蔓的山林中和段錦合作過,不過好像包大同並不知道。


  「段錦之所以成魂後還苦修就是為了她自己的孩子。雖然慈母多敗兒,她的孩子終於成了個禍害,可是她對養育鬼童這件事上是很有心得的。小童雖然和她的孩子的情況不一樣,可是也頗多相同之處,我想她大概會比我們有把握救回小童。你說呢?」


  阮瞻沉吟了片刻,「可是以小童的狀況而言,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全恢復的,那樣就需要長期和段錦待在一起,那樣也沒問題嗎?」


  「所以我剛才說段錦現在可以白天出沒,就是說她在世人眼中的形體雖然還是幻化而成,但她的陰氣已經很少了。而且,她一直住在深山裡,藉天地的靈氣也方便,對小童的恢復是很有利的。」包大同嘆了口氣,「段錦一直想挽回自己兒子的殘魂,哪怕是一絲也好,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這方面她真是太痴了,或許你我都不是母親,永遠也不能夠了解。」


  「你是想--段錦失子,而小童將會失去父母,如果把小童托付給段錦,就會一舉兩得。」阮瞻了然的看著包大同,「而且她待在深山裡,小童如果一開始就那樣生活,也不會覺得害怕,甚至,小童因為受損嚴重,可以隨段錦修煉,不僅能撿回小命,還有另外的奇遇也說不定,是嗎?」


  「這樣不好嗎?」


  「好,你去找段錦,我來和張子新夫婦談!」阮瞻斬釘截鐵地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5 PM
  第六十章  重拾記憶


    開始,張子新和呂妍並不同意把小童交給段錦,無論段錦法力有多麼高,她畢竟也不是正常的人類,不能給小童正常孩子的生活,而他們夫婦想給孩子一個安全的環境,確定孩子可以平安順利的一生走下去,他們才能安心的離開。


    可是當得知除了段錦沒有人能夠讓小童保住性命,並且小童的恢復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後,他們也只能同意,但提出要先和段錦見上一面。


  其他人很理解他們的心態,他們就好像要被迫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送人撫養的父母,恨不能把孩子今後人生的每一步都安排好。可這在阮瞻眼裡看來卻分外刺目,他突然想起自己,想起父親當年把他送給那對膽小的養父母時,有沒有這樣擔心和不捨過?父親一定是知道自己的異能的,他就沒想過自己會在世人眼中被看作妖怪嗎?現在回憶起來,就算父親『收養』自己後,也沒有為他的異能而多關懷過他,更沒有解釋安慰過他。為什麼?父親為什麼那麼對待他?自己生而就有的異能真的是天生的嗎?是遺傳?是安排?還是他格外受上天『眷顧』,本就是個怪胎?


  「你們是要單獨見面還是要我們在場?」包大同的聲音拉回了阮瞻的心思。


  「我們想單獨談談,可以嗎?」張子新說。


  「當然可以。那我出去接一下段錦,阿瞻這個防護陣雖然撤了部分禁制,但並沒有完全撤消,沒有人帶著,段錦是進不來的。」包大同說著站起身向樓下看了一眼,就見街角站了一個女人,一身黑衣,面無表情。不施粉黛,但美得驚人,裊裊婷婷,不是段錦又是誰?


  相對於對張子新夫婦的勸說和解釋,他連絡段錦時容易多了。因為怕段錦在修煉中會產生心魔,他老爹親自在她的魂魄上設下了可以控制的禁制,所以他就可以在入定時利用咒法和段錦直接對話。


  他沒猜錯,段錦完全沒有拒絕他的提議。首先,既然是修煉,她不會見死不救,肯定是會盡最大力量挽救小童的,其次,她太孤寂了,一個孩子可以轉移她的母愛,這對她有相當的吸引力,所以雖然她還是表現得很平靜,但從她那麼快就來到這裡來看,她的心也是迫切的。


  他向段錦揮揮手,然後就下樓去帶她上來。下面的事,就要小童的父母們自己來談了,他只能期望能有個好的結果。  








  段錦和張子新夫婦足足談了三天,才徹底解決了這件事。阮瞻等四個人沒有一個是做了父母的人,不明白一個小孩子的事竟然有那麼多事好談。好在這件事的解決還算圓滿,段錦對小童的喜愛每一個人都感受得到,所以當她帶走小童一家時,大家的心裡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孩子我一定會治好,並好好帶大。」臨走時她說,「說不定十幾年後,他會來這裡讀大學,也會成為能夠斬妖除魔的人。」她意有所指的說,讓阮瞻等人想起了山林中那次要命的旅行,那個帶走了許多無辜同學的生命,也讓她失去兒子的旅行。


  她的開口讓阮瞻他們也很意外。基本上,她是不和他們說話的,雖然也幫助過他們,雖然和包大同會常見面,但她表現出的態度明確在說:她知錯了,但是她還是恨那些讓她失去最後一點希望的人!


  可是,現在她說話了。或者可以說,她終於放開了懷抱,清除了最後一點憎恨。她原諒了他們,畢竟他們雖然讓她失去了兒子,現在又給了她一個。這個兒子,雖然多病多災,但是卻如一張白紙一樣純潔,她可以重新教育他,不再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他!


  「我們只是去看看小童將來要慢慢長大的地方,到了時間就會走的,不會做無意義的逗留,相信我們。」張子新也再三保證。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說的呢?幾個人又聯手過了一關,和往常一樣,有些開心也有些失落感,尤其在這件事中,把阮瞻的身世扯了出來。


  「都走了,你什麼時候走?」這件事過去三天後,萬里問包大同。


  他明知道包大同沒有一點離開的意思,反而在酒吧中越來越如魚得水,不僅『業務』繁忙,人緣也絕佳,甚至有了些喧賓奪主之勢。


  「我還事業無成呢,怎麼會離開『表哥』?」包大同沒半點真誠地說,還是一貫的沒皮沒臉。忙裡偷閒的和萬里坐在角落,看阮瞻掛著他那顛倒眾生但又疏離冷漠的微笑忙碌著,從容的應對著各色客人。


  「他什麼時候也能像段錦那樣放開懷抱就好了。」包大同微嘆了口氣。


  「這件事你我都無能為力,只有小夏才可以。」萬里啜了口酒,「可是他的逢三之難--那是他過不去的坎。」


  「難怪他,他那麼愛小夏,怎麼忍心讓她難過。不顧一切當然容易,可是心裡有牽掛,又怎麼能放得開呢?如果是我--」


  包大同還沒有說完,萬里突然『咦』了一聲,想起一件事來,「不對,我才想起來,阿瞻的逢三之難只告訴過我,你怎麼看起來好像早知道似的,一點也不驚訝?」


  「才發現嗎?真是遲鈍!就這還當心理醫生哪!」包大同逮到機會挖苦萬里,有些興奮,「還說我是神棍,你哩?我頂多是騙錢但是還可以給顧客心安。你卻是全無醫學素養,卻還給人治病,簡直是誤人子弟,呃不,應該是庸醫殺人,怪不得人家都說庸醫是另類職業殺手呢!」


  「我才說一句,招你那麼多出來。你只要告訴我,你是早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包大同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不然你以為我真是打拼事業來的嗎?人生就應該簡簡單單、自自然然,為了點身外物爭來搶去,多麼失我道之精隨?再說,那多麼累!」


  萬里恍然大悟!


  他原就不相信包大同是為了開展一番『事業』才來的,不過他沒想到包大同是為了幫助阮瞻才來,還以為他是入世歷練,或者是小道士思凡。就沒想到的是,包大同竟然直接就承認了!


  「你怎麼會知道?」


  「我偷聽來的啊。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阮伯父經常來找我爹談天說地,而我特別喜歡偷聽。有一次阮伯父說起這個逢三之難,雖說他覺得阿瞻是避不開這一劫的,但他希望我老爹能幫阿瞻保住小命。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總要做一下嘗試。所以我總覺得阿瞻和阮伯父之間一定有很深的誤會,或者伯父有很大的苦衷。其實伯父是極疼愛他這個兒子的,看過張子新夫婦對小童我就更堅信了這一點,當年阮伯父和我老爹說起阿瞻的事時,種種表現和張子新夫婦是一樣的。」


  「所以你就私自跑來了?」


  「不是私自,是御准。」包大同搔搔頭,「當年我還小,雖然聽到了『逢三之難』四個字,但其中的意思卻什麼也不知道。又因為是偷聽來的,也不敢問,後來還以為是什麼奇怪的法術,慢慢就淡忘了。前些日子我老爹說要去雲遊,才細細告訴我這件事,並讓我來幫阿瞻。我這才知道我偷聽的事,原來我老爹和阮伯父是知道的,只是沒有說破罷了。」


  「那要怎麼幫?包大叔有妙計嗎?」萬里忙問。


  聽到這裡,萬里還以為大智若愚的包大叔有什麼絕佳的解決辦法,不禁萬分驚喜。哪知道包大同搖了搖頭,「這是阿瞻命定的,阮伯父推算過,阿瞻是根本逃不掉的,不過是想盡人事罷了。我老爹也反覆推算過無數遍,阿瞻這一年的命運線被極重的黑氣籠罩,應無幸理。我來,是要看咱們能不能創造奇蹟,硬把阿瞻的命盤擰過來。我老爹不樂觀,只是想兌現對老友的諾言,但我倒是覺得可有一為,雖然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做,但我想,阿瞻能經過那麼多以弱勝強之戰,這次也不是全無機會。不是有一句話嗎--人定勝天!」


  萬里呆了一呆,因為希望而剛升起的心又沉了下來。但轉念又一想,包大同說得也對,不管命運如何,他們都不會坐以待斃。就算阿瞻,表面上安靜的面對這一切,真到了關鍵時刻,以他的個性一定會抗爭到天翻地覆。


  弱者接受命運,勇者挑戰命運,強者戰勝命運!


  「只是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小夏知道。」包大同繼續說,「沒必要讓她生活得很沉重,我就羨慕她那個不容易消沉的個性,任何挫折都不會讓她沮喪多久,真是好性格。」


  「這還用你說嗎?」萬里看了一眼大門,一種不安佔據了他全部心思。


  小夏終於恢復了正常上班,幸好那個極其放縱她的潘主任原諒了她的不務正業。或者,這位強勢的主任大人因為小夏從普法工作以來就身體不好,會以為是自己派她去邊遠地區造成的,所以有彌補心理也說不定,否則以小夏這種工作業績和考勤狀況,能留下來真是奇蹟。


  潘主任一定不知道,小夏的身體底子很好,根本不會因為一點勞累和傷病就脆弱那麼久,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內心強烈反抗著阿瞻要洗去她記憶的行為而造成的。


  最近她時常有些恍惚,會偷偷注視阿瞻好久,若有所思的樣子,試探她,她又不肯說,好像記憶模糊了一樣。甚至昨天他們一起看的那個好萊塢老片『鴛夢重溫』時,看到裡面的失憶情節,她突然頭疼得像快死了一樣,然後莫名其妙地痛哭不止。


  他很怕她記起那段曾經消失的往事,不是他自私的要得到她,事實上,自從知道了阿瞻身世的秘密,他已經決定放棄追求小夏,因為阿瞻在感情上貧困得一無所有,小夏是他唯一的愛和希望,也是他努力抗爭命運的理由。做為最好的朋友,他怎麼忍心橫插一杠子?!


  不是他不愛她了,他還是愛,或者可以說比任何時候都愛,但一句電影台詞說的好,他寧願要兩個開心的朋友,也不要一個傷心的女人。


  而在這個時候,如果小夏想起那一切,她會恨阮瞻,他們的情路就會更多坎坷。可是,他有相當不好的預感,那記憶對小夏而言太強烈,阿瞻又是在意亂情迷之下施的法,最近還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兩人如此接近,這都會刺激記憶恢復。


  想到這裡,萬里又一次抬頭看看門邊。她早就應該下班了,為什麼還不回來?他只要每天看看她就好,還要祈禱她不要想起任何事情!


  門終於開了,小夏的身影出現在門邊。她看來還是那麼清秀可愛,嬌柔的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保護慾望,同時又堅強到令人心疼。只是,為什麼她今天的臉色如此蒼白和不安?


  萬里站起來,想迎上去。卻見小夏逕直跑到吧台邊上,和阮瞻說了些什麼,然後轉頭對他勉強笑了一下,算是打個招呼就上樓了。阮瞻看來也有些疑惑,但還是尾隨上樓。


  完了,她要想起來了!萬里心下一涼,想攔住阮瞻,但還是沒有出聲。該來的,總是會來!


  而樓上,阮瞻一直跟小夏來到房間裡。妖童的事情雖然過去了,但小夏還是不肯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怎麼了?」看她白著臉,眼神很亂,一縷汗濕的髮貼在飽滿的額頭上,阮瞻心中憐意大盛。


  小夏不說話,只是看著阮瞻,讓他漸漸地有些發毛。


  「出了什麼事,告訴我。」他忍不住撫撫她的臉,「無論怎樣,我都會幫你。」


  「你以前好像很討厭我來找你。」小夏慢慢說著,好似夢囈,「怎麼後來就成了--朋友?」


  「小夏--」


  「你低一點頭,我有話要說。」小夏勾勾食指。


  阮瞻很納悶,也有些不祥的預感,但還是低下了頭。


  小夏走近了阮瞻,近到只要稍動,兩人就會貼在一起,眼睛有些驚恐地望著他,「我要做個實驗,證明那件我一直在夢中夢到的事情是真的。」她說,然後不等阮瞻反應,突然啄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阮瞻完全呆住了,彎著身子僵在當地,看小夏眼裡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然後第二次吻上他。


  這一次,她的嘴唇長久的停留在他的上面,長到讓他喪失了理智,長到他腦海中一陣迷糊,長到讓他心中辛苦築起的所有防禦全部崩塌,隨著內心巨大的渴望追逐著反客為主,把她猛抱在懷裡熱吻。


  他多麼愛她!可是卻要壓抑著這種他最渴望的感情,每天見她在她身邊轉來轉去,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觸碰她!


  他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沉迷於這久違的吻中,陶醉於她的柔軟和甜蜜,可是卻突然覺得嘴唇一疼,然後猛地被推開了!


  「你吻過我,就在洪清鎮的新鎮裡。」她的唇邊沾著他的血跡,臉上夾雜著無盡的憤怒和傷心,「可是你強行消去了我的記憶!你有什麼權利?你不是答應過我,你的那個了不起的法術絕不會對我用的,你答應過的!」


  一瞬間,他明白她恢復了記憶,但她激烈的反應和臉上的神情嚇壞了他,「你聽我說,小夏--」他試圖拉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可是她卻拼命向後退去,和他保持著距離!


  「你有什麼權利,那是我的記憶,那是我的過去,你憑什麼?!」小夏幾乎是尖叫著,臉上熱淚橫流。


  從洪清鎮上回來,她就總覺得心中有什麼事一直刺痛著她,每次見到阮瞻她的內心都會混亂酸澀,她曾經以為那是她的暗戀造成的,但每當他和她無意間的皮膚接觸都讓她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直到這幾天,她的腦海中被人關掉的門突然透出了一點光亮!


  而這個吻,證明了一切,證明了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個吻就是打開這道門的鑰匙,讓記憶像潮水一樣突然湧到她的心裡,摧毀得她內心的溫柔點滴不剩!


  「不是你想的那樣!」阮瞻進一步打算安撫已經激動得喪失理智的小夏,可小夏不聽。


  「我只問你有什麼權利對我這麼做!」她沒有退路了,後背抵著牆,「就算你多麼討厭我,多麼後悔曾經吻過我,多麼想甩掉我這個女人,你直說好了,為什麼那麼對我?我不會誤會,我會離得你遠遠的,讓你繼續縱橫花叢!就算我和我對你的愛在你心裡有多麼一錢不值,你有必要悔恨到非要我忘記一切嗎?我就那麼讓你感到無法面對嗎?你以為我會因為一個吻而纏住你不放嗎?不管你當時是因為遊戲心理還是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我不會怪你,因為是我自己下賤,是我自己送上門的!但是你沒有權力拿走屬於我的東西!沒有權力把我玩弄於你的股掌之間。要我滾遠點就明說,我馬上就滾到你永遠也見不到的地方去!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你恐怕在暗中笑話吧。又一個拜倒在你腳下的白痴女人,竟然還奢望得到你的愛情!你--太過分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你聽我說--」小夏的傷心讓一向冷靜的阮瞻都語無倫次了,心痛得要扭了起來。


  「別過來!」小夏再度喝止想要接近的阮瞻,一下跳到桌邊去。桌上有一把裁紙刀,她一把抓起來對準自己的脖子,「你如果敢過來,我就讓你背上謀殺的罪名,你有本事拿了我的死魂再來消去記憶!」


  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子,看著她細嫩的脖子已隱隱現出的血跡,阮瞻嚇得立即退後。小夏是火一樣的女子,無論愛與恨都是如此。他是做錯了,是他讓她燃燒,以前是因為愛,如今是因為恨!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7 PM
 阮瞻的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對待他?他有什麼苦衷或是秘密?而萬里和包大同能幫助阮瞻度過這『逢三之難』嗎?陷入僵局的小夏和阮瞻的愛情會何去何從?又會有什麼新的鬼怪跳出來鬧事?
      請看下一篇『賭神』。



驅魔人第八部:賭神 作者:柳暗花溟


  第一章 旗袍女人


  恰逢國慶長假,川南一個名叫金石鎮的小鎮上也比平常熱鬧了些。只是來往於街上的人還是那些,外地客極少,除了本地的,就是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


  這裡的人不太幸運,在南方溫暖潮濕的氣候環境中,山卻是光禿禿的,沒什麼山珍異果,不能讓本地人靠山吃飯,而且也沒有什麼風景名勝,沒有大批的遊客來光顧。好在,金石鎮地處幾個鎮的交會處,依靠著農業和交通、住宿等方面的經濟貢獻,這裡雖算不上富裕,至少也不貧困。


  其實,金石鎮能夠吸引附近村鎮的人頻繁來往的最主要原因是--那些地下的『娛樂活動』。只是那些全是非官方的,無論能創造多麼大的經濟效益,於鎮上的財政也沒有任何好處,大批的金錢流入了個人的腰包,所以金石鎮是個暗金湧動的地方。


   此刻已經是接近午夜的時分了,鎮上的主街上行人稀落,除了幾個還在晚間營業的小飯館,一點燈火也不見,顯得格外蕭條和寂靜,然而這只是表面現象,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金石鎮平靜的地面下是多麼的熱鬧非凡。就像鎮上那間最大的、已經客滿的旅店,現在雖然黑漆漆一片,好像全體客人都已經入睡,但只要在知情人的帶領下穿過走廊盡頭的暗道,拐到地下一層去,隔三道門都能聽到裡面的喧嘩和鼎沸的人聲。


  「大大大!小!小!唉呀!」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開啦,十五!」


  「四跨四,小五管兒、稍帶蛾子、小六點--媽的!」


  這個看似規矩、甚至有些土氣的旅店竟然是一間地下賭莊。


  賭莊面積不太大,但是各種賭具和賭法俱全,整個大房間內煙霧裊繞、烏煙瘴氣;每個賭桌前都圍滿了人,個個神情投入。面貌、身材、妝容都粗俗不堪,但卻衣著暴露的女服務員穿梭來去,為客人送去飲食、酒水和籌碼;滿臉橫肉、面露凶光的幾個大漢守在門邊和通道處,好像狼盯著肉一樣巡視著場內的情況;吆喝聲、咒罵聲、興奮的叫喊和不安的挑釁聲充斥到每一個角落,一眼看去,滿目俱是人性中最惡、最貪婪的眾生相。


  「老何,快滾吧!再沒事來蹭白皮,當心我騙了你,讓你給大伙當兔子!」擔當牌九莊家的賭莊人員對一個瘦高的男人叫。
  

  「涼瓜子,下回看好門,別讓他進來了!」另一個賭桌上主事的說,指了指門邊一個看來又橫又傻的大個子,「這個敗家拜業的倒楣蛋把他老子留下的產業和那麼惹人饞的老婆都賣了,也沒見他贏回一個錢回去,打來這裡那一天就不停的輸。故意讓他,他都不贏。老子幹這行那麼多年,還沒見過比他更衰運的。」他倒不是故意讓老何,就是想看看他究竟能不能贏一回,但結果讓他失望又驚奇,這個人,老何,可是衰到他家祖墳去了。


  「也是,反正他也沒欠幾個錢。趕他走算了!回頭再把咱門莊的運氣也帶壞了。」又一個主事的說,「可別小看運氣這東西,邪得很!」


  叫涼瓜子的打手聞言,走上來拎起叫老何的男人。老何太瘦了,竟然禁不住涼瓜子的一臂之力,用力過猛之下,像小雞子一樣被丟了出去,恰巧摔到一張賭桌下,驚得賭客四處散開。


  「我可不站在這兒了,老何的身子躺過,肯定和埋死孩子的地方一樣,運氣低到壓腳面,那還不是輸起來沒完了!」被撞到的賭客暗叫晦氣,連忙換了個地方。


  另一名打手見狀,快步走過來,抓著老何硬推到門邊,掰開他死扒著門框的枯瘦手指,把他狠狠丟了出去,然後『砰』地把門關上,似乎生怕衰運進門似的,自言自語道,「見過好賭的,沒見過這麼好賭的。他媽的,竟然這麼活著,老子算服了!」說著,忍不住從那扇小得不能算窗的窗洞向外看去,見老何撲倒在地,動也不動,當下也不在意,回頭繼續看場子,知道那個賭鬼只是偷喝其他賭客的酒,醉了而已。


  像這樣的爛貨才沒那麼容易死,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一點不假!


    不出他所料,這個叫老何的男人確實是喝醉了,在地上趴了好長時間才起來。迷濛的雙眼左右看看,左邊是地下賭莊的厚重木門,右邊是黑漆漆的暗道,他猶豫了一下,先去拍打賭莊的門,拍了幾下沒人理,不死心地再拍,直到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出現在窗口,對他破口大罵才算嚇到他,爬起來向門外走去--


  他昨晚夢到了牡丹花,解夢的說牡丹主富貴,這注定他的好運就要來了,馬上就會發財,所以他一早就變賣了他的床板,湊到一點錢去賭了一把。那床板是真正的硬木,又是整塊的,但卻連本身價值的十分之一的錢也沒賣到。可是他不管,只要能贏,什麼都會再回來的,還在乎兩塊床板嗎?


  這一切他以為是財神的關照,因為他為了賭博已經把家敗得家徒四壁,就連結婚沒兩年的漂亮老婆也被他拐賣到外鄉去了,竟然沒想過他那兩塊床板還值點小錢,是早上他做著夢從床上掉下來,才猛然想起的。


  他好久沒到這間他最喜歡的賭莊來了,所以好話說盡才得以進門,可是他自信滿滿來了,沒兩把又輸光了,他夢中的富貴並沒有來到。他又是絕望又是憤怒,賭莊裡的人都知道他已經不可能榨出餘錢,不肯賒給他賭資,可他賴著不走,在各個賭桌竄來竄去,只看著其他人賭博也無比過癮,順便偷喝那些賭得興起的人的酒喝。看著看著,心裡的羨慕、煩悶、不甘混著劣酒全部入肚,最後醉到站也站不穩,被賭莊的人丟出來!


  秋天的夜風有些涼了,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被這夜風一吹,已經退去稍許的酒意又慢慢湧了上來,讓老何的腳步踉蹌、虛浮,如同整個天地都晃動了起來,慢慢走岔了路。


  踢噠--踢噠--


  聽著自己的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下,月明星稀,夜色晴朗得很。為什麼自己越走越黑呢?他停下腳步,四下看看,只見自己是身處在一條又黑又長的巷子裡,兩側的人家都大門緊閉,一點人氣也沒有。


  他不禁苦笑了下,心想也是。這都半夜了,除了自己這賭鬼,還有正常人在街上閒晃嗎?可是,為什麼那麼冷呢?雖然他的衣服也都賣光了,但現在才是農曆九月,在他們這個地方,天氣還熱得很,難道人倒了霉,連陽氣也弱了嗎?一點夜涼的寒意也受不住了!


  而且,他好像是迷路了。這是哪裡,似乎沒有到過一樣,可是他土生土長在這裡,鎮上的哪一條街道是他不知道的,為什麼這裡不認識?


  他疑惑著,慢慢向前走。走了大約五分多鐘,竟然走到了盡頭!


  沒辦法,他只好反身向回走,反正他也沒有事情可做,也沒有人等他,慢慢走吧,金石鎮才多大,天亮前一定會走到的。


  他低著頭,扭轉身去,但卻像撞到什麼似的,被攔了回來。


  「什麼人攔著老子的路,撞喪哪!大半夜的!」老何仗著酒勁喊了一句,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女人的兩聲冷笑傳來。


  這聲音很尖細,聽起來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偏偏近得又像是在耳邊,帶著京劇的味道,伴著一陣夜風吹來,沒來由的讓老何驚出了一身白毛汗,酒意醒了大半,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向自己眼前看去。


  只見地面上有兩對繡花鞋,一對是正常大小,另一對卻是正宗的三寸金蓮鞋,不過兩對鞋卻是同樣的綠緞子面,滾著黑緞子邊,鞋幫上繡著粉紅色的牡丹花,黃色的花蕊,鞋頭各有一隻蝴蝶,看來華麗之極,但也古老之極。


  再往上是四條白白的小腿,然後是大紅繡花旗袍的下擺!


  有兩個人一直跟在他後面,可是他卻什麼也沒發覺!既沒有聲音,又沒有呼吸,雖說他酒醉,可是也不可能全無知覺啊!除非她們--不是人!


  想到這裡,老何大駭,驚得一動也不敢動,褲子中淋漓一片,順大腿而下,那些酒意全化為尿液。


  「姊姊,這個廢物行嗎?」一個女人說,那對正常大小的天足動了一下,似乎想離開。


  「就是他了,賭性那麼大,又足夠喪盡天良,就是他吧,我不願意再找來找去啦!」三寸金蓮向前走了一步,嚇得老何差點死了,想跑,卻還是邁不動步。


  「抬起頭來。」一個聲音陰森地輕道。從她們說第一句話,都是京劇念白的調子。


  老何抖著,哪敢抬頭。


  「抬起頭來!」那聲音尖吼一聲,嚇得老何下意識地抬頭。


  面前,站著兩個女人,每人身穿一件大紅旗袍,襟口處別著白色的絲帕,胸前也繡著大朵牡丹。在這黑得如同陰間的小巷裡,突然出現這麼兩個女人,看來又美又有恐怖感,而她們的臉就更讓老何驚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


  她們的臉全被油彩遮蓋了起來,根本看不清本來面目,但是那白如漿的臉、腥紅的唇、面頰的粉紅、黑如墨的入鬢長眉,全是京劇中女旦的扮相!


  老何抖得如秋風裡的枯葉一樣,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量都沒有,只能任由那個三寸金蓮越走越近。


  「窩囊廢!」那個天足『女人』冷哼了一聲。


  三寸金蓮回頭看了同伴一眼,又回頭看向老何,脖子生生轉了三百六十度,「沒嚇死麼?」她們還是用京劇對白說話,好像一直這麼說,並永遠這麼說下去!


  「不--不敢--嚇--」


  三寸金蓮笑了起來,「沒嚇死就好,明天還有你嚇的呢,那時候你別嚇死,才算真正轉運了呢!」


  「是--是--」


  「真是可憐見的!」語意溫柔,但語氣陰森,一隻手拍拍老何的肩,讓他感覺到奇寒徹骨,本就勉強站立的雙腿一軟,直接趴到了地上。


  「我們姊妹做好事,想成全個人物,今天選了你來,你真是祖上燒了高香。」三寸金蓮在老何的臉前踱著步子,老何才發現她們的腳根本沒有沾地,地上也沒有影子,這才確信自己真的是走夜路遇鬼了。可一想那個『鬼』字,冷汗又出了一身,以為她們要來害死他,連忙討饒。


  「兩位--大仙,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您們就饒了我吧!如果有什麼未了的事,儘管吩咐,我--我一定盡力辦到,讓兩位身後無憾,求你們把我當個屁,放了吧!今天有冒犯的地方,對不起!對不起!我明天多燒紙錢,報答--報答兩位不殺之恩。」說著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爬起來拼命磕頭,撞得地面『咚咚』作響。


  「這番話說得倒溜兒!」天足輕蔑地說。


  「誰要你的狗命來,我們是幫你來的!」三寸金蓮細聲細氣地說,「只要你聽我們的話,我們包你從此屢賭屢贏,從此在賭桌上成為常勝將軍!」


  她最後一個語音拖得很長,本來聽到人耳之中非常驚悚的,可是老何好賭成性,此時聽到了『賭』字,又見這兩個『女人』沒有殺他的意思,還聽說可以長贏不輸,一解他多年來的晦氣,不由得膽氣壯了起來,問道,「真的嗎?」


  「是啊!」三寸金蓮說,「只要你答應幫我們作一件事情,而且你明天通過考驗,就能成為賭神啦!」


  老何聽到這裡,不由得完全忘了害怕,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抬眼一看這兩個女人,雖然被她們臉上不變的、詭異的臉譜又嚇了一跳,但終於看清了她們身上的裝扮。


  怪不得夢到牡丹花,果然是有神靈幫助!他半高興半恐懼的想,也不想想,這兩個舉止陰森的女鬼怎麼能成為人類的保護神?!


  「那麼高興幹什麼?」天足厭惡地說,「你和我們是有契約的,倘若你不能完成我們的願望,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何況,明天晚上你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嚇死呢!」


  「算了,何必嚇他。他死了,我們不是自找麻煩?」三寸金蓮又笑了一陣,「何富貴,明天子時,到鐵頭山的南側山溝裡來,帶著香燭和紙錢。記著,今天你遇到我們,就算是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所以,你若不來--哼哼!」


  她冷哼了一聲,突然轉身離開,只剩下何富貴呆呆地望著她們的背影像融化一樣在黑暗中消失。


  鐵頭山是他們鎮的後山,因為光禿禿不長植物,只長石頭而得名。南側的山溝是亂葬崗,平時白天都極少人敢去,而明天他卻在半夜前去。


  他怕,可是更怕如果不去而帶來的後果,何況,那兩個大仙說會幫他成為賭神,那麼不管多怕,也是值得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8 PM
第二章  童子墳


    鐵頭山南側的亂葬崗由於人煙罕至,所以連一條小路也沒有,走在一人多高的野草中,連頭頂也沒了,看不見半條人影,只有淒淒的長草無風自動一樣的『嘩嘩』作響。


    何富貴提著一個大竹籃,戰戰兢兢的穿草而行。


  刷--刷--


  身邊異響四起,可是他不敢回頭看,只覺得草叢中有無數的眼睛盯著他,手中的竹籃也沉重無比,似有人拉扯一般。


  早上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仔細想了一回半夜裡發生的事,越想越害怕,有心想不來,或者乾脆逃到外鄉去,反正他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無牽無掛。可是他沒有路費。反倒欠著一身帳,而且他也不知道走多遠才能避開那兩個旗袍女人。


  她們說了,既然選了他,就當他是同意與她們合作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敢逃?!再想想她們精美的繡花鞋、錦緞的大紅旗袍、京劇,詭異的說話語調和聲音,何富貴不寒而慄,連忙打消了逃走的念頭!


  再說,他頭天晚上不是夢到牡丹花嗎?而這兩個女人的身上就繡滿了牡丹花,說不定這就是祖先的預示,預示他何富貴時來運轉,馬上就要發達了。管他是仙是鬼,只要能讓他何富貴真的富貴,他有什麼可怕的!


  他這個人本來賭性就重,如果不讓他賭,他的心裡就像有一萬隻小手在搔一樣,其癢無比。他說不出這種迷戀從何而來,反正賭博就是他的一切,為了這個『愛好』,輸光了家產,賣了那個沒有娘家人可以出頭的漂亮老婆,現在有個可以讓他盡情豪賭而不怕輸的機會,別說來亂葬崗,就是讓他下地獄也行,只要地獄裡也有賭桌!


  賭神!賭神哪!那是何等的風光,和那個美好的未來相比這點驚嚇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話是那麼說,真正到了這地方,看著這荒涼的後山,襯著慘白的月色,穿行攀爬於長草野樹之間,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什麼也聽不到,還是感覺心裡癢得慌!


  腳下一滑,何富貴摔了一跤,直接來了個嘴啃泥。一抬頭,面前一個小土包,卻是一個荒墳,墳頭上的土乾得裂開了,乍一看好像咧開了嘴對他笑。


  何富貴嚇了一大跳,連忙爬起來,把手中的竹籃挽的更緊,「您老--原諒!您老原諒!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滾!」他哆嗦著低聲祈禱,慌忙轉身離開。可才一轉身,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又黑又瘦的東西,嚇得他差點背過氣去,跪倒在地,身體篩糠一樣的抖,連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後山他只是小時候好奇來過一次,路徑根本不熟悉,現在雖然月光明亮,但他還是辨不清方向。那兩個旗袍女人也沒說具體地點,他只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卻又不敢停留在一個地方,冷汗早就出了一層又一層,心中又有些後悔起來。


  磕了半天頭,也沒見眼前的黑影有半點反應,壯著膽子一看,竟然只是一棵枯死的槐樹!但這發現並沒有讓他好些,他進來時可不記得這裡有槐樹,況且地面為什麼是濕的?


  天色晴朗,後面的荒墳乾得都裂了,為什麼他竟然會踩在濕泥上摔一跤?這棵樹又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的出現?難道他真的被鬼迷了?!


  驚慌之中,他撒開腿就跑,心想就算有什麼大仙想要他手中的東西,他現在也不敢給啊,那兩位女仙還等著用呢,他何富貴一個倒霉的人,誰也得罪不起!


  竹籃中,是香燭、紙錢,還有一碗雞血飯。


  本來半夜裡兩位大仙只說要香燭紙錢的,可是回家後他又做了個夢,夢裡模模糊糊的出現過一碗雞血飯和黃裱紙,所以他也一併帶來了。


  他想,這年頭哪有白幫忙的事,既然人家要幫他成為賭神,那麼將來幫人家做事也是應該的,現在提前支付一點費用也是合理的。


  他身無分文,家裡連房子帶家具,賣的又只剩下那間沒人要的小黑屋了,根本沒有一點餘錢,所以他差不多給賣香燭的老闆下跪了,人家才肯賒給他一點,那個老闆大概以為他還有一點孝心吧!


  「站住!」


  一個女聲突然出現,駭得他急忙收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抬眼,就看見兩張白慘慘的臉晃動在他眼前,他雙眼翻白,但沒有嚇死過去,認出這臉的主人正是那兩位旗袍大仙!


  大概他的模樣太狼狽了,逗得那兩個旗袍女人笑了起來,但在這一個一個的荒墳之中,回蕩著兩個女人此起彼伏的笑聲,使這片亂葬崗更加陰森恐怖。


  「你來了,很好!」三寸金蓮說。


  「不敢--不敢不來!」何富貴從地上爬起坐好。他很怕這兩個『女人』,可是她們畢竟是熟悉的,比起這似乎到處凶險的地方,恐懼稍減。


  兩個女人沒有回答他,只是順著風拼命吸氣。讓他意識到她們是在聞竹籃中的東西時,連忙把竹籃高舉過頂。


  「真香啊!」不知是誰嘆息了一句。


  「兩位大仙如果喜歡,我每天都來貢奉!」何富貴虔誠地說,一開始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香燭還沒有點燃,她們就這麼喜歡,後來才意識到,她們聞的是雞血飯。


  「哼,你有錢嗎?打算用贏來的錢來孝敬我們吧!那還不是我們自己的功勞,你倒會借花獻佛。」那個天足說。她的聲音較粗,帶著瞧不起人的語氣,聽得時間長了,何富貴能夠分辨得出來。


  「是,是。」


  「窩囊廢,要你何來!」她又說。


  「妹妹,算了,他都來了。」三寸金蓮說。語氣雖然溫和,但聲音尖利,喜歡拖長音,聽來特別叫人難受。


  「你那些東西可不是孝敬我們的,是為了你自己。」這一句是對何富貴說的,「我們教你一個法子,你只要挨得過,天下的賭運都會積在你身上,到時候你逢賭必贏。」


  「是是,謝謝--大仙。」何富貴還是不敢抬頭,高舉竹籃的胳膊早就酸了,卻不敢放下來。


  「不用謝謝。只要記得我們讓你成為賭神,你來幫我們完成願望就行了。我想你是不會食言的是嗎?」


  「絕不--絕不食言!」


  「你食言也沒關係呢,反正我們會一直跟著你,還怕你跑到天邊去嗎?」天足插了一句。


  何富貴還想說點漂亮話,但這一句話卻讓他的喉嚨似堵住了一樣。怎麼,這兩位大仙要一直跟著他嗎?!那他不是要每天被嚇得半死?那他豈不是好像被押的犯人一樣,一刻也不得自由?!  


  「你後悔了!」三寸金蓮突然俯下臉來,並沒有彎身或者蹲下,而是整個身體飄忽著倒立起來。


  何富貴驚得手一軟,竹籃掉落,但竹籃並沒有翻倒,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一樣,懸在半空。眼前那張臉笑眉笑目,但又可怖至極,眼洞和嘴洞深不見底。他像被巨大的磁力吸住一樣,眼睛躲不開那張臉,哆嗦著說,「不不!不後悔!」


  「這就乖了。」一隻手拍拍他的肩,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伸出來的,「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告訴你獲得無敵賭運的方式。這可是個秘密,我們只能告訴你方法,卻要你自己去辦到。」


  「是,是,多謝。」


  「其實很簡單,只是符合條件的地方不好找罷了。」天足似乎不太愛講話,一直是三寸金蓮在說,「你首先要找到一片童子墳,墳裡要埋葬的都是出世不足百日的嬰兒,而且至少要有七個這樣的墳。你要說了,找七個這樣的嬰兒殺死不就得了,這有什麼難的?可這個條件就難在不能是尋求賭運的人故意而為,非要自然致死的嬰兒所形成的童子墳才行。這樣看來這個條件就相當難辦了,可是邵縣的縣城在十年前出現過一件事故--」


  她還沒說完,何富貴就想起了十年前的事,那時候他還在邵縣上高中,那裡的縣醫院突然發生火災,可能是電線短路引起的。火從婦產科燒起,沒有醫德的護士和醫生忙著逃命,有十個出生不久的嬰兒被活活燒死了。當時這件事鬧得很大,還有氣憤傷心的家長,殺死護士的事發生。


  「對啊,就是那件事。」三寸金蓮似乎知道何富貴心中所想,笑著說,「多難得啊,死得那麼凶!所以說,你運氣真好,能遇到這樣千年不遇的好機會。當地人都知道這件事有多麼不吉利,就算火燒、雷劈也不能平息這麼沖天而且先天的怨氣,所以不敢葬在當地,又不能隨便扔了那些嬰兒的屍體,只能偷偷葬到這裡來!因為鐵頭山是個光禿禿的山,不易聚靈,邵縣的人想用這天然的山來壓制天然的陰氣呢!」


  何富貴這才明白事情的原由,只聽三寸金蓮接著說,「現在好地方找到了,你只要在我們的帶領下,選一處怨氣最強的墳,把雞血飯供奉好,燃三枝香插於飯上,然後燃燒紙錢,用你的血把你的名字寫在黃裱紙上燒掉,等這三枝香燃盡時,再接上三枝,拿著這三枝一路回到家裡去就行了。」


  「這就行了嗎?」何富貴覺得這事有些簡單。


  「假如你沒死的話,你就是賭神了。」天足冷冷的地說,「因為只要你拿著香一離開,就會出現很多冤魂惡鬼跟著你,嚇唬你,你捱得過去才行。你當這麼容易就能成為賭神嗎?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可是你後悔已經晚了,你要麼搏一下,要麼被我們吃了,你自己選吧。」


  明知道何富貴是不敢反抗的,三寸金蓮笑著貼近他的臉,何富貴只覺得一陣寒氣裹住了他的全身,讓他哆嗦個不停,僵直得像木頭一樣。


  「千萬別回頭!」三寸金蓮幽幽地說,「你在舉香下山的時候,千萬別回頭!」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8 PM
第三章 賭運亨通        


  三支如螢火一樣的光亮在漆黑的山林間若隱若現。


  自從接了這三支香,身邊就異動、異想四起,何富貴拼命支撐已經抖如落葉的身子,一步一步捱著向山下走。


  「千萬別回頭!」


    他心裡一遍一遍念著三寸金蓮的話,低著頭,眼前只盯著前方幾步的道路,提防著不要跌倒,否則香斷命斷,這是那兩位大仙專門提醒過他的。


  「富貴啊!」他爹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得他心裡一緊,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當場死過去。


  「手裡拿著什麼啊,給爹看看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阻力差點讓已經搖搖欲墜的何富貴跌倒在地,但隨即那種由心裡油然而生的寒意讓他生出一股掙脫之力,慌不擇路地鑽入了樹林中。


  他爹死了十幾年了,他娘也於三年前去世,雖說對自己的爹娘不應該產生害怕,可是他敗光了爹留下來的家業,氣死了娘,心裡虛得很。


  「富貴,你還要去賭!」正想到他娘,何富貴的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同時背一重,好像他娘爬上了他的背。他腿一屈,終於撲倒,只是雙臂還是僵直的向前伸著,保證香火不滅。


  「會有好多的冤魂惡鬼,還有很多你認識的、卻已經死去的人在你離開童子墳的一刻前來找你。」何富貴想起那兩位『大仙』的話,「但是他們不會殺你,只會嚇你,只要你不怕,只要你心裡有著成為賭神的強烈願望,只要你熬到回家,把香插到裝滿雞血飯的香爐內,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剩下來的生活,你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成為賭神的程序並不複雜,心中強烈的願望他也具備。只是要做到不怕,實在太難了!


  就在他摔倒的一瞬間,他的臉此刻雖然還埋在草叢中,耳邊卻聽到了許多的說話聲。似乎周圍已經圍滿了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嘰嘰啾啾的,不像人類發出的聲響,卻也不像秋蟲的鳴叫,聽在耳中,從心底就一直麻了上來。


  他不敢抬頭,很想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等到天明。可是三支香卻不停的燃著,雖然這是高香,可以燃上兩、三個鐘頭,不過也耗不到天亮,何況現在他的雙手上已經有冷冰冰、粘乎乎的東西爬上來,試圖掰開他的手指,讓那三支可以成全他夢想的香掉落在地上!


  「富貴!富貴!老何!何富貴!」不同的聲音叫著他、推著他、拉著他,似乎想把他困在當地,他只要一不留神就會回過頭去。


  他明白必須快點站起來離開,不然他就不能把這凶煞怨毒之氣化成的賭運帶回家去。可是當他勉強閉著眼睛站起來,卻感覺身體又沉重了一些,背上像背著一塊巨大的冰塊一樣。


  「富貴,你這個敗家子!」他老娘邊罵邊不斷地拍他的頭。他甚至能感覺到那雙枯瘦的、長滿了蛆蟲的手在他的後腦上蹭來蹭去,「背你老娘要去哪裡,放我下來!」


  他很想,可是後背上的東西如附骨之蛆一樣甩不掉,而且身上一沉,感覺他爹也爬了上來,沉重的感覺更甚,壓得他的腰都彎了,可他只能背著他們繼續向山下走。冷汗、粗喘、詭異陰森的嘻笑,伴隨著他一步一步向山下走,腳下稍一絆,他再次摔倒。


  一個女人的頭出現在地面上,和他眼睛對著眼睛,何富貴大叫一聲,向後猛縮,記起那是他們鎮的一個寡婦,因為反抗強暴而跳樓自盡。她是頭部先落地的,摔得頭骨盡碎、血肉糢糊。此刻她正是頭部著地,斜著眼睛瞪他,似乎他是她的仇人似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自禁的,何富貴大叫了起來,手中的香一晃,差點掉到地上,幸好成為賭神的強烈願望支撐著他,險險的沒有脫手。


  「別纏我,我要成為賭神,要逢賭必贏,誰也攔不住我!」被嚇到了極點,他反而大叫起來壯膽,膽怯但又發狠的聲音在幽深難測的山間密林回蕩著,彷彿有無數的人在喊一樣。


  然而回音未盡,山林中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哭叫聲,奶聲奶氣的聲音從何富貴身後的高地上傳來,快速接近了他所處的位置。嚇得他顧不得身上無處不在的又濕又沉的感覺,連滾帶爬的向山下跑,但雙手還緊緊握著那三支燃著的香。


  他很奇怪為什麼這麼用力也沒有捏斷手中的香,只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酸得似斷了一般,而那微弱的香火像三只小小的火眼,成為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哭聲近了,周圍圍著他的東西也沒有散去,似乎要和他回家一樣,兩側的長草被滾動的東西壓得倒了下去。


  「千萬別回頭!」


  他謹記著三寸金蓮叮囑的話,任後面有多少熟悉或者恐怖至極的聲音,任他爹娘如何數落或者哀求,也堅持不回頭看一下,梗得脖子巨痛無比。


  「要得到這世上絕無僅有的賭運!」他心裡拼命念著這句話,強化著自己的心理意識,但身邊的聲音太刺耳了,還是忍不住斜眼一看。


  只見兩側的草叢中,從上向下滾動的幾個黑色的圓球狀的東西,月光像舞台上的燈光一樣照在上面,讓何富貴看到那些東西竟然是嬰兒。只是他們不是已經出生的模樣,卻保持著在母體中的狀態,圍成一個圓,從山上的荒墳堆裡滾了下來,全身都是焦黑的,只是每人都有一口森森的白牙,雌在沒有嘴唇的嘴巴外面,閃亮得像動物的獠牙!


  新出生的嬰兒哪裡會有牙齒,難道是死後長出來的嗎?他們不是要以他為食吧?!


  何富貴一個踉蹌,見那幾個古怪的嬰兒在身邊不斷的滾過,彷彿看電影時不斷倒帶一樣,一直伴著他的腳步衝到山下。


  看看手中的香,還有兩寸多長,何富貴瘋了一樣向家裡跑。


  他一定要在香燃盡前趕到家裡,否則他還是一個逢賭必輸的倒霉鬼。被人從賭桌邊趕走,永遠不能把那大把的錢財撈到自己手邊,永遠會像一攤爛泥一樣被所有人踏在腳下!他要改變命運,機會只有一次,他已經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這一哆嗦,絕不能在家門口倒下!只要再堅持一下,他就可以成為賭神了!


  街上沒有一個人,只有何富貴舉著那三支香狂跑著。他感覺那些東西還跟著他,而且越聚越多,那些可怕的嬰兒甚至滾落在他面前的地上。他不得不一邊跑一邊左躲右閃,生怕一腳踩上,他就不用活了!


  還有三條街、兩條街、一條街,香就要燒到手指頭了。


  終於,他在香就要熄滅的一刻跑到了家。家門大開著,那是他故意要如此的,生怕開門關門時耽誤時間,反正家裡連張床也沒有,只有一張破桌子,桌子上有一碗雞血飯,沒有人會偷。


  才把香插在碗裡,那香就如斷氣一樣驟然熄滅。輕煙詭異地筆直向上升起,直衝到屋頂上,年久失修的屋頂立即掉下一大塊牆皮來,落在何富貴面前,把今晚屢受驚嚇的他駭得一縮,卻沒有從地上爬起來。他太累了,現在就算閻王爺來,他也動不了了!


  可是,他成功了嗎?


  他心裡疑惑著,突然看到牆上父母兩老的遺照似乎連眉目都皺成了一團,老娘的臉上還掛著淚水。那麼,他終究還是沒有成功嗎?還是衰運隨身,這一生都不要想贏上一注嗎?


  「你成功了!」正當何富貴搥胸頓足的時候,三寸金蓮歡喜的聲音突然響起,聽來很高興。


  何富貴心裡一凜,就見那兩位『大仙』穿牆而入,還是綠緞繡花鞋、大紅旗袍、旦角的臉譜,只是都有著掩不住的喜悅,「你難道沒感覺,那些一直纏著你的魂魄都不見了嗎?」


  何富貴還沒從突如其來的成功中回過神來,茫然的左右看看,果然什麼也看不見了,身上也輕鬆了,再沒有又濕又冷的感覺。回頭看看父母的遺像,不過是一張照片,哪有眼淚?!


  「真的--成了嗎?」他壓著心裡的狂喜。


  「當然,沒聽人說過嗎?神鬼怕惡的。」天足女人對何富貴的態度也好了一點,「你把那天底下最可怕、最陰厲的怨氣和惡氣全化作你的賭運星,再賭的時候,無論遇到什麼強地勢,也絕不會輸了!」


  何富貴高興的一躍而起,想到從此他將在賭桌上縱橫天下,歡喜得要瘋了,反覆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證實不是夢境後又連忙跪倒在地,對著那兩位大仙磕起頭來,撞得磚地『砰砰』作響。


  「我們不受你的頭,我們只做交易。你記得,你只管隨心所欲的賭,到了一定的時候,我們會告訴你要為我們做什麼。你的賭運是我們幫你聚起的,如果你毀約,相信你不用猜,也知道後果是什麼,絕對是你不能承受的。」三寸金蓮說,語氣裡有一股狠勁,讓何富貴又是一身冷汗冒,隱隱從心裡升起一種莫名但又實在的恐懼,但他太興奮了,馬上就忽略了這種異樣感,況且他已經無法回頭。


  何富貴一邊磕頭一邊忙不迭地答道,「我絕不毀約,兩位大仙要我做什麼,我都照做,就算要我的命,我也--」


  「你的命一錢不值,只要乖乖聽話,幫我們完成願望就行了!」天足說。


  「是是!」他從磕頭如搗蒜的狀態中停了下來,也顧不得額頭上滲出的血跡,也不再害怕這兩位所謂『大仙』的女鬼,「我這就去賭上一把。」


  「不等明天嗎?難道還不相信我們說的話,要親自試試?」天足道。


  「他可不是,我們剛開始告訴他,他不是也沒有懷疑嗎?」三寸金蓮『好心』地為何富貴辯解,「這個人的賭性不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排名前三,有了本錢,當然馬上要賭一把了。只是你這個樣子,賭場讓你進嗎?還有,你有本錢嗎?」


  「兩位大--大仙有所不知。賭場嘛,只要你有錢賭,不管你的外表什麼樣,都會讓你上桌的。只是這本錢--」何富貴面露難色。他連香燭紙錢都是賒帳來的,今天一粒米也未進肚子,哪來的錢去賭。


  「哼哼,這才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三寸金蓮又像哭又像笑的說,「不過,你沒忘了我們要隨時跟著你吧,就像媽媽陪著兒子一樣,有我們,還怕沒有錢嗎?」


  何富貴心裡一緊,突然想起這件事,有一瞬的害怕,但此時他已經沒有拒絕的權利,而且如果能夠賭能夠長勝,他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所以立即同意了。


  而他還沒有點頭的時候,這兩位『大仙』突然騰空而起,化為一陣纏繞的黑氣,越縮越小,最後變成兩枚紅寶石耳釘,直接扣在了何富貴的耳垂上。


  何富貴只覺得耳朵上一陣鑽心的疼,伸手一摸,雙手上全是血跡,就這麼被穿了耳洞。


  「待在你耳朵上的話,我們說話你比較容易聽到。」三寸金蓮在他左耳邊一陣笑,「而且人的運氣能從耳朵上顯示出來,我們一但離開,就算我們不報復你,你的運氣也會隨著耳洞一洩千里,你從前是多麼倒霉,以後會加個『更』字。所以,乖乖聽話就好。」


  「姐姐,給他錢。」天足有些不耐煩。


  三寸金蓮『嗯』了一聲,何富貴立即覺得手中多了些東西,抬手一看,竟然是一疊百元大鈔!








  這一晚,當何富貴費盡心機和口水進入賭場後,一個逢賭必贏的賭神誕生了。他驚呆了所有的人,一夜之間,在這個小地方就贏了十來萬。然後他開始在附近的縣鎮開賭,打聽到哪裡有賭局就往哪裡跑,短短半個月時間,就積累了百萬資產。


  各賭莊見他贏得自己都快破產了,也曾經想過辦法--出老千?出老千的人會莫名其妙失誤!派人威脅恐嚇,甚至殺他,派去的人沒有一個不發生可怕的意外!


  最後,所有開賭莊的人見他聞風而逃,說他有賭神爺保佑,頭上帶火,不可能輸,而各式賭客則把他當作一個傳說和奇蹟,也當成了一個目標,成全了那些賭莊把損失在何富貴身上的錢又賺了回來,然而他們這個小小的地方卻再也容不下他,因為他這個曾經為了一塊錢都要和人爭得面紅耳赤的人,現在再也不把這一場十幾萬的小場面看在眼裡,也因為這裡的賭莊再也不敢接待他。


  於是他想賭遍全國,走向世界,而那兩位日夜相隨的大仙竟然也同意他的想法,但他現在的身分已經不同往日,所以他決定在出發之前要充充場面,聘請一個大城市裡來的秘書和當過特種兵的保鏢,最好那秘書懂一點法律,因為兩位大仙說以後要辦的事需要一個法律顧問。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得不得了,因為他才一有這個念頭,就有個漂亮的城裡年輕女人來應徵了,名字叫岳小夏。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49 PM
第四章 古怪的工作


  離開那個讓她情傷的城市已經三個多月了,可是小夏的心情還是不能平復。她想忘記,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每當她一閒下來,那個人的身影就浮現在心頭。


  如果說男人如水,包大同就是一條流動的河,會帶著他愛的女人一路歡樂的奔騰;萬里如一口井,甘甜、安全、幽深、內涵豐富;而阮瞻就如一彎雪山湖泊,清冷、孤寂、深不可測,在接近他的路上,她一直擔心會發生雪崩,讓她遭遇沒頂之災,又擔心天氣,會把她攔在路上,然而當她歷盡千辛萬苦爬上山頂,卻發現冰湖已經凍上了,或者說它一直都是冰封著,從沒有融化過!


  萬里那麼好,為什麼她愛的不是萬里?!就算包大同,也是百裡挑一的好男人,可她為什麼愛了最冷漠的那一個?!


  她不是怪他不愛她,因為愛是雙方的,不能強求,她恨的只是他接受了,卻又立即放棄,慌張得好像很後悔對她表達過感情。這讓她感到羞辱和悲哀,感到她在心裡珍藏了多年的最美好的感情被他輕視和嘲笑。


  實際上,她是害怕,害怕見到他,害怕和他說話,不知道以後要如何面對他,如何相處,所以她只有逃跑一途。


  她給潘主任留了一封辭職信就離開了,對父母則什麼也沒有說,反正她長年在外,家裡已經習慣了,而她相信萬里不會去她父母那裡找她,因為萬里明白她是個有事就跑到外面躲起來的脾氣,不會回家;反正她這個不太精英的律師遠離那個精英聚集之地後,會使得一直回護她的潘主任不再為難;反正她的離開會讓阮瞻輕鬆,不用再隱藏和躲閃,反正這對所有的人都是最好的結局,包括她自己在內。


  可是,為什麼當她離開了,總會有一陣陣的心悸感襲來。彷彿阮瞻在不停地呼喚她?!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故意去想、去做其他事情,阻隔開他們彼此間心靈的響應,在她心裡,她覺得他是不會想念她的。有的,只是愧疚吧!


  既然如此,不如不見,直到彼此能夠平靜的對待。


  她是典型的月光一族,沒有太多的積蓄,所以儘管她一直省著花錢,可當她流浪到川南的這個縣城時也已經身無分文了。她是因為情傷而離家出走的,一路上都是走到哪兒算哪兒,希望自己可以寄情於山水,哪有心情賺錢,等她想到要去雲南找阿百時,卻發現根本沒有路費。


  幸好,她從一份偶爾買的縣報上看到一份招聘啟示,是一個投資商要找一個秘書兼法律顧問,職位的要求和薪水提供簡直像專門為她設的。此時她山窮水盡,也沒有能力挑三撿四,所以直接就跑上來報上所說的金石鎮來應聘。


  「岳小姐,這份工作要經常出差,你能勝任嗎?」雇主的聲音讓正在發呆的小夏回過神來。


  「完全沒有問題,請您放心。」雖然感覺這個老闆對她的學歷和工作經歷都很滿意,但小夏還是很誠懇的回答,務求這個老闆能夠請她。


  從這個叫何富貴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他是一個發了橫財的土財主,一身珠光寶氣,恨不得把身家全擺在身上,粗俗無比。他五官普通平淡,身材瘦高,乾得像快枯死的楊樹,不過從他的面相上來看,雖然有些猥瑣,但肯定不是一個色狼,頂多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那類,所以她一個單身女子相對會安全些。在其他方面,她很不自信,唯獨在看人方面,她格外相信自己的直覺,而她的直覺也從來沒有出過錯。


  「我沒去過你們那裡,但我知道你畢業的學校可是名牌大學,你為什麼跑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何富貴對這位來應聘的岳小姐滿意得不得了。見她面目身材清秀嫵媚,舉止優雅得體,一看就是大城市裡受過高等教育的,帶著這樣的秘書走在身邊,應該順眼得很。可是他的好運氣來得太突然,接受起來總覺得有些恍如夢中,忍不住要問個仔細。


  小夏心裡無例外的一疼,掩飾道,「沒有為什麼,只覺得錢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想換個環境罷了。」嘴裡雖然說得很大方,但考慮到何老闆許諾的薪水,小夏還是小小的貪心了一下。她已經決定去找阿百,又不想增加善良的那蔓村村民的負擔,所以她需要錢。


  為這個土財主工作應該不那麼困難,就算她看錯了人也不怕,她的五行禁法已經練得有些水平了,這個法術的好處就是對活人也有作用。她跑出來時沒忘了帶上包大同的一大把符咒,前些日子有個男人對她不懷好意,被她用五行禁法的土術甩了一臉泥,差點憋死,嚇得那個人以為遇到了女鬼。


  何富貴見小夏不卑不亢,本想擺擺架子再問些什麼的,此時也說不出來了,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這樣確定了。薪水條件和工作內容就按我們約定的,加班和休假就按國家的規定。還是我說的那一句,我要經常出差,不能請假,好吧?」


  小夏點點頭,「好,但是我希望可以簽一個合同,這樣對雙方都是保障。」


  何富貴一愣,沒想過這些,可是耳邊傳來兩個女人的讚賞之聲。這半個多月來他已經習慣兩位大師對他的指示和提點,並不害怕了,此刻明白她們對岳小夏也比較滿意,於是當場簽下了契約合同,小夏遂成為金石鎮新貴何富貴的秘書。


  小夏對這份工作比較滿意,可是假如潘主任在她身邊的話,一定會為了她一直不變的馬虎個性而大發脾氣,她只注意到了薪水和工作內容,根本沒有注意老闆的來歷,公司主營的是什麼,甚至沒有調查一下自己任職的公司是不是合法。這對一般應聘人員可能沒什麼,可作為一個在那麼高級的律師事務所工作過幾年的律師來說,犯的錯誤簡直太低級了。


  但無論如何,她成了何富貴的秘書,第二天就開始跟隨老闆進行全國的「流動投資」活動了。


  日子過了幾天,她就發現整間『富貴公司』只有何老闆一個人和幾個保鑣,而她的工作極其清閒,除了跟著老闆到處跑、安排一下機票車票和行程外,沒有任何事做,完全是個擺設。而每當老闆晚上出門,也只有保鑣跟著。


  她對此有些不安,總覺得天底下沒有那麼簡單的事。而何老闆周圍也不只她和保鑣五個人,好像有什麼隱藏在週圍和幕後。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模糊但又清晰。








  這天晚上,他們一行六人才來到南方一個繁華的都市,何富貴就忙著去欣賞夜景。和往常一樣,他和四個保鑣一起出動,只留下小夏一個人待在豪華的總統套房裡。
  

  小夏不是白痴,對這一切並不是不懷疑的。何富貴說是考察投資,但他既不是官方的派員,也沒有就投資達成一個意向。也就是這些日子他沒有賺一分錢,但食宿方面卻極其奢華,大把花錢的時候他從來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彷彿這些錢不是他的。前兩天,他們還遇到一些驚險的事,有一群人在賓館的地下停車場襲擊他們,讓那四個保鑣忙活了好一陣,而且最怪的是,那批打手中有好幾個莫名其妙的自己失誤,臉色猙獰地像被惡靈附體一樣把小夏嚇壞了。


  何富貴究竟是幹什麼的?他不會是從事非法的營生吧?那樣她豈不是成了幫兇?直接問,是最不明智的。假如何富貴真的不是好人,她的詢問相當於暴露了自己的懷疑,她雖然有點法術,但考慮到何富貴好像有什麼暗中附身一樣,她能安全脫身的機會極小,倘若不聞不問,假如何富貴倒霉了,她可能被卷進去。


  她逃跑就是為了避免麻煩,所以絕對不能陷入另一個麻煩!想來想去,似乎只有暗中觀察一途,而自從開始懷疑,她已經開始留心了。


  看看天色已晚,小夏知道何富貴肯定又是一夜不歸的,於是回到自己的套間去睡覺。在睡到最香甜的時候,她照例夢到了那個讓她心碎的人。他背對著她站在一條河邊,一句話也不說,而夢裡的她沒有那麼理智,只是循著自己的感情而去追逐他。


  小夏叫了阮瞻一聲,但他根本不理她,反而抬步離開了,雖然總是夢到這樣的情景,但小夏還是覺得撕心裂肺的痛苦,身不由己追了上去。


  腳下,是泥濘的山路,她每走一步都辛苦無比,邁不開腿一樣,可她還是拼命叫他,追他。終於,前方的河流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瀑布,阮瞻停在了瀑布上端的懸崖上。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覺得他就要死了,巨大的恐懼扼緊了她的身心,可面前卻有一股看不見阻力讓她無法靠近他。


  「阮瞻,等等我,無論你做什麼,帶我一起。」她大聲叫,但從喉嚨中發出的聲音卻是風鳴聲。


  阮瞻動了一下,慢慢回過身來。


  小夏一驚,一瞬間有逃跑的衝動,因為阮瞻的身體上竟然是何富貴的臉。


  「和我一起,好啊,來吧!」他咧開嘴笑,牙齒是紅的,被血染紅了!小夏低頭一看,見到他正在掏出自己的心肝來吃!


  「你也喜歡嗎?那給你吃!」看著何富貴不斷靠近,五行禁法卻想不起來要怎麼用了,只能大聲的尖叫,而伴隨著她的,除了何富貴的獰笑,就是『嘩嘩』的水流聲。


  而在他鬼爪一樣的手碰到她細嫩的脖子的同時,小夏終於從夢魘中醒來!


  幸好是個夢!可儘管是個夢,卻依然那麼可怕!夢是預示還是心靈深處的最真實想法的反應?這個夢又代表什麼?


  還有那水流聲,太清晰了,近得就像--就像在她的房間裡,而且現在還在響!


  意識到這一點,小夏的全身『條』地縮緊,完全從那個可怕的夢中驚醒過來。她躺在床上不敢動,在黑暗中認真地辨別著動靜,而就在這時,水流聲再一次響起。


  是在衛生間!


  有人在沖馬桶--不對,在淋浴!


  雖然遇到過太多的事了,可小夏還是很沒用的害怕了起來,但她強迫自己不逃避也不逃跑,讓自己面對恐懼,想著以後要凡事靠自己才行。


  她悄悄移動手臂,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符咒,感覺是水符咒,於是心裡默默複習了一下剛才在夢中死也想不起來的咒語,再把感覺集中到浴室的方向去。


  回想一下,她洗過澡後,絕對沒有忘記關水龍頭,現在的情形也不會是水管壞了,因為沖水聲一陣有一陣無的,似乎是有人在裡面洗澡。可是不可能有賊闖進房間裡來既不劫財也不劫色,卻只為了洗個澡的!


  那麼,她或者他是誰?


  確定所有的異狀都是出現在浴室裡,小夏以極慢的速度掀起被子下床,逼迫自己向浴室慢慢靠近。腳下的純羊毛地毯保證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息,而她也漸漸發現,異動確實在浴室,但裡面卻依然黑著燈。


  滴答--滴答--


  這時候,小夏已經站在了浴室的門邊,門是虛掩著的,可裡面的水聲卻突然停止了,只有斷續的水滴落在大理石地面的陰涼聲音。


  她慢慢伸出手,按向門邊的電燈開關,然而還沒有按到,燈卻突然亮了起來!


  瞬間的強光,令小夏暫時陷入了片刻的盲目狀態。她下意識的向後縮,手中持著符咒指向前方,等眼睛適應了這光線,才猛得推開門,闖進了浴室。


  傾盡三江,浪滔天--


  她大叫一聲,但因為怕傷害無辜,沒說出最後這個『困』字,只保護著自己,而當她在浴室中環視一圈後卻發現這裡空無一物。


  身後是浴鏡!她該看看那裡有什麼!


  小夏想著,轉過身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0 PM
第五章 吊死鬼


    鏡子裡,映出一個年輕女人的模樣,穿著精美的絲質睡衣,頭髮有些散亂,臉孔雪白,淚痕未乾,正是她自己。


  她一手還拿著符咒戒備著,另一手抬手撫了一下頭髮,看鏡子裡自己的影子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才放下心來。可是鏡子中映出的是她自己,而周圍空無一物,就證明浴室裡只有她一個,但那沐浴聲又是從何而來?!


  想到這裡,她半斜過身體去看淋浴噴頭,見那噴頭好像才被關上似的,還有水滴一點一點地掉落在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在空蕩的浴室中蕩起回音。


  浴室裡除了她,真的沒有別人,除非--是她看不到的!


  她挪動了一步,卻突然感到腳下冰涼,低頭看去,發現浴室的下水管似乎堵住了,正有冰涼的水漫上了地面,把她的赤腳浸在了水裡。這水來得突然,又特別的陰寒,一種不舒服的涼麻感從腳底傳遍了全身,讓她本就繃緊的神經更加警惕。


  而且,明明只有她一個人的,為什麼總感覺身後有東西似的?!


  這裡肯定有古怪!雖然她沒有陰陽眼,可是經歷過太多的靈異事件,早就能感覺出什麼了!


  眼神一瞄,餘光處又有什麼閃了一下,看不真切,但可以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她身後動著。猛然間,小夏心裡一緊,意識到那是浴鏡裡出的古怪!她僵直著不動,向前慢慢走了幾步,腳下的冷水發出『嘩嘩』地聲響,然後驟然回頭。


    鏡子裡,有一個女人在輕撫著頭髮。


   臉孔是她岳小夏的,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因為她的恐懼越來越厲害,所以此刻的她右手拿著符咒,左手則握著右手的手腕,哪裡的第三隻手來撫摸頭髮?!這個動作是她一分鐘前做的,沒想到鏡子中一直在重複著這一幕。


  她大駭,瞪著鏡中的景象呆住了,而這時候,她的腦後卻有另一顆頭伸了出來,就像在她肩膀上又長出一個腦袋似的--長頭髮,七孔流血,舌頭吐在外面,一對只有眼白的眼睛放射出怨毒的寒光!


  同時,鏡中自己的臉也變了,變成和那個『女人』完全相同的模樣!


  困!


  小夏終於唸出五行禁法之水咒語的最後一個字,用力向鏡子一指。伴隨著一聲可以敲碎黑夜的脆響,鏡面四散迸裂,碎片像是噴射的子彈一樣向小夏的方向襲來。


  小夏不躲,任那些像小飛刀似的碎片帶著法術的力量,掠過自己的身體,向後方打去。等那聲淒厲的慘叫停止,她慢慢轉過身,見那些碎片全部鑲崁在了鏡對面的牆上,形成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人形上,有些斑斑點點的深棕色痕跡,好似凝固的血一樣!


  小夏學著包大同的樣子結了一個手印。其實她根本不會,只是照貓畫虎地比畫了一下,用來嚇唬對方的。她知道那個『女人』還沒有走,如果她現在跑出去,那就等於通知對方可以報復她了。


  「你是誰?」她大聲問。


  回答她的是突然而起的嚶嚶哭泣。


  「來幹什麼?」她壓抑著自己聽到這哭聲後心臟的顫抖,再問。


  「洗--髒死了--洗」一個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洗?難道這『女人』只是來洗澡的,並不是要害她?因為她是個天生的倒霉蛋,所以又無意中遇到了這些怪事?可是靈魂還用的著清洗嗎?還是她生前做了什麼與洗澡有關,或者是特別希望洗澡?


  『哧』的一聲,小夏還沒有想出下面要問什麼,水龍的噴頭突然噴出水來。本來小夏離得比較遠,是應該淋不到水的。可那噴頭好像會自動調整角度一樣,正對準小夏的位置,當場淋得小夏渾身溼透,因為這太突然了,小夏偽裝的堅強和大膽瞬間瓦解。


  她下意識地跑到門邊去,同時本能的把『水術』再度施出。她本來手中只拿了一張符咒,所謂結的手印也是充數的,可是她用的是五行禁法中的水術,而突然噴淋而出的又恰恰是水,所以無意間竟然也發揮了法力,淋漓的水擰成了一股小小的水柱,對那個鏡子碎片形成的人形疾射而去!


  『啪』的一聲,磁磚的牆面被這看似無力的水柱擊出了一條裂縫,那『女人』又厲叫一聲,本來鑲崁在牆上的碎鏡片全部被震落下來,漂浮在積水之上,根本沒有沉下去!


  「你是幫兇!」那『女人』恨恨地叫,「你不得好死!」她叫得太尖利了,不僅小夏難受得捂住了耳朵,就連浴室的頂燈也突然爆炸,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嘩啦--


  突然響起了一片水聲,水波輕輕撞擊著小夏的腳腕,讓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也站到了水裡,並且向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地上漂浮著的碎片閃著一點一點的光,好像水面上的不是碎鏡片,而是一地的眼睛,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瞪著小夏!


  「髒--我要洗澡--你是幫兇--」女人聲在黑暗中回響。


  小夏嚇得要暈倒了,可是她保持著最後一點清醒,咬緊牙關向右側大跨一步,對準早就算計好的方位一摸一拉。登時,浴室門外小桌上的檯燈亮了,溫暖的黃光照射出一個小小的半圓,驅走了部分黑暗。


  小夏藉著這點光,迅速跑回床邊,從床頭桌中抓出一大把符咒,隨便抽出一張,對準黑暗的地方。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有什麼冤情和怨念,請你離我遠一點,我管不了!」因為那道金術的符咒在手,她的膽子大了一點,但聲音聽來卻有點底氣不足,「你再來纏我,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沒人回答,但浴室的水聲又響了起來。


  小夏坐在床上猶豫了一陣,考慮是待在這裡等天亮還是去浴室趕走她。她聽人說過有的旅店是不乾淨的,但她一直以為只有老舊的小旅店才會如此,沒想到五星級賓館也會出現這些怪事。她不明白是自己特別倒霉還是她的八字真的輕到這個地步,反正這些事總是找上她。而她的身邊沒有了那個男人,這些事情無論有多麼大的冤情,她也是無力幫助的,但如果是惡靈害人,她就要自己解決了!


  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來。謹慎地蹭到浴室門口,舉起手中的符咒,「金剛護體,佛光映,破邪!」


  這一次,她是發了狠要自己保護自己的,所以意念和心力都相當集中,當咒語過後,只聽浴室裡『乒乒乓乓』一陣亂響,一團微弱的金色光線在浴室中閃過後,浴室中那種令人發麻的陰寒感徹底消失。


  小夏長出了一口氣,知道那個『女人』已經離開。疲憊地打開房間中所有的燈,然後走回到床邊去,胡亂的套上一件外衣,想著今後要怎麼辦?


  以剛才使用五行禁法的力量來看,浴室肯定會有損壞了。賠償倒沒關係,反正何富貴對錢財方面很隨意,旅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來打點的,包括管理各項花費。可是,這件事要告訴何富貴嗎?如果告訴他,要怎麼說呢?看樣子,何富貴是要在這裡待上幾天的,如果隻字不提,她是不是應該換個房間?藉口又是什麼?而且就算她換了房間,那女鬼就不會纏她了嗎?


  想了一會兒,小夏還是決定為了自己的安全,告訴何富貴剛才發生的事。她見過他焚香朝拜,雖然他奇奇怪怪的祭的是一只綠緞繡花鞋,還供奉了一碗混了動物血的白飯,但他顯得是極其迷信的。如果告訴他這個要洗澡的女鬼的事,說不定他馬上就會離開,那麼她也就避開這件事了。


  她聽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說過,靈體沒有其他的東西依附,是不能離開很遠的。


  做了決定,她感覺又輕鬆了些。無意中,她瞄了一眼窗簾,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向窗邊走去,鼓了半天勇氣才把窗簾拉開了一道縫,向窗外看去。


  後窗的外面是酒店的娛樂區,有一個大大的游泳池,四周是些美麗的花木。此刻已經是深夜,娛樂區沒什麼人,但小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異樣。


  正對著她窗子的一棵樹上,吊著一個女人。她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鬆垂著,被秋天的微風吹拂得晃晃當當,在小夏偷望時剛巧扭轉過身來!


  她是住在十五樓的,還有一點點近視,看到一個吊死的女人都應該很勉強,可在這一瞬,她竟然連那吊死鬼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長頭髮拂動,七孔流血,舌頭吐在外面,正是浴室裡的『女人』!


  小夏嚇了一跳,連忙躲到窗簾後面,但又覺得錯過了什麼,探出頭來再看!


  那吊死的女人本來是閉著眼睛的,此刻卻突然睜開,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翕動著,似乎說了些什麼,但小夏聽不到,也看不明白。


  叮咚--


  有人按門鈴,小夏驚跳起來,撲到床上去拿散落的符咒,手忙腳亂地還沒有拿好,門上又傳來動人心魄的敲擊聲。


  「客人請開門,出了什麼事嗎?」


  原來是服務人員!


  「客人請注意,我們要進來了!」男人的聲音又喊道。


  小夏急忙應了一聲,把符咒全放入床頭的包中,剛做好這一切,門就被打開了。


  看小夏一臉驚惶地站在床邊,衣衫不整,頭髮還滴著水,明顯是保安主管的男人有些疑惑,望了望身邊的女人,小夏認出她是個什麼經理。


  「對不起,岳小姐是吧?」女人對工作很負責,了解小夏的姓氏,「打擾了,我們有服務人員聽到這個房間出了很大的聲音,隔壁房客也反應聽到了怪聲,為了確保岳小姐的安全,我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岳小姐?」


  小夏向門邊忘了一眼,見這兩個人身後還跟著三個保安,門外,還有幾個房客在探頭探腦地好奇張望,知道剛才浴室發出的聲音驚動了所有的人,乾脆將計就計。


  「我不知道,我睡到半夜,突然聽見浴室裡有水聲。我去看,淋浴的蓮蓬頭自己開了,淋了我一身水!」小夏驚懼的回憶,沒有一分作假,剛才強壓住的不安絲毫不保留地宣洩了出來,「我嚇得跑出來,又聽到浴室裡發出很大的聲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一句她撒了謊,但她的表情讓那兩個負責人完全相信了。


  「您沒有受傷嗎?」女經理看了一眼大敞著的浴室門,向那三個保全使了個眼色。那三個人立即成扇形圍住了浴室。浴室不是獨立的房間,除了門以外,和外界不相通,只要守住門,如果有歹徒在內,是絕對跑不出去的。


  「我沒事,但是浴室的燈突然爆了。」小夏想起那一地碎片,每一片碎片中都映出的眼睛,不禁打了個寒戰,「這太奇怪了,你們酒店是不是--不乾淨?」


  小夏不作偽的肢體語言把女經理也嚇到了,但她明白房門還打開著,生怕影響了酒店的聲譽,連忙又對保全主管使了個眼色。


  「我這就派人檢查一下,很可能是電器有了故障。您也知道,電器和水管的開關失靈也是有的。如果真是這樣,對岳小姐受的驚嚇,我代表酒店對您表示歉意,一定會給您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滴水不漏的說著,那邊的保安主管則連忙到門廊勸其他客人離開。小夏聽到他說是房客小姐操作電器失誤,把浴室炸壞了,然後見他拿著對講機說了些什麼,再關門回到房間裡主持『偵察』工作。


  結果完全在小夏的預料之中,在值班電工換好頂燈後,酒店工作人員發現浴室內一片狼藉,浴鏡粉碎,碎鏡片散落到很遠的地方,用物理知識完全無法解釋,浴室的牆面和地面上滿是斑駁的痕跡,其破壞程度絕不是這位嬌嬌弱弱的岳小姐能夠弄出來的。


  「我還聽到個女人的聲音,說是要洗澡。這裡--沒死過人吧?」小夏在工作人員的疑慮中加了一把火。


  當場,這些當事人的臉都綠了。酒店沒死過人,可是從現場的情況和岳小姐不像撒謊的說明來看,難道是鬧鬼?


  「我們先給您換個房間,讓您好好休息。」事情奇異又突然,精明強幹的女經理和一臉堅強的保安主管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好,只得先採取補救措施,「但是這件事,還請您先不要說出去。我們酒店一向服務良好,假如因為一點電器故障而影響聲譽,我們--還請您諒解。等我們商量過後,會給您個滿意的解決方案。」


  小夏明知道這與酒店的服務無關,所以也不故意為難人家,爽快的答應下來,並且立即換房間。當這一切都做好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剛巧看到興奮又疲憊的何富貴被四個保鏢送回來。


  「怎麼回事?」何富貴問。


  小夏覺得此事不宜讓保鏢大哥們知道,就把何富貴拉到一邊,附耳道,「我撞鬼了。」


  一瞬間,何富貴的身子一僵,同時小夏感到一陣很不舒服的眩暈感,覺得何富貴的耳側非常涼,像是有什麼在他耳邊吹風一樣,而他的眼睛轉動的角度也似乎太大了些。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1 PM
第六章 靈媒


      離得近了,小夏才看清何富貴的雙耳上各有一枚紅寶石耳釘。


  以前只覺得他渾身都是爆發戶的俗氣,恨不能十根手指上都帶上足金的巨大戒指,脖子上的金鍊子粗得像自行車的鏈鎖,從沒注意到他的耳釘是那麼古樸、小巧而又精緻。


  只是那紅寶石不知是什麼質料,稍一靠近就寒氣襲人,而且襯得何富貴的臉有點異樣的蒼白。


  「您的耳釘是什麼石頭的?」小夏衝口問出。  


  何富貴向後退了一步,不知為什麼小夏覺得他有些戒備,「祖上傳下來的,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漂亮。」小夏知道他不想說,也就不再問,心想果然是古物,否則以何富貴的品味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進我房間來說。」何富貴對小夏招了招手,帶她回到房間。


  小夏把晚上的事仔細說了一遍,當然隱瞞了自己會一點小法術的事實。她一邊說一邊偷看何富貴的臉色,只見他越聽越怕的樣子,有時還發呆,似乎在聽其他人說話,沉吟了半響才問,「那個女鬼還說了什麼嗎?她具體長得什麼樣子?」


  「何總認識那個女--人?」小夏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


  何富貴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惱怒的道,「我是金石鎮土生土長的人,從沒到過這裡,怎麼會認識她?岳秘書,你的想像太豐富了吧?」


  「對不起,何總,我隨口說說的。」小夏道歉,但心裡卻覺得何富貴言語閃爍,「不過這個地方不乾淨,我們要不要離開這裡?」


  「不行,我還沒有贏--」何富貴煞住話頭,又愣了一下才道,「我還有生意,暫時不能走。如果岳秘書實在不喜歡這裡,換一家酒店好了。我先睡一會兒,你來決定吧。」


  他這樣說,小夏只好答應,見他臉色不悅,知趣的告辭離開。她被折騰了一夜,實在太疲憊了,新的房間很向陽,她大開窗簾,讓陽光照在自己身上才敢入睡。儘管如此,她睡得仍然極不安穩,一直做著各種各樣的怪夢,夢到阮瞻那孤單且帥氣十足的背影,讓她心疼不已,卻觸摸不到他;夢見自己在一個濕漉漉的小巷裡被許多隻惡狗咬;夢到一條繩子一直試圖往她脖子上套;最後夢見她闖入一個房間,見何富貴坐在裡面,可他有三顆頭除了他自己的腦袋,還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各長出一顆,每一顆都是紅彤彤的女人臉,閃著石頭的光澤!


  這個夢把她嚇醒了,而且再也睡不著。萬里說過她容易接受心理暗示,難道過去幾個小時的事又對她造成了什麼心理陰影嗎?她一直強迫自己堅強,可目前的情況,讓她想起了和阮瞻的初次共事的情形,心裡又是一陣酸楚。下定決心不去想他的,可是如果理智能戰勝感情,那感情也就不是真感情了!


  看看表,快中午了。小夏知道何富貴和保鏢還都在蒙頭大睡,乾脆起床梳洗,決定先上街逛逛,然後換一家酒店。


  小夏走在這深秋季節的繁華城市裡,感覺清爽而舒服。她沒什麼目標,只是四處亂走,漸漸遠離了市中心。來到類似於老城區的一片舊巷子中,七拐八拐的,她這個有名的路痴開始迷路了。不過她並不慌亂,只要找一輛出租車,直接回酒店就可以了,迷路不迷路,在現代都市而言並不是大事。


  她依舊慢慢地走,順便觀賞這些老式建築的風采,東張西望之中,無意間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她忙不迭地道歉,那個人卻沒有理她,只是哭。她疑惑地看著來人,見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臉上滿是淚水,說不出的悽涼和傷心,讓看到她的人都禁不住悲傷起來。


  「沒事,她只是見到她過世的親人了。」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嚇了小夏一跳,她只顧看著那個中年女人腳步踉蹌的身影了,沒注意到身後有人。


  「過世的親人?」小夏重複了一句,以為是本地的方言,讓她誤會了意思。


  「你不是來求助劉--」站在她身後的也是一個中年婦女,好像正要出門,因為小夏撞到那個人時正巧在人家的家門外,她還以為小夏與其他人是一個來意。


  「我是無意中逛到這裡的,有什麼事嗎?」小夏有點好奇。


    中年女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和小夏攀談兩句,「看到巷子底了嗎?」她邁出門檻,向前一指。


  小夏這才發現這條小巷是死胡同,最裡面的地方有一座外牆灰白的大屋,大約兩層樓高,烏漆漆的大門和窗子有些歪斜的鑲崁在牆上,好像隨時會倒下來。總之,整個房子都讓人覺得很沉重,很礙眼,彷彿是硬擠在巷子中修建起來的。


  「那間大屋原本住著兄弟兩個,後來都跑到國外去了,把這房子留給了他們一直住在鄉下的孤寡表嬸。」中年女人很健談,但是表情有些神秘和敬畏,「這個劉大娘,很好的,很會推算,誰家有事她都會幫忙,只是她做的那個生意有點怕人。你看,大白天的,巷子裡都沒有小孩子玩,大家一回家都待在家裡不出來,生怕真撞上什麼髒東西。唉,買不起別的房子啊,不然也不住這麼陰氣森森的地方了。其實這種生意應該在鄉下做,在城裡總是不好,要不是看在劉大娘人那麼好,又沒有其他營生可以養活自己--」


  「什麼生意?」小夏有些好奇。


  「劉大娘有一樁本事。」中年女人壓低了聲音,「她能夠讓人見到去世的親人,和親人說上話。我親眼見到過的,她施著施著法,那死魂就附在她身上了,說的話,辦的事,都和那個被招來的魂生前一樣,來找她的人沒有說不對的。每個都是半信半疑的來,痛哭流涕的回去,不過她做這個事可是秘密的,又總是勸客人別和往生的親人見面,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可就算是這樣,鄰居們也覺得這地方鬼氣森森的,不大敢往她家裡去。」


  原來是靈媒!


  小夏恍然大悟。隨即心裡一動,一個念頭直衝腦海。於是她和中年婦女道了個謝,抬腳向巷底的灰屋走去,也不理那女人驚訝和不以為然的神情。


  既然是靈媒,既然有這個本領,那就讓這老人幫助她也見一見去世的奶奶吧!她也有很多話,卻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人生總是有許多遺憾,如果能夠彌補,該有多好!


  吱呀--


  木門發出可怕的呻吟,木門內一片漆黑和寧靜,小夏不禁苦笑,為什麼這種地方,總是有一樣的氣氛?


  「有人嗎?」她瞇起眼睛,適應著昏暗的環境。


  「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同時隨著『卡噠』一聲響,室內的幾個白燈同時亮了起來,讓才適應了昏暗的小夏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鐘才能睜開。


  「刺到眼睛了吧?」一個老人艱難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沒辦法,客人怕黑,可是召喚那個世界的人就是要黑一點,所以我只好把外面的光線都擋住,但屋子裡的燈弄得亮些。」


  她個子特別矮小,很瘦,中式衣服雖然舊了,但卻乾淨整潔,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和小夏想像的不同,她沒有一點『靈異』的感覺,反而慈祥可親,和每天在公園裡曬太陽的老人沒有任何區別。


  「沒關係。」小夏見劉大娘的腿腳不太方便,忙上前攙扶,可是她的手才一碰老人,劉大娘就『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小夏。


  「丫頭,告訴你啊,捨不得親人離開是人之常情,這是人生的七苦啊。」她拍拍小夏的手,掌心粗糙而溫暖,「可是盡量不要打擾往生之人,你捨不得,他們就會更難過了。生老病死,人生必須,何必要非拉著不放呢?你見了想見之人,心裡的難過會一直持續下去,對那個世界的他們來講也是徒增煩惱,只怕他們會過得更不好,還是不要見了。」


  「我有很多話要說啊。」小夏禁不住哽咽了。


  「唉,傻孩子。」老人嘆了口氣,「那些話就是說了,也沒有用處了,過去的事是永遠找不回來的。既然如此,何必打擾他們的平靜?!」


  「況且--」不等小夏做決定,劉大娘繼續說,「你眉間有黑氣,陽火外罩寒氣,怕是最近撞了什麼髒東西吧?」


  小夏一驚,沒想到被這老人一眼就看了出來。她本不想對外人講的,可這老人似乎有魔力似的,使她完全沒有戒備,原原本本的把昨夜的事告訴了老人,包括對何富貴的懷疑,但還是沒說她會一點法術的事。


  老人想了很久,才說,「那個女鬼很凶,你當時要是躲起來,不去惹她就好了。可是現在--」老人看了一眼小夏胸前的玉菩薩,「你陽氣雖弱,但和佛有緣。而且,你這個護身之物,平凡之中透著不凡,有很強的念力和外力加持的法力,一定有兩個愛極了你的人保護你。」


  小夏沒說話,但是心酸得瞬間落淚了。奶奶,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可是她去了;至於把她的護身符加上法力的人,真的是愛她的嗎?為什麼她隱約能夠感覺得到,但又抓不住這種感覺?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那個女鬼遠一點,她雖然凶,但法力不強,有這個護身符,你不會有事。」老人繼續說,「但是你陽火上的寒氣,可不是那個吊死鬼能夠罩得住的,只能說,你的身邊有極怨毒的東西出沒,你要特別小心這個!」


  「難道我的老闆--?」小夏大吃一驚,不知道自己已經烏雲罩頂了,「可是他可以在大太陽底下逛街,應該不會--要不,就是他身邊有問題?!」小夏想起了那對特別漂亮,但又讓她極不舒服的耳釘。


  她經歷過很多靈異事件,知道這種古物上最容易附著東西。何況,何富貴也確實古怪,他究竟是幹什麼的,為什麼總是晝伏夜出、神神秘祕?錢又多得用不完?她太急於找一份工作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難道是自己不小心又踏入了一個陷阱?這一次,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要對付的又是誰?她被選中做了何富貴的秘書是有意還是無意?


  「據你所說,你老闆肯定不是個好東西。丫頭,聽我的,離他遠一點。」老人囑咐。


  聽人勸,吃飽飯,小夏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也不想惹事,於是決定聽老人的話。可是她不能直接離開,她沒有錢,況且還要做得自然點。假如何富貴真的有問題,她突然要離開,反而會引起懷疑。她感覺何富貴目前對她沒有惡意,於是她想裝做什麼也不知道,再耗兩周,就拿錢走人。


  決定了自己今後要做什麼,小夏和老人又聊了一會兒,還出門買了點吃的東西送回來,約定以後來看望老人,這才離開。


  她訂好新的酒店,回去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才一進酒店就看到何富貴不耐煩地在大堂裡走來走去,見小夏走過來,厲聲道,「岳秘書,你去哪裡了?我雇你可不是讓你閒逛的。」


  小夏皺起眉頭,有些火大。她雖然知道出來工作難免受氣,可就算是潘主任也沒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數落過她,現在這個背景神秘,有可能胡作非為的土財主竟然這麼羞辱她!不過這樣也好,跟他扯破臉皮,辭職時也有藉口了。


  「何總有吩咐過什麼嗎?你雇我可不是讓我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小夏冷冷地道,「鑒於你的作息時間是晚上開始,白天的時間是我自己的。在這段時間,我做什麼與何總你無關。憲法有規定,休息是公民的權利,你再了不起,也大不過憲法!」


  她說得又大聲又理直氣壯,駭得酒店大堂中的人都驚訝得看著這一幕,等著看老闆怎麼發飆。何富貴自從賭無不勝來,哪受過這種氣,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臉氣得通紅。才要發作,突然又愣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麼,然後奇怪的點了點頭,對小夏道,「現在總是你的工作時間了吧?」


  「有事請講。」


  「你不是要換酒店嗎?如果換好了,把地址給我,其餘的事你來做。」


  小夏盯了何富貴一眼,見他滿眼怒氣卻竭力忍耐,覺得事有古怪,但她此刻也不好說什麼,只把酒店的新名字告訴了何富貴,就上樓去了。


  「沒見過小職員有這麼橫的。」


  「說不定和這土財主有什麼說不清的關係呢!」


  目睹這一幕的人竊竊私語著,而何富貴只聽得到兩個聲音。


  「真走眼了,你這個秘書不是常人呢!」呆在他左耳邊的三寸金蓮道,「真沒注意過,這個陽火弱的女人竟然有護身的寶貝。你說,她自己知不知道呢?」


  「肯定知道。」右耳的天足說,「沒看到嗎?她發怒的時候,身體上有很微弱的靈力,說不定是會法術的。」


  「那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來找荏的。哼,事到如今,誰也攔不住我們了。」三寸金蓮冷哼一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1 PM
第七章 躲不開的事


  萬里打開房門,見阮瞻閉目盤膝的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眉頭皺得死緊,一副隨時會掛的模樣,微歎了一口氣。小夏逃走已經一百天了,至今他們也找不到她的蹤影。


  這個死丫頭,發作起來的脾氣竟然如此激烈,一點也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緩衝的機會,但從另一方面講,可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愛與恨才會那麼徹底,執著和純粹吧!


  認識小夏好多年了,從來沒見她那麼生氣和絕望過,竟然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嚇得他們三個之中沒有人敢靠近她。本想在她冷靜下來後再和她談談,可她竟然如此決絕,連夜跑得無影無蹤,走時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帶,只帶著隨身的背包,大概錢包,身份證和提款卡在裡面,可這些肯定不能讓她維持很久。


  她還帶走了包大同為她畫的五行禁法符咒。


  得知這一情況,他就明白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甚至想永遠離開!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小夏了,開始時她可能會覺得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輕視和戲弄,會感到羞辱和痛苦,可當她冷靜下來,以她那種善良,純真的個性一定會原諒阮瞻所做的一切,但她還是不會回來,還可能會隱藏的更深。他曾經嘲笑她是一隻小鴕鳥,遇到害怕和不能面對的事就會一直躲起來,現在看來,他沒有說錯,她真的躲起不見人了。


  她的消失,讓他們三個人找翻了天。先是到事務所裡,結果潘主任大發雷霆,把小夏偷放到潘主任桌上的辭職信硬塞給萬里,告訴他:叫那個丫頭給我回來,她的辭職我不接受!有什麼當面說,寫這麼幾個字算什麼。我這麼培養她,哪有那麼不負責,說走就走的!讓她馬上給我乖乖回來!


  潘主任的這番話讓萬里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疼愛這個馬馬虎虎,大而化之的晚輩,不僅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學生才偏袒她!


  因為從事務所這方面得不到小夏的信息,他又假裝出差,去了一趟她的家。小夏的父母很熱情的接待了他,還托付他照顧他們這個常年在外的女兒,小夏的媽媽還總是偷眼看他。好像丈母娘相女婿似的。但他心裡哪裡高興得起來,好在不露痕跡的打聽到小夏曾經打過電話回來,知道她目前還算安全健康,好歹放下了一點心。


  他不能和小夏的父母說起她失蹤的事。因為他明白她極愛家人。肯定不願意讓家人捲進這件事裡來,所以現在她雖然不在他身邊,但他還是細心的為她保守了秘密。


  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出現的場合,他們都找過了,也打聽過了,可一點線索也找不到。到此,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因為小夏雖然馬虎,可畢竟是個聰明的人,如果她想躲起來,他們是找不到他的。


  只是阮瞻不肯放棄,不肯安心等待,因為他沒有時間了,離他的逢三之難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他想要在死之前見到她,看著她,讓她不再生他的氣。所以他瘋了一樣的尋找,整間店都丟給了包大同,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和心靈感應,根本不顧及身體,整個人都憔悴了。


  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傷人最深。小夏和阮瞻就是太愛對方,所以才會無意中彼此傷害。阮瞻傷了小夏的心,而小夏的離開就快要了阮瞻的命了。


  有時他想,阮瞻的逢三之難會不會就是因為感情的事呢?這是有可能的,有多少英雄好漢都死在『情』之一字上,何況阮瞻這個關閉著心門,卻突然被小夏魯莽的撞開的普通人?!他本來就是個不會輕易愛,但愛了就無法收回的人!


  「阿瞻,她有意隔絕和你的心靈感應,你這樣拚命用法力也沒有用!」萬里無奈的說,「你這樣,就算她回來,你也掛了!到時候,她會傷心死的。」


  阮瞻聽到萬里的話,心裡一顫,睜開了眼睛,但是沒有說話。萬里不會明白,每天夜裡,他都能感應到小夏的心,雖然不能判斷出她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她在想念他。一想到她獨自一個人待在不知哪裡的小旅店中,他的心痛得都扭了起來。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哭?


  這全是他的錯!為什麼在洪清鎮的時候沒有抗拒和壓制自己的感情呢?錯了這一步,然後又用錯誤的方法去糾正,鬧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局面。假如恨他,他可以離開。他不是要和她在一起,甚至可以忍耐著不見她,只要知道她平安快樂,他就沒什麼遺憾。現在她一個人走了,讓他如何能放心?!


  昨夜,他感應出她的恐懼,這讓他心急如焚,拼著要吐血的危險,一直試圖跟蹤著這感應尋找她的方位,可是還是徒勞,因為她拒絕呼應他。雖然後來她平安了,可卻不能讓他安心。


  「必須盡快找到她!她一個單身女子,太危險了。」阮瞻扶著牆壁站起來。


  萬里看著他,『嗯』了一聲。其實這句話,他們每天都說,已經說了一百天了,可還是沒有結果。再看看阮瞻的模樣,如果他真的闖不過他命中的死劫,他哪裡對小夏放得開手?到時候怎麼辦?人鬼情未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幫他們,就算搭上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或者你不追得那麼緊,她就放鬆戒備了。」萬里突然靈機一動,「她一定感覺難以面對你,所以你一和她心靈感應,她就避開。可是如果你放棄這種方法呢,以她那個沒耐心的個性。很可能會鬆懈,到時候你再想辦法,說不定一下就能找到她的方位。」


  阮瞻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點我沒有想到。她現在——幾乎一遇到我的呼喚就跑掉。所以我一直也感應不出她周圍的事物,當然也就找不到她的方位。」


  「好歹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我們各種辦法都想過了,就差這一種。這死丫頭,多大了還鬧離家出走,這回找她回來,我要保存她一點血,這樣下回她再跑路,你的飛鳥追蹤術就用得上了。總比我們沒頭蒼蠅一樣的亂找強得多。」萬里說著,懷疑的看了一眼阮瞻,「不過,你忍得住不想她嗎?」


  「我會強迫自己的。」


  是啊,他最會強迫自己。萬里想著,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總是逼自己,哪有人活得像他那麼疲憊和掙扎的。








  一連幾夜,小夏突然感覺不到那若有若無的思念了。而那種心靈感應一旦斷絕,她的心都要碎了。


  時間果然是良藥啊,他已經放棄她了,不再尋找她!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可為什麼她會痛得那麼厲害?難道她還奢望著他的愛嗎?真傻!他早就放棄她了,從他消除她記憶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明知道這個結果,內心中還隱隱期待著什麼,看來女人都是貪心的!多麼可笑啊!


  小夏躺在床上,想嘲笑自己,卻淚流滿面,心酸得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沒有關好的落地長窗無人自動,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道尺寬的縫隙。


  自那天撞鬼後,他們又在那個城市待了三天,然後又開始巡遊一樣的走到了另一個地方。而還在那個城市時,因為換過了酒店,那個吊死鬼還真的沒有來找過她的麻煩。


  照例,何富貴白天睡覺,晚上去考察『投資項目』,而她,白天閒待著,品味著內心的痛苦,另外幫何富貴弄了些雜事,還準備了一份法律文件。


  那份文件是一份關於金石鎮鐵頭山的礦山開發合同,意思是何富貴在全國和境外進行過商務考察後,就會回家鄉投資開發。至於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有礦產的鐵頭山經久富含什麼珍稀的礦物,何富貴依據什麼決定投資,對這座山又是怎麼個開發法,小夏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當時在金石鎮時沒有簽訂合同,也沒有進行過申請,審批等一系列規定程序,一來是因為小地方在法律法規的執行上不是很嚴格,另一方面可能因為當時的何富貴沒有那麼多資金。可是這些日子來,小夏沒見他做什麼正經事,怎麼資金就籌集到了呢?而且就算是資金到位,他一方面並不馬上回去,另一方面卻又急著簽約,整件事情都透著古怪和不合常理。


  不過,小夏對此也不怎麼感興趣,只是隱約覺得何富貴一定在幹違法的事。她現在正在情傷之中,無力多管閒事,只要熬過這一周,湊足一個月的工作期,然後拿薪水走人!


  當然,她有可能匿名舉報一下。何富貴如果有問題,自然有政府機關來查他,用不著她來操心!


  『嗖』的一陣涼風吹來,讓小夏一激靈,欠起身一看,才發現落地窗開著。她有點疑惑,記得似乎是關了窗的,現在已經快十一月了,他們目前在中部地區,晚上已經冷了,怎麼可能開著窗睡呢?


  想了一下,她還是打開了檯燈,然後走到窗邊去。


  她很小心,但是沒有提防窗外突然又湧進了一陣風,好像有人在外面推著不讓她關窗似的。她下意識的一用力,窗雖然關上了,但白色的窗紗卻被吹得揚了起來,落下時像活了一樣纏過了她的脖子。


  她一驚,伸手去拉,可是窗紗的速度比她快,在她脖子上捲了兩卷,猛得向上一提,把小夏吊了起來!


  窒息感立即襲來,被吊死的感受她一瞬間就體會到了,雙手拚命想抬起,卻根本做不到。耳邊,一個女人陰森的笑聲傳來,「賤貨!讓你嘗嘗我受的苦!你倒是用法術來傷我啊!」


  小夏說不出話,針刺般的痛從不能呼吸的肺部傳向全身,可她能看到房間正中的吊燈上也掛著一個影子,晃晃噹噹的,以自己的長髮勒住自己的脖子,正是那個纏她的女鬼,想不到她在沉寂了幾天後,竟然追到了這裡。只是小夏的痛苦只持續了幾秒鐘,她就感覺後頸上有一股極溫暖的熱線竄向了她的脖子,灼得那窗紗驀然鬆開,她也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吊死鬼沒想到小夏能脫困,憤怒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撲過來掐住小夏的脖子,可那雙乾枯的爪子才一碰到小夏的皮膚,就立即被一團黃光彈開。


  小夏來不及調理自己的呼吸,舉起那張一直握在手心裡的符咒,一個火術就打了過去!她法力不足,可是那吊死鬼根本沒防備,離得又近,所以一下被火術逼到了牆角。小夏靈機一動,急忙又施出一次火術,在那個女人頭頂的牆上燃起一團微弱,但又暫時不滅的火焰,把她困在那裡!


  「放開我,你這賤貨!」她叫。


  「閉嘴!假如你想讓很多人闖進來,讓陽氣烤熟了你,儘管叫好了!」小夏撫了撫脖子,憤怒成功的戰勝了恐懼,「再叫我賤貨,我就潑你黑狗血。哪有你這樣的,我又沒招你,賤不賤的,還輪不到你說!」


  她一番恐嚇,果然讓對方安靜了些。小夏這才發現,襲擊她的那位『好姐妹』凶是很凶,可能是因為死得不甘,死的冤枉,不過生前一定不是個厲害角色,所以並不太難對付,以前她只是嚇破了膽而已。想想自己還真沒用,五行禁法都學了,膽量卻毫不見長。


  這一次又是護身符救了她,而護身符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是因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把護身符纏到了睡衣的肩帶裡側,大概離心臟較遠,沒有立即感應吧!


  「你為什麼總來纏我?我欠了你的嗎?」小夏氣憤的問。


  「誰讓你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對方掙了兩掙,但包大同畫的符咒看倆很厲害,她沒有跑掉,還是蜷縮在角落裡。


  小夏一愣,隨即腦海中浮現了何富貴的臉,「你是說何富貴?我只是替他工作,無論你和他有什麼瓜葛,與我無關。你去找他好了,他的房間在樓上的總統套房!」小夏好心的提醒。


  「你以為我不想嗎?」那『女人』恨恨的,「他有惡煞護身,我近不得前。」


  「那你就欺侮我嗎?你還真行,柿子專挑軟的捏!」小夏覺得面前的這位簡直不可理喻,氣壞了,完全忘了害怕。但話才出口,突然意識到對方話中的意思。


  惡煞?那是什麼?還有,這『女人』是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2 PM
第八章  惡煞


    「你是誰?」小夏問。


  那女鬼不答話,只是瞪視著她,七孔流血的臉看來很是恐怖。


  「你不說話,是想讓我用符火燒你嗎?」小夏比畫著手勢,嚇唬了一下。


  「你這個幫兇!」


  「我不是幫兇!我才給他工作不到一個月,你雖然不是人類了,至少還要講點道理!」


  「哼!」


  「先不忙鼻孔出氣,告訴我你是誰,否則我真的燒你了!」


  「哼!」


  「那好,是你逼我的!南離天火,化三昧--」


  「我是何富貴的老婆!」那女鬼終於說出自己的來歷,哭了起來,「我是他的老婆!二十歲嫁給他,進了他的家門,沒做過一樁錯事,可他賭輸了,竟然把我騙到外地賣了!」


  小夏駭住了,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等等,等等,你說他賭博,還把你賣了?!這混蛋,真是沒有王法了!」小夏的直覺中很相信這女鬼所說的話,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經過這段時間的暗中觀察,她已經知道何富貴不是個好人,只是沒想到他惡劣到這個地步。她從小生活環境單純,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雖然做律師後見識過人性的陰暗面,但賣老婆的事還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到。


  「他輸光了家業,窮得養不起家也就算了。竟然看我娘家沒人,把我賣到外省去!」何富貴老婆的情緒宣洩了出來,越說越激動,「到了地方,我醒過味兒來,死活不肯,他還給我喝藥,讓我迷糊了,任別人糟蹋!我想跑,可是跑不了,我只有上吊自殺,才能脫身。可是我髒了,髒死了,我要洗,我要洗澡!」


  小夏這才明白,這可憐的女人首次出現是在浴室的原因,也明白了她倒霉完全是受何富貴的拖累。這吊死鬼想報仇,可是近不了何富貴的身,只好拿她來出氣!


  「沒有人的靈魂是髒的。」小夏想過去安慰一下,但馬上意識到對方無論如何可憐,都是想害她的,只好剎住腳步,「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


  「我要報仇!我要他死!要他死!要他為我償命!」吊死鬼突然大叫了起來,拼命想掙脫頭頂上火術的控制,非人類的低吼聲震人心魄。


  她的神色太淒厲了,小夏剛剛因憤怒而平復的恐懼又從心中升起,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而她的法力本來極微弱,只是憑藉正宗的道術和包大同的符咒而已,剛才也只是勉強鎮住對方,現在在這番掙扎下,吊死鬼一下掙脫了箝制,像一陣黑風似的撲向了窗子,『啪』的貼在玻璃上,迅速消失不見!


  這一切,小夏都沒辦法反應,只能呆站在那裡,過了半響才明白自己走進了狼窩。何富貴沒做過任何工作,卻生活奢華,而且總是晝伏夜出、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定是到各地的地下賭場去賭博才賺來的錢。國家明令禁止賭博的,可是地下賭莊屢禁不止,為他這種人提供了廣泛的空間。不過以他志得意滿和金錢的積聚來說,他很可能是穩贏不輸的,剛才他老婆說他有惡煞護身,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能逢賭必贏。


  至於那惡煞為什麼幫他,他又為什麼要買礦山,很可能有更深層的原因。


  不行,她要立刻離開,不能再等一個月了。反正何富貴日常開銷的少量流動資金由她來管理,她拿走就是了。那筆錢大約有她一年的薪水那麼多,她只取其中三周的錢,剩下的全捐給那蔓村修路。何富貴的錢不是好來的,不幫他捐助一下窮人,連賭神爺爺都對不起。她是律師,這是違法的行為,其數額甚至可以歸為犯罪一類,可是她量何富貴也不敢告發她!


  這裡的不平事,她很想管,但此刻她明白以自己的能力不能魯莽行動,只好先離開,保證自己的安全後再想辦法。讓這樣的混蛋逍遙法外,她胸中的這口惡氣怎麼出得了?!


  還有,那兩個惡煞是誰?


  「呵,還真不錯,果然有點法術。」身後突然傳來一句京劇道白聲。


  小夏只覺得背後的寒毛一瞬間全都豎起,一下就驚跳起來,這麼嚇人的話,是會被嚇死的!


  身後,房間的大門鎖得好好的,可卻有兩個化著京劇臉譜的女人出現了,紅色的旗袍,綠緞的繡花鞋,一個有一對三寸金蓮,另一個的腳是正常人的大小,她們肩並肩的在門邊站著,狹窄的門廊在兩個身影的映襯上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殺了她!」天足女人冷哼一聲。


  隨著話音,也沒見她們走動,就在眨眼間衝到了小夏的面前。可小夏脖子上的護身符已經擺正了,在黑影襲來的同時突然散發出光芒,光芒強到像手電筒的光線,強到小夏從沒見過護身符有那麼強的反應。


  黃光照到那兩個旗袍女人的臉上,讓小夏瞬間看到她們的京劇臉譜下紅粉骷髏的可怖真相。而且因為近距離接觸,小夏忽然意識到這兩個惡煞就是化身為何富貴耳朵上的那兩個紅寶石耳釘,她現在的感覺和她當時第一次湊近那對耳釘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護身的寶貝真厲害啊!」黃光晃得那兩個惡煞後退了幾步,那天足惡狠狠得說,「看來你認識了不起的人,可惜現在沒人能來救你。」


  小夏趁她們向後閃的機會迅速跑到床邊,把所有的符咒都抓在手裡。


  金剛護體,佛光映,破邪!


  用力揮出金符咒,沒想到那天在浴室中能造成很大效果的法術,此刻卻如啞炮一樣沒發揮出一點威力,在相距那兩個惡煞幾尺外就消失在空氣中!


  「哈,道術修煉才幾個月。只是這符咒有點意思,可惜落到你的手裡。」三寸金蓮嘻笑一聲,「不管你是誰派來的,還是無意中撞到我們手裡的,結果只有一個。」她說著又瞬間靠近。


  此時的小夏已經顧不得害怕了,人類生存的本能令她拼盡全力閃躲,把自己所會的招式全用上了。


  「南離天火,化三昧,燎!」


  「傾盡三江,浪淘天,困!」


  「借地五方,移三山。鎮!」


  「乙木青龍,化萬劍,斬!」


  「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可是,這一切對這兩個惡煞都沒有用,小夏就如同老貓嘴裡的小老鼠,根本沒有逃出魔爪的機會。


  「人終有一死,別逃了!」三寸金蓮擋住去路,彎指成勾,對著小夏的心臟。  


  「你們到底是誰?究竟要幹什麼!」


  「死到臨頭還多管閒事!」天足回答,邊說邊驀地竄到小夏面前,「你沒必要知道!」


  小夏只覺得那件大紅旗袍上繡的精緻的牡丹花在自己眼前無限放大,心想這回可能逃不過了!因為阮瞻和她斷絕了心靈的呼應,沒有人會來救她的。可是假如她死了,阮瞻會對她的魂魄如何呢?


  可是,預期的可怕感覺並沒有來,耳邊反倒是響起了一聲能震碎人耳鼓的爆炸聲。接著,是玻璃粉碎的脆響和第二聲爆炸,以及瞬時而起的哭叫聲、酒店火警的刺耳鈴聲和窗外映出的沖天火光。


  小夏本能的一縮身體,閃開了近在咫尺的殺招,一手拿起護身符,一手抓起一張符咒,雙手都對準那兩個惡煞。


  「怎麼了?」三寸金蓮問,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京劇念白,但語氣裡有些慌張。


  妖邪之物都怕火,現在由爆炸引起的大火雖然是凡火,可這火勢來得太猛也太突然,這兩個惡煞儘管厲害,卻仍然有一刻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先對付小夏還是先離開好。


  「南無地葬王菩薩!」趁這個機會,小夏先大喊一聲。可能是因為那兩個惡煞太邪,護身符上的光芒驟起,像一盞神聖的燈一樣,從高舉著的小夏手中流泄出光亮,照得那兩個惡煞急急躲避開,縮回到門邊去。


  「怎麼,要同歸於盡嗎?」小夏被欺負得火大,挑釁地說,「雖然我才有幾個月的功力,可是我絕對能拖到大火燒過來,要試試嗎?」


  天足冷哼一聲,才要撲過來,小夏的咒語也念完了,手中護身符的光芒還沒散去,另一手的符咒就要出手,而幾乎是同時,在一片嘈雜之中,何富貴的聲音也傳了來。


  「大仙,大仙,救命啊!」


  這兩個惡煞果然是何富貴招來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勾結在一起有什麼目的,但可以肯定她們有利用何富貴的地方,不可能由著他燒死而不管他!


  兩個惡煞對視一眼,雖然不甘心,可明白還是盡快離開為好。若在平時,制死像岳小夏這樣的人,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但是她運氣好,就在她們要下手時,竟然發生了很劇烈的爆炸,給了這到了嘴邊的獵物逃跑的機會。


  「你跑不掉!」她們差不多同時說,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小夏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但情況危急,沒有一秒多餘的時間可以讓她軟弱,於是她連忙抓起放在床邊的衣服和背包跑出房間。她受過火災遇險的訓練,在緊張的時候腦子也還清醒,所以順利的從逃生通道跑出了酒店的大門。


  現在的問題是,她要怎麼逃走而不被這兩個惡煞找到?假如就那麼直接走,惡靈可能會找到她,甚至她現在也不能確定她們是否在暗中盯著她。她是想找阿百去的,當然也不能把危險帶給阿百,所以非甩掉她們不可!


  她一邊迅速穿上衣服,一邊四處打量。她曾經以為這麼大的響聲是煤氣爆炸引起的,但在逃出酒店後才意識到爆炸和大火是在她樓上的那層樓發生的,巨大的爆炸力震碎了窗玻璃,沖天的火光是因為酒店外懸掛的巨大布標所形成,爆炸發生地點以下的樓層只是灌進了濃煙,真正很難逃生的是樓上的人!


  所以何富貴才會叫得那麼聲嘶力竭,加上那兩個惡煞與他有相當密切的關係,隔了好幾層樓都聽到了他的呼救。想到這裡,小夏下意識地向酒店一看,一眼就瞥見酒店樓頂上,有一個人正試圖跳下來!


  她逃出酒店後就被疏散開了,此時正站在大樓的側面,被困的人都在正面呼救,根本沒人注意到這一側。可能是感覺使然,她卻發現了那個試圖跳樓的人,而且距離雖遠,使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面目,但那個人的姿勢相當怪異,像是四肢騰空,被人架著一樣!


  何富貴!一定是他從酒店的走廊無法逃生,所以才被那兩個惡煞架著,想這樣逃生吧!


  小夏靈機一動,伸手指著樓頂,用盡力氣大叫起來,「有人要跳樓!快救人啊!」


  她這一叫,驚動了附近的人,四周一片驚呼之聲,連消防隊員也注意到了這一邊,開始想辦法阻止這個要跳樓的人,而小夏則迅速躲在了消防車後面。


  如果不是因為同情其他困在火海中的人,小夏差點笑出來。


  哼,想學習蜘蛛俠,人不知鬼不覺地溜走,現在再也休想!因為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們,何富貴就不得不老實的呆在樓頂等消防員來救,而那兩個惡煞為了防止他死,必然會陪在上面,現在她也有了逃跑的機會。連老天爺都幫她,先是突然的爆炸救了她的小命,現在又有個好機會可以擺脫跟蹤,她如果再逃不出,那也太笨了!


  她明白惡煞被鉗制住、不能輕舉妄動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向酒店的前門跑,她剛才看到那邊有警車,還有大量的警察出現,也就是說那裡有鬼怪不敢靠近的氣場在,對她是極有利的。


  用心感覺一下,惡煞還沒有追上來,小夏匆忙攔住一輛車逃開這裡。她沒敢坐飛機和火車,怕何富貴會派人來追,乾脆租這輛車開到鄰市去,然後在那裡再換乘其他交通工具。


  一路上,她極其小心,明明目的地是那蔓村,但她一直在兜圈子,火車、汽車、飛機,甚至牛車都換乘過,直到確定再沒有任何人或者靈體能猜測到她要去的地方,她才悄悄向那蔓前進。


  幸好,何富貴喜歡帶大量的現金;幸好,她習慣把東西整理好放在背包裡;幸好,那個吊死鬼和那場大火,讓她終於擺脫了那能把她置於死地的人和事。


  阿百,我來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6 PM
第九章 懷疑


    走到那口枯井邊,已經是傍晚了。


  小夏探下頭去,一股幽深而寧靜的氣息撲面而來,其中並沒有想像中的陰寒感,也沒有潮濕的霉味、枯葉或灰塵的塵封感,就像阿百給人的感覺--溫柔、安靜、善良而沉郁。


  從明亮處觀察黑暗的地方,小夏一時什麼也看不見,但她沒有出聲,不知道阿百有沒有『起床』,因為按靈體的作息時間來說,現在還是清晨。


    「小夏!」可當她才要離開井邊,想坐在外面等待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井底卻傳來阿百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看你嗎?既然你說好要去看我,可是卻沒有去。」那聲音讓小夏異常欣喜,從不知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不是真實的人,而是一個靈魂,影視戲劇裡,人鬼戀很多,但是人鬼之間有友情的,卻很少。


  「對不起,小夏。」阿百一如既往的溫柔,「那--你先下來好嗎?我沒辦法上去。」


  小夏早準備好了繩索,也早就結實地綁在樹上,此刻聽到阿百的邀請,就順著繩子向下爬。井壁乾燥而粗糙,雖然她從小的體育成績就不好,但還是順利的下到井裡。


  看著阿百憔悴而平靜的臉,一瞬間,小夏幾乎落淚,她向前擁抱阿百,卻抱了空。


  「對不起啊,我沒有身體。」


  「傻子,是我自己忘了你的情況,你又道什麼歉啊!」小夏故作輕鬆的聳聳肩,環視著這方寸之地。就見這井底乾淨的一塵不染,也空無一物,連她的枯骨也埋葬了起來,整個井底就像是一間坐禪的斗室,沒有一點塵世的侵擾。


  「為什麼不住到八角樓去,反正那裡也沒有人住。」阿百的孤寂讓小夏心酸,覺得自己和她比起來是多麼幸運。至少,阮瞻一直幫助她,從來不曾害過她,她也不曾為他付出過自己的生命。


  阿百美麗的微笑著,輕輕地說,「那裡雖然沒有人住,可是經常有人會去。我已經離開這個人世,還是不要麻煩和騷擾到別人。我葬在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


  「可是那裡總比這裡的環境好一些,不用風吹雨淋。」


  「小夏,你知道的,我的法力已經所剩無幾,沒辦法應付山林裡的危險。以前他--把我封在這裡,也有很大的原因是為了保護我。那個結界雖然囚困住了我,可是別的東西也進不來,所以我一回到這裡,就從下面重新啟動了那個結界。而且,這些日子我一直重新修煉,雖然天授神能不能恢復了,但還是增長了一點法力。你看,我可以布個比較簡單的結界,把風雨攔在井外,好像加了個屋頂一樣,不是很好嗎?」


  小夏很意外,連忙抬頭看去。她知道岩壁上有個陣,後來讓阮瞻移動了其中的一點,把阿百救了出來,沒想到阿百又從下方把那個移動的地方推了回去。怪不得,她剛才說她上不去。


  「可是這樣,很不自由啊!」


  「他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自由。」阿百說著,美麗的臉上有著堅定無比的神情。


  望著這個癡情的女子,小夏不知道該說什麼。哪有女人可以愛男人愛得這樣無怨無悔的?可也只有阿百這樣至純和至善的人,才能讓惡魔一樣的司馬南保留著最後一點良知和愛情吧!


  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司馬南的遺跡,阿百似乎明白小夏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頭上。小夏這才看見她如雲的烏髮上,有一個白色絲帶樣的東西,緊緊纏繞著阿百的一縷秀髮。絲帶似乎是有生命的,在阿百的髮間無風自動,就如一線光線穿過黑暗般,讓阿百的整張臉都明亮了起來。


  「司馬南?」


  「不是他了,只是他的一部分。」阿百有些憂傷,但隨即就漾起了欣慰的笑意,伸指撫了撫那白色絲帶。似乎有感應一樣,那白色絲帶也自然的、眷戀地纏繞上她的手指,「這對我而言就夠了,哪怕只有他的一根頭髮陪著我,天荒地老,我也不寂寞了。」


  小夏再一次無話可說,可是同樣身為女人,她懂得阿百的心。


  阿百寧願百年千年地呆在這幽暗的井底,孤寂、枯燥、甚至沒有希望,也不願意去轉生,因為那樣就會忘記這刻骨銘心的愛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那記憶是多麼寶貴,怎麼能捨棄得了?!


  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對於肉體和靈魂來講都是難以做到的,人會老,靈魂也會滅,可是唯有記憶是不會毀滅的,那一刻發生過、相愛過、付出過,無論怎樣的滄海桑田,都是改變不了的!如果她不能找到自己的愛情,她要的,也不過是那一刻的美好回憶而已。而阮瞻怎麼能那麼殘忍,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隨意拿走?!痛也好、悔也好、怨也好、反目成仇也好,那畢竟是她僅有的,怎麼能就那麼不留情的毀掉?!


  她恨他、無法面對他,也只是因為這個!


  「你什麼時候走?」阿百突然問。


  小夏回過神來,努力掩藏住自己的心事,「我才剛來啊,就轟我走?還是朋友呢,都不說招待我幾天,難道只想二人世界嗎?」


  阿百臉紅了一下,「不是容不下你,小夏,我可以不吃不喝,可你還要活著啊!睡在井裡,對你的身體也不好。再說,你畢竟是人,經常和魂魄在一起是不行的。」


  「可是我想和你呆上一段時間。」小夏不著痕跡的說,「這樣好了,你只能恢復那個封住這裡的結界,可是我有肉身,所以我能再度打開它。你和我--還有司馬南先從井裡出去,到八角樓住上一段時間,然後我離開的時候,你們再回到這裡來住就好了。至於村裡的人,我會知會一聲的。」小夏拍了拍背包,「我帶來了一點錢,不多,就幾萬塊,打算捐給村裡。修路是不夠的,但可以看看,能不能讓村裡人以此做本錢,找些可以致富的法子。」


  「我怕山林有危險,保護不了你。」阿百有些猶豫。和朋友見面,她是高興的,雖然陰陽兩隔,但是有人不怕她,也不把她當作高高在上的雅禁,說說閨中密語,對她而言也是難得的福氣了。


  「不怕。」小夏得意地抬抬下巴,「我可不是原來的岳小夏了,現在我有了個師兄,還教了我一點法術哦。有了這種法術,你我聯手,萬鬼莫敵!」她一邊吹噓,一邊從背包中翻出還剩下一半的符咒,並把五行禁法講給阿百聽。


  阿百溫柔的笑著,向後退了一步,「不要離我那麼近,這符咒雖然還沒有施出來,可是靈力充沛,我會怕的呀!」


  小夏沒想到這一點,聞言嚇了一跳,急忙後退,可是她忘記井底窄小,一下撞到井壁上,疼得直吸氣。


  「小心啊!」阿百對小夏的反應有些歉疚,連忙上前扶她。沒想到她一近身,小夏的護身符就散發出了光芒,阻止她上前。


  「這護身符這麼厲害了啊!」阿百讚嘆地說,仔細凝視了一眼,「以前我和你待在一起時,它似乎習慣了我,不會生出反應力的。可現在,就算沒有惡意也接近不了了,一定是阿瞻不停的在上面加持了靈力。他這樣--」


  阿百本想說,阮瞻這樣是很損自身的。可是見小夏神色不自然,忽然心中一動,有些了解了小夏的來意了。她見小夏的眉頭眼底都鎖著淡淡的哀愁,當下也不說破,順利的和小夏住到了竹樓裡去。


  一連一周,她們就這樣過著山間平靜、安寧而舒服的日子,而且為了配合阿百,小夏也改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慣。閒時兩人有著說不完的話,可小夏絕口不提阮瞻,就連萬里和包大同也不想,生怕扯動了心頭的傷口,這些,阿百都看在眼裡,直到第七天晚上,她再也忍不住的問起。


  小夏哭了,先是掉眼淚,最後竟然大哭,斷斷續續地告訴了阿百所有的事,好像心裡一直困著翻騰著的河水,此刻全部宣洩了出來一樣。


  「他這次真的是過分了。」阿百沉默了一會,伸手撫了撫小夏的頭,第一次覺得沒有肉身的苦惱,假如有身體,她可以抱著安慰她,可是此刻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可是,他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如果他知道那記憶對你是極度重要的,他不會那麼做的。」


  「他討厭我!」


  「得了,小夏,不要和自己賭氣。就算不知道他是否愛你,至少你明白,他絕不是討厭你的。」


  小夏抽噎著,心裡舒坦了許多。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壓著,沒有和任何人說起,此刻告訴了阿百,彷彿卸下了所有的重擔,可以在客觀的角度審視自己了。


  想想平時阮瞻對她的好,突然又覺得自己有點欺負人。但是,她還是受不了他要清除她記憶的事,因為那意味著他後悔和她發生過感情,意味著他想放棄。


  可是,既然他想放棄,為什麼三天前,那一度消失的心靈呼喚又開始了呢?內疚?還是同情?那次呼喚來得太突然,她差點回應他。差點『失誤』的事實讓她明白,她有多麼想念他,有多麼愛他,並沒有因為恨他的所作所為而減輕一點。這也讓她開始真正的理解了阿百,當一個女人從心坎裡愛上一個人,無論是否值得,無論他是否傷害自己,還是一直愛下去,不會有分毫改變。


  他愛她還是只是喜歡她?他平時的行為讓她糊塗了,不能確定。有時他的眼神讓她覺得他是愛她的,可有時他又那麼疏遠。他對她如同海市蜃樓一樣,看得見,可是捉摸不到。


  「或許,他是有苦衷的。」阿百想起了司馬南,幽幽地嘆了口氣,「你愛上了一個複雜的男人,就要想得多一些,為自己,也為他。」


  苦衷?


  這個可能小夏從沒有想過,她就像一團火一樣,愛上了就不斷的燃燒,試圖融化他、溫暖他,從沒考慮過他拒絕融化的原因。


  「能有什麼苦衷呢?在我看來,干擾愛情的東西就是那幾樣--父母的阻力、現實的壓力、第三者插足--他早就沒有父母了--」說到這兒,小夏突然想起阮父的情況,但隨即甩甩頭,知道阮瞻和他父親關係差成這樣,他不會因為父親的反對而拒絕自己,況且他強行消除自己的記憶是在洪清鎮時,那時阮父還沒有出現呢。


  「現實的壓力,我們根本沒有。他有酒吧,我有工作,我也不求錦衣玉食,經濟上根本沒有問題。第三者,似乎沒有--難道,他已經有了老婆?」小夏為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阿百笑,「有他那樣的人做老公,所有的女人都會盯得緊緊的,哪會讓別的女人有插手的機會,何況,你們在一起那麼久,看過他老婆出現嗎?」


  「或許他和羅切斯特先生的情況差不多。」小夏的超強想像力發揮了作用,想起了《簡愛》中的情節,幻想阮瞻可能有個關在閣樓上,或者藏在鄉下的瘋老婆!


  她越想越覺得可信,不禁心酸起來。原來,他已經結婚了!


  「小夏,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阿瞻絕沒有老婆。」阿百打斷小夏的想像,雖然她不知道羅切斯特先生是誰,但也知道小夏的思緒已經拐到十萬八千里以外的歧路上去了。


  「那還能有什麼苦衷呢?除非他不愛我,或者他不能愛我!」小夏頓了一頓,為第二個想法駭到。


  她無法確定阮瞻是否愛她,但可以確定他是在乎她的,如果不是這樣,他對她就會和對待其他追逐、糾纏他的女人是一樣的態度,不可能被大發脾氣的自己嚇到手足無措。他是什麼樣的男人啊,遇到多大的危險也沒變過色,可那天--或者他是真的愛她的,只是有什麼原因阻礙了他。


  她,可以那麼想嗎?


  難道是他生了很重的病,就要死了嗎?可是,他一向那麼健康,受了傷也會很快恢復,怎麼會生病?就算是生病,也是在洪清鎮之前就知道了,什麼病能生這麼長時間,而一點也看不出來的?


  否決!這個答案否決!


  可是『苦衷』這兩個字打開了小夏的一道思緒,開始讓她考慮其他的可能,那個讓阮瞻閃爍其詞的可能。


  「回去看看吧!我看你想他也想得很了。」阿百輕聲道,「但是別表現出你的懷疑,否則,以他那樣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的男人,可能又會隱藏起來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7 PM
第十章  歸來


  兩天後的早上,小夏終於回來了,不過她先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裡。


  這些日子,她一直泡在阮瞻那兒,可這裡的房租是一次繳了一年的,所以房子還是屬於她,只是久未住人,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混雜了霉味的怪味。


  收拾了一下,又打開窗子換換空氣,她決定還是回家住,現在沒什麼危險的事,她不應該賴在阮瞻那裡。況且,她覺得阿百說得對,或者是她迫得太緊了,彼此留一點空間,就算不能得到他的愛情,至少可以看清楚很多事情的真相,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她計畫著下午先去找個工作,然後買點備用的日用品,冰箱也要清理了,浴室也該打掃,或者,還要買一身新衣服換換心情。不然,去染個頭髮--


  她想著這些瑣事,無意間在鏡子中看到自己,一臉的驚慌,一臉的緊張,這才明白她計畫的這些事,不過是她拖延時間、不敢去見阮瞻的藉口。她怕看到他無所謂的神情,更有甚者,她怕他嘲笑她,因為她自己離家出走,然後又灰頭土臉的自己跑了回來!


  猶豫了半天,她還是逼迫自己去面對他。只要她裝得一臉輕鬆,裝得酷一點就可以了。她聽長空的幾位己婚的姊姊說過,男人都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主兒,你不在意他,他就會在意你。


  可是,能做到不在意他嗎?


  無論如何,小夏還是去酒吧了,雖然半路上先去美容院做了個全身護理,又去美髮店把頭髮剪短了,還買了新衣服,磨蹭了整整一個下午。但在晚上酒客最多的時候,她沒有了藉口,還是走進了『夜歸人』的大門。其實說是走進來,不如說是被人硬擠進來的,當她堵在門口猶豫和張望時,礙了兩個追劉鐵、倪陽的小妹妹的事,結果被不由分說地撞了進來。


  她意外的『闖入』,在那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妹的烘托下,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出現。一瞬間,她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她從門外就看到站在吧台裡的不是阮瞻,而是包大同。


  她快速的向四周掃了一眼,阮瞻不在,萬里也不在。這讓她心裡有一種複雜的情緒,鬆了一口氣,但又有點失落。


  「小夏!」包大同驚喜得怪叫一聲,聲音大得嚇了所有的人一跳,「你怎麼回來了?」


  說得真刺耳,好像她不該回來似的!


  眼看著包大同欣喜得連路都不好好走,直接從吧台上跳出來,小夏瞪著他,強辯道,「我旅行結束了,不能來嗎?你們不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嗎?」


  「能來能來,歡迎之至!」包大同看來非常高興,「來,讓師兄抱抱,看瘦了沒有。」


  小夏推掉他圈上來的手臂,看他對自己的歸來如此高興,心裡也很快樂,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到樓梯處『噊噊銦z一陣亂響,萬里的身影出現了。


  「死丫頭,還知道回來啊!出門旅行也不打個電話,給我帶禮物回來了嗎?」


  還是萬里善解人意,絕口不提她離家出走的事,給她一個台階,讓她順利的下臺。他臉上的開心和詢問都如此真誠,讓小夏在一瞬間都忘了自己憤而離開的理由,以為自己真的是去旅行了。


  多麼溫柔體貼、多麼好的男人啊,永遠為別人著想,永遠會讓別人舒舒服服,如果她愛上了他,應該會過得平安又幸福,每天被他捧在手心裡吧?可她偏偏就愛上了那個不可捉摸、若即若離的阮瞻,而且,竟然沒有一點悔意,想到他,心就會緊縮起來!


  「我們也應該有禮物吧?」包大同起哄,劉鐵和倪陽也跟來湊熱鬧,一時之間,小夏在酒吧中成了眾星捧月之勢。


  「你們沒給我旅費,我差點討飯回來,哪有錢買禮物。」小夏白了他們一眼,感覺和這幾個男人相處真的輕鬆愜意。可是她還是走到了酒吧深處,偷瞄了一眼樓梯的拐角,搜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的蹤影。


  他不在嗎?他去了哪裡?還是他不想見她?二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包大同叫得再大聲,萬里也不會聽到,除非是阮瞻感應到了她的歸來,在剛才那一瞬的心悸中,她沒有故意阻隔自己的心靈。可是,為什麼萬里驚喜地跑下樓來,而他不出現呢?!真的難以面對嗎?


  她胡亂猜測著,內心忐忑不安,直到兩條修長的腿出現在樓梯的拐角,然後一個男人遲疑地出現在小夏的面前。


  是他!她愛著,也恨著的人!他依舊是寧靜而疏離的模樣,依舊是清爽簡單的衣服和頭髮,可是整個人憔悴了很多,與以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一隻手緊緊握著欄杆,握得太緊,以至手指都發白了,臉孔更是雪白,黑如暗夜的眼睛亮晶晶的,酒吧中所有的燈火都因此而黯淡!


  想過很多次,預習過很多次見面的場景,她本打算酷酷的打招呼,好像一切沒有發生過那樣,她本打算瀟灑成熟的化解這些尷尬,可是當四目相對,小夏卻下意識地想逃,雖然腳步根本無法挪開。


  「小夏,你不是要上樓去拿點東西嗎?愣著幹什麼?!」


  萬里真好!他真好!又是他來給她解圍!


  「哦。」小夏應了一聲,慢慢踏上樓梯,每一步和阮瞻接近,都感覺他的氣息纏繞上她,讓她的心跳得快要從喉嚨裡衝出來!


  經過他身邊,她繼續向樓上走,感覺他有些軟弱的腳步跟在她身後。到了房間裡,她驀地轉過身,雖然心裡也很虛弱,但卻挑釁似的看著他。就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嘴巴張了兩張,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要回家住了。」靜默了半天,小夏只想出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阮瞻衝口而出。


  「因為--現在沒什麼危險了。我不能總賴在這裡。」


  「我喜歡你賴著。」阮瞻再一次未經思索就回答,語氣中寵溺的意味令他自己都愕然了。


  小夏低下頭,掩藏著心裡的竊喜。原來,他對她也是有好感的,至少他對她與眾不同。那就是說,假如她努力,說不定可以得到他的心。


  看著她低垂著的頭,看著她嬌嫩的後頸,阮瞻真想把她抱在懷裡,再也不放開。這一刻,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也突然很怕。不確定的是站在眼前的她是不是真實的,怕的是他一眨眼的時間,她又會消失不見。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碰她的短髮,短髮下她可愛的耳朵,但最後還是壓制住自己的衝動,放下了手。


  生離還是死別?哪一個對她更好,他早已經做出了決定。可是因為他內心中的強烈渴望,這決定不斷的動搖,不斷地讓他懷疑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人就是這樣吧,真正動了情,多麼聰明、冷靜和理智的人也愚蠢得不得了了。患得患失,不知道做的對不對,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


  不顧一切是容易的,可那個逢三之難,像是一把刀懸在他的脖子上,他如何能放得開?!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愛她,他越是覺得自己度不過那個天定的災劫。要她面對死別嗎?不行!他寧願她恨他、厭惡他,也不願意她這一生都在傷心中度過。


  「我還是先回去吧,該賴皮的時候,我不會客氣的。」小夏見他不說話,甚至向後退了一小步,連忙緩解了一下氣氛,一個勁提醒自己他一定有苦衷,不要逼得太急,雖然她心裡很想現在對他表白。


  阮瞻不說話,小夏只好隨便拿了點東西,從他身邊走過去。可是沒料到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這些日子去了哪裡?」


  「隨便轉轉。」小夏故作輕鬆的說,「我的旅行計畫比較隨意。」


  阮瞻看了一下小夏的臉,皺緊了眉頭,「沒遇到什麼事嗎?」


  小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不告訴阮瞻關於何富貴的事,沒來由的,為什麼讓他擔心呢?反正她已經擺脫了那兩個惡煞,以後她會想辦法治治那個何富貴的,不是因為她自己,而是為了被何富貴賣掉的老婆,當然要用正當的法律手段。


  「沒有。」


  「你的陽火上有寒氣,不可能沒有事。」他見她時太激動了,現在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異常。


  「那個--我去看望了一下阿百,和她住了一段時間。如果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大概是因為和她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點。如果你覺得不妥,讓包大同幫我驅一下好了。」


  「真的沒什麼嗎?」阮瞻再問,凝視著小夏。


  陰陽本應相隔,不能隨意接觸,人和靈體呆的時間長了,自然是不妥的,就算靈體沒有害人的意思也不行。照小夏所說,她是因為和阿百在一起造成的,是解釋得通的,而且他真沒想到她會去找阿百。但是小夏的解釋總讓阮瞻覺得有些不對,為什麼總覺得那陽火上的寒氣帶黑,還有凶險之氣呢?


  再細看,眼神卻不自禁落在小夏的臉上,見這次『旅行』讓她可愛的下巴瘦得尖了下去,心中驀地湧起一陣濃得化不開的溫柔情緒,真想時間就那麼停止,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才好。


  「真的沒什麼。」對著阮瞻的眼睛,小夏有點慌亂,「那我--先走了。」


  她快步逃開,可忘記了手腕還被阮瞻緊緊地拉著,所以一下子被猛拉了回來,撞在他胸膛上。這讓她惡念叢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踮起腳,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發出很大的親吻聲,然後趁阮瞻驚得完全僵住的時候,一溜窄]到樓下去。


  「做了什麼壞事了,臉都紅了。」才一到樓下,就被萬里拉住了,「不是揩了阿瞻的油吧!」


  「要你管!」小夏不敢看萬里的臉,又怕阮瞻追下來,只得靠著和包大同揮手打招呼掩飾內心的慌亂。心想自己可真遜,一個吻罷了,至於嚇成這樣嘛!真是給全體女人丟臉!這酒吧裡坐著的女人每一個都渴望有這樣的機會,但她有了這樣的機會,卻驚得像做賊一樣。


  萬里和包大同不肯讓她走,她只好把這一路上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當然沒有提何富貴的事。幾個人嘻嘻哈哈的,直鬧到半夜才由萬里送小夏回家。這段時間,阮瞻一直沒有出現,也不知道一個人在幹什麼。


  「潘主任讓你回去。」萬里和小夏在這清涼的深秋之夜,慢慢散步回去,「他很生氣。我想他是很看重你的,你這樣突然就不幹了,確實有點不負責任。」


  「我怕他會打我。」小夏想耍賴,「我還以為我離開,會讓他覺得輕鬆呢!」


  「你是不是覺得你離開了,阿瞻也會輕鬆?你想的是不對的,那只會讓他心疼,愧疚。我就說男人和女人是兩個星球上的生物,很難互相理解的。」既然只有兩個人了,萬里不再掩飾,「我知道你恨阿瞻消除了你的記憶,可他是有苦衷的,並不是想傷害你。」


  「知道了。」


  「你能回來證明你想通了,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為了找你,我和包大同有多焦急就不說了,阿瞻差點丟半條命,沒看到他憔悴了很多嗎?他拼命使用所有的靈能來搜尋你的所在,你竟然還任性的阻隔心靈感應,這可有點過分了。」


  「對不起。」小夏想起阮瞻的樣子,一陣心疼,「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驀地停住了腳步,感覺四周異感突起!


  萬里被突然停下的小夏拽得一趔趄,才想問是怎麼回事就也感到了情況不對。


  雖然是在半夜,可周圍靜得異常詭異,聽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卻聽不到偶爾路過的汽車聲。最清晰的是,在遠處的黑暗中有一聲聲京劇的鑼鼓聲,接下來,就是那不倫不類的念白。


  「岳小夏,得罪了我們,還想逃得掉嗎?」


  「我們可是有名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啊!」


  「躲得好啊,可是我們還是找得到你!」


  「納命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可惜,你的魂魄怕也保不住了。」


  一句句的對話傳來,完全不給人回答的機會,同時黑暗中,兩個衣著極其鮮豔的,臉孔也極其鮮艷的女人緩緩走來。很慢,卻一下來到了萬里和小夏的面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8 PM
第十一章    報復


    小夏來不及和萬里解釋,拉著他的手轉身就跑。


  身邊一花,那個三寸金蓮一下子瞬間移動到長街的另一側,和那個天足一前一後,把小夏和萬里堵在了中間。


  這條街是商業街,既沒有住戶,也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就連路燈的光芒在此刻也變成了慘綠色,發出『畢畢波波』的響聲,黯淡的照在地上。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他們會穿牆術,否則是逃不掉的。而且就算會穿牆術,現在的小夏也不願意用,因為街邊商店裡的櫥窗裡,所有的木頭模特兒都變了臉,一張張京劇旦角的臉譜掛著陰邪的笑,似乎在招喚她似的。


  她不知道是幻覺還是那兩個惡煞帶來的幫凶,總之,她是決計不想靠近這些櫥窗的!


  「哦,竟然有個神鬼不侵的男人!」三寸金蓮輕浮地笑了一下,「長得還真不錯呢!」


  「過獎過獎!」萬里遇變不驚,「我家小夏又惹到你們什麼了。」他說著低下頭看小夏,「小禍災子,你這回又招惹了什麼,剛才問你,你還不說。」


  「不怪我!」小夏委屈得不得了,「我什麼也沒幹,遇到個『賭神』,為他工作了三周,然後跑路,這也不行嗎?」


  「真的沒有?」


  「比珍珠還真!」


  「那你為什麼跑路?」


  「因為她看到不該看的,還因為她從我們手中逃了。」天足冷冷地答。


  「是啊,開始我們以為她是對頭派來的奸細,後來雖然知道她不是,可是她卻知道了我們的存在。竟然還有些法術在身,我們不得不斬草除根哪!」三寸金蓮說。


  「你看吧,我說不關我事。」小夏攤開了手,眉頭都皺在一起了,「我就是生來倒霉,天生的衰神!現在怎麼辦?」


  「衰神也有神格。」萬里笑了一下,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笑得很好看、很輕鬆,「別怕。」


  不怕嗎?說得輕鬆哦!小夏心裡叫苦。她的五行禁法對這兩個惡煞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她現在也沒有隨身攜帶著符咒。萬里雖然是神鬼不侵之體,可是對方如果施展法術,他也會有危險。


  問題是,這兩個惡煞怎麼找到這裡的!她確信絕對甩脫了她們了!


  三寸金蓮嘻嘻地笑了起來,尖銳的聲音在長街上回蕩,似乎每一個角落裡都有她的存在,「這個男人真有趣呢,很想放過你。可惜我的妹妹不會答應。」她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拖了很長的音調,而就在這長聲之中,她一抖手,大紅的旗袍上竟然伸展出戲曲舞台上才會有的水袖。


  只是這水袖是慘綠色的,上面還有點點的螢螢白光,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氣,飛箭一樣疾射了過來。目標雖然是小夏,但卻在襲擊到她的面前時,突然拐到了萬里身上。


  萬里一下被捲住了,小夏急忙去抓他,但只扯到他一片衣角,眼見他被捲到三寸金蓮的身邊去,不由得大急。她現在沒有符咒,五行禁法根本使不了,唯一能用的就是阮瞻教過的小法術。於是再不猶豫,拿起路邊樹下,用來壓野草的一塊石頭,拼盡全力扔了出去




  「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本來這個法術也要靠符咒幫忙的,可是依賴性相對較小。再加上小夏好歹練習過幾個月道法,竟然成功了。


  就見石頭『呼』地飛出她的手,直奔三寸金蓮而去,因為有法術,也因為她的兩隻水袖正拖著萬里,所以石頭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那張大白臉上,穿透她幻化的身影,還飛行出好久才落在地上。


  三寸金蓮慘叫一聲,瞬時隱去了身影,但隱的了身影卻隱不了她胸前的火。黑暗中就見一團紅火在半空中跳來跳去,漸漸讓出了長街一側的出口,火苗被一股無形的歪風吹得欲滅還燃,看來淒厲之極。


  萬里一擺脫鉗制就喊了小夏一聲,小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跑向他,打算從三寸金蓮消失的地方跑出這條街,一出街就有一個派出所,他們可以藉那裡的煞氣避一避,至少可以爭取一點時間打電話求救。


  因為那個跳動的火苗,小夏才明白她的石頭之所以能傷害到三寸金蓮,完全是因為萬里傷她在先。那惡煞明知道萬里的陽氣極旺還先攻擊他,肯定是自持法力高強,不會被萬里的陽氣所傷。可他們不知道,萬里和阮瞻學過火手印,阮瞻的父親說過,那是極適合萬里的。


  而萬里雖然不像阮瞻和包大同有法術,不過體力很好,人也聰明,不可能一下就中了招的,之所以那麼輕易就被捲走,一定是想靠近惡煞,好近距離施展火手印,增加法術的攻擊性。


  三寸金蓮一下著了道,完全是因為突然和意外,但她很快就會熄滅那有法力的火,反過來更加兇狠的對待他們,所以他們要藉此機會快逃!


  然而前面擋路的雖然暫時不能傷害他們了,後面的追兵卻還在。萬里早就意識到這一點,因此叫過小夏後就準備打出另一個火手印,同時向小夏這邊跑過來接她。


  可是那個天足太快了,幾乎瞬間就追到了小夏身後,整個身體都幻化成一張白臉,咧開血盆大嘴,對小夏張口便吞。


  萬里的火手印到了,但這對惡煞畢竟不是吃素的,天足的法力似乎又比三寸金蓮高,此刻有了準備,所以只一口黑氣,就把萬里的火手印吹滅了,罩在小夏頭頂上的巨大白臉依舊咬向了小夏的身體。


  小夏本能的抱頭蹲在地上,只聽到頭頂上發出『卡嚓』一聲響,好像骨頭斷了似的。她嚇得張大眼睛,滿以為會看到自己的鮮血,或者會看到那惡煞的口腔內部,哪想到卻看到那白臉四分五裂地彈向半空中,伴隨著一聲慘叫,也隱去了身形。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腰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攬住,一隻溫暖的手也握住了她的胳膊。她整個人都被拉了起來,倚在一個熟悉但又陌生的懷抱之中。


  「還是你這個風刃厲害,下次我要學。」萬里說。


  「你當是個人就能學嗎?沒見過你那麼笨的,火手印練了半天,才打出這麼點威力。千萬別和別人說你認識我啊!」


  聽到那個聲音,小夏鬆了口氣。阮瞻在,一定萬事OK。


  感覺他把她輕輕推到萬里的身邊,轉身看他瀟灑的虛空畫符,臉上又現出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小夏心醉神迷,忘了這是在戰鬥之中,也忘了一秒鐘前的命懸一線。


  這次長達三個多月的分離,沒讓她少愛他一分,反而讓他在她心裡扎根更深。就算現在他再來抹去她的記憶,她肯定也會忘不了他!


  那個符是個見菱見角的樣子,尾部帶一點波紋。符畫好後,阮瞻兩指一甩,那兩個惡煞立即現出形來,似乎是被拘出來的,而且不能逃脫。她們一個在胸口和額頭有兩處傷,還冒著一絲黑煙,另一個在整個身體上縱橫著四條裂痕,好像是臨時拼湊而成的身體,模樣從原來妖艷怪異的恐怖,變成了現在猙獰狠戾的嚇人了。


  「風刃!」


  「是他!」因為她們的嗓子都嘶啞了,嘴唇又不動,也聽不出哪一句是誰說的,只聽得出兩個聲音中保含著恐懼和憎恨!


  「有見識。」阮瞻冷冷的,「幸好你們沒有傷到她,否則我保證你們死得更慘!」


  「怕你嗎?」她們中的一個說,「既然撞上了,殺了你也是一樣!」


  霎時,兩對水袖同時竄出,一對還是那種慘綠,另一對卻是略略發黑的藍,藍中帶一點腥紅,如四條妖蛇一樣舞動著、膨脹著,纏繞著、互相借著力,從半空之中絞了過來!


  阮瞻上前幾步,擋在萬里和小夏身前,一手畫出螺旋狀的符咒,像一條繩索一樣圈住那四條水袖的前端,讓它們無法竄到自己的身後,另一手連施出四個火手印。


  他的火手印比萬里的大得多,不必非要靠近才可以施展,火氣也更旺,像四朵艷麗的紅花似的,落在水袖上,給那四條水袖的妖異上平添了一種陽光一樣的美麗。


  那兩個惡煞見狀又是一驚,顯然沒料到阮瞻如此厲害,急忙各自吹出一口黑氣,把那紅艷艷的火花罩在裡面,試圖像滅掉萬里打出的火一樣,也滅掉阮瞻的火。


  阮瞻冷冷一笑,根本不換招數,只是加大了力量,就見那無形的繩索把水袖的前端越纏越緊,讓它們舞動的範圍越來越小,如被人抓住七寸的蛇,徒勞地扭動著身體,而『蛇』身上的那四朵帶著正陽之氣的火花卻越長越大,穿透了籠罩著的黑氣,放射出耀目的光芒,生生把四條水袖從中燒斷!


  『哧』的一聲,水袖落地,化為四條黑灰,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還有什麼手段,不妨都使出來。此時求饒已經沒有用了。」阮瞻的嘴角掛著輕蔑的淺笑,說出的話卻狠,「你們傷害過她,我保證讓你們為此付出代價。」


  「小子,你也有代價要付,說不定會更大呢!」她們說的話彷彿意有所指,但阮瞻不明白。可是他看明白她們又幻化出的影子更加強了,不過已經有了強弩之末之勢。


  那是兩個骷髏頭,不像剛才的白臉一樣巨大,但靈活快速,若隱若現,外面罩著一層流動的黑氣,似乎是有劇毒,只一眨眼就接近了阮瞻的身體,漆黑的眼洞泛著紅光,眼看就要擊中他。


  「小心屍氣!」阮瞻提醒了一句,萬里和小夏連忙後退幾步,捂住了口鼻。


  而阮瞻則雙手揮出了兩個火手印,逼退了骷髏頭幾步。那骷髏頭遇火之後突然消失了,但空中卻有『嗡嗡』的怪響,很明顯它們是隱藏在某處,等著第二擊。


  「讓你們見識一下風刃的其他妙用!」阮瞻不等她們進攻,雙掌一合,再分開時,一股大風平地而起,向著一個角落捲了過去,同時另一隻手打出了掌心雷。


  本來空無一物的角落裡,突然現出兩個骷髏頭,被狂風攪裹得不停轉動,遠遠看去,如兩團灰白的東西在洗衣機的滾筒裡翻滾。她們似乎意識到這風的可怕,和她們命運的危機,拼命擺脫這風的鉗制,在風中左衝右突,可是根本無濟於事。


  奇怪的是,只有那個角落的半空中有這樣一幕,其他的地方一點風絲也沒有,好像所有的風都被借去了,都集中在了一點一樣。


  「傷害別人總會有報應的。」阮瞻冷漠地、甚至殘忍地看著這一幕,手上的力量絲毫不減。


  「是嗎?」一個骷髏頭又變成了臉譜的模樣,不顧死活地靠近阮瞻,艱難地在他身前不到兩米處停下,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那麼大惡之人,會有報應吧?」


  「說的什麼?」阮瞻心裡有些起疑,手上鬆了鬆,想聽清她們說的是什麼。


  「你是阮天意的兒子?」那張可怕的臉拋出了最可怕的話,「不知道你看到你爹的報應會不會這麼說!」


  「說的什麼?」阮瞻問出同樣的話,心裡一凜,手上的風勢幾乎控制不住,差點把路燈擊碎。


  「我們和你爹有化不開的仇!今天能殺了你,是你的造化。假如不成,你還滅了我們,不知道到那一天你要如何面對你爹呢?你們父子都是假道學啊!哈哈哈哈--」她說著狂笑了起來!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遇到阮天意的兒子!」另一個惡煞也在風中狂笑了起來。


  「你們究竟是誰?」


  「我不會說的。」那臉的惡意更加明顯,「蒙在鼓裡吧,小子,難得糊塗嘛!」


  「好吧,我來逼你們說。」阮瞻怒火中燒,手上的力量加大,早就藏在風中隱而未發的掌心雷突然迸現了出來,如兩條張牙舞爪的小龍一樣向那兩個骷髏頭抓去!


  「我們死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一個惡煞喊著,而另一個惡煞突然變成了阮父的臉出現在阮瞻面前。


  他怎麼能對自己的父親下手,儘管他恨他,可那是生他養他的人!


  下意識的,他撤回那致命的一招,但那招用力太猛,此刻突然收回,力道已經卸無可卸,又不能傷到身後的朋友和心愛的人,所以只能轉到旁邊的櫥窗和自己的身上,硬生生接了自己的招式。


  隨著悶哼聲和玻璃的碎裂聲,阮瞻當場噴出一口鮮血,重傷倒地,風尾把小夏和萬里也帶翻了,防盜的警鈴尖利的響了起來!


  那兩個惡煞失了鉗制,見阮瞻也無力再追她們,慌忙逃離!



  「快帶他走。」萬里扶起小夏,「警察來了就麻煩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9 PM
第十二章 養傷


  阮瞻傷得很重。


    萬里當場就把他送到了醫院去,說他是從高處失足摔傷的。他斷了三根肋骨,還有輕微的內臟出血,雖然不用手術,但是要住院。


  按理說,那兩個惡煞的法力雖然很高,但也是打不過阮瞻的。阮瞻經歷過太多的凶險,戰勝過修練百年的秀才、外國來的嗜血女巫、日本陰陽師和式神、使蠱的天才、一對三百年法力的妖童、司馬南那樣的人類高手。絕不會折在她們的手裡。


  只是,她們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讓阮瞻先亂了心神,然後又利用了父子天性讓阮瞻厲害的殺招全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不僅肉體受到了傷害,意識也一直不清醒,顯然法術也傷害到了他的心智。


  看著躺在床上的阮瞻,小夏非常害怕,怕他會傷重不治。她見過他受傷,事實上自從他介入靈異事件以來,哪一戰不是竭盡全力?哪一戰不是以弱勝強?哪一戰不會掛彩?可是無論傷得多麼重,就算在洪清鎮中對決司馬南時的慘勝,他仍然顯得無比強悍,似乎天底下沒有什麼能把他打倒。可是現在,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臉白如紙,唇無血色,脆弱的模樣,本身就會讓人莫名其妙地產生一股心酸的情緒。何況這個人是小夏那麼愛的,看著他,她的心疼得都滴出血來了!


  守著他,他開始自責。如果她不出現在他的生命裡,或許他會很平安很舒服的生活著,不用面臨那麼多磨難與艱辛,是她把災禍帶給他的吧!就連這次也是一樣,假如她不回來,那兩個惡煞也不會來找她,那麼她們就不會認出阮瞻是誰,更不會傷害到他!


  小心的伏在床邊,輕輕的摟著阮瞻的脖子,面頰貼著他冰冷的臉,小夏默默的哭泣。淚水也沾上了他的臉龐。能遇到他,是她的幸運,可對於他而言,或許她就是一個魔障啊!


  「我不認為你這樣對他的恢復有幫助。」萬里一走進病房門,就看到小夏哭得肝腸寸斷,安慰道,「他只是因為法術的反噬,封了感官上的部分功能,包大同不是說了嗎?有他的正宗道術,不久就會讓阿瞻恢復精神的。至於他的身體--就像你所愛的動畫片裡所言,他有狗一樣的恢復力。儘管放心,他很快就會好。」


  小夏本來只是不出聲的哭,萬里一安慰,她反而忍不住抽噎了起來。


  「喂喂,好了,別哭了。」萬里拍拍小夏的頭,「這樣非常不吉利哦,好像他已經死了,你是他的未亡人似的。再說,他只是還不能醒過來,心裡說不定很明白。你那麼傷心,他也會難過的。」


  「這都怪我!」


  「奇怪了,為什麼怪你?」萬里任小夏拉著他的衣袖不放,笑道,「別把什麼事都怪在自己身上,你不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嗎?上學的時候,我總以為命由我不由天,現在我才明白,這世上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牽扯著有緣人,無論你願不願意,都要面對的。相信我,你沒給他帶來災禍,說不定,你給了他機會,讓他重新認識自己的人生和未來呢。你看吧,我沒有說錯,他一直不說話,表示默許,哈哈。」


  小夏知道萬里在安慰她,可是看到阮瞻的樣子,她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直到三天後,經過包大同不斷施展法術幫他化解積聚在身體內的反噬之法術後,阮瞻終於清醒了過來。


  但是,他的意識雖然恢復了,卻發起了高燒,病勢來得又沉又急,彷彿從小到大所有的孤苦和脆弱、所有堅強下的痛楚、所有強逼自己的惡果,都在這一場傷病中全部爆發了出來。


  小夏衣不解帶地照顧他,所有的事都不肯假手於人,餵藥、餵飯、陪著他說話,解悶,事務所也沒有回去,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每天的生活都是圍著阮瞻轉。其實阮瞻只是虛弱無力而已,斷掉的肋骨早已經癒合,並非生活不能自理,可卻硬讓小夏逼得好像癱瘓病人一樣,什麼事也不肯讓他做。她那麼緊張,阮瞻沒辦法,只好配合她。包大同曾經開玩笑說,沒想過小夏這樣看來渾身帶刺的丫頭,竟然是賢妻良母型的女人,直嚷嚷著等阮瞻好了,要公開追求小夏。


  就阮瞻而言,雖然被小夏綁得不得自由,但這段日子卻是他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他從沒有被人這麼無微不至的關懷過,而且也沒有這麼接近過小夏。每天看著她緋紅的面頰、看著她嫵媚的眼睛、看著她明朗的笑容,忽然生出了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眷戀。


  以前,他對這生命一點也不在意,即使聽了逢三之難後有些緊張和難過,慢慢地也變成了平靜接受命運的心態。可是當小夏就這樣慢慢滲透進他所有的生活,他突然意識到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他習慣了愛她,習慣了溫柔地對待她,習慣了每天看到她,習慣了有她在身邊,這讓他貪戀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也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慾望,想創造渡劫的奇蹟,想繼續活著,那怕只呆在她身邊也好!


  甚至,他開始想,如果能渡過這個生命中的死劫,他是可以和她在一起的!


  在受傷時,他絕口不提父親的事。事實上,他心裡一直在想。只是,要找出答案就必須先找到那兩個惡煞,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不是個衝動的個性,所以很隱忍的保持沉默,只是暗地裡修煉起自己的法術,想把能力提到最高。當兩個多月後,小夏終於准許阮瞻自由活動了,他就開始了體力鍛鍊。


  那兩個惡煞知道父親的事,一定要捉到,逼她們講出來。而且後來從小夏的嘴裡,他聽說她們曾經傷害過她,那她們就更得死。沒有人能傷害小夏而不付出代價的,若不是那天他覺得小夏言語閃爍,偷偷跟在後面,說不定她們就殺了小夏和萬里。


  這兩個人,一個是有過命交情的朋友,一個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心愛的,他必須保護!


  「你準備去找那兩個惡煞嗎?」他的一切都瞞不過萬里的眼睛。


  阮瞻點點頭。


  「我不攔你,畢竟捉到她們就可以知道伯父的事。」萬里嘆了口氣,「但是你也不能全信她們的話,雖然你平時比較冷靜,可是關心則亂,答應我,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放心,我上了一次當,絕不會失誤第二次。」說起那兩個惡煞,阮瞻始終冷冷的。


  「你不會以為--伯父是壞人吧?」萬里想起那天惡煞所說的話,似乎阿瞻父子再見面時,會有很難理解的情況發生,似乎伯父做了什麼惡事一樣。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個老人是惡人,一定有什麼誤會或者秘密,一定是的。


  阮瞻抬起頭看著窗外,好像回想起往事,過了半響才說,「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卻絕不是個惡人。這兩個月來,我每天都在想發生的這些事,現在開始覺得,我的出生,被拋棄,被找回以及他的死亡都和一個天大的秘密有關。」


  「你不再恨他了嗎?」


  「奇怪嗎?」阮瞻苦笑了一下,「我在想,他也許也是有苦衷的,就像我對小夏一樣。明明--」他頓了一頓,「可是卻硬逼自己遠離她。」


  「捨不得她,是嗎?要接受她嗎?」


  「要看情況。」


  「看來休息是有好處的。你躺了兩個多月,雖然會趁小夏不備整夜修煉,但看來想通很多。看來,我哪天也要受點傷躺上一躺,到時候借你的小夏來伺候伺候我。」萬里聽阮瞻的語氣裡有要和命運抗爭,並爭取自己幸福的意思,笑了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很高興好友想通了,而且自從知道阿瞻父親的事,他也決定要促成小夏和阿瞻的感情,自己絕不插上一杠子,節外生枝,可是真的到了阿瞻要接受小夏的時候,他的心又像落了一篷的亂針,刺得他說不清哪裡疼痛,只是扎得難受。


  他一度太自信了,覺得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會對小夏有多餘的想法,可是當他驀然發現情感已經失控,它已經氾濫成災,現在生生要他捨棄,就如生生挖掉他的血肉一樣。可是,對於阿瞻和小夏,他始終是個旁觀者,從沒有走進過這感情一步。


  他愛的第一個人,死了;他娶的人,他大概沒有真正愛過;他再度敞開心屝愛著的人,卻深深地愛著他最好的朋友--這就是他的悲哀。


  「不錯。」阮瞻皺緊了眉頭,「你有那麼多傾慕者,隨便喊一聲,包你比我這兩個月的日子還要像傀儡。」


  萬里哈哈大笑,雖然心裡還是疼著。可是他從沒見過阮瞻孩子氣的模樣,從他小時候就沉靜得像個大人,此刻聽到有人要借小夏,好像有人要搶他的東西一樣,急忙捍衛,可笑又可愛的模樣應該照下來留念才好。


  「你笑什麼?」


  「笑你的撲克臉終於有了虛假微笑和冷口冷面以外的神氣。還傀儡?我看你當傀儡當得很開心啊!哈哈。」


  「白痴!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喜歡你什麼!」阮瞻斥了一句。


  萬里還是淺笑不停,難得阮瞻的內心有那麼輕鬆和目標明確的時候,對這一點上,他是真正為朋友開心的。可是,心裡的疼又漫了上來,連忙壓制住,只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和她表白呢?渡過你的死劫的時候吧?厚,我倒真想看看冰山男要怎麼對個女人說出『愛』字。」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阮瞻轉過身去,竟然有點害羞。他也是萬花叢中過的人,沒想到今天會這樣,自己都覺得奇怪,「我還要研究一下怎麼對付那一對惡煞呢!」


  「你知道要去哪裡找她們嗎?」


  「小夏說--」說起這個名字,阮瞻的聲音都不禁輕柔了起來,「她以前給那個『賭神』何富貴準備過一份法律文件,是關於開發荒山的。那座山叫做鐵頭山,就在何富貴的家鄉。我在想,那麼個嗜賭如命的人,怎麼可能想做正行,那座山這麼多年也沒有被人看出開發的價值,怎麼一個賭得賣老婆的混蛋就看出什麼寶來了?!再想想,那兩個惡煞為什麼幫他?可以推測,這座山也許是那兩個惡煞要的,有可能是那山聚了靈氣,她們要修煉、安家,也有可能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該知道,如果那座山的開發權屬於了何富貴,那兩個惡煞就可以利用她們的傀儡為所欲為。不然,她們為什麼要選擇何富貴?為什麼會出現在金石鎮?」


  「說得沒錯。」萬里點點頭,「只有她們有包下整座山的動機,而且她們也有出現在那個地點和時間上的便利。至於為什麼培養何富貴做賭神,可能是和他嗜賭如命,心裡潛藏著惡念,而且比較好控制有關。要知道開發荒山是需要相當一大筆錢的,我和包大同說過這位『賭神』,他說民間確實有一種說法,只要找到很凶的童子墳,然後半夜燒香回家,期間凶險異常,但只要不被嚇死就能逢賭必勝。有沒有人成功過不得而知,但是何富貴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積聚這麼大筆財富,那鐵定是靠戰無不勝的賭博來的。前幾天警察在隔壁街抓了一個賭局,僅一桌就有百萬的賭資呢。」


  「他的錢不是好來的,這個不用懷疑。但不管何富貴是經過了那番傳說中的折騰,還是那兩個惡煞在賭局中幫他成為了所謂的『賭神』,他也只是個幫兇而已,或者只是一個達到目的的工具。」


  「沒錯。」萬里表示同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要人幫忙嗎?」


  「不需要,這兩個東西我要自己解決!順便給何富貴的老婆報仇,小夏很想這麼做,我就幫她做到。再說,你有工作,另外還要留在這裡幫我照顧小夏,包大同還要盯著酒吧呢。放這這樣廉價勞動力不用,我會後悔的。」阮瞻難得地開了個玩笑,可見想通之後,心情開朗不少。


  「要怎麼做呢?」


  「那兩個惡煞不是和何富貴在一起嗎?我就找到何富貴,和他們大賭一把!」阮瞻微微一笑,嘴角輕抿了一下,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有一點邪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6:59 PM
第十三章 百元大鈔


    找到何富貴並不難,他正如阮瞻事先的猜測,就在金石鎮上。他雖然一直在全國各地流竄參賭,但既然已經訂了開發荒山的合同,想來他的主子會讓他在家鄉待上一段時間,以幫助她們完成秘密的行動。也許在別人眼裡,他是賭神,但在他主子的眼裡,也不過一條狗罷了。


  讓阮瞻有些意外的是,那兩個惡煞不可能不知道他會找來,可是竟然不躲,顯然她們要做的事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可以讓她們冒險。


  小心謹慎的,阮瞻先花了幾天時間在鎮上和山上逛了一大圈,然後在確定沒有被發現的情況下到鎮上打聽情況,一聽之下,整件事還真透著古怪。


  在金石鎮的鎮民眼中,何富貴的暴富簡直是個奇蹟,大家心裡都明白他是因何而富,但既然沒有人調查他,人們也只有羨慕的份兒。這在鎮上造成了相當不良的影響,參賭的人驟然增多,每個人都想像何富貴一樣一夜暴富。賭博之風過剩的結果,就是鎮上的警方開始了嚴厲的禁賭活動,到現在反而一處地下賭莊也沒有了。


  而何富貴窮人乍富,自然大作奢華的派頭,現在他原來的房址上正在蓋一棟三層的洋樓,也不管冬季是否適宜蓋房子。因為房子還沒有蓋好,他一直住在鎮裡最貴的旅店裡,花錢如流水一樣的亂買東西,有時候竟然派保鏢鄰縣去採購。以前看不起他的人,現在沒有一個不巴結他的,許多妙齡女郎也對他頻施媚眼,渴望嫁給這個男人做續絃。這些愚蠢的女人只看到了金錢散發的光芒,看到何富貴開發荒山可能帶來更大的財富,從沒有想過,賭博帶來的財富哪能夠長久,也忘記了這個可恥的人曾經為了賭錢而賣掉自己的老婆。


  對於荒山的開發,鎮上的人倒是一致擁護,因為那畢竟帶來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可以讓賺到更多的錢。不過在阮瞻看來,何富貴的其他行為非常正常,他對那座鐵頭山的開發卻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不懂開礦,也明白中國的礦產在開發過程中的方法不科學而浪費嚴重,把許多還有很高價值得礦石當礦渣扔掉了。金石鎮以前沒有開發過礦,因此沒有任何設備。何富貴在設備還沒有到位的情況下,已經雇佣了鎮民利用最原始開礦了--爆炸,挖石頭。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古時候的採石場。


  更怪的是,他炸平了兩個山峰的山頭後也不把石頭分類進行辨別,或者進行下一部工序,而是讓人們把石頭都扔到一道不太深,但卻極其狹窄的山縫中。他只說那些石頭不是所需要的礦石,但是只要擔了石頭去那裡就有錢給,所以工人們好奇了一陣後就不再問了。


      這座山雖然名為『鐵頭』山,但卻不是一個圓圓的頭狀,而是兩個半圓的山包連在一起,從遠處看很像一個字體柔和的『M』,而那道裂縫就是最中間的部分。阮瞻這時候真恨自己不懂風水,不明白他為什麼幫那兩個惡煞填上這道裂縫,可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山並不是聚集靈氣之地。


  那她們為什麼要選在這裡隱匿起來?難道他猜錯了,她們並不是長期藏身在這裡,而是要從這裡得到什麼?那麼,她們要得到什麼呢?


  眼見天色已近午夜,阮瞻決定開始他的賭局。鎮上的地下賭莊全都被取締了,現成的賭局已經沒有了,他決定上門來個一對一的對賭。其實這倒省了他的事,畢竟他不想這件事鬧得太大,知道的人越少,對他越有利。而且通過時間不多的觀察,阮瞻發現何富貴因為沒有賭錢而難受之極,就和犯了毒癮而沒有毒品的人一樣。就算是這鎮上的地下賭莊還存在,面對著他這個逢賭必勝的賭神,誰又敢接待他,和他賭錢呢?


  這兩天,阮瞻看到何富貴弄了個地秤,閒極無聊的跑到石場和工人賭石塊的斤兩、還站在大街上和小孩子賭過往行人的下一個是男是女,贏了他的人,他會給一百塊錢,但沒有人贏過他!從這可以看出,何富貴想賭都要想瘋了。只要他登門,何富貴必然會答應,至於那兩個惡煞,他不會給她們反對的機會。


  小夏說過,她們是附在何富貴的耳環上的,他猜那是她們的本命物,就是一開始就附著的東西,拿到那對耳環,會非常容易控制她們。何富貴是人,阮瞻不想打倒他搶東西,因為他還有四個保鏢,那將是很費力的。也不想用法術迷倒他們,因為那會耗費功力,他還要留著功力對付那對惡煞呢!所以,他和何富貴賭,就賭那對耳環。


  背包裡,有他帶來的五萬塊錢,想想他和何大富翁比起來還真是寒酸,也就夠賭一把的。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提醒自己一次也不能輸,要把這位自入邪以來戰無不勝的賭神贏個乾淨,可惜小夏看不到這場景。


  想起小夏,阮瞻的心裡湧上了一股柔情。他這麼做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她。他要藉這兩個惡煞的口找到父親的下落,問明白父親有什麼苦衷,還要問清逢三之難是怎麼回事。他捨不下她,所以他不能安靜的面對命運,非要找出渡過死劫的辦法不可!


  驀地,他感覺一股陰氣從對面襲來,不厲害,但是怨氣很濃。此時他正走在一條小巷裡,穿過這條小巷,就是鎮上最高級的旅店裡。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抬頭,月光下斑駁的樹影裡,一條黑影在樹枝上搖搖晃晃的,如同垂死的蛾子,悽慘而又可怖。


  「別作怪!」他冷冷地說,「沒有用的。」


  一陣風吹起,地上的一張廢紙被吹向了半空,從那個吊在樹枝上的女人身影中穿過,那女人歪過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咽。


  「我知道你是何富貴的老婆,但是你這樣報不了仇的,傷害的不過是無辜的人,這樣你的怨氣只能越來越濃,於你有害無利。」阮瞻的聲調仍然淡淡的。


  可能看出了阮瞻不是凡人,也知道阮瞻是為何富貴而來,這吊死鬼像一片枯葉一樣從樹上飄落,跪倒在阮瞻面前,也不說話,只是一味地哭,聲音在小巷裡聽來格外淒厲和陰森。


  阮瞻隨便一揮後,把她的哭聲圍在結界之內,免得引人注目,嚇著無辜的鎮民。


    「想報仇,可是接近不了他是嗎?」他站在小巷中,並不低頭看,也沒有任何舉動。在外人看來,沒有一點異常之處。


  何富貴的老婆不停的磕頭,不停的哭泣。


  「你知道他是怎麼成為賭神的嗎?這個答案於我沒有關係,只是好奇,想知道而已。」


  「他去了童子墳,貢了雞血飯。最重要的是有那兩個惡煞幫他!」


  果然與他猜測的近似。阮瞻心想,同時從包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扔到地上,「附在這上面,我保證你有機會親自報仇。」


  「惡煞--惡煞--」何富貴的老婆一哆嗦,不停的念叨著。顯然她曾經試圖接近何富貴,不知道吃了什麼大虧,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的樣子。


  「放心,我不會讓你被她們所傷。」阮瞻輕嘆一口氣,「這兩天你一直在暗處,我是知道的,所以也不瞞你,我現在就去找你前老公的晦氣。今晚,他的賭運就到頭了,那兩個惡煞的運氣也到頭了。你若相信我的話就跟著我,如果不信,也隨你。只是你別再現形嚇人了,否則我不饒你!」


  何富貴的老婆聽他這麼說,看他冷靜沉著的模樣,不再猶豫了,一抖身附在紙鈔之上。


  阮瞻伸手虛空一抓,那錢就飛到他手中。他伸指在鈔票的兩面劃了兩個符咒,保證上面的陰氣不會過早顯露,讓那兩個惡煞警覺,然後對著鈔票說。「本來你對小夏起過歹意,我不想幫你,甚至想懲治你,可是她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才放過你,還給你機會報仇。希望你報了仇後就塵歸塵、土歸土去,不要再惹是非。」


  鈔票在他手中動了一下,表示答應。阮瞻再不多話,把錢塞回到背包中,大步向何富貴住的旅店走去。他知道何富貴已經在賭博中養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慣,不到清晨是睡不下去了,所以並不著急。快到酒店的時候施法隱住身形和氣息,背包也貼上了隱形符,才進入酒店內部。


  旅店的服務員早趴在前台上睡著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大門無風自開,阮瞻就那麼施施然的來到了頂層何富貴的房間。仔細感覺了一下,確定房間內有微弱的兩道邪氣,雖然極力隱藏,但逃不開他日漸增強的法力的探測,知道那兩個惡煞也在其中,鬆了一口氣。他就是為她們而來,假如她們恰巧不在,他還得費事再來一趟。


  現身,伸手敲門,門裡一個保鏢應了一聲。


  「送宵夜的。」阮瞻把聲音提高了幾度說。他打聽過,每天這個時候,何富貴都會要宵夜,只是他今天提早了十幾分鐘,避開了真正送消夜的人。


  「這娃子真乖,今天不用打電話就送來了,待會多給小費。」何富貴志得意滿的聲音說著。


  門開了,一個彪形大漢擋在門口,可是阮瞻早有準備,伸手一晃,讓他有片刻的失神,阮瞻已經推門而入,一眼就看清何富貴的耳朵上那兩個紅寶石耳環。因為他來得突然,那耳環還是普通的紅色,證明那兩個惡煞還在休息狀態。


  「你是誰?」何富貴一愣,保鏢們,包括剛才閃神的一個也清醒了過來。


  一瞥眼,那對耳環突然變紅,紅得妖異而鮮亮,阮瞻知道那對惡煞因為何富貴的意外之感被驚動了。可是他要的也就是這幾秒的停頓和驚愕,伸指在空中畫了個無形的符咒,早已咬破的舌尖含了一口血氣直接噴到了所指之處。


  那是無形結界,看似簡單,他可是提足了靈力施出的,以那兩個惡煞的法力,他可以保證她們被關在本命物上兩小時不能出來!


  果然,耳環的紅色又黯淡了,只是他古怪的行徑讓那四個保鏢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阮瞻一閃身,躲過了比較危險的招數,卻故意讓不危險的招式落在自己的身上,乖乖被按到牆壁上。


  「小子,搶我?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何富貴過得太無聊了,被這意外激得來了精神,又見自己不會有事,所以沒有發怒,反而覺得有些興奮,「就這麼缺錢嗎?」


  「我不缺錢,是來找你賭錢的。」阮瞻平靜地答,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背包。那背包他故意掉落在了地上,背包的口也沒有合上,灑了一些錢在外面,其中有一張百元鈔票飄得最遠,落在了房間正中。


  「賭錢?這倒有意思了!還敢有人和我賭錢?!我故意輸都輸不了!」何富貴意外之後大喜。


  小夏若在,會說什麼?一定叫何富貴為東方不敗!阮瞻臉上露出笑意,心裡想的是心上人,可在何富貴看來卻是嘲笑他。


  「你還別不信。一看你就是外鄉來的,這地方沒人敢跟我賭。」他揮手叫保鏢鬆開阮瞻。


  「老闆,這不行。這小子有兩下子,剛才我們三招都打空了,只是最後才制住他。」保鏢反對。


  「沒事沒事,你們四個圍著他不就得了。」嗜性大的人膽子都不小,何況何富貴知道那兩位『大仙』能保他,因為賭運過好,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也毫髮無傷,因此也不在意。


  阮瞻一得自由就把地上的錢撿回來,表現很愛錢的樣子,只是那張百元大鈔飄得太遠了,他似乎怕這幾個保鏢對自己不利,沒有撿起。


  「看來你的錢在向我招手呢!」何富貴笑了一聲,走了兩步,撿起錢放在桌子上,感覺這張嶄新的票子似動了一下,耳朵也有一些疼,不禁撫了撫。還以為大仙有何訓示,哪想到耳邊一點聲音也沒有,只當是沒有危險,又想到送上門來的賭客,興奮得臉都紅了。


  「為什麼找我來賭?」


  「我一個外地的朋友告訴我,你的賭運好的不得了,簡直就是賭神,我不服,想來試試。」阮瞻報了一下小夏逃離的那座城市的名字,「聽說你家鄉在這兒,特地來找你,哪想到這裡禁賭這麼厲害,這才來和你對賭的。怎麼?不敢?」


  「你要把錢送給我,我有什麼不敢?」何富貴聽說能賭錢,快樂得要瘋了,全沒注意到那張百元大鈔在桌上焦急的滑動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0 PM
第十四章 逢賭必勝


    阮瞻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警告那鈔票稍安勿躁。而他淡然冷傲的神色,在何富貴看來也是挑釁。


    「你來找我,我很高興。這樣,如果你全輸了,我給你流路費,權當交個朋友,絕不會趕盡殺絕。」何富貴以強者的姿態說,「不過說實話,看你的包裹不大,也就夠我賭一把的。」


  「你不賭?」阮瞻欲擒故縱。


    「賭!為什麼不賭!」何富貴連忙說。哪怕只賭一分錢,他也會賭,這些日子,為了兩位大仙奇怪的搬山行動,他已經煩透了。好在她們許諾他,等那不深的山谷填平,就放他去國外的賭場痛痛快快地賭一場。


  「怎麼個賭法?」


  阮瞻做了個『請』的姿勢。


  何富貴以為是讓他挑,並不知道那是請君入甕的意思。


  「貴姓?」


  「阮。」


  「阮老弟,依著我看,賭來賭去都是那幾個花樣也沒意思,我們來點新鮮的。」何富貴想了想,「我們隨便打個電話,賭對方是男是女怎麼樣?為了防止作弊,我們每人選四個號碼。」


  「隨你。」


  「賭資呢?」


  「我有五萬塊,全在這了。」阮瞻把背包扔在桌上,壓住那張怎麼也安分不了的百元鈔票,「一把定勝負。假如我輸了,這錢你拿走,我也服了你,絕不糾纏。假如你輸了,我相信何先生不會賴掉我的小錢。」


  「好,痛快!那麼對方是男是女呢?」何富貴興奮地搓了搓手,「你先猜,畢竟來者是客。」


  阮瞻看著他,心裡不知道是憐憫他、鄙視他、還是覺得他可笑。這個人,人生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也不感興趣,一天不賭就會難受,這個已經不是好賭成性那麼簡單了,在他看來,何富貴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甚至要用點藥抵制一下腦細胞活動才行。


  「還是莊家先猜吧,我無所謂。」


  「好,有賭品,可是不知道過一分鐘你會不會還能保持風度。這樣--我不喜歡女人,那我猜接電話的是男人。」


  「好吧,我猜是女人。但是,假如是空號呢?」


  「那就算平手,雖然平手也算莊家贏。可是我們這一局,平手就是平手。」何富貴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也越來越覺得這個賭客合他的口味,忙不迭的在一張紙上寫下四個號碼,然後請阮瞻也寫好,交給一名保鏢,等著他撥聽電話。


  阮瞻手指輕揮了揮,但這沒逃過何富貴的眼睛。他有些疑惑的問,「阮老弟這是幹什麼?」


  「一種儀式而已,就是向賭神爺求運的意思。」


  「哦,是嗎?你我果然同道。」何富貴奸詐地笑了一下,心想求財神爺是沒有用的,因為他經歷了那麼恐怖的迎接賭運的儀式,還有兩位大仙保佑,所以他就應該是賭神,他永遠會贏!雖然知道逢賭必贏,賭起來就不那麼刺激了,但他更喜歡在賭博的一瞬間那種興奮的心情,喜歡對方緊張的神色,喜歡對方輸錢後的懊惱,當然也喜歡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的金錢。


  「是空號。」保鏢舉著電話報告。


  何富貴一愣,沒料到是這個結果,「這算什麼?」他問,心裡有一瞬的不安。他以前輸得一點信心也沒有了,但自從遇到那件找上門的怪事後,他把輸的感覺都忘了。現在雖然也沒有輸,但卻突然讓他有點不確定感。照理說就算他隨手寫的號碼也是帶著賭運的,對方也勢必帶著衰運,賭神爺自有安排,不可能是空號,所以他才這麼賭啊!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忍不住摸了摸耳朵,那對耳環沒有像平常一樣發熱,也沒有說話的聲音傳來,他感覺很不踏實。


  「果然是平手,這樣也好,犯不著一上來就你死我活的。」阮瞻拍了拍背包,「看來我的小錢保住了!」


  看著阮瞻的輕鬆隨意,何富貴心頭一怒,有了要教訓阮瞻之心,皮笑肉不笑的道,「說的也是,不過這個不好玩,受外界影響太嚴重。這樣,我們還是一把定勝負,不過用傳統賭法吧!」


  「好啊,怎麼賭法呢?」


  「這裡也沒有別的賭具,我們就在骰子,賭大小,猜單雙,牌九和麻將中決勝負可好?」


  阮瞻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運起自己的陰陽眼看了一眼何富貴,見他頭頂上隱約罩著一片青中帶紅的微光,似乎真的有鴻運當頭之意,可是其中也暗藏凶邪,顯然並非天命或者自身積聚的福氣,而是由邪物強加其上的,其勢雖然強不可擋,但只要一破自會一泄千里。這硬拘來的運氣是不能長久的,所謂逢賭必勝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真不明白人們為什麼硬要得到這虛幻的東西呢?!


  可是他抗衡這股邪力也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閉目念咒,趁著何富貴擺放賭具的時間,接連佈下三層結界,把他頭頂上硬被拘來的運氣層層壓制起來。他表面看似平靜,但每布一層結界,都感到強大的反抗之力,讓他也耗費了不少靈力才做到,不禁有幾分相信了關於賭神的民間傳說,也有些佩服那對惡煞的思慮周密。


  現在,他和何富貴都不會作弊而進行公平的賭局了。而他,並不擔心自己會輸,他一進門就困住了那兩個惡煞,封了何富貴的邪運,所以何富貴的賭運必然會走向另一個極端,只要不是衰到家的人,一定會贏這個紙糊的賭神!


  第一輪,賭大小,阮瞻十二點贏莊家的十一點。


  何富貴這麼多日子來第一次輸了五萬塊給別人,臉都綠了。他已經得到那麼多財富,並不在乎這區區的小錢,重要的是這一局嚴重打擊了他的心理,破解了他逢賭必勝的信心。開始不能確定最終是否能贏了面前的賭客。


  阮瞻從小夏那裡知道,何富貴喜歡帶一部分現金在身上,但不會超過五萬,當下也不客氣,把贏來的錢放在背包中,問,「何先生,還賭嗎?」


  他料定何富貴雖然開始害怕,但賭性卻被激發了起來,一定會不停的和他賭下去,直到輸光了命。他一點也不同情何富貴,覺得這種人死不足惜,而且也用不著自己動手。


  「我身邊沒有現金了,開支票如何?」


  「現金交易,這是規矩。如果何先生沒有錢了,不如改天再賭,或者--」


  「或者什麼,你只管劃出道來。」


  「或者賭財物也行。」


  何富貴登時明白了,只要涉及賭博的事,他的智慧是無窮的。


  第二輪,猜單雙,阮瞻猜單,勝莊家雙。


  何富貴冷汗落了下來,不敢相信有人能連贏他兩把,這一次,他輸了自己幾十萬的名表和金鍊子。


  第三輪,麻將。儘管有兩個冒充牌架子的保鏢不斷幫助何富貴,照樣還是阮瞻贏。


  這一次,何富貴輸了手上小蠶豆一樣大的鑽戒,而保鏢們也看出了情形的不對,向何富貴連使眼色,想讓一直戰無不勝的他今夜罷手。可何富貴雖然心裡被恐懼之感淹沒了,但想要反敗為勝的心卻漫在水面上方。


  「何先生,你似乎沒有什麼好賭的了。」


  「我賭上全部身家,如果你贏了,我的東西全部歸你。」他咬牙切齒,眼珠赤紅,心裡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一心想要一個機會,相信這個機會會讓他全部贏回來。


  「小賭怡情,用不著賭那麼大吧?再說,我對何先生的身家不感興趣,不過是想會會賭神而已。這些身外物,我還不放在心上。」


  見那邪氣掙扎得厲害,阮瞻不想多耗費時間和精力,因此加快速度引著何富貴走入自己的陷阱。


  「哪有這樣的,賭到一半就離開,這不是拆台嘛!」何富貴有些發急,扯了一下耳朵,不知道今天這兩位大仙跑哪裡去了,竟然一點信息也不給他。


  輸光家產他不怕,反正他相信以後還會贏回來。他怕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怕的是他唯一所擁有的、無往不利的運氣消失。這個人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找上他?真的是來踢館的?真的能破了他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好運氣嗎?


  不,他不能讓這個人奪走他的一切!所以雖然怕,但卻還要賭。他既不服,也不甘心,更相信兩位大仙給他的奇蹟,現在他心裡彷彿有一隻小手在抓,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這個人走,一定要和他賭到死!


  「不行,你非要和我再賭一次!」


  阮瞻冷笑一聲,「逼賭嗎?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你不妨試試。」


  「阮老弟誤會了。」何富貴使了個眼色,讓那四個蠢蠢欲動的保鏢向後閃,解釋道,「只是賭得性起,你這樣走了,不是讓我吊在半空,上下夠不著,也太不給面子了。再賭一把好了,之後我絕不挽留。」


  阮瞻假意想了一想,明白何富貴不是為了錢,否則就會讓這四個保鏢撲上來搶了。何富貴只是想通過賭來贏回自己的東西,證明自己的賭運不衰。不過,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一步,也難免何富貴不會狗急跳牆,他也應該早做準備。


  想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慢慢走到窗邊去,似乎還在考慮,有意無意的擺脫了保鏢們的包圍。


  「怎麼樣?」何富貴有些焦急,追著問。


  「就算我願意和你玩最後一把,你沒有本錢又怎麼賭,現在錢都在我這兒,什麼能投注,應該我說了算。」


  「那當然,這是賭場上的規矩,這個我還懂。」


  「不然--」阮瞻『無意』瞄了一下何富貴的耳朵,「你這對耳環好像是古物,看著值幾個錢,就賭這個好啦。大家痛快點,我把所有的錢也全放在這裡,就這一把,輸贏由天,再不糾纏!」


  何富貴沒想到阮瞻提出了這個條件,愣了一下。他知道這對耳環是那兩個大仙幻化而來,是不能給別人的。再說,她們說過,摘了耳環,運氣就會從耳洞中一泄千里。


  「這是我祖傳的,又不值錢,阮老弟換點賭注吧。」


  阮瞻二話不說,提包就走,被保鏢攔住。


  他緩緩回過身來,挺直的鼻梁因為燈光的關係在臉上折出一道陰影,顯得黑沉而冷漠的眼神隱含著一點凌厲的怒氣,「真的逼賭嗎?」他說得一字一句。


  這是何富貴的地頭,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他還有四個如狼似虎的保鏢,有可能隨時會出現的大仙保護,他是不會怕阮瞻的威脅的。可是不知怎麼,他還是怕,在阮瞻隱藏著寒意的目光中,他不敢造次。


  「下去下去,沒你們的事。」何富貴陪笑道,「萬事好商量嘛!」


  阮瞻不說話,忽爾覺得何富貴可恨又可憐。誰說只有靈體才有執念,這個所謂的人不也有執念嗎?為了賭,他可以賣房賣地賣老婆;為了賭,他可以忍受各種非人間的恐怖事情;為了賭,他可以低三下四求著別人,而他利用的也正是何富貴這個致命的弱點。


  搶走那對耳環也是可以的,可是智取永遠比力敵要方便,再說他還要保留著所有的功力對付那對惡煞。她們才是他的目標,他不會因為武力解決而造成得不償失的後果。


  他一直提醒自己急不得,可現在,何富貴終於要上當了。


  「好吧,就這對耳環了!」何富貴咬著牙齒說。


  阮瞻心裡暗暗冷笑,知道何富貴毫無戒心,一定以為破釜沉舟就有機會反敗為勝,就算是輸了,那耳環裡的大仙自會回來,大不了懲罰他一下,可對那姓阮的就沒那麼客氣了,一定會要了對方的性命。他現在不僅是被賭性蒙了心,就連殺意也起了,殊不知印堂發黑,面臨死亡的正是他自己。


  「不過要贏了我,我才拿下來給你,現在不能放在賭桌上。」他以為,他的賭運並沒有泄,只是被一個強人暫時壓制住了而已。


  阮瞻同意了。他不會賭,也不想有什麼賭運,他現在壓的是何富貴已經衰極的手氣!


  第四輪,阮瞻的牌是皇上,小錐靠二四,勝了何富貴一對大天牌。


  房間內,寂靜無聲,保鏢們目瞪口呆,何富貴臉色慘白。這一刻,他終於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是逢賭必勝的,無論多強也會有剋星。只是,為什麼那對大仙不出現?為什麼不來救他?她們不是還要用他幫助做事了嗎?她們去哪裡了?


  他機械的把耳環摘下來遞給阮瞻,不是說牌品有多好,而是他面對阮瞻總有三分怯意,不敢反抗。而摘下耳環的一剎那,他禁不住一激靈,好像有什麼從身體中被抽離出去了,昨日種種只是一個夢一樣,夢醒了,自己還是那個因賭而自毀而潦倒的人,好冷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0 PM
第十五章 塵歸塵,土歸土


  阮瞻悄悄撤掉結界,親眼看到罩在何富貴頭上的青紅之氣瞬間消散,知道所謂的賭神再也不存在了。手心中,那對耳環蠕動著,讓他一陣噁心,連忙把她們放入背包中的黑漆木盒內。


      何富貴呆呆地看著他,這時候腦筋清醒了,開始覺得這一切可能是個陷阱,這個姓阮的竟然連放東西的盒子都預備好了。可是他要那對耳環幹什麼?難道知道賭神的秘密,想從他手裡搶走嗎?那他剛才怎麼贏的他?算計好大仙不在,出千了嗎?


  無論如何,他不能放手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那從童子墳一直跟隨到家的恐怖場景,是他一個人背過來的,怎麼能放手?


  「跟著他。」對著那扇關緊的門,何富貴吩咐保鏢,「都去。他看來不好對付,不要驚動他,只盯著他去哪裡了。」  


  「您一個人行嗎?」一個保鏢擔心地問。


  「有什麼不行?!」何富貴極度不安,好運來得太快時只有驚喜,而去得太快了,簡直難以接受,心裡有個念頭拼命的在告誡他,要拿回來!要拿回來!


  「在金石鎮沒有人敢把我怎麼樣!快去吧,別讓他甩了!」


  保鏢們應了一聲,迅速消失。


  何富貴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中,感覺渾身不對。房間裡太涼了,雖然已經是冬季,寒冷的感覺是應該有的,但這種涼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好像穿多少衣服,烤多少火爐也不管用,除非在自己的身上點燃一把大火!


  一瞥眼,看見桌上那張百元大鈔,心裡一動。


  是這個姓阮的忘了帶走嗎?這錢可是一進門就從他的背包裡掉出來的啊!這可不是好兆頭,意味著姓阮的會破財,就算有財也留不住。想到這兒,何富貴有了點報復的小小快感,忍不住站起身來,輕輕拿起那張嶄新的票子。不知怎麼,他今天覺得這錢特別可愛,以前看到一張大票捨不得花,後來見到成綑的錢也不放在心上,現在才突然有機會仔細地翻來覆去地端詳。


  『噌』地一下,嶄新紙鈔的邊緣在他手臂上滑過。竟然畫出一道細細的口子,一絲鮮血滲了出來。


  何富貴呆了一呆,沒有感覺疼痛卻覺得那紙鈔的粉紅色有些異常,似被他手上的血染了一樣,顏色漸深。紙質也異常柔軟,像絲綢一樣軟垂著,拿在手裡像會動一樣。


  不是假鈔吧!肯定是假鈔,不然怎麼會這樣!他想著,把鈔票舉起來看。


  「富貴。」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


  何富貴嚇了一大跳,驚恐令他全身的血一瞬間全湧入了心臟。擠得心臟連跳動都停了幾拍,雙手僵舉在半空,回頭左右看看。沒有人,房門和窗子也沒有動,只是,房間靜得異常,連他的呼吸聲也放大了很多倍,聽起來又粗又急促,像垂死前的抽氣聲。


  「富貴。」那女人又叫他。那聲音,那聲音明明是--他的老婆。難道她聽說他富了,跑回來找他嗎?可是他聽說,她死了啊!買她的那家人還跑來要他退錢來著。那麼現在--


  「富貴,還我命來!」老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惡狠狠的。


  「你在哪兒?你在哪兒?」他哆嗦著喊,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還保持著扭曲的身子,雙手舉著那張鈔票的樣子。


  沒人回答他,但是他的雙手卻抖動了起來,一陣陣冷笑也從他的手邊傳來。下意識地,何富貴望了過去。


  剛才拿到手裡的明明是一張紙鈔,可此刻卻變成了一個繩套。繩套的邊緣有一些乾涸了的血跡,還有一縷長髮,隨著何富貴哆嗦的手飄來蕩去,似乎是向他招手一樣。


  繩套後面,一個虛幻的影子懸浮在半空,腦袋正好套在繩套中間,對著他笑。


  「富貴!」她叫了一聲。


  「老婆。」他機械地回答,冷汗瞬間溼透了衣服。


  「結婚那天你對我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女人幽幽地說,語意溫柔但聲音令人寒到死,「我死了五個月了,你為什麼不來陪我,我一直等你呢。」


  「老婆,我很--對不起你,可是,我也很--想你,你原諒我吧!」


  「對不起我?你是說你把我賣給那個外鄉人,還幫他強暴我吧?」低低的笑聲伴著嗚咽,「想我,正好,我來找你了,你就隨我去吧!」


  「不行!」何富貴慘叫一聲,轉身想跑,可那繩套似乎有生命一樣,如影隨形一般的跟著他,他在房間裡抱頭鼠竄卻根本逃不開。


  躲無可躲,逃無可逃,何富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婆,我對不起你,我也--我也不想的,我本想贏了錢就贖你回來,和你一起過好日子的!真的,老婆!沒想到你想不開,我也很傷心!我一直--我一直沒有任何女人,我保證這輩子不會有其他女人了。只有你!求你放過我吧!老婆!念在我們夫妻一場,你放過我吧,老婆!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他哀求著,叩頭如搗蒜。


  「夫妻一場?」女人悽慘地笑著,「你把我賣了時,念過夫妻的情分嗎?你把我迷昏時,哪裡想過我是你老婆?!」


  「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我給你多燒紙錢--你要什麼,我燒給你--不然,風光大葬!」


  「我一個人好冷啊,我要你來陪我,就像剛結婚的時候,我要你給我暖被窩。來吧,勒死也不那麼難受,只要一憋氣,也就過去了。」


  「不行不行不行!求你放過我吧!」


  「留下你在人間幹什麼,繼續賭?」


  「不賭了!我發誓!絕對不賭了,我發誓!」


  這一次,女人沒有說話,而是細聲細氣地笑了起來,似乎覺得何富貴很滑稽。


  何富貴心裡一凜,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說過很多次這種話,可是從沒有一次兌現,最後還把老婆賣了。現在聽著這笑聲,他感到毛骨悚然。一種說不清的恐懼席捲了他的全身,只覺得周圍的空間每一寸都帶著說不清的寒意,也不敢抬頭看,只覺得手背上有些癢,忍不住一抓,卻似乎有東西咬了他一下。低頭一看,發現剛才被鈔票劃破的傷口正撕裂開,也不怎麼疼,傷口卻漸漸變成一個人嘴的形狀,對他咧開來笑,「富貴,還我命來!」血紅的嘴說著。


  何富貴嚇得大叫一聲,瘋了一樣跳起來跑,一路喊著救命,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在迎接賭運的恐怖儀式中,他雖然怕,但也沒有這樣被嚇破膽的感覺,因為畢竟他對那些糾纏他的東西並沒有虧欠,而且知道那些東西只是嚇他,不會傷他性命。可是這次不同,他的老婆來報仇了,要的正是他的命!


  眼前一閃,他老婆的原相顯現了出來。清秀美麗的臉上,七孔流血,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他駭然停住,不住的向後退。後面是黑暗的走廊,長得不見盡頭;左邊是堅實的牆壁,前面,老婆還在步步逼近,只有右方有一點光亮!


  何富貴慌不擇路,拼盡了全力向右邊衝去!只覺得身體被什麼阻擋了一下,然後是玻璃的碎裂聲和重物的落地聲,最後滿天的星光突然直逼入他的眼簾!


  當他意識到撞碎玻璃和跌落在地的人都是自己時,大睜的雙眼中,他老婆嫁給他那天的妝容出現在他的眼睛裡,「來吧,富貴,欠的,總是要還的!」


  他說不出話,熱流從腦袋中間和嘴裡湧了出來。他很怕,不敢看那張淒美可佈的臉,可是他的眼睛一直也沒閉上,瞳孔中永遠是那個抹不掉的形象!


  遠處,他的爹娘站在角落裡,似乎要落淚了,和那天他請回賭運的時候也曾見過父母的遺像有這副表情,怎麼他現在才覺得爹娘的眼中是憐憫和傷心而不是欣慰呢?為什麼現在才明白?!


  當夜,金石鎮暴富的傳奇,逢賭必勝的何富貴跳樓身亡。雖然旅店只有五層,但他頭部著地,當場不治。







  同一時刻的鐵頭山上,一個人走在光禿禿的山梁上,因為知道明天不會有人上山採石,所以不慌不忙的一點一點布下絕殺的陣法。那只是石子,符咒和小旗子組成的而已,卻令周圍路過的生靈全部自動迴避。


  做完這一切,阮瞻站在當地,似乎有什麼難以決定之事,但過了半晌,他還是把黑盒子中的兩只耳環扔到了地面上的陣法中,隨後伸手一指。


  彷彿是水瓶裡的妖怪一樣,兩個穿著大紅旗袍的女人瞬間出現在碎石空地上。一顯身,她們就像商量好了一樣向後疾退,但沒出數米就似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兩個人形的東西被撞成了兩片紅影。但這兩片紅影並不甘心,在陣中左衝右突,遠遠看來,好像空蕩漆黑的半山中在上演一齣皮影戲,淒厲而詭異。


  「姓阮的,你玩陰的!」看衝不出這個陣,天足憤怒地喊。


  「這是向你們學來的。」阮瞻微抬著下巴,坐在陣外的一塊大石上,看來慵懶悠閒,彷彿面前的一切與他無關,他只是看戲而已,可偏偏他正是導演這場戲的人,掌握著生殺大權。


  「至少我們還和你大鬥了一場,別找藉口了,是男人就放我們出來決一勝負!」三寸金蓮也說。


  阮瞻微笑,「鬥法嗎?兩個多月前我們已經鬥過了,勝負已分,為什麼還要白費力氣。實話說,今天的我比兩個月前只強不弱,還要鬥?何苦呢?」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天足差點暴跳如雷。


  「除非你們還變成我父親的模樣,但你們猜,我還會上當嗎?」阮瞻斜了一眼陣內,眼神裡都是輕蔑。


  「可是你想逼問我們,我們也是不會說的。」三寸金蓮道。


  「你倒聰明,知道我要幹什麼。」阮瞻一片雲淡風清,似乎根本就不急,「我不急,我們耗著吧!可惜我能等到日出天亮,你們能嗎?」


  「了不起灰飛煙滅,怕你嗎?」天足好像脾氣比較急,也比較激烈,當即想也不想的回答,三寸金蓮卻打了個寒戰。她們是靈體,就算修煉了些法力,被曝曬在日光下,還是迎接日出的方向,這相當於人間極殘酷的刑罰。


  她偷瞄了下阮瞻,見他的臉色淡然,可目光深邃而堅定,當即明白他問不出想知道的東西是絕不會罷手,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們的。


  「告訴了你,你恐怕也不會放過我們吧?」想到這兒,她不禁衝口而出。


  「至少我會給你們個痛快。死?死後還能直接灰飛煙滅,也是一種福氣啊,假如你們不說,你們很快就會知道其中的滋味。每個人心裡都有殘忍的一面,今天我還真想好好放縱一下自己,要試試嗎?」


  他說得直率又認真,讓兩個惡煞把下面的話都咽了回去。她們想過阮瞻會來找她們,也知道以她們的能力對付不了他。阮氏父子一個比一個厲害,以前她們對付不了父親,今天對兒子也依然只有逃跑的份。


  但是她們想要做的事不能耽誤,而那件事是她們在暗處觀察了很久才抓住的機會,不能放棄,所以只好小心提防著。而且她們以為阮瞻很快就會來尋晦氣,可沒想到他竟然能忍耐兩個多月,在她們防範之心才一鬆懈,他就突然殺了出來。事先沒有一點徵兆,上來先困住了她們,剪除了她們的爪牙何富貴,然後又把她們困在這個殺氣騰騰,又堅固得衝不出去的怪陣裡。


  至於那件事,告訴阮瞻也沒什麼不好。相反,讓他知道了,對阮天意可能是更大的打擊,不僅可以報復這個阻礙了她們的臭道士,還傷害了他的兒子。這對阮天意而言,恐怕更痛苦吧!


  只是,最好的時機還沒到,利用何富貴要辦的事也沒有完全辦妥,現在泄了底,能達到她們預期的效果嗎?再晚些就好了,阮瞻只要晚來兩個星期,她們的計策就能一箭雙鵰了。


  變成飛灰?為了報仇她們早有這個覺悟!怕的是,不能讓阮天意受到最痛苦的懲罰!


  現在能說出來當年的事嗎?能說出阮天意身上的事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1 PM
第十六章  當年


      為了報復,她們多年來一直隱藏在暗處偷窺,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阮天意要把兒子送走,但當他把兒子接回來時,她們還是可以看出這死道士對兒子愛得不得了。當年她們也曾想找到這個孩子殺掉以報仇,可惜阮天意把自己的兒子藏到了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容易盼到五歲的阮瞻回來,她們又不敢太過接近。


      別人也許不知道,可她們太明白了,這死道士對兒子在意的很,時刻提防著周圍的異動,就連鎮上古屋中的母子三個意外的找麻煩,阮天意也能迅速趕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她們怎麼敢下手?後來他們父子再度分離,她們盯著老的已經很費力,哪有心思再找小的?可是無意中,或許是天意使然,她們通過岳小夏見到了阮瞻,一眼就認出了,他是當年的孩子。


  可是,他變得太厲害了,遠遠超出她們的抗衡能力!而她們太魯莽了,當時不該為了急於脫身就透露阮天意的消息,應該佯做不知,等一切佈置好,再通知阮瞻來。那時,坐在一邊看戲的就是她們了,或許她們還可以不付出魂魄的代價就能報仇,不必像現在一樣成為阮瞻手中的魚肉。


  說還是不說?她們有選擇的餘地嗎?


  惡煞對望了一眼,見阮瞻還是一副篤定的態度,對她們理也不理,互相使了個眼色。她們多年來一直在一起,彼此間有著無法形容的默契,只這一眼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同時身形暴起,化為兩股黑煙,在半空中閃展騰挪。


  碎石場的空地上方,彷彿存在著幾股不同方向的狂風一樣,捲著那兩道黑煙四處亂竄,眼看著那帶著妖異紅絲的黑煙就要衝上天空了,卻又被活活壓了下來,就好像在上面遇到了不可逆的氣流!


  前後左右都是一樣,甚至那黑煙擊向地面,發出打雷一樣的『轟隆』聲,還是照例折返了回來!


  阮瞻冷冷的看著,完全無動於衷。為了以防萬一,父親留下的法寶他都帶在了身上,可是這兩個惡煞的實力比之前遇到的邪靈相差很多,只能比得上他首次介入靈異事件中的秀才。而以他目前急速提升的功力而言,對付她們是不必用上法寶的,何況還有龍大師留下的這個殺氣十足但又堅固異常的陣法。


  這陣法不是結界,假如他不撤掉陣眼上的符咒,這兩個惡煞就算拼到油盡燈枯也不能破陣而出,用不著他出手。可是,他心裡也有些猶豫,假如這兩個惡煞就是不肯說出父親的秘密,他真的任她們灰飛煙滅嗎?


  她們的結局如何,他此刻冷酷得沒有一絲情感的心毫不為之所動,這兩個惡煞壞事做盡,這從她們身上盤繞的黑氣就能看得出來,完全死有餘辜。他擔心的是那個秘密會隨著這兩個惡煞的消失而消失。


  現在比的就是誰能夠鎮得住對方,提前揭盅的一定會輸了這場非法術,而是心智的較量!


  「沒有用的,省省力氣吧!」看著折騰了一陣,漸漸緩下來的兩股黑煙,見她們重新幻化的女人身影有些透明了,阮瞻輕輕的說,聽來就像朋友間的規勸,哪像是敵對雙方,「這樣,一會見了陽光會更難受的。」


  「姓阮的!你們父子都不得好死!」天足氣喘吁吁,氣憤地罵。


  她們已經盡了全力了,到這時候終於死心。無論如何,硬拼,她們是逃不出去的!


  「我們父子招惹你什麼了?」阮瞻藉機問。


  三寸金蓮眼神一閃,知道這些問題並不是秘密,所以也不攔著天足,任她說。


  「你們父子是假道學,沒一個好東西!」


  「哦,倒要請教?」阮瞻一點也不生氣,「可是如果你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我保證你會死得更難受,想嘗嘗被煉成魂精的滋味也可以,讓你知道我是假道學還是真惡人!」


  「我還誣賴你那死鬼爹嗎?」天足冷哼一聲,「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我有必要知道你們是誰嗎?」


  天足又哼了一聲,因為法力耗損過大,調息了一下才講出了她們的來歷。


  原來在民國時期,她本是一個走江湖的小戲班的旦角,有一次到阮瞻家鄉的小鎮唱戲時,和當地青樓的一個頭牌名妓相識,因為這個名妓酷愛戲曲,兩個人成為了好友,那個名妓就是三寸金蓮。


  因為有了這個神通廣大的青樓朋友幫忙,也因為比較受歡迎,戲班子在當地呆了一陣子,結果有一天被臨鎮的一位富商看中,雙雙被收了做妾。


  以後的日子倒也輕鬆愜意,反正青樓名妓也好,走江湖的戲子也好,能嫁給大戶人家做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在風塵飄蕩,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歸宿。可這種日子不長,當全國解放的時候,富商帶著正妻和兒女們跑了,把這兩個無所出的小妾留在了鎮上,陪伴這兩個女人驚惶不安的內心的,只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和相當一大筆錢。


  日子勉強的過,好在,兩個愛好戲曲的人相依相伴,也可以慢慢熬下去,一年、五年、十幾年--想那麼平安的度過殘生。可是,兩個被世人鄙視的女人,身邊藏著巨大的財富,就會引起無數心懷叵測的壞人覬覦。終於在文化大革命才一開始的時候,她們避不過了,鎮上太多道貌岸然的人惦記上了那筆財富,他們用了諸多的藉口,逼迫她們把錢交出來,侮辱、毆打、戲弄、殘害--


  對於什麼都沒有了的女人,對於有著不安定感的年老女人,錢就是唯一的依靠,所以她們對這傍身之物有著過分的執著,一直堅持著不肯說,直到那些打著正義旗號的人威脅殺了她們中的一個,另一個才說出藏匿財富的地方。而結局就是--為了怕洩密,那幾個人勒死了這兩個半老的可憐女人,對外宣稱她們是『畏罪自殺』。


  兩張草蓆,兩個土坑,結束了她們的一生,這讓她們怎麼能甘心,怎麼能離開,怎麼能放過?!於是,凶死的靈魂開始報復,瘋狂的尋找害死她們的人,鬧得整個鎮雞犬不寧。可是當她們好不容易借助一個販茶的小販追到兩個跑到鄰鎮的兇手時,卻發現一個叫阮天意的人給予了兩個兇手保護。


  她們滿腔的仇和怨,可是阮天意卻一直勸她們放下仇恨,讓那兩個人得到人間的律法制裁。說什麼與其冤冤相報,不如海闊天空!先不說當年那種混亂的社會秩序讓她們無法信服惡有惡報,就算是現在這樣的法治社會,她們又如何放得下呢?


  所以,雙方爭執的結果就是鬥起法來。她們當年還只是陰魂而已,根本沒有法力,只憑著念力和咒力行事。當然連一招也沒過,就被阮天意給強行拘了起來。而這個時候,那兩個殺人奪財的混蛋卻跑了,阮天意只好把她們囚在一個金鈴中,帶著她們去追。但也許是命運的捉弄,在半路上,一個小偷誤以為金鈴是純金的,竟然趁阮天意不備而偷走了金鈴,然後遠遠的逃走。


  當年,她們也是時間緊迫,生怕在禁制失效前,阮天意會重新找到她們,那時她們就逃不掉了。可是那次她們贏了,不知道阮天意何時找到的她們,反正當他找到時,只會看到那小偷嚇得心膽俱裂的屍體,她們兩個早已遠走高飛。


  只是這一次,她們沒有拼得過時間,阮天意的兒子沒給她們佈置好一切的機會。可恨的是,她們從陰魂修煉成了煞,可還是打不過阮天意厲害的兒子。最重要的是,阮瞻看來不像他的父親,是個心腸軟、甚至有些迂腐、總講究天道仁慈的濫好人。他意志堅定,對敵的時候冷酷無情,狠起來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聽來,我父親沒做錯什麼。」阮瞻聽到父親的過去,心裡很不平靜,但強逼自己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常,慢慢的說,「這就是你們說的仇怨嗎?你們這兩個女人還真是小氣,執於一念而不息,活該不得善終。」


  「你說什麼?」天足大怒,暴露出掩藏在京劇臉譜下醜惡的表象,「他不問青紅皂白,不辨善惡,把我們兩個受害者置於死地,難道還不是罪大惡極?!難道殺我們的人就情有可原,我們就活該被殺,就因為我們是戲子和婊子?!」


  阮瞻不想解釋,因為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面前的這對惡煞根本不理智。但是話說回來,當年父親的做法也實在天真,這種怨仇怎麼能輕易化解?那兩個殺人奪財之徒一定想辦法騙了父親,而這對惡煞追殺其他仇人時分明使用了非常手段,搞得小鎮上人人自危,這也從側面為那兩個人的謊言加了註腳,所以父親才上當了吧!


  回想起父親對那對妖童的心慈手軟,他才開始了解到,他心目中嚴肅、穩重、高高在上的父親在那副滄桑、威嚴的面具下,竟然這樣心軟、易騙、抱著讓這個繁華骯髒的世界變得清明祥和的天真夢想。


  父子相對了十幾年,在這一刻才似乎有些了解了!


  「並不是因為你們的出身,他才那樣對你們的,他常說眾生平等,一個人不比一條蟲高貴。他不是想把你們煉化,只是想關住你們強行化解仇怨。」阮瞻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這話。可是你們現在做這些事,又是為了什麼呢?」


  兩個惡煞對望一眼,同時閉嘴,似乎還在考慮是否說出來。


  「不說也好,我們就一起看日出吧。」阮瞻向這對惡煞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穿透了幻象,飄向了她們身後的山縫中。


  從這對惡煞的語氣中,阮瞻聽得出來,她們把對仇人的恨轉移到了父親的身上,因為他阻攔了她們報仇。再綜合其他的線索,就不難看出她們找到何富貴,幫他弄錢,然後開發這座根本什麼礦物也沒有的荒山都是為了對付父親的。難道父親在這座山裡,或者她們要佈局引他來?


  那麼,他要殺了她們除害,還是以她們引父親來?父親知道這對惡煞的行為嗎?為什麼惡煞說起這件事來好像很鄙視的樣子,除了當年因為仁慈犯下的錯誤,父親還做過什麼?


  他不想見父親,可是內心卻又有一種說不清的渴望,而且他要問清楚逢三之難的事,因為他現在不想屈從於命運了,想掙扎了,想掙脫天命的擺佈,和小夏在一起。


  但無論他的決定是什麼,他都必須擺出強硬的態度,不然他得不到任何信息,說不定會在這場心與力的較量中敗下陣來。她們說過:小子,你也有代價要付,說不定會更大呢!不知道到那一天你要如何面對你爹呢?不知道你看到你爹的報應會不會這麼說!


  想到這裡,他貌似閒適的調整了一下坐著的角度,然後半躺下來,面對著東邊的山頭,似乎真是要看日出了。


  那兩個惡煞也繃著勁,站在困陣之中不動,但心裡卻分外不安。她們明白阮瞻是想逼問她們在鐵頭山幹什麼?可是現在說出來,只怕達不到她們所要的傷害效果。如果在這個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被阮瞻發現了真相,那麼他們父子說不定還有挽回局面的可能!


  本來,她們只想對付阮天意而已,後來發現阮瞻後就期望讓他們父子再最關鍵的時候見面,想見到阮天意在兒子面前暴露出『惡』會是什麼模樣?這假道學心裡會更難受吧,說不定會在控制不住時殺了自己的兒子。他那麼愛他的兒子,清醒過後會怎麼樣呢?讓他們父子相殘,是多麼美妙的報復啊!


  阮天意一意阻止她們報仇,還想煉化她們,所以,他應該受到最大的懲罰!


  說出來,阮瞻可能幫助父親解決困厄,毀了她們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可是如果不說,她們將馬上受到魂魄最害怕的酷刑--直面陽光。那時,她們就沒有機會看到阮天意遭到報應的一幕了!


  要怎麼辦?


  雙方的沉默中,天色漸漸地亮了。阮瞻心裡卻焦慮極了,可表面上卻如睡著了一樣安靜。他感覺得到那對惡煞的猶豫、不甘和恐懼,很擔心她們頑抗到底,那時自己真的任由她們灰飛煙滅,連同秘密一起帶走嗎?


  「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三寸金蓮試探了一句。


  天邊的魚肚白上,已經染上了一縷美麗的紅,似有一道金光就要升起來了。

  
  「好得很,我自己慢慢查,不過費點力而已!」雖然他差點跳起,想把這兩個惡煞收起來待以後審問,但他還是成功地忍耐住了,語氣還保持著雲淡風輕的味道,給對方以強大的壓迫感。


  沒有回答的聲音,只傳來一陣嗡嗡的、不是人類發出的細語。阮瞻手心都出了汗,卻堅持不轉頭看一眼,眼見那金光越來越長,越來越燦爛,從山頭上慢慢爬升,然後像威武的金箭一樣穿透清晨的薄霧,直射向人間,天地間登時明亮了起來!


  「啊--」兩個惡煞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在最後的時刻還是沒有堅持住,「他是世上最惡之人,他跑來這裡想泄了全身的惡氣,我們填山是為了讓他做不到!」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2 PM
第十七章 惡氣


      這話如驚雷一樣讓阮瞻騰身而起。


  上次在對付妖童時,血木劍曾經在靠近父親的一瞬爆發出耀目的紅光,當時他心中隱有不安,因為那意味著父親身上有極強的惡氣。可是他不願意相信這些,父親可以拋棄他、可以背叛他,但絕對不能是個大惡之人,那會讓他內心的精神世界全部崩塌,他所有依賴的和信仰的將全部消失!


  小時候,他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而不肯學習道術,父親卻從不逼他,只強行讓他記下了許多法術的門道,讓他長大後慢慢修習。父親曾說:道法自然,要以善揚惡。


  這麼多年來,雖然他冷漠對待世界,也明白這世上的事太過複雜,不是簡單的善惡就能區分,但心中卻一直有著清楚的界限,而假如父親就是大惡之人,他要如何自處?!


  血木劍是不會說謊的!


  一伸手把殘裂幡拿了出來,心裡好像被滾油煎著,臉上還假作沒有表情,收那兩個惡煞進入幡內。他不能讓她們看出一點端倪,否則不知又要生多少事端。可細一想,父親當年因仁慈而誤事,前些日子對那對妖童還極力想要給他們自新的機會,怎麼會是大惡之人?


  「我父親在哪兒?告訴我。」他冷冷地問。


  殘裂幡一陣顫動,但是沒有回答。


  「何苦逼我動手施刑呢?最重要的你們都說了,還在乎這點小細節嗎?假若非要我自己來找,我找多久,你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否則,我可能會考慮給你們一個痛快。放過你們是不可能的,你們身上有多少血債,自己清楚。」阮瞻不想以放過她們來換取情報,因為雖然是敵對雙方,他也不願意採用欺騙的手段。


  「他在左邊山坳下的一個祕洞裡,洞口不遠有一棵死槐樹的。」過了半天,三寸金蓮的聲音才傳出,「你確定要見他嗎?說不定你會受不了的。阿姨疼你,好心提醒過了哦!」說罷,她嘻笑起來。


  「多謝關心。」阮瞻不帶情緒的聲音讓幡內的兩個惡煞有些失望,但她們沒有機會再說話,因為阮瞻已經把幡封起、收好,腳步不遲疑的向山下走去。


  那個祕洞的位置很好找,因為這山光禿禿的,那棵死槐看來格外突出。但位置雖然找到了,洞口卻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阮瞻翻遍了一堆堆的亂石,一蓬蓬在何處都能生存的野草,還是沒有線索。


  難道父親在洞口外設置結界了嗎?可是為什麼可以暢行無阻呢?難道是以他的功力也無法發現的隱形結界?


  想到這兒,阮瞻拿出了破滅印。那是可以打破一切結界的東西,他帶著以防萬一的,沒想到竟然用得上。


  念動咒語,破滅印出。空氣中傳來清脆的聲音,不同於以往的玻璃碎裂聲,這聲音竟然如鳥鳴,發出聲音的時候讓人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之後,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在一蓬長草下淡淡的散發了出來,阮瞻知道那後面就是洞口所在,只是才一發現洞口就有了惡氣現出,讓阮瞻本已扭在一起的心更加不能釋懷。


  洞很黑,一只光明符咒放著冷光,在半空中指引著阮瞻的腳步;洞也很深,竟然九曲十八彎的,似乎貫穿了整個山腹。這在洞外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洞還很乾淨,證明這裡不僅人煙罕至,就連動物也很少來。這是真正隱祕的所在,感覺神秘之極。


  『啪』的一聲,光明符突然自燃,而後熄滅,洞內陷入一片暗。


  阮瞻站著不洞,感覺到了異常,心立即揪痛了起來。


  「我都來了,何必不見。」


  半響,黑暗中長嘆一聲,「你--都知道了?」


  「那兩個惡煞只說了一點,我來,就是要問明白。」阮瞻知道父親不想讓他靠近,所以也不上前,乾脆站在那裡實話實說。


  又是半晌無語,之後幾道光明符升到半空中,比阮瞻施出的要亮出許多,把這山洞最裡側的角落全部照亮了。亮光下,一個老人盤膝坐在地上,乍看上去,和那些呆坐在路邊的和公園裡的老人一樣,寂寞、悽涼,似沒人要的破布一樣被丟棄在那裡。


  阮瞻幾乎從不哭的,可這一刻,竟然心酸的想落淚。他責怪父親沒有給他父愛,可是他又何時給過父親子愛呢?就算他真的是自己的養父,他也應該盡孝啊!那時的自己太年輕、太倔強、憎恨這世上的一切,如今卻無力挽回了。


  今天他才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在,人生的大痛!


  「為什麼?」他問,因為他看清父親身上纏繞的黑氣了,那是作了大惡才會有的氣場。初一看,他驚訝得差點失神,那惡氣太強大,他化解不了,也壓制不了!


  「不要問,你終有一天會明白。但是這確是我的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怨不得別人。」阮父緩緩地說,眼神圍著阮瞻轉,眼神中透出慈愛的神色。


  這個孩子,他很愛的,可是為了那個註定的一天,他不能愛,否則一切都無可挽回。


  「不行,我得知道為了什麼?」阮瞻執拗地說了一句,從小到大,第一次那麼激動,「你不管我,可我不能不管你。」


  「我們父子原來是誰也不管誰的,不要多事了。」阮父眼神一轉,化為冷漠。


  「既然作惡,為什麼要散了惡氣?」父親的拒人千里讓他心痛,但他堅信父親有難言之隱。如果他真的是惡人,為什麼要散去自己的惡氣?待在洞裡才一刻,他就感到渾身不適,父親為什麼要獨自在這裡受煎熬?從他周身的惡氣來看,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他又何必自討苦吃?!


  「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嗎?知道鐵頭山為什麼那麼荒蕪嗎?」阮父答非所問地說,「可惜你小時候,我沒教過你風水之學。可是那時候你什麼都抵觸,教你,你也不會學的,你要知道有靈山寶地,有天生靈氣充沛或者天生聚氣之處,就會有氣場相反的地方。這個鐵頭山就是大地山川上奇怪的一處,它沒有靈氣,也不能聚氣,而是泄氣之地。現在你明白為什麼這座山那麼光禿禿的了吧?萬物和野獸都喜歡在靈氣充沛的地方生長,此處沒有這樣的好處就罷了,還會外泄,你想這裡還能有什麼山珍異獸?連山形也長得壞了。當然,窮山惡水處也有靈地,但那是處在某些大環境之中,而此處應該四季如春的,卻不能讓山綠水美,就不是環境,而是靈氣使然了。」他慢慢地說著,好像一個老人教兒子學問一樣,突然讓阮瞻想起來了小時候,但他馬上又回到現實中來。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阮父無奈,只得點頭道,「沒錯,我在泄我的惡氣。」


  「你修煉時走火入魔了?或者中了什麼妖邪的奸計?」


  「都不是。」阮父搖了搖頭,突然向阮瞻一伸手。阮瞻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背上的背包一動,一道金屬的光芒閃過,殘裂幡已經到了阮父的手裡。


  手捧著這小小的金屬幡,阮父輕輕的撫摸著,好像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法寶分外不捨,這更讓阮瞻疑惑--他對一件東西都這樣愛憐,為什麼就不能對自己施捨一點父愛呢?這是為什麼?有原因嗎?


  「這兩個真是異數。」阮父說著,伸手一捻,輕輕鬆鬆就從阮瞻加了禁制的殘裂幡中拘出了兩個惡煞。此刻她們不是本相,而是兩個淡白色的光球,被阮父隨手一壓就陷入了石壁中。


  「沒想到她們一直暗中盯著我,我竟然沒有發覺,最後讓她們知道了我的秘密,還把你引到這裡來。」他微嘆一聲,「我已死,陰陽相隔,還是不見的好。」


  「你不要避重就輕,告訴我實情!」


  「這兩個留給我吧。我做的錯事,還是由我自己來解決,你走吧。」阮父還是自說自話,根本不回答阮瞻的問題。


  「你不能不說,因為這關係到我。即使你不想要我這個兒子,也要告訴我逢三之難是怎麼回事?」阮瞻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怎麼打探內情,也不知道怎麼勸服固執的父親,只好轉移話題,「我有了很心愛的人,我不能死,我要和她在一起!」


  話說出口,不僅阮天意,就連阮瞻自己也愣住了,這一番話在他的心裡許久,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卻還是第一次。


  阮天意看了阮瞻一會兒,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那麼對待兒子,就是想讓他冷情冷意的,因為他生下來的使命就是如此,不能陷入與他人之間的感情糾葛。萬里已經是一個例外了,是他心軟之際給兒子留下的一絲人間溫暖,可他沒想到兒子還是逃不出『情』之一字。愛上倒還罷了,竟然深陷進去,這對他是沒有好處的,只能徒增痛苦,難道這孩子的命運就真的那麼沉重嗎?


  「是那個姓岳的姑娘嗎?」他瞇著眼睛仔細回憶那匆匆的一見,「是很可愛的。可惜--你逃不過逢三之難,這是註定的,除非出現奇蹟。可是,你是不能指望奇蹟的。」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和她在一起,只會害了她。放手吧!假如你真的那麼喜歡她,就該為她著想,或者,真的出現了奇蹟後再去找她。那時候一切還可以挽回,勝於前途茫茫。那個姑娘一看就是個激烈的性子,真急起來,是個什麼都做得出的,不是嗎?」


  阮瞻的心顫抖了,因為他知道父親說得對。他壓抑過對小夏的愛,可是如果感情可以控制,那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所以他想要度過逢三之難,這一切都是為了小夏而已。現在父親親口斷絕了他的希望,他還要抗爭嗎?還是就此放棄?父親說得對,小夏那種野火一樣的個性,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事到如今,你不要隱瞞了。」他慢慢地說,眼睛不敢看向父親,「告訴我實情,我自己判斷是否放棄她。別和我說什麼天機不可洩漏,也別說是為了我好、這是天命什麼的,該我承受的,我跑不了,至少我有權知道這為什麼是我的命運。」他說完坐了下來,一副父親不說,就絕不離開的模樣。


  阮天意從未見過阮瞻如此,他故意培養兒子的冷漠個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很成功的。從小時候起,他對一切就表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漠然,對任何事情絕不強求。是什麼讓他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或許這孩子本就是個熱血的性子,只不過被他親手折磨得把自己隱藏起來了?!


  好吧,既然為了那件事他已經毀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何妨再由他的嘴告訴兒子那個殘酷的事實。這是他一直避免的,怕在那天來臨之前增加兒子的痛苦,增加對他的折磨,可是意外頻生,所有的事情迫得他不得不如此。


  「你的逢三之難是註定的,因為我反覆推算過,那一天有奇異的天象。這不是人們常說的天文現象,所以是世人感覺不到的,只有修道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知道。在這一天,你要做一件事情,這件事百分百會要了你的命--你,還要聽下去嗎?」阮天意問。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阮瞻臉色蒼白,點了點頭,聽到自己註定的命運,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一天就在自己眼前顯現。隨著父親緩慢的語音,他一點一點看到自己的過去與未來。原來,他生命的意義竟然如此可笑;原來,他始終逃不脫!


  「這件事如果我不做呢?」他問。


  可是父親還沒有回答,他就自我否決了。這件事他必須做,因為他生出來就是為了這個。再說,他怎麼忍心放手不管?那樣,既對不起父親,而且最終也會使小夏和萬里、乃至包大同也都會面臨危險。


  不如,由他一個人承擔吧!


  知道父親不會離開這裡,也知道因為山縫沒有填平,不會阻止父親泄惡氣的舉動,阮瞻獨自離開了。沒有道別,因為父子會在那一天相見,只是那種情況下還算相見嗎?


  他在金石鎮徘徊了幾天,最終還是回去了。雖然他仍然要冷漠地對待小夏,傷她的心,可是在這最後的日子裡,他要看著她,呼吸著她,感覺著她,他捨不得和她最後的相處,那將是他這一生最痛苦,但也最幸福的時光。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2 PM
第十八章  妒忌


    小夏明顯地感覺到阮瞻又退縮了。


    本來在他那場極重的傷病中,她感覺他在慢慢接納她,至少不那麼排斥了。他允許她待在他身邊,允許兩人間有那麼一點曖昧,讓她覺得只要有耐心,終會融化他內心的堅冰。


  然而金石鎮一行後,這大好形勢急轉直下,阮瞻又擺出他那副冷漠疏離的面孔,讓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拒絕的氣息。這讓小夏有理由相信在金石鎮發生了什麼事,使阮瞻又鎖死了內心。


  其實現在的她不再為他是否對她有情而煩惱,因為從種種跡象上她看得出,他即使愛她愛的不明確,至少也深深的喜歡。


  而喜歡是淡淡的愛,愛就是深深的喜歡。


  是什麼讓他在她面前止住了腳步呢?這個外表溫文的男人,實則有著強悍的個性,很難被打倒,所以現在阻礙他的一定是個很大的、很難以逾越的理由。


  可無論什麼理由,小夏相信以阮瞻那種什麼都悶在心裡,不肯讓人觸碰的個性,也是不會說出來的,因此她乾脆不問。她本想慢慢找尋答案,可是經過幾週的努力,她開始有些生氣了。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妒忌吧!


  現在她雖然住在自己家裡,可是每天都泡在酒吧裡。她親眼看到阮瞻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但卻對其他女人溫柔的笑著,儘管那看似溫柔的笑容後面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小夏還是有點受不了,真的受不了,特別是他最近和一個名叫傅雪的女人聊得特別投機。


  那女人是新近到附近的寫字樓工作的,漂亮時尚得讓小夏妒忌,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鄉巴佬。雖然知道阮瞻喜歡的是她,對那女人只是殷勤應酬而已,但還是覺得他們互相對視著,輕聲談笑的一幕,格外刺她的眼。


  腳下一空,小夏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還好只有幾階就到底了,所以她摔得並不重。也許她的姿勢有些滑稽,所以當她慌忙爬起來時,就看到一酒吧的人都臉含笑意,就連衝過來扶她的萬里也微笑了一下,「你這冒失的個性什麼時候能改掉啊!」


  真是丟人啊!現在雖然不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可是也有好多人看到她出糗,特別是她這副嘴啃泥的模樣是在傅雪的面前出現。而可恨的包大同,見她沒有摔傷,竟然哈哈大笑,「小夏喝多了,摔跤的模樣真像兔子拜年呢。」


  他一笑,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劉鐵和倪陽兩個小子笑得尤為帶勁,恨得小夏想要把他們踢出去。她下午和萬里去一個紅酒展示會上逛了一圈,看萬里品得津津有味的,忍不住也學做了一回品酒人,可惜她從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這樣小的,只喝了一點就會雙腿發軟。萬里本想送她回家,可她偏要來夜歸人,所以只好先帶她來,但是先讓她上樓睡了一會兒。哪想到她一下樓就給大家表演了一齣獅子滾繡球的絕技,娛樂了一下大眾。


  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小夏偷瞄了一眼阮瞻。見整間酒吧只有他一個人彷彿沒有看到一樣,低著頭擦杯子。她鬧出那麼大聲響,如果不是瞎子和聾子就能注意到,他這樣不聞不問,明顯做作得過了頭、欲蓋彌彰嘛!而且他的眉頭緊皺著,似乎很心疼一樣。


  她見狀施施然地走了過去,開口找他要一杯酒,故意把因為撞在桌角而有些紅腫的手腕擺在阮瞻面前。他還是沉默著,卻沒有給她酒,而是給了一杯橙汁。


  不理不睬是吧?好,倒要看他能忍多久!小夏在心裡發狠地想。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為了愛他,她患得患失好久了,在這個愛情速成的年代,她的愛卻是古董級的。此刻既然明白他是愛她的,她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以前她不敢行動,只是因為怕而已,怕太冒失就會連朋友也沒得做,怕連待在他身邊的機會也沒有。現在對於這份感情,改變態度的不只有阮瞻,她的態度也變了,心裡有了底,自然積極熱情了起來。


  小夏坐在吧台邊上,既不理包大同,也不理萬里,只是安靜地聆聽阮瞻和傅雪說話。有她這樣的電燈泡杵在那兒,傅雪就不能安心勾引這位帥哥老闆,阮瞻則更是不自在。他們說了一會兒就向旁邊挪一點,可她們一挪地方,小夏就跟過去,那隻手受了點小傷的手腕一直擺在台子上,方便阮瞻能看得到。


  到最後,傅雪已經挪到了吧台盡頭的位置,背對著大門了,小夏仍然緊跟著他們,這時酒吧中的每一個人都注意到了小夏是故意這樣做的。


  「岳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傅雪忍無可忍。


  整個酒吧的人誰不知道,能長期待在帥哥老闆身邊的只有這位不入流的岳小夏律師。可在她看來,既然阮瞻對跟在自己身邊那麼長時間的女人還沒有表示,就證明他根本不喜歡她,也就是永遠不會有表示了。在這種情況下,這女人還痴纏,實在不明智。但從另一方面講,她現在正在釣這個有型有款的男人,有岳小夏這樣一號人物在,始終是個絆腳石。


  「我在聽你們說話啊,不能聽嗎?」小夏明顯是挑釁的語氣。


  「偷聽很沒有禮貌!」


  「我沒偷聽啊,我是光明正大的聽。」


  「你這人很奇怪啊,哪有追著別人聽人家私下聊天的。」


  「這是公眾場合,要私聊去別的地方啊。」小夏強辭奪理,一點不退讓。


  辯著辯著,雙方都有點動真氣,誰也不肯認輸,繼續爭論不休。好在她們都顧忌著這裡的氣氛,沒有大聲吵嚷就是了。


  一邊的包大同看到這一幕,想上前滅火,卻被萬里一把拉住。


  「妒忌有益身心健康。」他了然地笑了一下,笑容中隱含著一點苦澀。「他們走上死路了,需要一點外界的刺激。」


  包大同當然明白『他們』是指誰,不禁有些同情那個自以為是的傅雪,在阮瞻和小夏的感情戰爭中,被誤傷的可不止一個人哪!


  他也感覺出阮瞻從金石鎮回來後有些變了,而他斷定這一定是與阮伯父有關的。事情明擺著的,阮瞻表面上是去找那兩個傷他的惡煞報仇,但實際上肯定是因為那對惡煞透露了阮伯父的消息,他才走這一趟。看來,阮瞻是遇到難解的事了,他很想幫他,可是父親在雲遊之前告訴過他,要幫助阮瞻,但不要逼迫他,一切要依他的意思走。現在阮瞻的意思很明顯,不想提起他父親的事。


  「活該傅小姐倒霉,竟然和律師辯論。」他輕嘆一聲,就算小夏不太合格,可是鬥嘴卻從來沒輸過。


  萬里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說話。他注意阮瞻好久了,知道雖然他的眼睛沒有看小夏,可心卻一直牢牢地放在她身上。阮瞻最近總是如此,離小夏遠遠的,但又待在能看得到她的地方。就像現在,他似乎是和傅雪說話,但總會有意無意地瞄一下小夏的手臂。


  小夏這丫頭學壞了,竟然懂得利用自己的一點小傷去折磨那個全心都繫在她身上的男人。看阮瞻的樣子好像心疼得不得了了,只怕早晚繃不住勁。


  剛想到這裡,就見一直無奈觀戲的阮瞻突然伸手抓起了小夏的手,差不多是拎著小夏上樓去了,留下可憐的傅雪尷尬地站在那裡。


  「我去發揮人道主義精神。」包大同說,起身去找傅雪。


  萬里沒和他搶做紳士,獨酌著一杯有點烈的酒,壓制住心中的酸楚,考慮要怎麼才能幫一下這對彆扭的情人。


  很多人在這一生中,都遇不到能讓自己傾心相愛的人,只是互相喜歡、甚至只是因為條件相當就會走在一起,結婚生子,相守一輩子。有多少人能深深地愛一個人並且被一個人深深的愛?那是上天給的禮物,哪怕愛過後是灰燼也是值得的,哪怕是愛得刻骨銘心而後又痛得刻骨銘心也是幸運的。


  阮瞻就是不明白這一點,或許他是太愛小夏了,愛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幸福。可是,無論阮瞻將要面對的死亡有多麼可怕,但只要小夏願意,他就幫她。


  萬里無意識地瞄了一眼頭頂上的天花板。而在二樓,阮瞻正在給小夏擦跌打藥酒。


  小夏的皮膚白,所以紅腫就顯得格外厲害。當她手腕上的傷一直擺在阮瞻面前時,他的心就疼痛地扭在一起,最後終於毀了多日建立起來的遠離政策。


  看著阮瞻低垂著頭,一隻手小心地握著她的手腕,一隻手的中指蘸著藥酒輕輕地塗抹在她的手臂上,小夏的心悸一陣一陣襲來。原來他溫柔起來的時候竟然是這樣讓人心醉的,那平常看來顯得有些寂寞和剛硬的臉龐在此刻卻線條柔和,濃重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了一層曖昧的陰影,讓小夏忍不住想去撫摸。而這念頭才一形成,她的手就先於理智的考量,提前一步撫在了阮瞻的臉上。


  可是溫熱的小手才一觸到那冰冷的臉龐,阮瞻就好像觸電一樣,一下閃開了。小夏先是嚇了一跳,之後又是尷尬又是傷心。


  「我並沒有毒。」


  「對不起。」


  「可是你為什麼要排斥我呢?」


  「小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習慣和人接觸。」阮瞻艱難地解釋,「如果你覺得受傷害,那麼對不起,可是現在我要下樓了,還有工作要做。」


  他說著就轉身離開,好像要逃跑一樣,但小夏情緒激動的一下跳過去,一把從背後抱住他。


  「我愛你。」她急急地說,也不知道是因為和傅雪吵架的緣故,還是酒意沒有過去,反正她說出了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我想讓你做我的男朋友!」反正,她算準他是愛她的,那麼她有什麼好怕的。而且,那只是三個字而已,說出來並不艱難。


  阮瞻的身子僵住了。


  他當然知道她愛他,可她一直含蓄的把愛意留在心裡,讓他有躲閃的機會,但是她今天說出了口!第一次面對她的表白,他要怎麼辦?他多麼想答應她,可是不得不拒絕,問題是要怎麼說才能不傷害她?!


  「傻丫頭,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快別鬧了,樓下還有客人呢。」他試圖蒙混過關。


  「不,既然話已經說出來了,我們今天乾脆就說個明白。」小夏執拗地說,「告訴我為什麼不能接受我,如果有什麼難解的事,我們可以一同面對。我早說過了,我不是你的累贅,是你的伙伴。告訴我,有什麼事讓你為難?!」


  她知道了嗎?阮瞻有一瞬的緊張,但隨即明白小夏是根本不可能知道這麼複雜的內情的。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感覺小夏柔軟的身體伏在他的背上,刺激得他快情緒崩潰了。


  他試圖去扳她的手腕,但正好碰到她撞傷的地方,她吃疼地叫了一聲,讓他慌忙把手放開。


  「小夏,真的別鬧了,好不好?你這樣,我很尷尬!」


  「我在向你表白,你聽不出來嗎?」阮瞻一再的逃避讓小夏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她沒有好辦法,只能死抱著他,但卻感覺手指上突然一麻,不自禁地放開了手。


  「你竟然對我用法術!」小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上次你讓我失去記憶,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現在竟然用法術電我!」


  「只是一點點,不會疼的。」阮瞻解釋著,看來有些手足無措,「別纏我了,我們不合適。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你面前就有,萬里、包大同,你別來纏我,大家都輕鬆,除非你是想逼我走,那樣--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說完,趁著小夏還在發愣,急忙跑到了樓下去。站在吧台裡,無視萬里和包大同好奇的目光,他覺得自己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連站著都很累,不得不半伏在吧台上。


  「剛才忘了和你說一件事。」傅雪還沒走,看阮瞻一言不發的回來,把他痛楚的神色誤看為厭煩,以為他和小夏發生了爭執,不死心的又來繼續『泡男大業』,「這個周六是我生日,朋友們幫我辦了個聚會,有榮幸請你做我的男伴嗎?」


  阮瞻的心思不在這兒,因此只『嗯』了一聲。傅雪以為阮瞻答應了,非常高興,連忙告訴阮瞻聚會的時間和地點。這時,小夏走下樓來了,正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不請我嗎?」


  「又『聽』到啦?」傅雪揚了揚漂亮的下巴,「朋友一場,你也來吧。不過,要帶男伴的。」


  「我帶他去。」小夏回手一指萬里。


  阮瞻本想拒絕邀請,但一想到應該讓小夏死心,就來了個默認。


  而小夏的心裡則想:好好和你表白,你不老實投降,非要我用上『賴』字訣,那就如他所願!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3 PM
第十九章  難耐的激情


    「怎麼,怕了嗎?」萬里凝望著小夏,他從不知道她穿禮服是這樣好看的。


  紅色的細吊帶長裙並不太暴露,但卻使她白皙的皮膚、漂亮的肩窩和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暴露無遺,呈現著美妙之極的曲線。烏黑的短髮下,臉上的妝容精緻淡雅,這是她在美容院泡了一個下午創造出來的,現在看來花這麼多時間真是值得,不僅美麗,還襯得她神態緊張的臉格外可愛。


  「放心,一定會迷倒在場的所有男人。」他接著說,「不過現在是冬天呀,穿這個會不會太冷?我比較關心你的健康,而不是你的胸部。」


  他說得那麼直白,小夏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禁向上拉了一下衣服。她不希罕『所有的男人』,只要迷倒其中的一個就行了。


  「我會穿大衣的,而且出了門就坐車。」小夏舉舉手中的請束,「這麼豪華的地方,暖氣會熱死你。真難為她,還特地送了請束來,弄得這麼正式。」


  「她在示威。」


  「我知道,我也在示威。」


  萬里攤開了手,表示無奈。女人的戰爭,又可笑又好玩,還帶點不可理喻。


  他決定幫小夏是因為他知道,小夏已經了解到阮瞻是愛她的,所以決定死賴到底了。在這份感情中,他始終是個過客,對此他雖然有些傷感,心裡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疼痛,但他想,一個看客還是要有點看客的態度。那就是--關鍵的時候要為雙方鼓掌加油。對他這種資深看客而言,最後還要參與一下。


  妒忌,是不健康的情緒,不過有時候卻有很了不起的作用。現在他就要幫小夏和阮瞻製造一點這種負面情緒,讓這力量把他們推到一起。


  今夜,他會失去他所愛的人。可是只要她覺得幸福,他也有安慰,何況他早已經決定成全這兩個朋友了。


  當他和小夏到達的時候,前來祝賀傅雪的人已經差不多都到了,大廳內熱鬧之極。他猜為傅雪辦聚會的朋友一定很有錢而且洋化,竟然包下一間超豪華酒店的一個會議廳為她舉辦了這個西式的生日聚會。


  看著小夏和前來迎接的傅雪客套的寒喧,但彼此卻暗含敵意,萬里急忙找尋阮瞻的蹤影。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好友的所在。阮瞻太好找了,他的氣質如此鶴立雞群,在那麼多人中只一眼就能找到他。何況他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阮瞻的目光,小夏在,他的眼睛還能看到別處嗎?!


  他決定不和阿瞻一起來這裡是對的,這樣小夏的出現才有驚艷的效果。小夏絕對有資本讓男人頭腦發熱,他相信他的好友也不例外。巨大的衝擊才能打破一切的壁壘,他的心理學可不是白學的,雖然阿瞻也一樣是心理學的高材生,可是他現在身在局中,早已亂了方寸。


  「要去和阿瞻打個招呼嗎?」小夏擺脫了傅雪,也看到了阿瞻的存在,問道。


  「不去。讓他心裡發急去吧!你要表現得親熱點,我敢打包票,他會氣得發瘋。」萬里攬住小夏的腰,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裡,「你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嗎?本場的男主角失控,而女主角丟臉。最好阿瞻能帶你去私奔,這樣就浪漫而完美了。」


  「我說過心理醫生有時很討厭嗎?」小夏打了萬里一下,又瞄了一眼阮瞻,發現他根本沒看她,這讓她有些沮喪,並不知道阮瞻除了眼睛,其他所有的感覺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說過了。」萬里溫柔地微笑著,「我們先吃點東西,不然你買了這麼貴的禮物就吃虧了。然後你要施展全部魅力,今天這裡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你都要迷倒了才算!」


  「我不要別的男人,我要他!」


  「他已經是你的了,就差蓋個章了。」萬里牽著小夏的手,穿過了人群,直奔向餐桌,感覺一道殺人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


  




  這一夜對傅雪來講幾乎算是完美的。說是『幾乎』,是因為她損失了大部分的領地,但卻收穫了最大的禮物。


  她明白這個岳小夏是存心讓她不痛快來的,而且她做到了這一點。岳小夏打扮得美美的出現,雖然很妒忌,但她不得不承認,這死女人今晚是如此出色,把超過半數的男人都吸引住了,而且還和他們每一個人跳了一支舞。


  她的舞跳得實在不怎麼樣,可是她談吐風趣,身上有股自然的天真,很快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好像這個生日聚會是她的。


  傅雪對此非常生氣,幸好阮瞻一直在她身邊,而且相當溫柔,誰邀請跳舞也不走,一直陪著她,讓她在失落之中有了欣喜,這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再靠近些,她差不多掛在了阮瞻的身上,感覺著他堅強有力的身體,聞著他身上特有的、好聞的酒甜味,不禁有些醺然,問道,「今晚到我家看看吧,我想換一下裝修風格,你幫我參謀一下?」她拋下誘餌。


  阮瞻點了點頭,似乎一口吞下了,放在她腰肢上的手還把她向懷裡拉了一下。


  傅雪高興極了,這個沒人得到過的夜歸人老闆,終於向她低下了高貴的頭。這是她最好的生日禮物!


  瞄了遠處一眼,見岳小夏和幾個男人談笑風生之餘,正偷偷看她這邊,連忙攀住阮瞻的肩膀,在那夢寐以求的嘴唇上深深一吻。她想吻阮瞻很久了,他的嘴唇厚薄適中,嘴角常常緊抿著,看來矜持又性感,此刻吻來,感覺不錯。只是他似乎沒什麼熱情,雖然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什麼溫度。


  一邊的小夏看到這一幕,氣得火冒三丈。互相演戲給對方看沒有關係,她本就是想讓阮瞻妒忌,相信他也是為了讓自己死心。不過演戲也要差不多一點,用不著這麼奉獻!


  看到傅雪親吻著本該屬於她的人,她差點直接衝過去搶人,可當她控制住自己的行動,發現眼淚都落下來了,心裡的痛一直逼得她連氣也透不過來。


  他怎麼能這樣!不接受她就罷了,為什麼要做出那個樣子來氣她!她就那麼讓他苦惱嗎?她就那麼讓他急於擺脫嗎?不惜應付其他的女人,就為了讓她別纏他?!


  太過分了!


  這齣戲她再也演不下去了,顧不得那幾個和她攀談的男人殷勤地詢問起她為什麼落淚,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小夏轉身跑出了大廳。因為跑得太急,猛得拉開大門時撞到了自己的額角,但她也顧不得了,拼命跑了出去。


  她的眼淚和撞傷灼痛了阮瞻的心,這一晚上看到的場景也讓他備受煎熬。他有些生萬里的氣,怪他不該讓打扮得如此性感迷人的小夏出現在其他男人面前,怪他把她帶來,卻不守著她,自己跑到一邊去進行社交活動。每當看到一個人的眼睛在小夏身上打轉,他要用盡力氣才能克制自己沒用法術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最好把腦子也挖乾淨,免得他們記得看到小夏的一幕。


  他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想要小夏死心,一方面又想跑過去,把她抱在懷裡,讓她只屬於他一個人。整個晚上他都被這兩種願望撕扯著,外表雖然保持著平靜,甚至對傅雪還有一些親暱,但內心早就開了鍋一樣。


  如果感情能理智的處理就不是真正的感情,而他則早就被刺激得站在了失控的邊緣,見到小夏流著淚離開,他再也無法保持虛偽的平靜,迅速追了出去。


  「阮瞻!」傅雪下意識地扯住阮瞻的衣角,但他走得那樣義無反顧,就連一片衣角也留不住。


  她愕然站在那兒,求助一樣地看了一下萬里。在她心裡,被岳小夏拋棄的男伴也應該憤怒,可是卻見萬里悠然地站在那兒,彷彿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似的,立即明白了,原來她是被利用的,那個她惦記了許久的男人和岳小夏是有情的,她今晚失去的不只是她的社交領地,還有她所期盼的東西,那是她永遠也得不到的!


  「多麼強大的忌妒力量,有時候停滯不前的愛情需要一點強烈的刺激。」萬里心中則這樣想著。


  




  小夏無意識地亂跑,氣憤、難堪和妒忌讓她頭腦混亂,根本分辨不出路徑,而這家酒店很大,她不知怎麼就一路跑到了地下停車場去。


  她知道阮瞻在追她,但在他追上來的一刻,電梯門擋在了前面。她也知道他還在追,所以到了停車場後,還是拼命跑,可是高跟鞋卻跟她作對,讓她直跌到地上。抬頭一看,竟然趴在阮瞻的車前。


  真是冤家路窄!


  她暗罵一句,想從車底爬過去,但卻被拎了起來,然後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中。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因為跑出來時忘記穿大衣了,身上僅有的那件禮服根本不能禦寒,雖然開始因氣憤沒有覺得冷,可一到這停車場,她差點被凍死。


  瞬間傳遞過來的他的溫暖讓小夏舒服地嘆了口氣,但隨即又讓她意識到了什麼,開始掙扎。他剛抱過、吻過那個女人了,現在她討厭他,不願意讓他碰!


  她掙扎得如此激烈,像垂死的小動物一樣,又是哭又是踢,阮瞻用盡力氣也沒讓她安靜下來。


  「小夏!」


  「放開我!」


  「我也愛你!」阮瞻衝口而出,隨著他的話音,小夏驀然停止了掙扎。這句話,她等了好久啊!可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阮瞻也被自己的話嚇到了,感覺懷中的小夏不動了,慢慢放開緊擁著她的手臂,看著她清秀的臉,一副吃驚不已的表情。


  「小夏--」那是失誤,剛才的話是失誤。他想解釋,可是他的話被她用唇堵住了,但她似乎並不是吻他,而是用力擦他的嘴唇。


  「我要把她的氣味去掉!」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嘟著嘴賭氣,之後又攀著阮瞻做『清潔』。


  她不是無知的小姑娘,不會不明白這動作對男人有多刺激,可是她冒失起來就什麼也顧不得。阮瞻雖然竭力在躲,最後的理智催促著他推開她,可是她好像強吻一樣死抓著他不放,到後來演變成兩個人緊擁著熱吻,難捨難分。


  不知怎麼上的車,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麼寒冷的日子裡卻渾身發燙,也不知道他不停地纏吻著她,是怎麼能把車安全地開回到停業一天的酒吧的,更不知道兩人是如何倒在床上的。小夏是完全的迷糊,阮瞻則覺得心中的火山一下子噴發出炙熱的岩漿!


  他感到血脈賁張,風暴在體內升起。先前苦苦的忍耐,讓他現在想不顧一切地投身到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去,理智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一點蹤影也找不到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特別他還是個男人,愛極了懷中女人的男人,他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死角,假如她肯放開,他還有一條活路,可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最原始和最真誠的感情主宰了他的一切。


  他低下頭吻她,她的唇有如甘泉般甜美,讓他體內悶燒的慾火在這一吻中突然爆發。他抱緊她,拼命讓她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


  這一刻,他突然很怕她會後悔,因為他已經被發自內心最黑暗冰冷深處的慾望所吞噬,屍骨無存,而她是他唯一的救贖。他愛她,他要她,不只身體,他的心也要她。即使前途是黑暗的渾沌,可他還是失控了,無法駕馭,只一頭扎進那最甜蜜也最可怕的夢境之中。


  原來自己是那麼感情脆弱的一個人,那麼容易就被攻佔心靈。是她太厲害還是他太軟弱,她為什麼那麼輕易就打破他心中的堅冰,一舉掌握了他的心,直到他已經深陷她的真摯與熱情中才深深地明白。


  他放開她的唇,凝望著她的眼睛。她溫柔的看著他,眼睛裡充滿的堅定的許諾,這讓他如釋重負,知道前方有兩個人一起攜手面對。於是他再度吻向她,她熱情的反應幾乎令他透不過氣來,周圍一切的聲響都變得好遙遠,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好美。」他呢喃。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這是他開啟的,可是他能拯救她和自己嗎?


  纏綿  綣。


  最後,他們在界於痛苦和狂喜的顫抖中得到解放。他們氣喘吁吁地緊緊擁抱著,汗水淋漓、精疲力竭卻又異常幸福。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3 PM
  第二十章  內心的秘密


      天才濛濛亮,小夏就驀然驚醒,因為她突然感到空虛,似乎阮瞻又離開了。


  張開眼睛一看,果然見身邊是空的,除了凌亂的床單,他的體溫和氣味也沒有殘留。小夏瞬間落淚,胡亂套了一件衣服就跑到樓下去看,但還沒走到樓梯最底層,就看到整個酒吧空蕩蕩的,連一個影子也沒有。


  他又走了嗎?又要放棄她了嗎?她只是暗示他的時候,他就躲得遠遠的,現在她和他有了如此親密的關係,是不是就永遠失去他了?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小夏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卡嚓--


  可是,心碎的聲音這樣大嗎?這太誇張了!


  小夏意識模糊地循聲望去,卻正好見到酒吧的大門大開,那個在她意識中已經永遠離開的男人出現在那裡,愕然地看著她。


  「小夏,在這兒站著幹什麼?快上樓去,你會著涼的!」阮瞻急忙把門關好,擋住門外的寒風,三步併作兩步的走到樓梯口,把她橫抱在臂彎裡。他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可是見她只穿著他的襯衣,光著腳和腿,這樣下去非凍壞了不可。


  「我以為你又消失了。」鑽進了溫暖的被子,小夏心中的恐懼和不安不減,雖然鬆開了阮瞻的脖子,但改為扯住他的衣服不放,扯得阮瞻只好坐在床邊。他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可擁著他卻讓她暖到心裡。


  看著她隱含的淚光,他的心裡漫上了說不清的柔情,「我不會消失了,只是,你一定會後悔。」


  「我不後悔。」


  阮瞻沒說話,只苦笑了一下。昨晚他不該的,可是他控制不住,心裡的火燒得他瘋了,到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只有想辦法解開那個註定的死局。不為別的,只為了她!


  「我去買了個東西。」他拿出了衣袋裡的小盒子,「現在我不能給你一個婚禮,可是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哦,他竟然求婚!


  小夏心裡一陣迷糊,繼而一陣狂喜,根本沒有去想,這麼早阮瞻能到哪裡去買戒指,根本沒想到,他是用道術硬闖入首飾店中,放下錢,自己拿了戒指就走的。


  她毫不掩飾心中的快樂,連忙放開一直抓著阮瞻衣服的雙手,把十根手指都舉到他面前,「我答應,我答應。快戴戒指吧!」


  她焦急又認真的神態把阮瞻逗笑了,心中鬱結的情緒舒緩了一下。和她在一起,他總是很開心、很滿足、還有一點平安的感覺,好像她就是他的家一樣。


  吻了吻她的手心,但卻並沒有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小夏,我要對你說一些我的事,然後你再來決定是不是接受我的求婚。」他強迫自己從纏綿矠e的情緒中走出來,面對現實的殘酷,「我很抱歉不能給你一個確定的未來,因為我有很不得已的苦衷,這就是我一直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並不是你不好,很早以前--我就愛你。」


  小夏看著他帶有一點痛楚感覺的臉,對他說的話在腦海中自動過濾和選擇性接收,『苦衷』一事完全無視,兩隻耳|只聽到他說很早前就愛她,快樂得忘卻了一切。他愛她!他愛她!很早以前就愛!在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心裡,只要心上人愛她,還有什麼困難是解決不了的?有情飲水飽嘛!


  笑咪咪地想著,小夏自己動手拿過戒指,放入阮瞻的手中,然後在阮瞻還沒明白她要幹什麼的時候,手把手的讓他為自己戴上了戒指。


  「我正式宣布,你現在是我的了!來,蓋個章!」她響亮的在阮瞻的唇上印下一個吻,然後就開始欣賞手中的戒指,連阮瞻的存在也一起無視了。


  阮瞻對她的孩子氣早有領教,知道如果不阻止她就沒辦法談話了。經過了昨夜,他再不可能放棄她,問題是他有沒有能力要她,所以他必須把所有的一切都對她坦白。


  「小夏,你認真聽我說。」他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眼睛對著他的眼睛。但就是這樣對著她,都讓他的心靈差一點失守,連忙收斂心神,正色道,「我在說正經事,在說我們的未來,你說過我們要一起面對,所以你要明白我顧慮的是什麼。」


  「什麼事這麼嚴重?」看阮瞻嚴肅的樣子,小夏問道,陶醉不已的心忽然有點緊張。


  阮瞻張了張口,但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他把內心世界封閉得太久,如今要伸臂把她抱在懷裡,才有力量說出來。


  「我--可能不久後,會做一件危及到生命的事。」他的話從小夏的髮間傳出,這句話本身和他痛楚的聲音讓小夏僵住了,可是阮瞻抱著她不放,不讓她看他的臉。


  「這件事是從我一出生就註定要做的,我沒辦法逃避,也不可能不去做。這是我的宿命,就算我可以反抗,我也不能允許自己那麼做。因為,那關係到我的父親。」


  他忽然又說不下去了,小夏環在他腰上的手輕輕撫著他的背安慰道,「是什麼事?告訴我吧,是什麼給你那麼大的壓力,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分擔,真的,我能分擔。」


  「我的命運三十三年前就已經註定了,我的出生就是為了死亡的那一天。」


  「廢話,人一出生當然就是走向死亡啊。」小夏拍了阮瞻一下,盡量顯得輕鬆點。


  「說得對,可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不像我,要我怎麼說呢?只能說,我不是為生而生,我是為死亡而生,假如不是為了逢三之難的那一天,不是為了那一天奇怪的天象,我是不可能被生出來的。」


  阮瞻想說得平靜些,可是做不到,而他如繞口令一樣的話,也讓小夏一時迷茫了。可是她不打斷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父親--阮天意,是修道的人。而且他的心念很誠,對道術和道學都很尊崇和癡迷,也就是說,他是不近女色的。以前,當他以養父的身分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可以理解他對我的扶養是一念之慈。可是當我知道他是我親生的父親時,我就一直很納悶,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娶妻生子?他不可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找女人,如果他有女人,就一定是因為動了真情。那麼我的母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他動情讓他愛到可以讓她生下孩子?我母親又去了哪裡?死了?還是受不了他的冷漠走掉了?從小到大,我沒發現他身邊有任何女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這是不符合邏輯的。因為動了真情的男人絕不可能忍耐得了相思之苦,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可是我仔細回憶我和他生活的十幾年,真的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說不定他把感情放在了心裡,並沒有表現出來呢?」


  「不。我很清楚,在感覺上,他絕對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可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會出生?還有,為什麼他明明是我親生的父親,卻一直冒充我的養父?為什麼他死得那樣離奇?這些事一直壓在我心上,直到這次我去金石鎮見他,才弄明白一切。」說到這裡,阮瞻放開小夏,「看看我,小夏,現在在你面前的人,其實從出生的那一刻,不是被當作人來看待的,而是一個工具,一個阻止災難的工具。你明白嗎?我不是因為父母相愛而生出來的,我甚至不是一時衝動的產物,我只是個工具!」


  「慢著,慢著!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小夏有些愕然,看著阮瞻自我否定和自我厭棄的神色又格外心疼。


  阮瞻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似要抒發出心中的鬱悶,「我的親生父親--阮天意,三十三年前做了一件事,這件事造成了嚴重的後果,非常嚴重,嚴重到他自己無法解決和承擔,而這種惡果出現後,會傷害到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很多人,其危害甚至是無法想像的。」


  「他老人家做了什麼?」


  「就這件事他不肯告訴我!」阮瞻搖搖頭,「可是我看得出來,正是他所做的這件事才造成了他身上惡氣纏繞不息,而這惡氣會慢慢侵蝕到人的身體和魂魄中。這樣一想,當年他離奇的死亡也可能解釋了,一定是他的肉身已經無法控制惡氣,如果不辟谷閉關,惡氣就會混亂了他的神志,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傷害別人,甚至禍害整個鎮子。他是修道的人,修為還很深,魂魄遠比肉身強悍有力,所以他假死十幾年躺在棺材中,藉那柄晶刀泄去惡氣。顯然,他做得不成功,於是他在一個神秘人的幫助下破棺而出。問題是那個神秘人是誰?還有,他說當時他並不知道我在司馬南的指點下去找他,而是因為即使在假死閉關狀態,他也一樣無法自控了。」


  「這麼厲害嗎?」小夏不太懂道術一說,但看阮瞻的神色就知道阮伯父做的那件事造成的惡果確實相當嚴重,還沒有發作出來就已經害得自己這副模樣了,如果壓制不住,那會非常可怕。


  「在他真正的死亡中,我們錯怪了那對妖童。我父親--從地下出來後想悄悄來看看我,結果發現我們正在為妖童的事煩惱,所以他也去西安看了一下。可是他在假死時都控制不住惡氣了,哪禁得住長途奔波和陽氣的蒸騰?在那裡,他惡氣發作,只好真的棄肉身而去,從一個人成為了魂魄之體。而他之所以到金石鎮的鐵頭山去,也是為了泄掉這困擾了半生的邪惡之氣。」


  「還是不行嗎?」


  阮瞻苦笑著搖頭,「根本沒有好轉,事實上每一天都在加劇。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可是那惡氣就像癌,他用過各種方法治療了,但還是不斷的在擴散。直到--我三十三歲生日那一天,那天過了午夜就是他修煉的一種功法的最後關頭。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對惡氣的控制會降到最低,而且那天是月全食,沒有月色精華的壓制,人間所有的邪惡、所有的陰暗都會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兩下相對,他在那一天會成為惡魔,再也不認得親朋好友,再也分不出善惡正邪。假如--之前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什麼方法?不會是和你有關吧?」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小夏臉色驟變,雙手緊緊抓住阮瞻的衣袖,由於用力過大,指節都發白了。


  阮瞻看著她的臉,心中有萬般的柔情、萬般的不捨,可是卻沒有一個選擇,「就是我,我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就是為阻止這件事而出生的。」


  「這很危險嗎?」小夏小聲地問,似乎聲音大一點,阮瞻的危險就會大一點,「你剛才說會危及生命--」


  「這就是我的逢三之難,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難會要了我的命,只是今天我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我要在那天阻止我父親成魔,完全消除纏繞著他不去的惡氣,完成我生就背負的使命。假如必須幫助的是別人,我根本不會理會,只要守著你就好。可那是我的父親,不管他生我是為了什麼,畢竟他給了我生命,還養育了我。至少,我要還他,哪怕用生命去還!」阮瞻輕撫著小夏的臉,眼神溫柔地似滴出水來,隱藏著深深的眷戀和不捨,「萬里和包大同都知道這個劫,只有你不知道,所以我才會躲避你。不是不愛你,是我愛不起。我並不是個擁有自己生命的男人,我,我只是個除魔衛道的工具而已。」


  小夏猛地撲到阮瞻的懷裡,「不要這樣說自己!」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他,「不管你的以前如何,你的現在和你的將來是屬於我的。只要我在乎你,你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你不明白嗎?你對我是比生命還要重要、比一切都珍貴!」


  「我知道!我知道!有你,我這一生就夠了。就算是我真的命喪於此也沒什麼遺憾。可是你怎麼辦?假如我真的度不過這個死劫,小夏,你要怎麼辦?」阮瞻心痛地說。


  「我是不會自殺殉情的,那樣我爸媽會傷心死,我不會做那麼不負責的事。」小夏放開手,眼睛對著阮瞻的眼睛說,「可是我也不許你死,因為你已經是我的了,我才蓋過章,你必須和我在一起。假如你敢死,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追你回來,也要你活著回來不可!」


  小夏發狠似的說著,而且她也真是那麼想的。既然他們相愛,他們就要彼此捍衛!而在這種心情裡,還夾雜著對阮瞻的心疼。原來,他一個人背負了那麼多;原來,他一直想要給她幸福,才會拒絕她;原來,所有的苦,他都想一個人承擔!所以,今後她要更愛他,讓他做這世界上最輕鬆快樂的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4 PM
 第二十一章 同居生活


  阮瞻抱著小夏,聽她說出那麼激烈但又那麼真摯的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胸中漲滿著,希望這一刻永遠停止才好。只是,現實的問題擺在那兒,不解決是不行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父親對戰。


    父親當初把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被他打敗嗎?


  「為了你,我會努力活著。」他承諾。


  「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我是說,才能幫到伯父呢?」小夏小心地斟酌著詞句,「一定要你才能完成嗎?」


  「我想,他一定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才出此下策的。他雖然對我冷淡,但是應該還不至於喜歡陷害親子。或許我不該怪他,因為從他的角度來看,我並不能算個兒子,只是他為了幫助自己而製造出來的東西。」


  「阮瞻!」


  「放心,我不是自怨自艾,我只是照實了說。因為我父親也是有天生良能的,這就好像一種奇異的特異功能,能夠在父子間遺傳。我父親身上的惡氣似乎要同種同源的能力才能化解,他沒有一個親人,因而只能製造出來一個。我的母親,不過是個雇來的女人,為了錢而借腹生子的。」阮瞻說得平淡,可他的遭遇讓小夏有些憤憤不平,一瞬間很想讓阮瞻不去管這件事。


  哪有這樣的!自己闖了禍,就生出個兒子來幫忙解決嗎?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父親這個稱號!那是他的骨肉啊,怎麼捨得讓他作出如此大的犧牲?!


  「因為不是把我當作正常的孩子來看待,所以才會對我沒有感情吧。」


  「那個--也不一定。」小夏想起阮瞻的父親看他的眼神,心裡相當不確定。剛才在氣憤之下有些恨阮瞻的父親,才一轉眼又覺得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她想起老人看向阮瞻的目光,那麼愛憐橫溢,從哪一方面看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因為這一切對阮瞻太突然,也太殘酷了,所以一向冷靜如他,深入這局中之時也看不清楚!


  「到了那一天,我是說你的逢三之難,你要怎麼做?」她小心地問。


  「我不知道。」阮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我只知道要用盡一切辦法阻止他。那時的他一定強大到無可匹敵,我必須要以命相搏才能有機會!或者,就算我拼上這條命也不一定能制止他!」


  「可是我不明白,無論他老人家是怎麼惹禍上身的,這麼多年來,他似乎是一直想泄掉惡氣的。而且他為什麼不從小就訓練你,讓你變得很強,然後早一點去幫他,非要等到惡氣漲到最強的時候才去呢?那樣機會不是更大嗎?」


  「他是一直在努力泄去惡氣。但很顯然,相當不成功。」阮瞻皺緊眉頭,也有些疑惑,「這次我去見他,發現他身上的惡氣散掉了一些較弱的,但又聚集了更多的強惡,這一點特別讓我弄不明白。他也許在用什麼方法,但這方法無疑是飲鳩止渴,只能讓情況更加嚴重。至於他為什麼不從小就訓練我,而是放任我,只是教我一些理論的知識,是因為我要練的這些功法是要在成年後才能進行,他大概覺得自己熬不到那一天,所以提早逼我背熟那些東西。還有,這種天生良能配合他教授的功法,會在我成年後自然進行,我是拒絕不了的,只能封印上它,既不外露,也不使用而已。一但我徹底解除了封印,我的力量是自然天成的。當然,那些法術和招式是要學的。」


  「是我害的你是不是?」小夏突然說,「是我招來那麼多禍事,讓你不得不解除了自身的封印。假如你沒有解除封印--」


  「小夏,別傻了。」阮瞻打斷小夏的話,「如果沒有你,我到現在才試圖解除封印,我的能力不是會更差嗎?當我和他對決的一刻,我死得會更慘。他說除非有奇蹟,我絕度不過這個死劫,說不定--你就是我的奇蹟。」


  「你說對決?」小夏完全沒聽到對決一說,一顆心都在擔心阮瞻的安危,因而對『對決』兩字特別敏感。


  「我要打敗他才行,不然不能制服處於成魔邊緣的他。他選擇那一天讓我動手,不僅因為那時的天時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也是我最強大的時候。」


  「這樣此消彼長的話,你有幾成把握?」


  阮瞻有一陣子沒有說話,似乎猶豫著是否說出實情,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坦誠的對待小夏。現在欺騙她是容易的,但如果悲劇發生,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是會受不了的!


  「我沒有一絲把握。」他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司馬南有多大年紀你也可以猜得出,想必我父親的年紀也不絕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也就是說他的功力可能不下百年。他還有天生異能,功力青出於藍,你想我能夠直接面對他嗎?可是放心,為了你,我會想出最好的辦法,但是戰勝他的把握,我沒有。」


  小夏垂下了眼睛,掩住了內心的驚惶。她見過阮父在對付妖童時的功力,雖然她不懂這些,但看他老人家舉重若輕的感覺,就知道是絕頂高手。可是他能對兩個素不相識的妖怪抱有仁慈的心,為什麼要那麼對待自己的兒子呢?難道他真的當阮瞻為工具?那麼他目光中的愛意又是怎麼回事?當年他做了什麼,鬧到今天還不死不終的局面?他就算得那麼精確嗎?在那一天的那一時刻,他最弱,而他的兒子最強!假如算錯了一分鐘會怎麼樣?!


  一瞬間,她很想開口請求阮瞻不要去,留在她身邊。可她心裡明白,那老人如此處心積慮的做了這一番安排,明顯是絕不想讓自己成魔,而且說不定成魔後還會對他周圍的人都造成生命威脅,所以必須阻止不可。從另一方面講,阮瞻雖然和父親關係不好,但他也不會放任這一切不管的。


  假如她要求他放手,他的心會難以取捨。她既然愛他,又怎麼忍心讓他為難?!那麼就做一個貼心的女人吧,他想做什麼,她支持就是了,即使那是萬劫不復的地獄,她陪他一起就是了。


  「對決時,他也許不會對你那麼狠。畢竟,你是他的親骨肉。」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


  阮瞻無奈地微笑,「很美好的願望。可是那時他會神智不清的,不會認得我是誰。有精神病的人認不出自己的家人,是因為腦子生了病,而我父親--更嚴重些,他的魂魄生了病,很重的病。」


  「這樣說不是沒有希望了嗎?」


  「是啊,我沒想過最後會和父親對戰,而且從實力上看我必死。但是小夏,我會盡一切力量在必死之局中求生,因為我有了你,所以我不會放棄生命,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


  「好,隨你吧,我相信你。可是,那天可以找人幫忙嗎?」


  「不,我不想把萬里和包大同牽扯進去,他們會有生命危險的。」


  「聽你的。」


  「沒別的說了嗎?」


  「有,我現在想起來的,你的求婚不正式,今晚重新來一遍,所有的程序都不能少--玫瑰花、香檳酒、浪漫的鋼琴曲、單膝跪地。還有還有,我們沒有正式約會過,我們要一起逛街、看電影、去公園,在氣氛好的高級餐廳吃飯。」


  「好,滿足你。」


  「還要躲在黑巷子裡偷偷接吻。」


  「這個--可以現在就開始。」








  就這樣,小夏開始了和阮瞻的同居生活。


  以前,她只是要死要活地愛他罷了,現在才明白和他生活在一起有多麼幸福。而且,因為那個死亡的陰影始終壓在他們心裡,他們就格外相愛。正如有首歌的歌詞裡所講--把每天都當作末日來相愛,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


  本來阮瞻打算帶小夏一起去旅行,在這有可能是生命中最後的時光中,好好享受一下兩人世界的甜蜜和溫情,可是最後還是決定維持現在的生活狀態。因為他不能放棄希望,為了逢三之難的一天,他應該勤奮修行才是,雖然他先天的靈力是自然在體內循環和變強的,但法術和道術每增強一分,他的活命機會也會加大。


  而小夏,則不停地給自己心裡暗示,也不停地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阮瞻不會死,不可能她的運氣差到這個地步,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愛情,轉瞬間就要失去。老天一向待她不薄,在最關鍵的問題上也不會虧待她,何況阮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她絕不許任何人、任何事把他奪去!


  因為他們這樣想著,所以在距那可怕的一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裡,兩人就這樣平靜而甜蜜的生活在一起。每天,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入睡和醒來、進行小夏花樣繁多的約會、和朋友相聚,阮瞻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這樣充實快樂的日子。


  在每天剩餘不多的時間裡,阮瞻則全部用來認真修煉,小夏則因為一直沒有回事務所,所以整間酒吧都被她『接管』了過來,儼然一副老闆娘的姿態。可是她雖然努力,生意卻還是差了很多,畢竟來這裡的女客比較多,人家愛看的帥哥老闆不見了,自然不願意來看公認的情敵擺著勝利的面孔在身邊轉來轉去。酒吧有的是,帥哥在其他地方也有,就算質量不可同日而語,但聊勝於無。


  至於男客,儘管小夏清秀可愛、言談風趣,但她既不夠風情又不夠開放,何況阮瞻對多看小夏一眼的男人,一律先用冰冷得駭人的目光殺死一遍,如果那人不識趣,看樣子有可能真正被殺死,所以哪裡有人敢來搭訕。


  就這樣,整間酒吧蕭條了許多,如果不是包大同、萬里、劉鐵和倪陽幾個人也各自有自己的鐵桿『粉絲』,加上這幾個人夠人氣,每天來為小夏撐場面,說不定就算逢三之難成功度過,阮氏夫妻也要餓死,因為酒吧是會關門大吉的。


  日子就這麼慢慢的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安漸漸夾雜在了難得的幸福和快樂之中。沒有人說出來這山雨欲來的感覺,可是每個人心裡都被一片烏雲所籠罩。萬里和包大同雖然不知道真正的秘密,但就要來臨的『逢三之難』也讓他們有了末日之感。


  「你看看阿瞻,好不容易下樓來一次,他的眼睛就一直圍著小夏轉,都不理朋友,我看他是瘋了。」包大同用手肘碰碰坐在吧台邊上看文件的萬里,半挖苦半艷羨地說。


  此時,已經快午夜了,門外是大雪,門內一個客人也沒有。


  「他早就瘋了,你看不出來而已。」萬里頭也不抬。


  他在整理一些病人的醫療歷史紀錄、要完成醫學雜誌的約稿、還要在把病人移交給其他醫生前做好準備,好方便人家接手。這些事他必須提前做好,因為『逢三之難』的那天,他要去幫助他的朋友,恐怕會離開一陣。所以他現在非常忙,在診所沒完成的工作,晚上還要帶回來做。


  現在離那個未知的危險越來越近了,他也搬到酒吧來和包大同擠住在倉庫,讓包大同一直嚷嚷他們待的地方好像是民工宿舍。而他看著小夏和阮瞻愛得如此乾脆和純粹,心裡五味雜陳,酸甜苦辣一起上陣,好像自己的寶貝生生被別人搶走似的。


  但他願意做愛情的聖徒,盡一切力量幫助阮瞻度過死劫,不求回報,只要心上人開心就好。何況,拿走他寶貝的人是他的生死之交,而且他也搶過人家的寶貝啊!


  「就這麼忙嗎?說話都不帶看人的。」


  「沒辦法,我是正常人,有正常的工作,不像某些神棍,靠著迷惑封建財主就能發家。這個神棍具體是誰,我就不點名了。」


  「多謝誇獎。」包大同沒臉沒皮地說,「看來我以後也要好好戀愛一次,雖然看阿瞻的模樣看得我渾身發冷,不過似乎感覺不錯啊。」


  「一看你就是山裡出來的泥腿子,連這個也不知道。戀愛中的人可不都那樣嗎?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才好。」


  「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知趣一些,閃遠一點?」


  「那你什麼時候滾回你家去?」阮瞻突然插進話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包大同和萬里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到。他知道他們是故意的,只是他想藉此機會勸他們離開。未來的事是危險的,沒必要連累朋友,只要他萬一出事,他們幫他照顧小夏就好。


  「不會離開的,你是我表哥,這裡每一個人都知道。萬里?」


  「沒錯。」


  阮瞻不說話,心想看來要找個辦法才行,看這兩個人的意思,是不會輕易離開的。可還沒等他想出什麼,忽然心裡一凜,抬頭,發現門邊有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5 PM
第二十二章 意外來客


      今年是倒春寒,眼看快三月了,倒下起了一場冬天都沒下過的大雪。


  那個人似乎在雪地裡走了很長時間,被一團雪花纏裹著,夾帶著一股冷風走進了酒吧的大門,寒意和陌生人的侵入感讓酒吧內的所有人都望向了門邊。


  他穿著厚厚的棉衣,看來又怕冷又老土,棉衣的風帽包住了他的頭,再加上他圍了一條很大的羊毛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根本看不清面目,只有一雙晶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怎麼,阮瞻突然感到面前的這個人很熟悉,好像就是他在父親給予他的幻覺中見到的那個人,那個在胸口的肌膚上刻著鮮血淋漓的符咒、並給了父親那柄晶刀的人,那個父親有意不讓他知道的人!


  「小夏,到這邊來。」阮瞻反應最快,向前走了幾步,把愕然望向門邊的小夏護在身後。


  「你是誰?」


  阮瞻問得不客氣,還帶著點敵意,可那個人還沒回答,包大同訝異的聲音卻從身後響起,「老爹!」


  難道是包大叔?


  阮瞻愣了,萬里『啪』的一下合上了文件,而包大同則帶著三分欣喜和七分不情願地走上前去,「您怎麼來了?不是要雲遊嗎?」


  「果然是我兒子,穿成這樣你也認得出。」包大叔答非所問。


  「您就是包成粽子我也認得出。」包大同幫著他父親摘掉圍巾,脫掉棉外套,甚至用自己腳上的運動鞋換掉了父親腳上濕透了的鞋,阮瞻和萬里才認出面前的老人正是包大叔。


  「您還沒回答我,您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這女娃子是阿瞻的老婆嗎?當寶貝似的護著,也不讓我老人家看看。」包大叔慢慢走到酒吧的中心,第二次無視兒子的問話,上下打量了一下微笑著向他打招呼的小夏,「嗯。眉分八采,目色黑白分明,一定是個溫和善良,大方有理的孩子。阿瞻,有眼光。」


  「老爹,你到底來幹什麼?」赤腳的包大同不死心地跟在包大叔後面,繼續問。


  「我雲遊嘛,不能遊到這裡嗎?」包大叔頭也不回,忙著接受萬里的問好,又從懷裡拿出一串以麻繩串起的、不知是什麼骨頭製成的古怪鍊子遞給小夏。「大叔是鄉巴佬,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小玩意,是我自己做的,你戴著玩吧。」


  小夏恭恭敬敬的接過,鄭重地戴在脖子上,覺得這鍊子上每一個骨珠都是一個奇怪的文字,左看右看的愛不釋手。包大叔見她喜歡,也很開心。


  「阿瞻,不問個好嗎?」


  「您,是他嗎?」阮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但他相信包大叔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這種事應該是我家大同做的,怎麼會是你?」包大叔說得比阮瞻更讓人摸不到頭腦。


  包大同急了,「我說,你們不要打啞謎好不好?現在這裡有許多人一頭霧水,至少你們要顧忌一下影響。」


  「我是說--」包大叔眼睛看著阮瞻,嘴裡卻向兒子解釋著:「這麼魯莽急躁地做事、向別人提出問題是你的方式,阿瞻歷來都是個穩重沉靜的孩子,遇事總是謀定而後動,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智將,不該如此直入主題。」


  「您是嗎?」阮瞻再問。


  「假如我是壞人呢?你這樣問不是泄了你的底嗎?」


  「哎呀,要瘋了!」包大同大叫一聲,跌坐在椅子上,「你們說得到底是什麼啊?什麼是不是?究竟出了什麼事?」


  「包大叔怎麼會是壞人呢?」萬里插了一句話。


  「你們這些孩子都退步了。」包大叔嘆了口氣,「以前你是個多麼聰明機靈的孩子,現在又做著研究人心的工作,怎麼越長越回去了?」他指指萬里,「這世界上每一個都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壞人,善與惡不是劃分得很清楚的,有時候你親眼看到的東西和實際上的事實完全不同。」


  「可是人也有信念,信念比什麼都真實,可以讓人分辨出真偽。」萬里說,「我知道包大叔是好人,而且我堅信這一點。」


  「說得好。」包大叔對萬里微笑點頭,然後指了指阮瞻,「這孩子就沒有信念,不過不怪他,因為從來沒有人給過他什麼讓他有支撐信念的東西。」


  「還有完沒完啊,竟然打起謁語來了。」包大同再次哀叫,「我可說好,你們不說能讓我聽明白的人類語言,如果我以後惹出什麼禍,可不能怪我!」


  「上樓去說吧,包大叔看來又冷又餓呢!」小夏也不明白那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但又一直插不上話,此刻連忙見縫插針,「包大同,快領包大叔上樓去洗個熱水澡,我馬上準備一點熱呼呼的湯。」她推推包大同,然後又對兩個一直看戲的夥計們說:「你們倆幫我入廚,然後就關了店。雪太大了,不會有客人,你們就睡這裡,明天雪融了再回學校。」


  她不知不覺地帶上了一點女主人的派頭,成功的讓酒吧裡老老少少一共六個男人全部散開,各自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她聽到包大叔在背後讚揚她『有條有理,宜室宜家。』高興極了,精心為老爺子準備了熱食端到樓上去。







  「想問問題,先交換情報。」包大叔洗過熱水澡,吃了東西後容光煥發,比才一進門時精神多了。


  他才一踏進『夜歸人』的大門時,因為那一雙眼睛的神采,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睿智的長者。可是當他脫掉了外衣,整個人出現在別人面前時,他眼神的光芒就會被他的刻意偽裝所掩蓋,一般人只會注意到他的外表,以為站在面前的不過是一個憨厚樸實的老農。只有真正瞭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那一派仙風道骨有多麼瀟灑,這點包大同還遠遠不及。


  不過他的個性卻很討人喜歡,嚴肅中帶著風趣詼諧,包大同在這一點上有些乃父之風,就連爺倆討論問題的方式都相同,大事還沒有告訴別人,先要求交換情報。


  阮瞻看了小夏一眼,得到她無言的支持後,決定說出那些曾經告訴過小夏的那些事。他本來不想把朋友牽扯進這件事,可是包大叔的突然出現太奇怪了,他現在不得不說。小夏和他相比,在實力上不知柔弱了多少倍,簡直是天與地的差距。可是在這不長的相處時間裡,他已經習慣在心理上得到她的鼓勵。


      他一件一件的慢慢講述這些事情,心裡已經完全平靜,可是這些話到了萬里和包大同的耳朵裡卻格外震驚,聽完後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包大叔,假如您說的交換情報是指這些,我已經全說了。現在輪到您回答我,您是那個人嗎?」


  「你又急躁了,不過也難怪你,畢竟父子天性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包大叔點點頭,「沒錯,你父親幻覺中看不到臉的人是我,那把晶刀也是我送還給他的。他在暗示你,他發作時的危險和那把晶刀的重要。可是因為不想讓你來找我,所以才不讓我露面的。在這一點上,你們父子簡直一模一樣,什麼事都想自己扛,不想連累朋友。」


  阮瞻恍然大悟,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


  他知道早晚要和父親對決,因此很在意父親留給他的任何線索,那個神秘的人一直讓他擔心,生怕是不可預測的第三股力量。現在既然知道那人是包大叔,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幫我父親出棺的人想必也是您。」他再問,一樣也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其實事情明擺著的,他曾經估計那個人是法力高深的人,而在他所知的人中,還有誰能和父親的力量比肩呢?


  「可是,阮伯父究竟做了什麼壞事,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還要搭上阿瞻的命呢?」包大同轉頭看了看阮瞻:「說了你別不高興,我覺得伯父真自私。自己做了惡事,卻讓兒子來承擔,可怕的是他竟然想出用自己的血肉製造出活的工具來幫他解脫。這--太變態了。」


  阮瞻沒有說話,雖然他不喜歡包大同這樣說父親,可這是事實,讓他無從反駁。是啊,他還算個父親嗎?為什麼自己如此愛他,可他卻不愛自己呢?真的冷酷到如此地步嗎?


  啪--


  一聲脆響,讓靜默中的四個年輕人都嚇了一跳,接著是包大同的抱怨聲,「老爹,你幹麻打我!」他撫著自己的後頸,疼得直吸氣,委屈地說:「你還這麼用力,我會腦震盪的!」然後他又求助一樣的看著其他三個人,「你們看,我過的就是這種日子,這個老頭平時就是這麼對待我,放羊一樣地養我,還隨時偷襲我!」


  那三個愕然地望著這一切,沒一個知道要說什麼好。


  「我打你是因為你亂說話,你這麼確定你阮伯父是惡人嗎?」包大叔看來真的很生氣,剛才和藹可親的模樣瞬間不見,變成了一個嚴厲長者的模樣,「你們三個也這樣想嗎?」


  還是沒人說話,但是疑惑卻在心裡擴大。包大叔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難道阮父也是有苦衷的,就像阮瞻一樣,因為不得已的理由才成了今天這副模樣,才逼得自己和兒子到了這步田地?!


  「你們這樣想,原也不能怪你們,可是要我聽到,卻不能任你們蒙在鼓裡,糊塗下去。」包大叔站起身來,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門口,揮手結了一道防護結界,讓四個小輩排成一排坐到床上,「現在我給你們說說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天意本來要我發誓不說出來的,因為他怕阿瞻知道這件事後對他下不了手,所以我忍了三十多年。今天他逼自己進入了絕境,我就不能不說了。我不知道他去了鐵頭山,阿瞻你知道散惡氣時要忍受多麼大的痛苦嗎?這麼多事,這麼多惡,不該他一個人承擔。況且,我一直對安全解決這件事還抱有希望,一直在找好的方法,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可是我們不能放棄努力。天意說過,只有出現奇蹟才能保住阿瞻的命,而我要你們明白,奇蹟不會降臨,要麼創造奇蹟,要麼沒有奇蹟!」


  阮瞻沉默著,可是身體卻微微地顫抖起來。聽包大叔的意思,父親是有天大的苦衷的,他明白心裡有苦說不出有多麼難受,他願意相信父親不是故意要這麼對待自己,這證明他的存在至少不是毫無意義。


  小夏握緊了他的手,對包大叔說:「無論如何,他讓阿瞻這樣出生就是不對。沒有誰可以把別人當作工具,就是父親也不能這樣。」


  「小夏--」萬里攔了一句。


  「我就是這樣想的,還不許人家說。」小夏噘著嘴咕噥了一句。事關她的心上人,誰傷害阮瞻她就會怪誰,何況這話她憋在心裡許久,對著包大叔不吐不快。


  「小夏說得對。」包大叔倒沒有數落她,「天意對得起世界上所有的人,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阿瞻。可是阿瞻是他的兒子,兒子幫老子解決問題也沒什麼不對,所謂父債子償。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講究人格獨立,但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也不是完全錯誤的。你們聽過這句話嗎?大愛者無愛,一個人想要救濟天下,心中有大愛,自然會對身邊的人比較殘忍,事實就是如此。阿瞻,我希望你能諒解,而且天意在這一點上做得並不好,他不能無愛,他是極愛你的,只是,他沒有其他的辦法。阿瞻,你願意原諒他,幫助他嗎?」


  阮瞻鄭重點頭,「我如果不想幫他,就不會那麼為難了,因為我要在他和小夏之間做選擇。原諒他?我並不知道能否做到。」


  包大叔聽著他誠實的表達,一時沒有說話,半天才點點頭道:「你真是個好孩子,其他人如果從小就被這樣對待,即使不成為大惡的人,也會受不了的,難為你還能這麼清醒。」


  「可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萬里問。


    包大叔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挫敗感,「這些年,我走過太多的地方,想找一處可以控制他身上惡氣的靈氣寶地,走訪了很多隱密的道門傳人,想研究出克制的方法,可是--唉,我什麼忙也沒幫上,竟然還不如他自己,他至少找到了鐵頭山。」


  「為了幫阮伯父,您才經常不在家,把我一個人丟下嗎?」包大同問,「那我原諒您,因為您是為了幫助唯一的好友,如果是我,我也會那麼做。」


  包大叔聽兒子那麼說,頗感欣慰。他何嘗不明白自己對兒子的虧欠。何嘗心理不痛呢?這種心情,沒有當過父親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5 PM
第二十三章 故事


    「阿瞻,你仔細看過你爹身上的惡氣嗎?」包大叔問。


  阮瞻想了一下,「他去鐵頭山是為了藉那個天然不聚靈的地方泄去惡氣,可是應該沒有什麼效果,我感覺他身上的惡氣比上次我們遇到時還要厲害。那時候,他還可以壓制著惡氣不在身外顯現出來,所以我根本沒看出來,是血木劍感應到的。而這次--」他想起父親身邊的惡雲,心裡一痛。


  「除此之外,你沒發現別的嗎?」包大叔又問。


  阮瞻搖搖頭,一時有些疑惑,不明白包大叔是什麼意思?難道父親身上還有其他秘密?


  「可惜了你的天生良能,卻不肯認真看看父親。你就沒發現他身上的惡氣不是一種,而且是被他拉著才不至於過快消散的嗎?」他說得如此沉痛,聽得幾個小輩都吃了一驚。


  「不是--去散惡氣嗎?為什麼還要拉著不放?」小夏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包大叔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阮瞻。阮瞻低著頭,努力回憶那天和父親見面的情景,那是他一直不願意,也是不敢細細回味的,今天在包大叔的提醒下認真想了一下,忽然心頭狂跳,說不出具體什麼事,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看了包大叔一眼,包大叔點了點頭,「沒錯,你爹身上的惡氣不止一種,現在我來告訴你這是為什麼。你們一定以為他身有大惡之人才會有的氣息,就一定是做了什麼大惡之事,為什麼沒人想過,他是因為做了大善的事才會如此的呢?」


  「善事?」包大同急道:「難道伯父行善時被什麼邪物給傷了?還是鬥法的時候走火入魔?」


  「我先給你們說個傳說故事吧!」包大叔突然說。


  包大同和小夏都是急躁的性子,哪耐煩在這個時候聽什麼故事,可是包大叔根本不給他們反對的機會,已經慢慢說了起來。


  「在佛教裡有一位苦難佛,不知你們聽過沒有。他的法相非常不好看,一直愁眉苦臉的,很少有人願意供奉他,可是他為了救世人,把全天下的苦難都背在了自己身上。就算你們沒有聽過這位佛祖,那麼地藏王菩薩總聽過吧?小夏脖子上的這塊玉質護身符就是他的法相。他曾經說過,只要地獄裡還有一個怨魂,他就永不出地獄,永不成佛。這些都是非常偉大的精神情操,非常慈悲的心,這也就是大愛,愛的是世人。可是還有一個傳說,我卻認為那個人更加偉大。」他瞄了四個小輩一眼,繼續說,「傳說中,天底下所有的惡都會被正氣所收,關在一個像巨大容器一樣的地方,等著天地二氣把惡氣導正或者煉化。可是因為『惡』的破壞力太大,那容器每隔幾百年就會損壞一次,在這個時候,就需要很多修行的人聯手把惡氣困住一陣子,等容器自然修復後,再把它們放入其中。


  在這種世人所不知的輪迴中,鬥爭是非常激烈的,並不像我所說的那樣容易,總是伴隨著修行之人的重大傷亡,有時還會因為惡的力量太大,而修行之人的力量太弱而導致困惡失敗。這時,這看不見的惡氣會流竄到人間,侵入人的靈魂,讓人變得殘忍而凶狠,誘使人們為惡,或者引起戰爭,直鬧到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也不知道是什麼年月,這容器又要壞了,可是在當時,因為上一次困惡行動的失敗,不僅讓惡氣侵入了人間,還犧牲了大半有修為的人,這麼多年後也沒有恢復,所以此次行動看來還是不能成功。而如果接連兩次失敗,肯定會讓人間承受不住惡氣的連番襲擊,善良和美好這些脆弱的東西將被消滅殆盡!


  為了解決這件事,所有佛道兩家有修為的人、甚至一些有一念之仁的靈體和妖怪都聚在一起,想找出解決之道。可是大家做了所有的努力,卻仍然沒有效果,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的修為和生命,甚至願意灰飛煙滅來拯救人間也無濟於事。眼看著,困惡的容器就要破了,他們中的一個人終於想出了一個分而食之的辦法。他打昏了守護容器的好友,把容器打開了一條細縫,讓那些惡氣慢慢散出。他就等在一邊,惡氣一泄出,他就引到自身上,以自身為容器,承受了一部分惡氣。這樣,惡的力量就被分為兩部分,每一部分的力量都被大大削弱,其他道友只要分別對付,就一定會成功度過這個災厄。


  他知道儘管他的修為是最深的,在承受了這些惡氣後,他的心性還是受到了惡氣的侵蝕,所以他會瞬間失去自我,好好的一派宗師就此成為了一個惡魔。而這之後,他必須保證其他人把他以最殘酷的手段殺死,並毀掉魂魄,他才能和那惡氣同歸於盡。死,對於修行的人來說並不可怕,魂飛魄散,對一心除魔衛道的人來說,也有些人可以做到,可是他要承受的卻是更大的犧牲。


  其他的犧牲,總會有人知道,有人感激,有人銘記,而他這種犧牲沒有人會了解到,他只能得到憎恨、嘲笑和輕蔑。他不是作為一個英雄死去,而是作為一個被世人唾罵的惡魔離開。地藏王菩薩偉大,是因為他願意為怨魂惡鬼帶去光明;苦難佛偉大,是因為他願意為人類承受任何悲傷和痛苦,雖然他們這樣為世人犧牲不求任何回報,可是他們得到了世人的尊崇和敬仰,得到了世人真心的膜拜和感激。可他呢?他死了,連魂魄也不剩一絲,但沒人知道他所做的犧牲,他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世人,卻會被後人當作一個因為心生惡念而被惡反噬的壞蛋而記住,或者根本淡忘!


  而且他把惡氣引入自身的一刻,惡氣就與他的魂魄溶為了一體。如果他成魔後,其他道友能夠打得他灰飛煙滅,對他而言就是幸運的,但如果因為道友們實力不足而不能完全消滅他,那麼他的魂魄就會墮入無間地獄,承受著永無休止的痛苦。而這些,還是沒有人會知道,甚至連他自己,也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從此不認識親人,不認識朋友,徹底成為一個沒有心性的、在地獄受罪的惡魔。


  在做這件事之前,他仔細考慮過每一個細節,也明白這麼做的後果,但他懷有一顆無與倫比的慈悲之心,所以心甘情願的作出犧牲,不求回報、不求感激也不求了解,寧願為毀謗誤解他的世人喪自我、背上罵名、一人成魔而拯救萬人!」


  說到這裡,包大叔的喉嚨哽住了,四個小輩也唏噓不已,小夏的眼淚也落了下來,「後來怎樣?他就那麼被冤枉嗎?」


  「他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只是無意間被他的摯交好友發現了這件事,他在和好友飲酒暢談後趁好友不備,消除了他的記憶,然後他又義無反顧地依計畫而行。當晚,他在成魔前一刻,用盡心力喚醒了其他道友,包括他的好友在內,並表演了一場人心向惡的好戲,然後如他所願的被道友們所殺。眾人都罵他是個偽君子,平時錯看了他的為人,而對於他引惡上身,而使其他人困惡成功被認為是天意使然,沒有人知道他為此作的一切。只是,這一代有修為的高手太少了,就算是他使用了分而食之的計策,那些人還是沒能把他身上的惡氣徹底消滅,以至他後來一直在無間地獄受苦。」


  「那現在呢?他還在受苦嗎?就那麼一個人受委屈嗎?」小夏又問。


  「傻孩子,這個故事能流傳下來,一定是他的好友後來恢復了記憶,不然我們又怎麼知道呢?雖然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至少我們知道了他的故事。至於他是不是還在無間地獄受苦,我就不知道了。」


  「這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阮瞻雖然也像其他人一樣沉浸在故事中,體味著傳說中的那個人的偉大人格,但畢竟相對清醒一些,一下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包大叔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為什麼說父親有苦衷,為什麼說他們都誤會了父親?難道父親也做了相同的事嗎?


  包大叔沉吟了一下,「阿瞻哪,你老爹沒告訴過你吧,我與他的關係和你與萬里的關係是一樣的,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我想他不說,是怕你來找我打聽他的事,因為我真的知道很多。你知道他最喜歡什麼嗎?最喜歡雪。並不是因為下雪的時候,天地萬物都銀裝素裹的分外美麗,而是因為雪可以淨化一切。醜陋的變得美麗、污濁的變得清新,最後雪化為黑污的泥水,帶走這世上的骯髒。他從小就擁有雪一樣的品格,長大後也是那麼做的。他雖然修道,卻有佛家的慈悲。我想,你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聽到這番話,阮瞻的震驚是無法形容的,其他三個人也是一樣。可是,雖然父親是為了為行善而成惡,雖然他有大的慈悲,可是事情的起源是什麼?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會是那個什麼容器漏了吧?」阮瞻問。


  包大叔苦笑,「那只是個傳說,但你爹也確實是為了抑惡揚善才到了這一步的。你知道,他的師父司馬南是一個道術痴,如果不是因為癡迷於道術,他會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可見太執著於一件事,往往人的心性就變了,這與道法自然的觀念完全相違。不過說這個就扯遠了,我是想說,因為他癡迷於道術,四處搜羅失傳的、或者被歸為禁忌一類的道術書籍,所以他的藏書很豐富。其中就有一本是關於吸收和化解他人或者靈體身上的氣息,並轉化為自己的靈力的。


  不過可能知道是有害的,司馬南一直沒有修煉這種法術,但他太沉迷於道術了,人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甚至在他身上已經顯現出極惡的一面。天意和阿瞻一樣,從小是孤兒的身分,因此對司馬南像對父親一樣敬愛,見師父變成這樣,突然想起了這本書。他想化去師父身上的惡,而且正逢亂世,他希望收盡惡鬼,為人間帶來一份清靜。可是他不知道,那本書是不完整的,後面的部分是司馬南自己揣測而出的。他修習了這種術法後,在司馬南有一次練功走火時及時吸走了他身上亂竄的靈力,救了師父一命,但同時也使師父修煉多年的成果毀於一旦,因此師徒兩個反目成仇。所以,司馬南後來的法力遠不如天意就是這個道理。


  後來意識到這個法術的缺陷,天意本想停止修煉。他也是天生良能,所以那法術的危害並不能對他造成絕對的傷害。可是他那個人外冷內熱,心軟得不得了,懷有拯救世人的慈悲之心,再加上不斷地遇到不平事,所以這種有害的功法根本沒有停止過運用。後來在文化大革命時,他被迫還俗,那是個集中混亂的時代,多少冤魂怨鬼在人間徘徊不去。這些怨氣又凶又重,根本無法一一化解,此時的天意再顧不得自己的安危,明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必會被無法化解的惡氣所反噬,落得和傳說故事中的那個人同等下場,可他就是不忍心放任不管,不停地渡化痛苦的人和魂,最後逼自己到了這步田地。他幫了太多人,可是最後卻沒有人能幫他!」


  「這是他生我的原因嗎?」阮瞻問。


  「不是的,開始時,你並不在這個故事裡。」包大叔同情地看了阮瞻一眼,「他以為自己可以化解身上越積越多的惡氣,他甚至想過自盡,甚至讓天雷擊得自己魂飛魄散,他從沒想過生一個兒子來承擔自己的苦難!可是後來他發現,那些惡氣根本無法自銷,而且因為他吸入過多,惡氣已經強過他本身之力了。此時的他和那個傳說中的偉人是一樣的情景,以自己的身體為容器困住了人間的那些邪惡,必須有同種同源的外力將容器和容器裡面的東西一起打破,才能不至於讓他好不容易困住的惡氣再返回人間。你要知道,惡氣重返,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所以他要我來做那個打破容器的人。」阮瞻咬了咬牙道。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6 PM
第二十四章 決定


    「阿瞻,我說過,天意對得起所有的人,只是對不起你。」包大叔語氣痛楚地說:「但相信我,他也不想那麼做。之前他嘗試了很多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有的方法痛苦非常,可是還是無法消除這些惡氣,甚至現在他還在嘗試,就是為了給你一線生機。現在的他,好像體內藏著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假如他因而成魔,會傷害到所有無辜的人。他一輩子都想幫助別人,怎麼能夠忍受自己去傷人呢!」


    「別說了,包大叔。」阮瞻握著小夏的手緊了緊,「我明白了,而且我並不怪他,雖然我不能認同他的這種方式。也許我太自私渺小,我只想讓我愛的人幸福而已。但不管我因為什麼而出生,我畢竟是他的骨肉,所以--我是愛他的,那麼我可以為他做一切事情。只是--」他轉過頭來,「小夏,對不起。」


  「幹麻跟我說對不起。我支持你呀,而且會保著你的小命。你是我的,我現在把你借給阮伯父用一下下。」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阮瞻知道她心裡也很緊張和慌亂,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


  他多麼幸運,竟然遇到了這樣的女子!


  「還是研究一下怎麼辦吧,等幫了伯父回來再卿卿我我。」一直沒有說話的萬里道:「要在最不利的局勢下爭取最好的結果,你不是一向如此嗎?再說,我們要樂觀點,結果還是未知呢。」


  「說的也是。」包大同連忙接口道:「但是老爹,你覺得伯父生還的機會--有多大?」


  「你傻了嗎,大同。」包大叔斟酌著字句,「從常理上說,你阮伯父已經故去了。現在我們要救的不過是他的魂魄,只是要想辦法怎麼能徹底讓他得到解脫,還要保住阿瞻的命。他走上這條路,早知道不能回頭,但我相信他寧願付出一切代價也不想成為作惡之人,而阿瞻是他唯一的骨血,也是他唯一虧欠和最想保護的人。」所有人都沉默了,原來一切都已經定局。他們所要創造的奇蹟,不過是把損失降低到最低。


  「我父親,在我高中的時候就已經無法控制所吸收的惡氣了吧?」阮瞻悶聲悶氣地問。


  包大叔點點頭,「那時他吸收的惡氣已經無法化解,就要發作了。他怕傷害到別人,特別是你,所以只好假死。那個棺材是特製的,可以讓他在斷絕一切呼吸和飲食的情況下保證情況慢慢平穩,不惡化下去,他再用這種方法熬到你逢三之難的那一天。」


  「那麼您為什麼以肉身刻符?那晶刀又有什麼用呢?」


  「阿瞻,當時你看到他給你的幻覺是紅的吧?那是因為他已經無力控制自身,而呈現出的魔相。我為了幫他暫時鎮住惡氣,要施以血符咒,可他身上的惡力太厲害了,我只得以自身為符。」包大叔慢慢地說,「司馬南無意中害了天意,可留下的奇珍異寶也不少,你從天意手裡繼承的那三件寶貝也是司馬南搜羅來的,包括那柄晶刀在內。因為怕晶刀上散發的靈氣引起小時候的你注意,天意讓我保管晶刀,後來他假死時,便通知我把晶刀陪葬,這樣便於你以後找到它。這些日子來,你沒發現這柄刀有什麼作用嗎?」


  阮瞻還沒有說話,小夏就舉起了阮瞻的手掌,指著上面一道傷口說:「這就是那柄晶刀割的,雖然早就不流血了,可就是不能癒合。」


  「這就是這柄晶刀的作用。」包大叔說,「水晶本就屬陰,至純的水晶放在水裡會看不見蹤影。這柄晶刀的材質更不用說,如果沒有參照物,放在半空中都沒有形體,而且這晶刀還用無上的法術煉製過,具有不同凡響之力。被這柄晶刀傷到,肉身上的傷口會永不癒合,如果打在魂體上,會以至陰剋天陰,並且使碎了的魂魄再也無法癒合。它是魂魄的天生敵人,就好像血木劍是以邪制邪一樣,只是比血木劍更凌厲、更強硬。」


  「您是說,要用這把晶刀來打散阮伯父的魂體,讓他無法聚形作第二次攻擊,同時也使惡氣消散?」包大同冒失地說了一句,他本來是問個問題,而且大家也都明白,可是誰也不願意聽到回答。


  這太殘忍了!生下兒子是為了對付自己,找到寶物是為了能殺死自己!這麼多年來,這老人是怎樣面對自己的心?獨自承擔什麼樣的苦?


  「必須用這柄刀,可是也可以想個好的辦法。」包大叔寬慰了一下這些震驚了的孩子們一句。


  「您有好辦法了嗎?」萬里永遠是最理智的一個,因而提出了關鍵的問題。


  哪想到包大叔卻搖了搖頭,「我們想遍了辦法,沒有一個是行得通的,所以才說需要奇蹟。我之所以違背諾言告訴你們這件事,就是想要大家一起想辦法。現在距離那天還有半個月,希望不會太遲!」


  「老爹,阮伯父比你的實力如何?」包大同問。


  「他是道術奇才,年輕時又非常努力,所以他的法力比我高出一大截。」包大叔再度嘆氣,「何況,那些惡氣也會助長他的功力,他成魔的時刻一定強大無匹,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那天他最弱,而阿瞻最強的時候動手解決這件事,那是百年不遇的機會。」他說著又轉過頭來看阮瞻,「阿瞻,你要記住,成魔是他最不願意的。我知道這對你很難,但假如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你不要--不要下不了手,那只會害了他!害了你!假如他有清醒的一瞬,知道自己的結局,那才是對他最大的殘忍!你,懂嗎?」


  看著包大叔沉痛的眼神,阮瞻想說什麼,可那個『懂』字就是哽在喉嚨說不出。


  「老爹,那你現在給我來個特訓吧。」包大同扯開話題,「你不是說讓我出山就是為了幫阿瞻嗎?那就讓我盡最大的力量。還有半個月呢,我要把道術練到最強!」


  包大叔看著兒子,心中又是不捨又是驕傲。這孩子,天生愛玩,心思活潑,身上所學的道術都是他硬逼出來的。偶爾主動,也是為了好玩或者可以炫燿,沒想到在大眾面前可以這樣懂事和堅決。天意虧欠了阿瞻,他何嘗不是虧欠了大同呢,他們兩個老的,都不是好父親啊!現在看兒子認真無偽的神情,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至少他有機會彌補。等這件事了結,他一定要做個慈祥的父親。可天意呢?他沒有機會了!為什麼他一心向善,可天道卻不給他一條路走呢?!


  「特訓?你不會又叫苦連天吧?」包大叔微笑了一下。大同沒有天生的良能又如何,有這樣的心,他也可以成長為一個了不起的道家弟子,一樣可以斬妖除魔!


  「這個--叫苦是肯定的啦。」包大同搔搔頭,「可是你可以逼我一下,我想我能忍。」


  「我要做什麼?」萬里問。他沒有能力也沒道術,那個新學的火手印根本就是白搭。可是他知道自己體質特異,作一個道具的水平還是有的。


  「要看最後怎麼安排了。」包大叔看看沉默的阮瞻,「這一次我們都聽阿瞻的指揮。我這些年來也沒有白跑,搜集了一些隱居的道術名家的看家符咒,我想,至少這些可以增加勝算。現在,我們都離開吧,讓阿瞻靜一靜。」


  不等他揮手,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小夏在內。她知道人在遭受打擊的時候安慰是沒有用的,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讓他平復身心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恨過阮瞻的父親,因為他讓自己心愛的人受傷害,小時候傷害他的心靈,長大後傷害他的肉體,甚至奪去他的生命。她覺得那老人非常自私,可是聽了包大叔的故事後,她說不清阮父是偉大的還是自私的。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並不是他故意的,他開始時只是想救自己的師傅,然後想救那些受苦的世人,最後他想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自我了斷,以自身帶走邪惡,可是卻發現做不到了!


  他從沒想過要求回報,也沒想過牽累別人,可實際上,他卻害了自己最親的人。親莫若父子,近不過夫妻,為了阮瞻的遭遇,她是有理由責怪阮父的,可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人,她又同情這個老人想幫助他。在她看來,老人怕的不是成魔,大概怕的是成魔後傷害別人,包括自己的親人在內。


  隱約之中,她覺得那老人是愛阮瞻的,他之所以對阮瞻冷漠是因為知道會有那麼一天,父子像仇人一樣對決,你死我活,是怕阮瞻有了感情後,對他下不了手吧?!真到了那一刻,老人已經快要成魔,心智完全喪失,是不會對阮瞻客氣的,苦的是明白一切,卻不得不動手的阮瞻!


  想到這裡,小夏的心又痛了起來。阮瞻好可憐,天生就要背負這沉重的使命,這讓他如何自楚?如何決定?從小到大,他沒有得到過一絲溫暖,而現在卻又不得不為這所有的事付出代價!她真恨不得能代替他苦,可是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是做好他的守護天使,讓他平安無事,假如他真的遭遇不測,人鬼情未了也好,把他追回來也好,她是不會放手的,她永遠、絕對不放開他!他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愛情!


  想到這裡,她反倒可以坦然面對了。而她的舉動看在包大同眼裡,很是欽佩。他以為女人在這個時候一定會又哭又叫,死求男人不要離開,或者驚慌失措的,沒想到小夏像沒事人一樣,在為他準備午飯時竟然還哼起歌來。


  「你真是奇怪的女人,為什麼不攔著他?」他好奇地問。


  這兩天的特訓把他折磨得夠嗆,他是不知道阮瞻他老爹成魔後會是什麼樣子,他只知道他老爹現在已經是魔鬼了。以前,他總是抱怨老爹逼他學習道術,但那些日子和這幾天比起來,簡直如天堂一般,以前老爹根本就不算是逼他,確實養他像放羊,完全是放任嘛!


  現在的他,一天二十四小時沒有一刻得閒,每天可憐的四小時睡眠也要在夢中修習靈力心法,那使他不能躺著入睡,身體上的疲勞完全得不到緩解。白天,各種道術練得他手腳發軟,和父親的鬥法練習讓他遍體鱗傷,每天只能吃一頓很清淡的飯,而只有在這十五分鐘裡,他才可以休息。所以,儘管小夏做飯的水平極其低下,他在每天的這個時候也非常高興,畢竟有吃的,有喝的,可以坐一會兒,說會兒話。


  「我攔著他,只會讓他為難,我既然愛他,為什麼要逼他?就算他肯為我做出讓步,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快樂,我要個不開心的男人在身邊幹什麼?和他彆彆扭扭地過一輩子嗎?」小夏把包大同的飯遞給他,看著他才幾天就瘦了很多的臉,「我支持他,等他回來,這一生他想起這件事都會覺得我是多麼大方懂事,只會更愛我。哪個選擇對我有利,這是明擺著的。」


  「說得好!聰明!選得對!」包大同贊一句,吃一口飯,顯然是餓壞了,連這種飯都吃得津津有味,「等我們從鐵頭山回來,我要挖阿瞻的牆角,以前我怎麼沒看到你這樣的珍珠呢,白白錯過了。」


  「切,誰理你!」明知道他是開玩笑,小夏仍然忍不住反駁,「你不是說過嗎?女人的質量固然重要,數量上的要求也是必不可少的,我才不給你充數呢!」她說完就跑去門邊給萬里開門。


  最近夜歸人完全停業,因為包氏父子每天要出入很多次,修煉的地方也需要空間,幸好他們的實戰練習會選在夜深人靜時,找一處曠野之地進行,不然這房子也會被拆了。而阮瞻每天就是靜坐,也不知道在幹什麼、想什麼。小夏不敢去吵他,兩個人也沒有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對此她並不在意,她想要與他天長地久,並不在意這幾天,可是她卻嘗到了相思的滋味,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咫呎天涯,那種看得見卻無法靠近的感覺真的是很難受。就算是萬里也沒有空閒,他忙著安排診所的事,今天終於完成了工作,打算和包大叔學習一下法術。他說得好: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實力強一分,阮瞻的命就多一分保住的機會。


  相對於他們,小夏是最清閒的,所以她表面上雖然還很鎮定,似乎要安靜的面對命運,可是只有她一個人因為沒事可做,才對時間的一天天接近,感受得分外清晰。


  終於,那一天即將來到,一行五人提前一天來到了金石鎮,住進了賭神何富貴暴死的那家旅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06 PM
第二十五章 戰前



  逢三之難的事,大家絕口不提。


  在對決前的一天,在金石鎮裡,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可越是不提,越說明這件事壓在每個人的心底,只是大家都不表現出來罷了。


  包大叔在鎮外的鐵頭山下徘徊,猶豫著是否去見老友最後一面。明天,他一生的摯交好友就會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如果他還活著,那麼將更是災難。他將成魔,在本質上也不算是原來的阮天意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也會失去這唯一的朋友;這個平凡,但又有著一顆不平凡的心的朋友;這個渡化了無數的怨魂餓鬼,卻逼得自己走投無路的朋友!


  道法自然,生死也是自然,他應該看得開了。可是,人畢竟不是神仙,面對這麼多年的友情,他達不到那樣的境界,哪怕只遠遠的站著,說幾句話也好。多少年的兄弟了,至少要說點什麼再送他上路。


  與此同時,鎮內的包大同還在苦修,雖然萬里叫他放鬆一點,可他根本坐不住,如果是上陣殺敵,斬妖除魔,他可能會很興奮,可一想到明天自己是要去參與一場父子相殘的人間悲劇,他的心裡就發慌。其實萬里也很不安心,儘管從表面上看,他是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捧著一本書讀,可是半天也沒翻一頁,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阮瞻和小夏則早就出去了,兩人就這麼手挽手的走在小鎮上,開開心心的逛遍了鎮上的每一個角落。一路上雖然沒說一句話,但眼神交纏,十指相扣。彷彿每看對方一眼,都要加深彼此心中的印象,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旅店中。



  靜靜躺在阮瞻的懷裡,小夏心亂如麻,根本無法入睡。頭就窩在他的胸口,雖然聽他呼吸平穩,心臟有力而規律的跳著,但小夏還是能感覺的出他內心之中糾纏的矛盾和掙扎,彷彿能觸摸到那些複雜而沉痛的情緒。明天要做的事對別人來說都已經很難了,何況當事人之一的阮瞻呢?雖然他是為了幫父親,雖然這一切都是他父親親自安排的,可叫他如何下得了手?!而如果,他真的有危險呢?她真的會失去他嗎?


  自從她知道這件事以來,她一直反覆的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他一定不會有事,她也絕不會讓他就那麼離開。她一遍一遍的這麼告訴自己,可隨著日期臨近,隨著對決之戰迫在眉睫,她給自己的盲目信心突然崩潰了。白天,她拚命要自己表現正常。似乎胸有成竹,可是在這春寒之夜,當他的體溫和氣息溫柔地包圍著他們,她忽然很怕這一刻時最後的美好時光,很怕會從此失去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是不能隨他去的。儘管她那麼愛他,沒有他,她可能生不如死,可是她不能不考慮年邁的父母,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以死亡的方式轉嫁給別人。而且,就算她殉情而去,她既沒有靈力也沒有怨念,她的魂魄說不定很快就會消散。不可能永遠陪伴著他。那時,又要怎麼辦?難道她要學習呂妍,為阮瞻生一個孩子,然後再像阿百嫁給鬼夫一樣,就那樣生活?不,她不要與他陰陽相隔,不要與他互相愛著,卻觸摸不到彼此。她要抱得到他,吻得到他,和他共同站在陽光底下,互相看著對方慢慢老去。所以,她一定不能這麼悲觀,一定要堅強的面對一切,一定要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奇跡!


  想到這裡,小夏輕輕挪開阮瞻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翻過身來想擁抱他,感覺他的真實與溫度,可才一轉過身,就看見他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她,好像連眨眼也捨不得一樣,深邃的眼神中滿是溫柔與眷戀,讓她的眼眶驀然湧上了一層水霧。


  「我將永遠愛你。」他輕輕地說,聲音從她全身的感官一下直衝到她的心裡,讓她一瞬間什麼也說不出來。剛建立起來的、帶一點凶狠的決心又一次消失無蹤,只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彷彿這是和她訣別的話。


  小夏伸手撫著他的臉,想說點什麼責怪的、撒嬌的話,可話還沒有說出口,阮瞻突然閉上了眼睛,似乎瞬間就睡著了,把小夏嚇了一跳。


  「阿瞻,阿瞻!」小夏推了阮瞻兩下,可阮瞻竟然睡得那麼沉,一點清醒過來的意思也沒有。


  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吧?他一向少眠,睡時還分外驚醒,一點小動靜都回讓他醒來,此刻怎麼會這樣?摸了一下他的胸口,跳得依然沉穩有力。又推了他幾下,但他還是沒有反應,就像是昏過去了。難道真的是太累了,真的是他這些日子太過辛苦而心力交瘁了嗎?


  小夏急忙起身,想去叫隔壁的包大叔來看個究竟,可還沒有坐起身,就見空中黑影閃動,一個人影憑空出現。他不像其他靈體一樣從四壁或者門窗擠進來,姿勢醜陋,而是姿態優雅,瞬間就出現了。


  「別怕。」他說。


  小夏連忙摀住嘴,把驚叫吞回肚子裡。她知道他是誰?雖然還沒有看清楚臉,但那聲音,那感覺都告訴她,面前的黑影是阮瞻的父親阮天意。


  本能的,她反身抱住阮瞻,警惕的瞪著黑影所在的地方,提防這老人傷害她的心上人。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阮父一直是側著身的,此刻更是轉過身去,以背影對著她,似乎沒有惡意。


  「我不是來傷他的。」阮父似乎知道小夏的意思,慢慢的說,聲音裡包含著笑意和欣慰,「我只是來看看他,還有,向你感激和道歉。你,先穿上點衣服好嗎?這裡的夜還是很冷的。」


  小夏一驚,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身子,雖然一直躲在被子中沒有出來,但還是羞愧難當。左右一看,衣服在剛才的激情時刻早不知扔到哪裡去了,幸好寬大地浴袍還在,連忙穿上,然後擰亮了一盞檯燈。


  「他怎麼了?」見阮父回過身來,小夏忙問,因為自己的形象有點窘迫。


  「沒什麼。我只是讓他安靜的睡一會兒。這孩子太累了,他一直都很累。」阮父說著走到床邊。


  小夏見過的所有靈體,走路都是輕飄飄地,從沒有一個像阮父那樣穩穩當當的走過來,看不出和人類的半點分別。不僅如此,他還能讓靈力強大的阮瞻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就陷入昏睡,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明顯是極難對付的。這讓小夏對明天之戰又憂心了一重。可是她不明白他今天是來幹什麼。距離那場殘忍地父子對決只有二十四小時了,明天的這個時候就會鬥個你死我活,現在這番平靜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見阮父站到昏睡的阮瞻面前,一伸指,就把側身睡著的阮瞻翻了過來,讓他面部朝上。然後他就呆呆地站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


  「他小時候就是這樣。睡覺的時候非常安靜。」正當小夏以為阮父會一輩子那麼站著時,他突然說:「不像其它小孩子一樣會踢被子,會說夢話,而且從不賴床的。什麼時候叫他,他就什麼時候起床,一點也不會撒嬌,比大人還要懂事,可當時他才五歲,很讓人心疼是不是?」


  小夏沒說話,可是心卻扭了起來。


  阮父似乎也不是想聽她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就只有他,因為我準備生下這個兒子時,就沒有把他當成我的親生骨肉看待。我只是想讓他成為一個殺手,專門殺掉我和那些無法渡化的惡鬼的殺手。這種做法很惡劣是嗎?可是我不是怕自己有報應,而是怕這些積存了多年的惡氣再出來為惡,那就麻煩了。它們會以各種形式禍害人的,你還記得那對妖童嗎?它們附在人身上,生活在人們中間,傷害過多少家庭和無辜的人。那還只是兩個不算很有害的惡靈,如果大量的、怨氣更深更重的惡靈遊蕩在人世間,後果是不可想像的,而他就是為了阻止這些才生的。因為怕彼此產生感情到最後下不了手,他生下來後,我連一眼也沒看,就叫一個魂靈把他丟到一家人的門口。」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伸手輕撫著阮瞻的臉,就像愛護這心中最珍貴的寶貝一樣,那麼愛憐橫溢、那麼舐犢情深,只可惜他的手碰不到阮瞻,一次一次的摸空了,他的每一次撫摸都是徒勞。


  小夏明白他一個人忍受了那麼多年,今晚是在和親生兒子訣別之際,一吐心中的愁苦。因此還是不出聲,等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那個幫我的魂靈有一天跑回來和我說,那對收養阿瞻的夫妻對他並不好,而且自從發現了他有天生良能,就開始想擺脫他,把他像一隻小流浪狗一樣扔掉。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魂靈為了報答我當年的一點恩惠,一直沒有離開阿瞻身邊,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如果不是他,阿瞻說不定會被扔到其它地方,人海茫茫,以後我再也找不到他也說不定。那時,雖然我不願意,但還是不得不把阿瞻接回到我的身邊。他回來的時候才五歲,真是漂亮的孩子,可是一雙眸子冷冷地,對任何人和事都充滿戒備,看起來渾身是刺,極不好惹。當時我看到他的模樣心裡矛盾極了,一方面感到高興,因為我就是期望他變成這個樣子——不信任任何人、狠絕而凌厲,不和任何人產生任何感情、孤獨而沒有顧忌。這樣他才會完成我賦予他的使命,最後和我一起,帶著這些邪惡之氣,塵歸塵,土歸土去。可另一方面,他還是個孩子,生來這世上一遭,卻什麼美好的東西也得不到,我對一個惡極的怨魂都可以仁慈,為什麼要對他那麼殘忍?我捫心自問,我有什麼權利讓他出生,而卻要為了我死亡?雖然我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出此下策,可這對他太不公平了是嗎?」


  阮父的聲音充滿了自責與矛盾,扭過頭來看著小夏,眼神中痛悔之極。小夏很想說他是太自私了,可是她說不出口。一切都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阮父為了做正確的事而又導致後來做下了這件錯誤的事,事到如今,他自己的命都沒了,還面臨著魂飛魄散的下場。他並不是為了自己,就算阮瞻現在醒著,又怪得了自己的父親嗎?只有四個字——無可奈何。


  「我拚命提醒自己不要和他產生感情,既不要愛他,也不讓他愛我,甚至他恨我才好,這樣到他逢三之難之時,他動起手來才絕決,他也比較有會活下去的機會。可是我忘了,父子天性不是人力能阻隔的。無論是我對他,還是他對我,都不能做到絕情絕義。不知什麼時候,我對他就愛得不得了,比天下所有溺愛孩子的父親都不少一分。這孩子雖然表面冷冰冰的,可內心卻是火一樣的性子,這點是我估計不到的。而當我發現他和萬里成為朋友時,我想過要毀了這友情的,但終究沒有下手。」


  「謝謝你。」小夏突然說。


  「謝我什麼?」阮父很意外,奇怪地看著小夏。


  「謝謝你沒有阻斷他和萬里之間的友情,否則他連這一點溫暖都沒有,真的是太可憐了。如果沒有萬里,我也不能認識他,所以我要謝謝你。」


  「是我要謝謝你。這也是我來的目的之一。」阮父微笑了一下,讓小夏覺得他慈愛極了,「以前我曾見推算過他的生活,只覺得他孤伶伶的,讓我在地下假死時都不能安心。可是後來他有了你,我能感覺出他的幸福感。他非常愛你,甚於他的命,雖然這感情會很短暫,但他總算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可惜,他不能和你長相廝守,這是我要向你道歉的地方,儘管沒有用,我還是要和你說句對不起。你給了我兒子溫暖和愛,可惜由於我的關係,卻不能讓你們在一起,我非常抱歉。其實我想過放棄讓阿瞻和我對決的計劃,可是假如我成魔,他還是活不了。因為那時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性,會從最親近的人殺起的,甚至連你,也不能倖免。既然如此,就讓我們父子承擔一切吧,只是,苦了你。」


  「不,他不會死的,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救回來。」小夏堅定的說給阮父聽,也說給自己聽,「你說過有奇跡他就可以活下來,我會為他創造奇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0 PM
第二十六章 絕陣


    阮瞻並不知道夜間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那個在他心目中並不愛他的父親,整夜站在床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在天亮時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並囑咐小夏不要告訴兒子他來過了。他怕兒子心中終究拋不下父子之情,在下手時容情,那樣的後果不堪設想。


  阮瞻只是以為自己太累了,所以才陷入了那麼原始的夢鄉,睡得那麼沉而香甜,浪費了和小夏在一起的時間。為此他很懊惱,因為他怕那是他們能夠相守的最後一夜。


  這些日子來他心力交瘁,實力上的差距逼得他不得不苦苦研究對決時的策略,而心理上的壓力也讓他面臨崩潰的邊緣。多麼可悲,他嘔心瀝血想出的取勝之道竟然是用在自己的父親身上,這世界上還有比骨肉相殘更可悲的事嗎?可是,他從生下來那天就沒有選擇了,事實上沒有人給過他選擇,包括他的出生。


  現在他站在這座光禿禿的山上,一點一點佈絕殺的陣法,心也一點一點糾結起來。直接交手,他是無論如何沒有勝算的,而在他的心裡雖然明白已經不能救回父親的生命,但他還是奢望能救出他的魂魄,希望父親不至要魂飛魄散這麼慘。


  這陣法是他從龍大師留下的書中學到的,這個未曾謀面的老人給予他太多的幫助,這份恩情是他無法償還的。書中記載的陣法頗多,涉及到天文、地理、易經、風水學、甚至中國古老的星相學。他在對付那對妖童時就運用了其中的一個陣法。此刻想要戰勝實力強大到幾乎無法戰勝的父親,他不得不選了其中最厲害的一個名叫『絕陣』的陣法。在介紹這種陣法的時候,書中的第一行字就是--此陣,無生無仁,入陣者,無可存留,慎用,慎用!


  他猶豫過,因為這個陣名為絕陣,前面又有警示的句子。說明此陣一但啟動,不殺絕了陣中所有的人和魂是不會停止的,實在是凶險和狠毒的陣法,可是父親身上的惡氣太重了,如果真到了最無奈的時刻,完全毀滅也比成魔滅世強。他狠不下心,可是不得不逼迫自己,這種兩難和自殘一樣的心態使他突然理解了父親當年的心情。所以在對決的前一刻,他從心底原諒了父親,因為他深深體會到了身不由己的無奈。


  陣法超強,就需要布陣的力量也超強才行。他本來是沒有那個實力的,可是包大叔搜羅來的那些各隱居門派看家法寶一樣的符咒幫了他的大忙,再加上鐵頭山本身的惡劣環境,連那個隱密山洞洞口的死槐都在方位上極其恰當,讓他勉強可以布成這個殺氣騰騰的陣法。


  布好絕陣,他又在外面布下其他的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啟動這個陣法,希望有別的方式可以走活這步死棋。而他也並不擔心在光天化日下做這些父親會偷窺,因為父親絕對想自我了斷,所以不會提前防備。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整整佈置了一天才做好準備。可這只是物質方面的準備,他的心裡還虛得很,不像平時要戰鬥時的堅定和無畏。


  他看了一眼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想讓其他人到山下去,這幕他們父子間的慘劇,他並不想讓其他人也參與其中。就讓他們父子來承擔好了,用不著拖累別人。再說,絕陣的好處就是陣布好後不需要其他人來鎮守方位,且除了布陣的人,沒人知道陣的方位,而陣一但啟動就是不死不休之局,陣內的人和魂魄沒有消亡殆盡,這陣就不會停止殺戮,外面的人也沒辦法破解。


  所以,這叫絕陣,所以,書上說要慎用!所以,他不想別人尤其是小夏看到這一切,因為到最後他有可能和父親同歸於盡,他怎麼忍心讓最心愛的人親眼目睹這一切!


  「你們下山吧!」他不敢看小夏的眼睛,「人多了反而礙事。」


  「不會礙你事的,小子。」包大叔淡淡地道,「我得在這山谷邊布下結界,否則萬一有過路的人,會發現這裡的異常,明天這件靈異事件就會鬧翻天的。」


  「今晚天時異常,會吸引大量邪物出現的,我要在結界外收魂降靈,把你的殘裂幡借給我吧。」包大同沒等別人問他就開口道,「反正你留著也沒用,我收了惡靈去煉化,於我將來大有裨益呢!」


  阮瞻知道他們父子早就商量好了,任他說什麼也沒有用,於是把目光轉向了萬里。他心裡有不祥的預感,很有可能他再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他期望萬里能明白他的心意,把小夏帶走,然後照顧她、陪伴她,直到她能在沒有他的情況下,平靜的生活。


  他多麼期望能創造奇蹟,這麼多日子來他也一直在努力,可是越是事到臨頭,他越有死期臨近之感。父親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他,而他對不起的卻是小夏。愛了她,卻不能給她天長地久。


  「我--我要看月蝕,幾十年才見一次的奇觀哪!」萬里乾脆隨便說了一句,謊撒得沒有一點質量。


  不用看小夏了,萬里的反應已經說明小夏威脅過他了,所以今晚的折磨每個人都無法逃脫了。


  天色慢慢黑了,光線一點也沒有回應小夏的祈禱,珖囓═@分。當夜晚進入了中間階段,當夜空中的星月到了最明亮的時候,包大叔拈指一算,對阮瞻說:「時辰到了。」


  這聲音悲憫而慈祥,可聽在每個人耳|裡卻像催命的號角一樣。小夏的心一下緊了起來,可她咬著牙一句話不說。


  不能表現出任何不安來,否則只會讓阮瞻不安。再忍一下,等到他沒有顧慮地離開,她再哭不遲,她這樣告訴自己。所以當阮瞻扭頭看她的時候,正見她微笑著走近。


  「這個借你戴一會兒,明天早上還給我。」她把寶貝一樣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掛到他的脖子上,在他唇上重重一吻,「你知道我有多麼難纏,如果想不還,自己提防後果!」說完不等他回答,就慢慢退回去。


  阮瞻明白小夏的心,所以並不答話,只是溫柔地笑著,心想假如他今夜非死不可,他要溫柔著成為她眼中最後的形象。


  高大蒼道的死槐後面,隱密的山洞像躲在蓬草下的惡魔之口,遠處那條像把整座山都劈開一樣山縫似一把架在半空中的巨刀,這一切都使得提著血木劍的阮瞻顯得特別脆弱和孤單。可無論他的內心怎樣波瀾澎湃,他的腳步依然是穩穩當當的,他的神態依然是平靜的,就那麼一步一步走向死神。


  這讓包大叔心生感慨,明白了老友的心情。這一生,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有子如此,死有何憾!


  而小夏則在阮瞻消失在洞口的一瞬間幾乎癱倒。若不是萬里扶著,她直接昏厥也說不定。她的偽裝只能到此為止,他帶走了她所有的堅強,此刻她的眼淚可以無所顧忌地流下來。


  「慢著慢著,他還沒打哪!你現在哭,等他沒病沒傷的回來,你就吃虧啦。」萬里心如刀割,但嘴上卻說得輕鬆。「我們去那塊石頭後躲一下吧,不然你老公會為你分心的,輸了會發脾氣。」他牽著小夏走到一塊大石後面。


  那是包大叔選好的,實際上阮瞻雖然為布陣耗盡了心力,而包大叔父子和他也有自己的小計畫,只有小夏一個人是蒙在鼓裡的。戰爭讓女人走開,今晚這裡也會有一場戰爭,父與子、善與惡、光明與黑暗,還是讓小夏遠離為好。她是那麼純淨可愛的個性,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中已經很難得了,所以要保護她。


  包大叔事先已經做好了分工,包大叔佈置結界,包大同在外面把因為惡氣和天象吸引來的惡靈收入殘裂幡中,而他則拿著布陣後剩餘的符咒,等包大叔一聲令下就以火手印施出。還有,他要保護小夏,萬一阿瞻有什麼不測,要提防她做傻事。


  而此時,阮瞻正走在那個又黑又長的山洞裡。他沒有費心去照明,只憑感覺慢慢地走,提防著黑暗中所有的異動。他從一開始介入靈異事件,每一戰都是以弱勝強,可每一次的對手也沒有像父親那樣強的,也沒有哪一個對手會有那麼凶悍而淒厲的惡氣助陣。而且,他以前都有人幫助,今天他卻要自己動手,要克服實力上的差距和心理上的壓力,這是相當不容易的,可是他必須做到,因為那是父親的願望,對為人子的他而言,也是他的義務。另外,如果他攔不住父親,洞外的那幾個人都得死,而那幾個人對他都很重要,小夏更是他的一切,他拼著毀掉自己也不會讓他們受傷害。


  一聲類似於冷哼的笑聲從山洞深處傳來,陰沉、惡意而興奮。阮瞻心裡一凜,止住了腳步。那是父親的聲音,已經變形了,但他還是聽得出來。難道他現在就開始變異了嗎?現在還沒到月蝕之刻,雖然他明白月蝕之前父親就會慢慢變化,到整個月亮漆黑時就是他成魔的時分,可現在不是太早了點嗎?難道他的惡氣真的已經壓制不住了嗎?可是不到那一刻父親就變化,對他而言,想要阻止的難度又增加了不少。成魔的瞬間是父親最弱,而他最強之時,那時才有一線希望,必須拖到那一刻才行。


  他停了一下,把血木劍舉上了頭頂,照亮了前方幾米的路。現在才走道這條山腹通道的一半,可血木劍在他舉起的一瞬就散發出興奮的紅光,預示山洞裡的邪惡之氣已經充盈而躍動了。但紅光並未大盛,證明裡面的邪惡之氣忽強忽弱,也證明父親還在試圖做最後的控制。


  這讓阮瞻心酸,他寧願父親現在就成魔了,父子大戰一場,勝於父親這麼折磨自己。幾十年了,他就是那麼走過來的嗎?還是人的時候他壓抑著、算計著,成為魂魄後又孤寂地待在這陰寒的山腹之中,想泄掉一點惡氣,為輸給自己的兒子作準備,這是多麼難熬啊。這種日子應該早一點結束,讓父親少受點罪。


  他走著,想著,提防著,才走到山洞的最裡面,前方忽然大亮,就好像山洞上方瀉下一縷陽光一樣,耀目刺眼,白光之下,父親的身影驟然出現。他站在一處岩壁下,魂魄的四肢被四條銀色的無形鎖鏈綁著,被困在山洞的最裡層不能動彈。


  阮瞻再一次停下腳步,瞄著眼睛觀察父親的氣色。就見他外形雖然沒變,但周身的黑氣濃而烈,整個人宛如被黑色霧氣蒸騰著,臉色在興奮、癲狂和慈愛痛楚間變幻著,顯然心智已經不完全受到控制,身上的正邪之氣正在交替折磨著他。


  阮瞻見父親如此慘狀,心中大慟,一時間心思混亂,恨不得上前去把父親解開。


  「別走過來了,阿瞻!」阮父突然叫了一聲,此刻他的印堂微微發亮,把黑影壓退,人是清醒的,「現在還不是時候,你能幫我的,就是下手不容情,如果你能做到,就算我們沒有白白父子一場。現在退回去,至少百步開外,快!」


  「爸--」阮瞻哽咽了一聲,叫出這個字。他們父子相守幾十年,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養子,父親又那麼冷淡,彷彿不願意看到他似的,因此這個字,他只是在心裡偷偷叫過,竟然沒有當著父親的面說過。


  阮父愣了一下,心裡也是大痛。明白不能讓阿瞻對自己有感情,否則他會更難受,可是這個孩子為什麼冷冷的外表下,心卻那麼熱呢!他提醒自己要表現得絕情一點,可只是一閃神間,惡氣又佔了上風,意識一片模糊。


  「你是誰?來找死嗎?過來讓我看看!」他大叫著,意識中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這對阮瞻卻是極大的打擊,眼看著父親的印堂被黑氣籠罩,前一刻還仙風道骨,滿目擔心著他的模樣,片刻就被凶狠絕烈之氣所取代,同時身體也向前掙扎,試圖擺脫那銀色鎖鏈的束縛,撲過來吃掉他!


  嘩啦嘩啦的,山洞內堅實的岩壁被他的奮力掙扎弄得寸寸粉碎,如果不是鐵鍊深深扎入山岩裡面,此刻阮父已經破索而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0 PM
第二十七章 嘗試


    指出血木劍,卻對著自己的父親,阮瞻忍住心中的痛楚,藉由劍上的光芒壓制父親身上的邪惡之氣。


  血木劍紅光暴漲,不似剛才的吞吐不定,光箭一樣射在還在掙扎的阮父身上,震得他周身的惡氣四處飛散,翻湧著如煮沸的水一樣。可再近一些,血木劍就好像撞上一道看不見的牆,再不能前進半分,劍身上的紅光也被翻卷的黑氣包圍。


  血木劍是一切魂體的剋星,只要被劍斬到就會灰飛煙滅。可現在,劍卻似被黑氣形成的外牆粘住了一樣,用盡力量也不能接近父親的魂魄身邊。這不僅使阮瞻感到自身的前進格外滯澀,一瞬間還差點讓劍脫手落地。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父親交代要用晶刀對決,因為父親身外的惡氣是化解不去的怨念和惡意所形成的,長時間來已經和父親融為一體,侵蝕著父親的靈魂,也隔絕著外界正氣的接近。而這黑色氣牆既不是魂體也不是結界,血木劍和破滅印雖然有感,但卻不能發揮作用,只有晶刀的凌厲和鋒銳才能穿透這飄忽不定的黑色氣牆,另外還需要他與父親同種同源的靈力,以及這靈力製造的速度才能破解。


  晶刀被他用在別處了,在這山洞裡他能依靠的只有血木劍而已。而在他把父親引入那個絕陣之前,一定不能放棄希望,想出別的方法,否則就只有父子同歸於盡一途。


  一咬牙,阮瞻右手持劍,左手快速虛空畫符,向面前的黑氣一揮。只見手中白光閃過,那如刀刃一樣的白光在黑氣之牆上劈開了一條細縫,趁這細縫還沒有合上之前,阮瞻強行擠身而入。


  惡氣瞬間又合攏了,這對於深入其中的阮瞻而言,無異於四面八方都有力量攻擊過來。雖然他已經結了一個貼身的結界泄去了部分力量,可是還是在結界破碎後承受了重擊和強力的擠壓。


  一瞬間,他體會到了血木劍的困境,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被泡在粘稠強力的冰水中,被幾千幾萬隻手拉扯著。耳邊響起了低怨的哭泣,恍然有如身處在地獄之中。


  在這幻象裡才一秒鐘,他就難受之極,覺得一絲絲冷氣從他全身的毛孔中鑽入了身體,順著血管和經脈迅速內襲,向他的心臟席捲而來。


  回手撤劍,他想以劍氣逼開那些黑氣,可他的動作比在正常環境中慢了數倍,還沒等收回劍,體內的寒氣已至。他心中暗叫不好,以為這次必受重傷,對自己的莽撞懊惱不已,可這時他的胸前一熱,脖子上小夏的護身符突然散發出聖潔的淡黃色光芒。登時,他身上一鬆,感覺那些寒氣彷彿襲到了炙熱的火焰上,一瞬就被蒸發了,而此時劍已撤回。


  他以劍撐地,把血木劍貼緊了腿側,讓劍的天生靈力和他的力量合為一體,同時一個火手印打在地上,地面上立即形成了一個不大的火圈。圈內,黑氣蕩開,暫時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但火圈的火苗不是正常的紅色,而是微弱寒冷的慘白之色,似乎隨時都會熄滅,若不是血木劍的紅光也在地面上顯現,會讓人覺得站到了水波中心。


  在圈中站定,阮瞻才意識到全身的劇痛,那是寒氣入襲身體時帶來的。斷骨、被利器穿身、被法力重傷,阮瞻都經歷過,但那些疼痛和這比起來簡直不算什麼。他才站在黑氣中幾秒就如此,父親呢?長年累月如此,那要忍受什麼樣的痛苦?他為別人做的這些,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感謝,可今天誰來救他!


  「阿瞻,快出去,你太莽撞了。你要也到我這一步嗎?那時候誰來結束這些事?」阮父突然開口。


  阮瞻抬頭望去,就見自己硬闖的結果是使父親身外纏繞的濃而薄的黑氣激盪了開來,形成了一個狹小的空間,把父親和他都關在裡面。只是他身後的氣壁極薄,隱隱約約的似有還無,他的身體外又被一個淡紅的圈子保護住,隨時可以離開,而且暫時沒有危險。父親就不同了,他似與黑氣融為了一體,根本無法抽身而出,他與父親之間也被阻隔了開。


  但是這樣一來,父親身上的壓力好歹輕了一些,印堂間的陰雲變成淡灰,控制心性之力減弱,讓父親又暫時清醒了一點。


  「一定有其他辦法的。」阮瞻執拗地答一句,向前走了一步,試圖再接近父親一點,但才一抬腳,突然感到身後有一股大力推他,讓他一踉蹌,差點跌出白火之圈。


  「看到了嗎?這是不能強力破解的。我試了無數次了,以我和你包大叔的修為都做不到,你一個人是不行的。快出去,不然你幫不了我,連自己也要搭進去!」阮父再說。


  可阮瞻的倔強勁上來了,根本不理,再度嘗試。


  阮父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明白親情讓他不理智了。這麼多年來,雖然他不能親眼看著兒子從一個毛頭小子成長為一個穩重沉著的男人,可他從老包的口中聽說了兒子的種種事跡,知道他是個智計超群、個性強悍的人,對敵時機智冷靜,冷酷無情。這是他一直想要兒子具有的品質,他成功了,可是沒想到面對父親時,兒子又變成了小時候的樣子,彆扭、倔強、和他對著幹。在這危險的時候,他突然老懷大慰,終於明白天底下沒有一個父母是想要兒子真正長大的。父母都想要孩子在社會上精明成熟,可在自己面前還是小孩子啊!


  只是這美好的感覺他不能享受很久,因為他明白久待在這黑氣之中的危險。現在阿瞻雖然還沒事,但那是他心上人的護身符的功勞,時間一久,必受不住,可是阿瞻完全不聽勸,他太了解那脾氣了,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於是他乾脆用武力,一掌向兒子打去。


  惡氣已與他融為一體,能阻隔住外力襲他,卻不阻止他發力襲擊別人,更由於惡氣相助,威力巨大,因此他只用了三成力。但饒是如此,阮瞻仍感到一股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寒氣推到他面前。


  他正想全心突破阻隔父親與他之間的氣牆,想近父親的身。他認為既然父親靠自身的力量能控制惡氣這麼多年,那麼他這同宗同源的力量也許能加倍控制,繼而把惡氣根除掉。就算現在不行,那麼只要控制著不爆發,以後就還有機會。


  在他心中,只要有一線可能,他也不願意與父親為敵,所以他的心思都在這方面。當外力襲來,只是在本能中以結界阻擋。可沒想到那股力是如此之大,結界在瞬間化為粉末,他只來得及閃了一下,但沒完全閃開,直接被重擊打出了黑色氣牆之外。強忍了半天,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以為父親又被惡氣控制,才失手錯打了他,連忙抬頭看去,卻看見他雙手向前伸著,似乎想扶他而不能,一臉的關切和心疼。這讓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悲憤之氣,大聲道:「捨不得下手嗎?你讓自己冷情冷意了多年,卻還下不了手打我,卻讓我殺了你嗎?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你為什麼那麼自私,自己做不到的,卻讓我做?」


  話一出口,阮瞻就後悔了。因為他親眼看到父親呆愣在那裡,慢慢收回手。臉上神色複雜,又是慌亂又是抱歉,似乎做了大錯事一樣,還帶一點討好的笑容,讓他的心都痛得扭了起來。


  他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知道怎麼道歉,只是發狠一樣地爬起來,用各種符咒、各種辦法,從各種角度衝擊淡黑色的氣牆,根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拼命想把父親救出來。


  阮父看著兒子完全喪失理智,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他也是宗師級的人物,修道修過心如止水的境界,可如今卻在任性起來的兒子面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父子三十年,雙方卻都不知道要如何相處,一點小事都誤會成這樣。他本想把兒子推出氣牆的,沒想到他心思集中在其他事上,只隨便擋了一下,結果受了些傷。


  看兒子徒勞地一遍一遍的嘗試,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他能感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的惡氣翻騰得越發厲害,他自身功力最弱的時刻即將來臨。也就是他將徹底被惡氣侵蝕,成魔,這時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消滅他的機會,而此時阿瞻是不能和他待在這山腹之中的,這裡迴旋的餘地太小,也不在阿瞻準備的範圍內,一但他無法自控,會傷到阿瞻。雖然這個兒子註定就是今天以命來消滅自己的,但他還是奢望老天念他一心為善,給阿瞻一條活路。


  他做錯了的,真希望自己來解決。可是他又不能不用到兒子,矛盾的心理比惡氣的侵蝕還讓他痛苦。


  「夠了!」他故意讓自己厲聲叫:「這麼多年你就學會了混帳嗎?你生下來的使命就是按計畫好的步驟行事,哪能自作主張。我的法力比你高出多少你知道嗎?連我都做不到,你卻還要這麼做,簡直是白痴行為。我是對不起你,可是你的命是我給的,今天你就還給我又如何?如果你能逃出生天,我就服了你!現在發狠有什麼用!」說得越狠,阿瞻動起手來越會無所顧忌吧。可是這話,又真的太殘忍了!


  阮瞻愣住了。是啊,自己的命是父親給他,還了他就是了。拼了這半天命,根本不能破這黑氣分毫,證明真的是沒有辦法強行根除的,到頭來只能白白耗費自己的體力和靈力。可是真的要和父親同歸於盡嗎?死,他並不怕,怕的是父親連魂魄都不剩,怕的是留下小夏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他捨不下的不過是這些罷了。


  不理智的後果是讓每個人都受害,他死了沒有任何意義,可父親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會發生,包大叔、包大同、萬里,很多無辜的人都會被成魔的父親害死。然後是可能會出現隱藏在芸芸眾生中的高人來除魔衛道,把一生都為別人受難的仁慈父親當成魔一樣除掉,讓他這一生所做的事成為一個笑話。還有,他心愛的小夏會如何?看著他死去,再看著朋友一個接一個相繼死去?她怎麼辦?


  他一向自傲的冷靜在父親面前完全崩潰,剛才做了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現在他必須把理智找回來!無論多麼困難的局面,無論心裡多痛,他要強迫自己冷靜,按照事先的計畫進行。假如他不能活下來陪著小夏,那麼就讓他帶父親走,至少他能把安寧帶給父親,把安全帶給小夏和朋友們。


  「知道了。」他站直身子,突然說。


  看著兒子變得冷冰冰的神情,阮天意心如刀絞。自己的兒子還不了解嗎?他越是對什麼表現出極度的冰冷,就越是證明極度的在乎。父子相對,兩個人的心裡都是在混亂和清醒,矛盾和堅定中掙扎。前一分鐘下的決定,後一分鐘就會動搖,前一分鐘的堅持,下一分鐘就變成軟弱。


  胸口一寒,因為父子之情在心中的激蕩,因為這沒有預料的感情比他想像中強烈的多,因為兒子的神態變化,因為他吐的那口鮮血的血氣刺激,或者還因為他那麼心疼這個讓他逼得沒一點退路的兒子,阮天意忽然覺得隨著胸口的寒氣,頭腦反而熱了起來!


  來了,那一刻來了!


  他拼命想保持最後的清明,可是全身如墜入冰窟一樣透骨冰寒,腦袋卻越來越熱,神志一點一點被蠶食乾淨,眼前的景色像被血染了一樣慢慢紅了起來,直到整個山腹在他眼中都是一片赤紅!


  眼前一個人直直的站著,手持一柄冒著火光的木劍站著,臉色雪白,一雙深如黑潭的眼睛飽含痛楚地看著他。這人是誰?為什麼和這世上的一切一樣那麼可憎?他要先殺了他!然後殺光所有能呼吸的東西!


  嗷的一聲,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向那個看著他的年輕人猛撲了過去。可身體在半空,就又被那幾條銀色鎖鏈拉了回來。他憤怒了,開始瘋狂拉扯釘在岩壁上的無形鎖鏈,一下、兩下、三下--


  他的力量太強大了,堅硬的岩壁在他的拉扯之下,石屑紛紛落下,鎖鏈鬆了,之後斷了,有的齊根而斷,有的還有半截纏在身上,可他不管,他要先宰了面前的這個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鎖住了自己,讓自己在陰暗的山腹中受苦。非殺他不可!


  洞外,小夏聽到那聲彷彿從地獄裡傳出的喊聲,心底冰涼一片。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1 PM
第二十八章 對決(上)


    阮瞻親眼看著父親的轉變,震驚不已。就見父親的身體突然繃直,圍繞在他身體外側的、處於瀰漫狀態的黑氣驀然倒轉,好像被他體內強大的回旋力吸回去了一樣,瞬間收縮,眨眼間就全部侵入了他的體內,就算是阮瞻使用陰陽眼也看不見黑氣了,似乎那黑氣真正和父親的魂魄融為了一體,他印堂中的陰雲也變成了點墨一樣的黑,牢牢罩在那兒,像一塊醜陋的傷疤。


  再看父親的臉,前一刻還正氣凜然,慈愛非常,此刻卻扭曲猙獰、鬚髮皆張,目色如赤,如同惡鬼一樣淒厲,這讓阮瞻的心裡一時無法接受,痛心地站在那兒。


  還沒有到成魔的時刻,父親就已然如此了,不僅外形改變,神智也已經不清,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如果到了那一刻,他還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是父親嗎?這樣的他,是不是生不如死?


  嘩啦啦的聲音響個不停,是父親在以強大的邪惡法力掙脫那些銀色的無形鎖鏈發出來的。那鎖鏈是父親設置來禁錮自身的法術鏈,靈力非常強大,但此時在已經被惡氣控制的父親面前,似乎再也無力綑綁,就要完全被毀壞了。


  石屑紛飛,泥沙俱下。那些無形鎖鏈因為是鎖住魂魄的,所以被扯斷後也不消失,叮叮噹噹地掛在父親身上,隨著他向前撲的動作,武器一樣的向阮瞻掃來,迫得他從心痛麻木中警醒過來,向山洞外側躍開,全身警惕和戒備起來。


  現在還不到時辰,父親提前發作了,要拖時間才行。


  想到這裡,他揮手在面前連布下三道結界,儘管知道這不管用,但至少可以擋上一陣。然後,他右手持劍,左手拈訣,只等著父親掙脫束縛的一刻。惡氣雖然已經全部被父親收入了體內,但他明白血木劍還是接觸不到父親的魂體之上,但血木劍畢竟對一切魂體都有威嚇力,至少他可以憑藉此力和父親周旋一陣。


  「我要宰了你!」阮父又吼叫了一聲,掙斷了最後一根鎖鏈,向阮瞻直撲過來。


  阮瞻由於有準備,所以一見異動立即閃避,可是阮父的速度出乎他預料的快,幾乎一瞬間就竄到了他身前,三道結界相繼破碎,好像一頭野獸撞開三道紙門一樣。身影未近,寒氣先襲來。


      阮瞻拈訣的左手在空中畫過一條彗星尾巴一樣的符咒,向後方一甩,立即被阮父抓向他頭頂的手帶到了岩壁之上。撲的一聲怪響,整塊岩石都被帶下了一大塊,阮瞻也勉強躲過了這一擊。


  「不錯啊,你是誰?報上名來。」一擊未中,顯然大出阮父所料。他赤紅的雙眼翻了一眼阮瞻,半是讚嘆半是瘋癲的說。


  「我是你的兒子。」看著父親的模樣,阮瞻的心碎了一地,他鄭重地說:「無論你記不記得,不管我們是不是想彼此殺害,我都是你的兒子。」


  阮父狂笑起來,根本不信阮瞻的話,身體中的惡念控制著他只想為所欲為。


  「為了逃命竟然冒充起兒子來。如果是真的,那麼來孝敬一下老爹,讓我高興高興!我現在想殺個人玩玩,殺得越多,我越高興!」


  和最後一字同時發出的還有他的第二次攻擊,下手一點也不容情,讓阮瞻心裡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父親已經被惡氣完全控制,雖未到成魔的時刻,沒有無上的魔力,可真正的實力和惡氣相助的邪力讓父親已經強大到無可戰勝的地步,他只有閃避一途。


  這第二擊的力量比第一擊還大,似乎父親與惡氣相融得越來越好,可是阮瞻還是有準備的,所以儘管很狼狽,他還是再一次避過。兩擊未中使阮父大怒,見阮瞻靈巧如游魚一樣在狹窄幽深的山洞中竄來竄去,一招接一招的襲來,似乎不把阮瞻置於死地就不肯罷休。


  一時之間,洞內巨響頻頻,一道道符咒的光芒,血木劍吞吐不定的紅光,還有阮父掌中發出的一團團螢螢的綠色光球交織在一起,一個人影在地上左閃右避,一條黑影在半空中上下翻飛,整個山洞亂作一團。


  阮瞻只覺得辛苦無比。本來他每次的躲避都是千鈞一髮之勢,每次都是與父親打出掌風擦肩而過,可隨著被父親打到地上的碎石越來越多,腳下的障礙讓他的行動緩慢起來,而且他這麼拼命地跳來跳去,體力也是個問題。何況,父親似乎摸熟了他的套路,了解到他的策略,開始後發而先至了。


  他是借助地勢來頑強防守的,因為這山洞並非筆直,而是九曲十八彎,有很多地方還有突出的尖石,上下高低也頗有些差距。他每次躲避襲擊總是以下一次更好的防守為原則,一直在各個彎角間閃展騰挪。每當父親把他逼到絕路時,他就巧妙地利用地勢又竄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樣雖然一個打一個逃的轉悠了半天,事實上連這個長長山洞的一半也沒有走過,很好的執行了他的拖延戰術。


  可阮父雖然被惡氣侵蝕,但他只是徹底喪失了人性而已,智力並沒有受損,還因為滅了人性而少了感情的束縛,變得更加聰明機敏。他很快就看出了阮瞻的意圖,但一來有些忌憚血木劍,二來阮瞻不惜耗費靈力,在特別危急時會使用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所以他一時也沒有追到。


  但不久之後,他追得煩了,開始把身體化為一個扁扁的影子,有如黑色的波浪一般,緊貼著山洞頂端和岩壁兩側而行,從另一個角度看好似阮瞻的影子。不僅緊貼著他不放,還在阮瞻馬上就要躲避前先他一步到達,迎面阻擊。


  而阮父雖然顧忌血木劍,但他打出的那團綠光並不怕血木劍,因為後來他乾脆雙手施術,迫得阮瞻不得不回劍擊落一個,而自己拼命躲閃另一個。這對於阮瞻而言十分驚險,而且由於每一次血木劍和那綠色光球都是硬碰硬的相撞,使得他又心疼跟隨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寶貝,又被慣性很大的光球震得手臂發麻。


    這樣一來,他的形勢更加凶險,好幾次差點直接撞上父親打出的掌風。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招數,但覺得與冥火類似,只是比冥火不知高明多少,挨近身體的時候,有一種極寒中又極熱的感覺,似乎連肉身帶魂魄都要融化了一樣。一接近就讓他腳步沉上一分,法術施展時都生澀了。


  腳下一踉蹌,他踢到一塊碎石上。但腳下的疼痛還沒有傳來,身後的兩股疾風已經襲到,一個打他的腦後,一個打他的後心。他反手把劍一揮,擊落了腦後的綠色光球,勉強一矮身,再險險讓過了第二個。


  可是這次他感到後肩一陣非常熱辣的涼麻感,伸手一摸,溫熱粘稠,顯然已經受傷流血。


  而這血氣又進一步刺激了阮父。他仰頭身吸一口氣,大笑道:「年輕人的血脈果然是好東西啊,給我吧!」說著雙手竟然打出了四個綠色光球。


  阮瞻在受傷的一剎那就明白在洞中已經再無迴旋的餘地,所以在父親打出光球的瞬間,他已經施展了時空扭曲術,一步踏到洞外。雙方是同時出招,招式也同時生效,阮父縱然沒有成功的打死阮瞻,阮瞻來到洞外的空地上時也不似平時一樣的瀟灑踏出,而是像被人踢出洞口一樣,一下摔到碎石地上。


  本來小夏在洞外聽到洞內野獸般的嚎叫和一陣陣開山地裂一樣的聲音就已經心驚肉跳了,這下見阮瞻這副模樣突然出現在眼前,驚呼出口,差點衝出去救他,幸虧萬里一把抓住了她。


  「別去搗亂。」他眼睛看著場地中心,嘴裡卻對小夏說道:「你過去會讓他分心。」


  小夏完全明白這一點,剛才只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所以雖然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硬是忍著沒動。就見阮瞻落地後似乎非常痛苦,爬了好幾爬才起來。後肩上的衣服被燒掉了一塊,裸露出血肉糢糊的一片皮膚。


  「他受傷了。」小夏差點哭出來。


  「他還活著。」萬里非常認真地說,同時抓住了小夏的手。感覺她的小手冰涼,用力握了握,給她信心和勇氣:「這才重要。」


  小夏點點頭。她早就明白這一戰的凶險和艱苦,也明白萬里說得對,可是任何一個女人親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受到這樣的傷害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她知道自己既然幫不上忙,就應該盡量不要添亂,可是她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所以雖然那麼想看著那親愛的面龐和身影,但還是轉過身去,縮在那塊巨石的角落裡,堵住了自己的耳|。


  「我不敢看了,有什麼轉機,一定要叫我!」


  萬里答應了,偷看了一眼遠處的包大叔。


  包大叔也躲在一塊石頭後面,但是距離中間的空地比較近。他也知道出了意外,因為還沒到推算好的時刻,老友看來就把持不住了。他的目光不似小夏和萬里那樣集中在阮瞻身上,而是看向了洞口。當一條黑影出現在那裡時,他深深的一嘆。


  沒錯,老友已經被惡氣完全控制,雖然還未成魔,可是魔力已出,也認不得人了,這種局面對他們來說會更加艱難。他親眼看著阮瞻布的陣,很清楚那個陣的啟動要布陣人進入陣後才能進行,也就是說必須由阮瞻進陣後親自啟動,別人幫不上忙。


  而且啟動那個陣需要很強的靈力的,以阮瞻目前的能力肯定不行,必須到月蝕的那一刻,阮瞻的力量達到最強,而天意的能力降到最弱,這一切才有意義,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幫助阮瞻拖到入陣的時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情勢十分不利,能不能阻止天意成魔都是未知數,更不用說保住阮瞻的小命了。


  可是如今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只有大家同心協力,拼命一搏。


  眼間阮瞻勉強起身,拿著血木劍的手都無力抬起了,包大叔一閃身從石後走出,抽出背在身後的劍,在自己指上一劃,然後以血在劍身上寫下符咒,對準老友的後背。


  「原來有幫手,可又能奈我何!」阮父根本不回頭,狂傲地說:「那你為什麼在山洞裡像秏子一樣竄來竄去不肯出來,兩人聯手不是死的慢點嗎?啊,不對,應該有三個人,不,是四個,一個沒什麼法力但體質特異的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有些法術的人在結界的外面。幹什麼?圍捕我嗎?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為什麼在這裡,是不是你們抓我的?啊,我知道了,你們知道一會兒會有月蝕,是我練魔功的關口,所以來殺我的對不對?」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轉厲,眼中的紅光駭人的閃動著。


  阮瞻不知說什麼好,第一次面對所謂的敵人的時候,心裡非常不安定,猶豫著是否出手,出手要用什麼招數,完全沒有平日裡半分的坦然和沉著。


  「你們要殺我?那就先受死吧!」阮父不等他作出反應,突然出手。那手勢是如此熟悉,竟然是父親教授給他的掌心雷。阮瞻不知道要怎麼破解,只是下意識也使出了這一招。


  阮父的功力本就高於阮瞻,此刻先出手,更是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只是包大叔見老友的肩膀一聳動,也立即使出了他最正宗最純粹的道法劍。那劍氣帶著攝魂奪魄的符咒之力,逼得阮父不得不撤力保護自己的要害,攻擊阮瞻的力量一滯,給阮瞻帶來了喘息之機,後發的掌心雷也到了。


  半空之中,兩個掌心雷相遇,而另一方,劍氣和綠色光球相撞,只聽兩聲爆響,包大叔身體晃了一晃,阮瞻向後退了兩步,而阮父身受前後夾擊卻紋絲未動。


  「哈哈!怎麼樣,服了嗎?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阮父仰天狂笑。


  「阿瞻,清醒點,他已經不是你父親了。你再軟弱下去,大家都沒有活路。」包大叔不看老友,對著臉色發白的阮瞻說。


  這場對決的實力相差太巨大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可是他同情阿瞻這孩子,連他都不敢看向老友的臉,怕自己被感情左右,何況這個孩子呢?父子親情啊,那是天命的血緣,無法割捨的,真不知道在山洞中時,阿瞻是如何面對的這種煎熬。如果可能,他很想替老友疼愛這個孩子,雖然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如今他又不得不逼他!


  他勝在熟悉老友所有的打鬥方式,希望可以幫得了阿瞻這孩子完成老友的願望。最後,還給阿瞻保留一線生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2 PM
第二十九章  

  ”知道了。”阮瞻抹抹嘴角的血跡,再一次強逼自己把身體站直,強逼自己面對著父親。看著他仁慈而睿智的眼睛卻在此刻散發著妖異的赤紅光芒,輕蔑而殘忍的回看著自己,閃耀著殺戮和嗜血的氣息。


  那個人已經不是父親了,他是就要成魔的妖人,要把他救回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父親的心,假如自己也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可能會傷及小夏,那他寧願魂飛魄散也要阻止自己,也會做出這樣可怕的選擇!


  想到這裡,阮瞻舉起血木劍,心隨意動,劍隨心動,把這寶貝縮成半尺大小,插在後腰處。現在他與父親之間相隔超過了十幾米,血木劍就算有包大叔在背後偷襲,他還是落了絕對的下風。這讓他有清醒的認識,他傷不了父親,而他如果不以命相博,他就堅持不到那最關鍵的一刻。


  ”還想嘗嘗嗎?”阮父突然大笑一聲,側轉身體,手分左右,一點沒有預兆地分別打向了包大叔和阮瞻,依然還是掌心雷,藍色的電火花像一條張牙舞爪的小蛇一樣在空中一閃,而後疾速擊出,閃電般以上而下劈落。


  包大叔以道法劍防御,雖然有些吃力,但退而不亂。再看阮瞻也依舊是掌心雷對掌心雷,只是他的掌心雷在對付其他妖邪之時的威風八面此刻卻微弱的連光芒也黯淡了,在父親超強的實力面前。顯得那麼不堪一擊。還沒有飛出多遠就被打落了下來,回擊到他的身上。


  萬里的驚呼聲中,就見阮瞻嘴唇微動,右手指著阮父的方向,戒備他第二次攻擊,左手往旁邊用力一拔,竟然用上了阿百雅禁教的轉嫁術。只聽一聲巨響,山洞口的一塊大石生生被擊得粉碎。真的如被雷電擊中一般,石屑四散迸裂。最遠的都甩到了萬里所在之處,嚇得他立刻把身體縮回到大石後面。


  ”放心,你老公還好好的。”他看了一眼緊張得面無血色的小夏,再次探出頭去看外面地戰況。


  阮父看來也很意外,抬腳向阮瞻的方向走了兩步。眯著眼睛看那塊粉碎地巨石,”小子,有點道行,打起來有趣得多了。如果你一殺就死,那可沒勁透了。”


  ”有本事你就來,我有能耐耗到鬼呲牙的時候。”阮瞻渾身緊繃著。但神態淡然道。月蝕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四十分,那時候往往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俗稱鬼呲牙。


  ”那為什麼要那個時候?哦,那是我練習魔功的關口,原來你真是冒充我的兒子,實際上卻是不懷好意。”


  阮瞻心如刀絞,可咬著牙點點頭。現在有包大叔幫他,周圍躲開的空間較大。還有不少巨石坐立,所以他要激怒父親,讓他在暴怒中使出所有的招數,盡量耗費他的功力,也讓他熟悉父親的路數,這樣在月蝕的一刻,也許可以不進入絕陣而制服父親。不到最後一刻他仍然不想放棄,布下絕陣只是為迫不得已時才使用地,因為只要進了此陣,他們父子都不用想出來了。


  ”那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果然,已經失去理智的阮父經不得別人的一點刺激,暴跳如雷,依然是掌分左右,呼的同時施出法術來。


  就見他掌心中出現了兩團紅光,眨眼間暴漲到籃球大小,儼然是兩個火球。阮瞻熟悉這手法,知道父親在無意中使出了他們這一派所特有的法術。只是父親的火手印中還夾雜了一絲絲幽綠,顯然是受到惡氣的影響,法力不精純了。但雖然不精純,力量卻無比巨大,在出手後還在越變越大,襲到面前時已經和他的身體差不多大小,遠遠看去,好像火焰要把他吞噬一樣。


  阮瞻照樣以轉嫁術應對,只正面對這樣的火手印力量他再也無法單手解決了,因此顧不得防備父親的下一轉攻擊,雙手猛推,把火焰推到了石洞口,燃著了一大片野草。


  不等他有喘息之機,也不等他看看包大叔那邊戰況如何,在夜梟般的狂笑聲中,父親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打擊接連而來。一團團的火,一個個的藍色電火花,晃得阮瞻眼中再看不到別的東西,雙手左推右擋,把擊到面前的東西紛紛轉換開去,一時狼狽之極,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還有一塊被掌心雷繃起的石屑擊中他的前額,登時,他的頭上鮮血長流,擦身而過的火手印也把他的半邊手臂和臉頰灼傷了!


  啪的一聲,又一個電火花襲來,其速度之快已經讓阮瞻來不及撥開。情急之下,他就地一滾,雙手上托,把那個掌心雷先撩到半空中,然後速爬起跳開,讓那一擊打到地面上,竟然擊出一個兩米方圓的小坑!


  ”怎麼樣?服了嗎?”阮父連番的攻擊也有些力短,趁著阮瞻還沒站穩時問。


  ”不服!”被激出了悍勇之性的阮瞻答道,同時看了一眼遠方的包大叔,見他的衣衫散亂,頭髮和鬍子有被燒焦的痕跡,這會兒父親已經停止了攻擊,他卻還在慢慢揮動道法劍,好像晨練的老人在打太極劍,明白他是以劍法布防御陣,戰鬥不停,劍法就不停,看樣子應該沒有受到大傷,心下放鬆不少。


  ”不服?那麼我看你怎麼撥開我這一招。”阮父大叫,突然翻轉手掌向下,朝著地面用力一揮。沒有火光,但是碎石地面卻湧動起來,好像下面有波浪推進似的,以阮父所站的地方為軸心,向外驀然擴大,一直擴大到萬里和小夏隱藏的巨石邊緣才突然停止,騰地燃起了火苗。火焰足有兩米多高。


  火光照亮了小夏的臉,此刻她雖然沒有看向場地之中,也堵住了耳朵,但打門聲一直掩不住地傳來,讓她明白阮瞻地處境有多麼危險。這時她的心臟是巨大的考驗,好幾次她的心臟都差點停跳,現在火光就在面前,她再也忍耐不住,不顧火焰的炙熱。探出身體看向場地中心的阮瞻。


  而此時的阮瞻,正全神貫注的應對眼前地危機。父親的這一招他也用過,明白這火圈馬上就要回縮。


  他把父親地每一次襲擊都轉嫁到了別處,父親就用四面包圍的火焰來對付他,讓他使不出轉嫁術。這火是以地面而起,他沒有能力把火苗連根拔起引到半空中,此刻只能先硬頂一陣。


  想到此處。他也同樣把火手印擊向地面,但在他身外不遠,火苗就竄出了地面,然後才向外擴展。他的法力本就比父親低,只憑著拼命頂著的一口氣強撐,因此他的火苗才有父親地一半高。向外擴展到不遠即被回縮的另一道火牆所阻。兩火交接,並沒有燃到一處,而是大火要吞掉小火,而小火則拼命想穿透大火而去!


  這一招,阮父並沒有對包大叔使出,大概也是精力無法顧及到,打向包大叔的仍然是平常的火手印,所以包大叔相對輕鬆得多。他在遠處看到阮瞻吃力。立即停下了自己的防御陣法,從衣袋中拿出一張符咒,一抖就變成了一團符火,遠遠飛來,直落入戰圈之中。


  阮瞻的小火本來勢微,眼看就要被大火所吞沒,此刻被包大叔地符火一助,立即又頑強起來。就見地面上兩火相交,紅火、火焰中的微黃、燃燒劇烈時的藍光、大火中夾雜的綠絲交相輝映,好看極了,而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道凶險,雙方都用念力和靈力持續對火牆加壓,不肯退讓半步。阮父是實力超群,阮瞻是悍勇無比,一時竟然僵住了。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是我兒子了。”阮父突然說話,”可那又如何,你違背我的意思,不肯讓我殺,那麼你就該死!”


  阮瞻無法回話,他施術尚且吃力之極,那有力氣顧及其他。


  一邊的包大叔心下駭然,沒想到有了惡氣相助的老友竟然強到如此地步,以一對二,並且在他和阿瞻都拼了命地情況下,老友竟然還可以談笑自若,雖然也是盡了全力,但並沒有拼命。如果這樣拼下去,他們這一方定無勝理,必須換一種方式來僵持,讓他來承擔大部分力量。


  想到這裡,包大叔顧不得老友還有一只手掌對著他,向他施加著巨大的壓力,突然連施出三個符咒幫阮瞻加火,成功的把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阮父見一時拿不下阮瞻已經有些惱火,現在後面有個老道不停的騷擾他,火氣更盛,忽然奮力發功推了一把火牆,然後向包大叔欺身而近。


  阮瞻只感到巨大的壓迫力突然襲來,他的小火牆差點因此而熄滅,拼力支持著向外一擴,但此時又覺得那股力量消失了。小火帶著剛強之勢猛往外竄,雙火互壓,竟然像爆炸一樣發出了巨響,兩個火牆都瞬時熄滅,只有一朵朵火花被震到遠處,燃著了四周的野草,照亮了整個空地。


  阮瞻踉踡了一下才站穩,遠遠見包大叔密不透風地舞著道法劍,強力抗衡父親的近距離的襲擊。他以沒見過父親和人近身對敵過,只覺得他的姿勢瀟灑中帶一點邪氣,和樸拙的道法劍合在一處,打起來竟然好看極了。


  但這好看之中卻是帶著凶險的,讓阮瞻無暇欣賞,急速思考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拖到月蝕的時刻。那一刻,他會變強,父親會變弱,但願這強弱對比能夠扭轉局勢。此刻眼見包大叔就要堅持不住了,他無暇細思一個風刃就甩了過去。掌心雷和火手印,以及掌心雷加火手印都和父親對打過了,現在他就試驗一下這個風刃又能如何。


  風刃到,暫時解了包大叔之危,阮父對過手來也照樣以風刃對阮瞻可他早在打出風刃之前就選好了逃跑之地,一個小範圍的時空扭曲,人就躲到了沒有野草掩映的山洞裡。父親的功力比他強,風刃的強度和範圍也比他大,他躲進窄小的洞口中,反而無礙,風刃追到他時,只打得洞口邊堅硬的岩石上多了數條斧齒一樣的痕跡。


  阮父大怒,雖然以一敵二還佔著上風,可竟總是顧此失彼。憤怒之中身影一閃,已經鬼魅一樣地追到了洞口,但還沒有出手去抓阮瞻,就迎面撞上了洞中直直打過來的、由三個掌心雷疊加在一起的大號電火花,還有一柄飛出的小木劍。


  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他一跳,而且雖然血木劍近不了他的身,他卻對劍始終有三分顧忌,因此這局面迫得他不得不向後急退躲閃。可才一閃身到場地中心,就聽到背後的老道大吼一聲:”阿瞻幫忙!”


  隨著話音,他只感到很多縷細小的力量纏到他的身體上來,竟然是那老道拿了符咒在他背後偷襲。他不認得這個老道,可不知為什麼卻知他這種符咒名叫天羅地網。是一種奇怪的符咒,可以用無形的網線牢牢捆住魂魄,把魂魄生擒活捉。


  他冷笑一聲,心想這點道法還想困住我嗎?可他身後自稱他兒子的人跑出了山洞,以年青而活躍的靈力接住了那道網符的幾道無形網線,兩下夾擊,竟然把他暫時困住了。


  見狀,他心念急轉,連忙盤膝坐下。在天羅地網符下不能硬拼,要用靈力化解那無形網線才行。當然對方一定會拼力補上,這就要看雙方的實力了。他知道對方就算是二人齊上也拼不過他,可他也明白,他們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己,而他卻不能讓他們拖到月蝕的那一刻。


  阮父坐下運功,包大叔和阮瞻也跟著坐下了。雖然事先兩人沒有商量過,但都是此道中人,一看就全明白了。這一切看到偷窺的萬里和小夏眼裡,都明白他們已經以明鬥轉為暗鬥了,現在只能祈禱自己的一方能耗到月蝕發生的時候。


  與此同時,在包大叔結成的這個結界外,包大同感到了月蝕就要來臨前的異狀,很多靈體和邪氣已經按捺不住的從黑暗中湧出,手裡的殘裂幡也收了不少東西了,現在他又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極強的陰氣浮動。


  ”竟然有煞?”他自言自語道。


  一抬頭,看見兩個穿旗袍的女人站在一塊山石後面,探出了畫著京劇臉譜的臉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2 PM
第三十章  月蝕時分


      「貴幹?」包大同朗聲道。


      那兩個煞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說話,嚇了一跳,條地縮了回去。包大同笑了,「這是什麼世道?煞竟然怕起人來,果然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深山之中,萬籟俱寂,只有他的聲音清朗的傳來,在山谷中回盪不休,掩蓋了結界中那場事關生死的惡鬥。


  可他雖然說笑,精神卻保持著警覺,心裡也惦記著結界內的事情。那裡面,有他的父親,他的好友,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子,這些人都被一個他曾經尊敬、而現在卻必須提防的人拖住,生死未卜,他如何能放心得下?但是他不得不待在外面護界,不能闖進去共同戰鬥,只能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眼見離月蝕之時越來越近,習習的陰風中,他越來越不安,而這對惡煞的出現緩解了他心裡的幾分壓力,他竟然是有些高興的。


  「你們為何而來?也是想在特殊的天象下加強修為嗎?」感覺那兩個煞沒有惡意,包大同道:「可是我勸你們換一個地方,首先這裡並非是聚靈之地,你們不如向南百里外,那裡有一座小山,非常蒼翠,比這裡靈氣大多了。其次,這裡有大凶險,別回頭修為加強不了,再把小命搭進去。」他站著不動,好心好意地勸。


  那兩個煞聽了他的話並不走,也不露面,只安靜地躲在岩石後面,似乎是在判斷他話的真實性,耗了一會兒,一個有著三寸金蓮的煞走了出來。


  「你是誰?」她問。


  包大同又笑。「怪了,我還沒問你呢。按理說我應該把你們收了,看見這玩意了嗎?」他伸手彈了一下早就祭出來,已經放大到半人多高的殘裂幡,「這能收盡天下之魂,我看你們沒有惡意,再說我要為今晚積德。所以,快走吧。」


  「你怎麼會有殘裂幡?你和阮氏父子什麼關係?」三寸金蓮接著問。


  這下包大同有點警覺了,「有見識啊,竟然認識殘裂幡,還知道阮氏父子。我倒要請教了,你們是誰?」


  「那個幡,收我們進去過。」另一個煞也從巨石後顯身,身形略高,有一對天足。


  包大同微微後退一步,站在幡的右後側,方便隨時動手。認真想了一下,突然想起阮瞻曾經說過的賭神何富貴,恍然記起了這兩位的來歷。


  「奉勸一句,別來搗亂,否則我下手無情。」他收起笑臉,嚴肅地說。可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這對煞沒有要動手襲擊他的意思。


  「阮天意如何了?」天足忽然道:「時辰未到,應該還沒有事,放我們進去吧。」


  「慢來,慢來。據我所知你們已經被阮天意收服,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包大同機靈的直呼阮父的名字,「你們是怎麼逃脫的?」


  「你還沒說你是誰?」天足警覺地看著包大同。


  「我看你沒有弄清事實,你們出現在這裡,就沒有離開的機會,假如我不想讓你們走的話。」包大同可愛而喜感的臉上流露出一點驕傲,「你們都修成煞了,應該能感覺得到,你們聯手也打不過我,何況我還有這寶貝。所以只有我才有權利問,你們沒有資格來探聽我的事。先說,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事關重大,說到後來,聲音嚴厲了起來。


  「妹妹,你多此一問。」三寸金蓮插嘴道:「月蝕時分是阮天意的成魔時刻,他還是人的時候就那樣厲害了,成了魔還得了,肯定萬人莫近。所以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絕對是有意而來,不是有仇,就是有恩。你看這小子,眼含精光、靈力流動,一看就是正宗教派的,可是呢,實力似乎比阮瞻那小子還差一點。可是殘裂幡在他手裡,就說明他和阮瞻是認識的,因為靠搶,他是搶不過那個智計和實力都超群的阮瞻的。這樣看來,他一定和阮瞻是朋友,當然和我們也不是敵人。」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天足不斷的點頭,包大同見行蹤已經敗露,乾脆也不掩藏了,「是啊,我就是阿瞻的朋友,但我還是要第三次問那個問題,你們怎麼逃脫的?」


  「在那樣實力強大的人手裡,我們怎麼能逃,是他放我的我們。」天足道:「難道你不知道他身上的惡氣是怎麼來的嗎?」     


  包大同吃了一驚,難道這兩個煞也是被善良的阮伯父渡化了。可是既然渡化了,她們就應該轉世投胎去,現在又來幹什麼,竟然還保留著成煞的功力?如果說她們還有惡意,為什麼又感覺不到呢?


  「沒錯,我們是對他懷著仇恨的,因為他攔阻了我們報仇,讓我們有冤無處伸。血海深仇啊!」三寸金蓮看出包大同的疑惑,解釋著,可是神色間卻很平靜,顯然那仇恨對她而言已經是過去式了,「當我們看出他身有惡氣時,就以為他一定是做了極大的惡事才會如此,所以我們才躲起來伺機報復,破壞他在鐵頭山上泄惡氣的行為。雖然他這樣做根本於事無補,但畢竟可以減輕他的痛苦。當時我們以為他是假道學,心想他最怕成魔,怕再也做不成假好人,於是想改變命運,那我們就偏不能讓他如願,偏偏幫他成魔,這才藉何富貴的力來堵山縫。後來被我們發現了阮瞻的所在,就更想讓他的親生兒子看到他成魔的時刻,並想讓失去神智的他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的報復才痛快。你覺得狠嗎?覺得女人不能得罪嗎?無論如何,當時仇恨就是讓我們這樣想的。可是沒想到功虧一簣,阮瞻這小子破了我們的局,把我們收進了殘裂幡裡,可是我們還是感到快樂。因為阮瞻終於知道了父親的秘密,而這讓阮天意難受。可我們沒有想到,阮天意把我們從阮瞻手中弄走是為了渡化我們,想化解我們的怨念。為了這些,他甚至講了他多年的秘密和他對阮瞻的虧欠之情。」


  「你們被感動了?」包大同問。


  「哪有那麼容易。」天足道:「可他關了我們一個月,見化解不了惡念就強行拔除,然後就放我們離開,並要我們好自為之。我們離開後左思右想,突然明白了他身上的惡氣從何而來,不禁折服於他的慈悲。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惡念被拔除的關係,我們突然感謝起他來,因為他明知道我們是害他的,竟然不惜加大自己的痛苦來救我們。」


  「這麼說來,你們今天來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報恩的?」包大同再問。


  「沒錯。」三寸金蓮道:「我們知道我們能力不足,可是我們也知道他成魔時必定萬夫莫擋,能盡得一分力就盡一分力吧。現在,你可以放我們進去了嗎?」


  包大同沒說話,心裡猶豫著。父親的這個結界,只有他才能從外面打開,假如放這兩個煞進去,平白無故增添了兩份力量,他們的勝算就多些。可是如果她們是騙他的,那可就危險了,雖然她們看來不像,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不能有一絲馬虎。


  月蝕時分,邪物必定出來為禍。偏巧今次的月蝕是在凌晨三點多,而且因為阮伯父的關係,惡氣會吸引更多的邪靈出現。假如他和兩個煞同時進入結界,他當然可以看著她們,可是結界就沒有人守了。等月全蝕的那幾分鐘,邪物衝擊結界,結界會不穩,甚至會破碎。結界破,不僅是擔心會有人看到這裡的情況,而是更擔心結界破碎的力量也會被實力最強大的阮伯父吸走,那麼他們就更處於下風了。


  更糟糕的是,如果阮伯父真的成魔了,而他又不想在附近纏鬥,選擇先行離開,那麼沒有這層結界的保護,以後要抓到阮伯父就更沒有可能了,而且還會釀成更多和更大的慘劇。這就是父親布下結界的理由,也是他非守著不可的理由。


  現在擺在他面前兩個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呢?


  看包大同猶豫著,天足有些急,但三寸金蓮攔著她,不讓她發作。等了片刻,包大同終於一咬牙道:「走,我們一起進去,然後我再出來。」他說著拈指如刀樣,在身後輕輕一劃,做了個請的姿勢,兩個煞化為兩陣陰風一下吹入了陣中,包大同也跟了進來。


  結界中,阮父坐在最中央的位置,離他不遠就是包大叔,阮瞻則坐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三個人成一條直線坐著,似乎是休息一樣,但阮瞻和包大叔對阮父成夾擊之勢。半空中,只有有靈力的人才能看出阮父身上交織的網,而那張網的網線已經斷了很多條。


  阮父的身上被一團黑氣纏繞,這些黑氣已經完全和阮父之魂融為一體,可以在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出入伸縮。而他的黑氣一傳到那無形的網線上,不長時間就能讓網線如被強酸腐蝕了一樣化掉。可每當一條網線斷,左邊的包大叔和右邊的阮瞻就會以靈力補上。阮瞻的靈力是漂亮的淡紅色,包大叔是溫暖的黃,黑紅黃交織在一起,非常好看,卻又凶險異常,阮瞻汗水淋漓,包大叔更是因為拖住了符網的大部份而身體顫抖。


  但阮瞻和包大叔只能以雙手傳出靈力,不似阮父那樣全身皆可,所以雖然以二打一,卻依然落了下風,眼見無形符網的破損越來越大,包大叔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包大同一陣焦急,而他突然入陣,還帶來兩個奇怪的鬼魄,嚇了萬里和小夏一跳。尤其是小夏,她是見過這兩個煞的,險得驚呼出口,為了不打擾陣中的阮瞻,生生又咽了回去。而還沒等她告訴包大同這兩個是他們的敵人,就見這兩個煞騰空而起,一下躍到包大叔身後,一人拎一條網線,輸入自己的靈力,半空中的網馬上出現了兩條幽綠之色。


  她們和場中的三人比起來,能力差了很多,只能雙手捧著一條線,可正因為她們的援手,已經落了下風的阮瞻一方又勉強扳平了局勢,雙方僵持起來。


  阮父正感覺掙脫天羅地網符有望的時候,突然又有兩道陰性壓力從老道那一方傳來,忍不住睜開眼睛一看,一分神,使得局面又失一分,連忙又閉目凝神,而包大叔和阮瞻根本不動,全心全意的補上漏網,完全將生死和外界的干擾置之度外。


  包大同長出一口氣!


  他選對了,意外的幫手好像天平是最小的砝瑪,不能起決定作用,但卻能左右局勢。他看了萬里一眼,指了指陣中,意思是讓他盯著一點,萬一有問題隨時叫他,然後又退到界外。


  他抬頭看了看夜空,見那輪明月掛在天空之中,無比的美麗皎潔,哪裡知道這月光下,正進行著無聲的惡鬥。他彈了一下殘裂幡,讓這金屬的寶貝在夜色中發出清脆的聲響,遠遠的傳了開去,另一手從背上的劍囊裡拔出了那把鏽跡斑斑,但內蘊神光的七色劍,對著看不透的黑暗朗聲道:「本人包大同,一心向善,不忍多造殺孽。可從現在起誰敢接近結界範圍內一丈,我必下手不容情。有膽的就過來,看你爺爺我手段強不強。」他前面說得文謅謅,後面又說得惡狠狠,再加上那金屬幡勾魂奪魄似的強大存在,還真嚇到了一眾蠢蠢欲動的邪物,有些不省事的,當然被他毫不留情的消滅或者收進了幡裡。


  他認真地清理著結界外的穢物,可是卻感覺他們雖然不敢上前,卻在周圍越聚越多。他明白這個地方不可能有那麼多怨靈和邪物,不過是因為阮伯父身上的惡氣連結界也攔不住,吸引了他們前來,包括當年那些燒死的靈嬰,也似乎本能的尋找強大的力量之源。


  同時這證明月蝕時分就快到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渡過,結界內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半空中一團黑影慢慢升起,月亮的光華黯淡了下來。


  「阿瞻,放手!」當黑影剛開始遮住月亮的邊緣,包大叔突然大喊一聲,同時突然站起,施咒把天羅地網符的另一邊網線一收,全部抓到自己手裡,「下面的就看你了!」

  
  阮瞻只感到身上一鬆,睜眼看到包大叔以搏命的方式把壓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身邊一左一右有兩煞幫他,竟然是當時他所收服的那對姐妹。


  他明白包大叔拼死承擔了所有的壓力就是為了讓他稍微恢復一下,因為下面的事,他要自己來辦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3 PM
第三十一章    阮瞻之死(上)

      雖然在月蝕開始的那一刻,感覺老友的力量驟然減弱了,但包大叔帶著兩個實力稍遜的煞來獨立對抗那強大的力量,還是艱難萬分。他把平生之力全集中在雙手上,靈力、念力、法力和咒力源源不斷地從全身傳送到掌心,把天羅地網符收緊再收緊。他的雙肋下,有兩道溫涼的陰力穿胸而過,支撐著他不致跌倒。


      加油啊,阿瞻!這壓抑了多年的惡夢,這所有一切的勝負成敗,都會在發生月蝕的九分鐘內解決。當月色恢復正常時,如果不能阻止天意成魔,那麼天意會有個悲慘的結局,而他們也都不能活著離開了。


      包大叔心裡默默對阮瞻說著,然後望了望被困在網中的朋友。見他憤怒地撕扯著罩在他身上的網,手到之處,符網的破損之處更多。他連忙運起自己的靈力去補網,卻感覺握在手裡的網線又劇烈地抖動起來,一股股涼得扎手的感覺自網線上傳到他的手心中,而後又湧入他的身體裡亂竄,把他的內息攪得一團亂,同時網線繃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股,巨大的壓力也迎面襲來。


     「快放開我,我饒你不死!」阮父大喊一聲。


    包大叔無暇說話,只是集中力量死死困住對方,只是這次的衝擊之力太大太急,撞得包大叔身體向後一挫,差點坐在地上。他的身後,那兩個煞也是影子一虛,同樣苦苦支撐。
  

      阮父又掙扎了幾下,還是沒有掙脫,回頭一看,見阮瞻靜靜地站在一側,神色清冷平靜,低垂著眼。似乎在調息,又似乎在等待。不禁怒火中燒,大叫道:「車輪大戰就能奈我何?想死,我成全你!」


      話音未落,他目光中紅光大盛,像要燃起兩團妖火似的,同時一股黑氣自身體內散發了出來,在身外形成一團旋風,吹得他的衣服和頭髮全散亂著。而那些黑氣卻聚而不散,順著一條條的無形網線快速爬向包大叔。


      包大叔此刻如果收手還能保住自己不受傷,但他鐵了心要為阮瞻爭取時間,也要盡量耗費老友的戰鬥力量,所以就是不退縮,見黑氣已至,唸道:「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令,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靈誦經。皈依大道,元亨利貞。」每唸一句,就阻了那黑氣一步,最後咬破舌尖,一篷血霧噴了上去,竟然把黑氣打散了。


      「我太小瞧你了。」阮父爆怒。原本和藹文雅的人,因受惡氣所控,竟然連脾氣也變得十分暴戾。


  「邪不勝正,你縱然強橫,也只能一時,靜靜心,找回自己吧。」明知道沒有用的,明知道這勸說行為有多麼愚蠢,可這麼多年的兄弟,怎麼能忍心看他戕害親朋、而後自戕?就算他錯手殺了自己,又怎麼能怪他一分?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還有更加強烈的攻擊,一波接著一波。包大叔則接連不斷地用各種正宗道法咒語來對抗。那不是只背誦就可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十分的法力和靈力才有降魔之效,所以才不過幾分鐘,包大叔就已經汗如雨下,氣息斷斷續續,渾身顫抖個不停,臉漲紅得像血一樣,若不是正宗法咒對對方的惡氣有些威嚇作用,他可能早就支持不住了。


         感覺著體內的力氣一分一分的流失,包大叔偷眼看了一下天空。半空之中,月亮已經是半蝕,他已經盡了力了。但只要還有一分希望,他就要拖下去。


      「還不放手!」阮父暴喝一聲,再也不耐煩被綑綁著,既然不能破網而出,他乾脆任那符網勒在自己身上,然後冒著受傷的風險,雙手從網的空隙中穿出,突然以全力攻擊了包大叔一招。


      一襲之下,包大叔只感到自己地身體好像是一個窄小的港口,而老友的力量有如滔天巨浪一般,在狂風怒濤的席捲之下,撲天蓋地、不可阻擋地直撲了過來,瞬間有無數的冰水倒灌進港口之中,以摧枯拉朽之勢吞沒了一切,手上一陣撕裂的疼痛,抓著網線的雙手被震裂了,鮮血淋漓了一地;胸口內,五臟好像也被撕裂了,胸腔內的熱血狂噴而出,包大叔向後就倒。


      而那兩個煞受到了波及,身影幾乎被打散,此時見包大叔倒下,顧不得自身,搶上前去扶住。而擺脫了符網控制的阮父,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我給了你活命的機會,老傢伙,是你自己找死!」他說著提掌便拍。


      包大叔微笑了一下,一時竟然震住了阮父,不明白這個老道死到臨頭了有什麼好笑,「你笑什麼?」


      「我笑我們多年兄弟,你竟然沒有一次在陰謀詭計上提防過我。你啊,就是太忠厚、太執著,你那個兒子可比你機靈多了,假如你今天化為飛灰,哈哈,值了!」


      阮父斜眼看他,不明白老道說的什麼。只見包大叔費力抬了一下手臂,嘴唇動了動,食指和中指向內微勾,還沒等在場的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阮父身後的地面上,那些被血浸染了的碎石下,一張符咒倏地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地貼在了阮父的右臂上。


      他一愣,本能地想把符咒揭掉,但沒有做到。


      「血咒不是最厲害的嗎?」包大叔喘著氣說:「你打得我吐血,這血可不能浪費啊!」原來他在受重傷的一瞬間,以極快的手法丟了一枚符咒在地上,再以自己的血全部染紅,加持法力。此時見老友愣在那兒,突然扯開自己胸前的衣服,當年以刀刻體,在肉身上畫符所結的傷痕呈現了出來,扭曲微紅的傷痕,因為剛才一番劇鬥的血氣上湧而發亮。


      阮父有幾秒的精神恍惚,而就是這幾秒,使他忽略了右臂上的變化,當他驀然驚醒時,就見那符咒幻化成了一柄血刀,閃著血樣光澤,游走到他的肩膀處,把他整條右臂都絞了下來。


      阮父仰天慘叫。他雖然是魂體,不會流血,可是有法力的符咒傷到了他的魂身,他會和人類有著一樣的痛楚。而且這手臂再也接不回來,大大影響了他的法力。再看那手臂,落在亂石堆裡,頃刻間就化為一縷黑氣消失無蹤,但其中的惡氣把地面上的石子都腐蝕成了黑色石粉,連石縫間頑強生長的野草,也瞬間枯萎。


      阮父大痛之下大怒,帶著要把這可惡的老道碎屍萬段的怒火,一掌拍出,一團滾烈的黑霧瞬間覆上了包大叔的上半身,而此時,一道透亮的紅光在霧氣中一穿而過,讓黑霧滯了一滯,而後一個倒捲著飛過的風刃,把黑氣硬逼了回去,兩個煞則趁機把包大叔拖到了巨石後面。


      「包大叔你怎樣?」萬里焦急地問,而小夏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老人幽默風趣,外表看來憨厚樸實,甚至有一點傻氣,可實際睿智深沈、一派仙風道骨。可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是健康的,不像此刻,憔悴得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吹走,而且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樣,彷彿病入膏肓。


      「我雖然看起來像馬上要入土了,可是並無大礙。」包大叔咳嗽了幾聲,「快扶我起來,現在要看阿瞻的了,我能幫的,只到這裡了。」


      萬里依著他的吩咐扶他起來,此時的陣中,只剩下那一對父子相對。


      「爸,現在跟我打。」阮瞻神色清冷地說,儘管聲音聽來還有些顫抖,但語氣已經十分堅定了。


      「果然是車輪戰!」阮父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話還沒說完,已經一個掌心雷推了過去,完全是偷襲戰略。


      可是阮瞻既然知道實力相差距大,怎麼能不防備,左手早就拈好了訣法,雖然阮父打得極快,他閃的也很狼狽,但一個小範圍時間扭曲術,還是讓他成功地移到了空地的西南方向。


      阮父呆了一呆,不是為了阮瞻能逃開他的攻擊,而是他突然想起這個一步踏到別處的法術他也會,只是因為他是靈力強大的魂體,並不需要罷了。眼前的年輕人一定和他是有淵源的,這小子一直說自己是他兒子,現在看起來也許是真的。因為仔細觀察一下法術確實和他是同宗同源,連靈力的感覺也一模一樣,這讓他有些迷惑,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劃過。


      但這念頭也不過是一閃即逝罷了,已經完全與惡氣融合的他,不到一秒又喪失了人性,惡念橫生,殺意四起,想把這裡所有的生命全奪走,管他是人是鬼,管他是活的還是死的,他全部想要消滅。他感覺得到這空地的周圍有一個結界,結界外,與他周身之氣相合的東西湧動著,卻又被什麼擋著。他想出去,而那些東西想進來,那麼就由他來開天闢地吧!


      想到這裡,他瞬間移動到阮瞻面前,一個風刃劈下。


      阮瞻不敢怠慢,連忙又一個時空扭曲術,躲閃到提前設計好的位置。他知道父親這一派最厲害的法術就是風刃,這種法術不像火手印和掌心雷一樣有形有影,可以讓人看得出形跡,風刃就好像整合在空氣中的利刃,無形無色,速度奇快,當感覺到它吹過來時,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必須預判。


      他的風刃只能打到一般水準,卻能使這一招從四面八方去攻擊敵人,父親那麼高的法力,雖因為月蝕、因為到了成魔的關鍵時刻而減弱,但打出的風刃絕不能小覷,所以他的時空扭曲術一個接一個的使出來,同時還一手結著結界,保護著自身。


      這場景看在躲在一旁的小夏眼裡,內心備受煎熬。在空地上,有兩條人影竄來竄去,一個是她心裡最親愛的身影,另一個是獨臂的飄忽鬼魂。她看不見任何武器和法術,卻聽得到金屬相交的刺耳聲響,偶爾會有火星迸現,每一次都離阮瞻的身體如此接近,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喉頭。


      「他怎麼樣?他怎麼樣?」她眼睛看著場內,雙手卻扯著萬里的手猛搖,小手冰涼,緊張到連呼吸也不順暢了。


      「他在引天意進陣。」包大叔代替萬里回答了她,聲音很虛弱,顯然受傷不輕。


      小夏不懂什麼陣法,阮天意可是懂的。他一路追殺阮瞻,開始時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但兩三下後就看到腳下的石頭並不規則。這些圓圓的碎石中,混染著尖石,看質地同是鐵頭山上的,但似乎被人為地劈開銷尖了,尖端向上,石上還畫有著紅色的符咒以及一些奇怪的符號,畫符的朱砂不是普通之物,聞起來讓他感覺魂魄不穩。另外,這些石頭的排列顯然也很有心,有些排成圓形,有些擺成古怪的動物,有些根本說不清是什麼形狀。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石子圖整體上成螺旋狀排列,他每追阮瞻一次,就向陣的中心接近了一步。如果以空地中心的那棵死槐為座標,現在他幾乎圍著空地轉了一圈,距離死槐的直線距離也進了一步。


      看父親停頓在那兒,阮瞻明白他是看出了什麼,於是他也停下腳步,帶點挑釁地說:「沒錯,這是一個陣。你不敢進來嗎?不過你現在想什麼都來不及了,這個陣一有人進入就會自動關閉,你若想出去,除非逼著我從裡面打開,或者你自己進到陣中,找到生門的所在。」
  

      阮父輕蔑地一笑:「我難道還怕這個陣嗎?就算此刻是我魔功大成的關口,功力不及以前又如何?就算我被那老道斷去一臂又如何?你照樣不是對手!」他說著忽然伸手一劈。


    沒有風聲,可是阮瞻可以感覺到利刃劃破空氣的鳴叫聲。他以最快的速度閃身設下結界,可是這次父親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覺得一陣刺痛,整條右臂和右臉頰上從額角到下巴即刻淌下了溫熱的液體。


    「這樣才公平,大家右手都不能用。」阮瞻神色不變,左手從腰後抽出血木劍,劍隨心意放大,並在父親下一輪攻擊前,一步踏到可以安全躲避風刃的地方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3 PM
第三十二章 阮瞻之死(下)


  阮父靜心凝神,果然感覺身後傳來極強的壓迫感,說明陣已經關閉。想想自己並不認識這些人,以前的事情也不記得了,但他們把他關在一個結界中,出來後先是被天羅地網符所困,現在又封在了陣裡。這些事都讓他胸中怒火更熾,生了必殺阮瞻之心。


  如一隻蒼鷹一樣,阮父騰空而起,採取居高臨下之勢。他離不開這個陣,那小子一樣也不能,只要佔據了高處,無論那小子扭轉到哪裡,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


  可是他一掌打出,阮瞻卻沒有動,左手揮著血木劍,把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風刃全部掃落在地面上。


  阮天意嚇了一跳,再次用全力打出一掌,情況還是一樣,阮瞻雖然看起來有點吃力,但照樣擋住了他的攻擊。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已經被遮住大半的月亮,滿心疑惑。雖然自己的實力在這一刻會最弱,但那小子怎麼會突然變那麼強,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


     『輪到我打了吧?』地面上,阮瞻突然大叫一聲,並隨手一記掌心雷打來。


  自交手以來,兩人的招式都是相同的,感覺天生的靈力和修練的法力也是同源同宗,打到現在,雙方已經沒有什麼隱瞞,拼的只是功力而已。所以阮瞻的掌心雷,阮天意並不怕,可是他這次打來的,力量格外強大,雖然阮天意還是以同樣的招式相對,卻險得被震了下來。而沒等他細想,阮瞻的風刃又到了,這一次他再也在半空中待不住,飄落了下來。



  『還配做你的兒子嗎?』阮瞻半真半假的問。心酸極了,隨著話音,火手印也打出。


  同樣是火手印,但因為阮瞻是人,而阮天意是魂,所以火氣是不同的。一為陽火,一為陰火。父親的陰火他縱然受不了,他的陽火父親也一樣難以承受。現在父親還沒有適應他功力突然增強的狀況,同樣以火手印相對時。竟然被陽光滅了陰火,還被陽光燙得怪叫連連。


  阮瞻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沒有一分高興的感覺。反而分外不忍,同時對自己充滿了懷疑。現在他就已經如此了,真的要以命相搏時,他如何能下得了手?可是他又非下手不可!打了這半天,他一直在尋找可以不傷父親魂魄而驅走他身上惡氣地辦法,可是他絕望地發現,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說,最後父親的魂魄必須毀掉,才能完全斷絕了他成魔的可能。


  這樣就好像父親病重了,很難受,而且不能治癒,要自己地兒子親手殺掉他一樣。父親再痛苦,兒子也很難下手,就算使父親得到了解脫。兒子的內心也會留下一輩子無法面對的痛與遺憾。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之所以他的功力突然變強了,除了有月蝕時分,父親力量變弱,而他的功力正好最強的原因外,還因為絕陣外的那個陣法。這個陣法可以讓他的功力增強兩倍,正是憑藉這個。才讓他稍佔了上風。他處心積慮的要造成這個局面,是為了激發出父親體內的所有凶性,讓他把惡氣散發出來攻擊他,那麼他就有機會了。


  果然,陽火的灼傷令阮天意變得發狂了,驕傲和強橫,還有惡氣形成的邪性不允許他受到這樣的傷害和侮辱。他大吼一聲,身形突然漲大了兩倍,像個神話中才會有的巨人一樣衝到阮瞻面前。


  阮瞻並不慌亂,而且也不動手。他看出父親突然變大的身體是由體內逼出的黑氣形成的幻像,他希望那些惡氣全散發出來,那才是最好的動手良機。於是他只是逃避、躲閃,撩撥得父親越來越氣,自己地處境也險象環生。


  幾分鐘,卻感覺比幾年還長。阮瞻拼命躲避之時,偷望了一眼父親,見他的黑氣越來越漲大,似乎全部散發出來了,再看月亮,見月全蝕的時刻就要到了。這時,他不能再等,必須出手了,但願父親的惡氣全部在此,體內沒有存著一分,但願他可以在月亮全部消失之前,有時間斬斷所有的惡氣!


  一甩手,他把血木劍像父親擲了過去。血木劍像一條紅龍一樣穿越過黑氣的包圍,掉落到父親身後的地上,抖動個不停。他知道這傷不了父親,因為他雖然忌憚這寶物,但他身邊的惡氣太重,會幫他擋掉血木劍以邪制邪之力,他要地只是趁父親行動一滯的時機,一腳踏到一塊不起眼的的石頭旁,從石後拿出了那柄晶刀。


      這晶刀自身也是有靈氣,為了防止父親提防,他才把它擺在這裡,並布下結界,擋住靈氣外洩。此刻他等到的時機終於到了。他手持晶刀向父親撲了過去,強提起傷口深至入骨的右臂畫符,縱身硬闖進那如同粘稠液體一樣裹身的黑霧之中。


  沒有招式,沒有章法,也顧不得門戶大開,隨時會被父親攻擊,阮瞻揮刀狂砍。既然這晶刀可以凌利到可以砍斷一切,並讓砍過的東西永不癒合,那麼他就引出父親身上的惡氣,然後把他們全部絞碎,再也不能聚在一起,這樣就可以救了父親,這就是他一直打的主意!


  阮父顯然沒料到他這一招,見他瘋了一樣的在黑氣中左衝右突,感到了身體上劇烈的痛苦,好像在接受剮刑,而一刀一刀割下自己肉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年青人。


  他抬起手,想一掌斃了他,可是身上傳來的被分裂一樣的痛,疼得他連手也抬不起來了。他想躲,可是這小子進入了他散發的惡氣,就好像進入了他的身體,無論怎麼也甩不脫他!



  一塊一塊的,惡氣所形成的黑霧輕紗一樣地落在地上,但它們沒有立即消失,而是萎縮成一個個黑色的小珠子,有生命似的在石子地上滾動不休,而阮瞻根本不管這些。只是拼足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兩隻眼睛什麼也不看,兩個耳朵什麼也不聽,憑著剛猛的力道,和時間比拼著速度。誓要在月全蝕之前把父親地惡氣全部絞碎!


  阮父怪叫著在陣中閃躲,阮瞻不留情的步步緊逼,而月色卻越來越淡。終於,最後一縷月光也消失了。天地間一片漆黑,每個人都像落入了最深的地獄之中。


  伴隨著黑暗的,是死一樣的寂靜。似乎在一瞬間,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結界外,本該生活在陰間和陰暗之地的邪物趁著難得地天時全部竄了出來,隔著正宗道教結界都感覺到了結界中的惡氣,紛紛趴伏在結界壁上,企圖接近那無匹的凶煞力量,分上一杯羹。


  包大同不用祭起光明符,只憑肉眼就能看得到自己身邊及遠處各種螢綠或幽藍的光芒在不懷好意地閃動。他想快點解決外面的事,然後進去幫助阿瞻和他老爹。所以不再苦口婆心地勸解這些靈體的離開,而是伸指一彈殘裂幡,讓它卷起強大的旋風,把進到這方圓幾十米內地妖邪一並吸入,同時他揮起父親最得意的法寶七色劍,圍著結界快速移動。砍瓜切菜一樣的把不肯離去的邪物盡斬於劍下,保持著結界的穩定。


  結界內,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全部緊張萬分,細心感覺著陣那邊的情況。這天定的時辰已經來到了,不知道阮瞻的計畫有沒有成功,然而阮瞻父子已經身在陣中,他們根本無從判斷,只能等待。


  而對陣中的阮瞻而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除了晶刀自然散發的珍珠光彩,就是自己因為那番硬抗硬打而變得粗重的喘息了。漆黑的對面,沒有一絲聲響,似乎父親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在這一刻,他竟然懷疑所有事情是否只是他的一個惡夢。


  月全蝕只有很短的時間,但在他心裡卻如同一個深沉、可怕的夢境一樣長。忽然,他產生了一種極不良的預感,身上的汗毛全豎了起來,對面和他相等高度的地方,出現了兩星暗紅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好像沉睡地惡魔睜開了眼睛,同時輕蔑、不屑但又凶殘的笑聲從他的耳朵傳入他的心裡。


  他沒有成功!


  他拼著被殺死的風險,一直想把已經和父親魂魄融為一體的惡氣全部激發到父親的體外,這樣他才可以用那柄神奇的晶刀斬掉那些人世間惡的東西,把惡氣分化,因為晶刀斬過的東西永遠不會再融合,所以可以事後再想辦法個個化解。他知道那會使父親痛苦萬分,就像割肉剃骨一般的疼,可是那卻是唯一的方法,所擔心的只是時間不夠,不能讓父親把惡氣全散發出來而已,結果他的擔心果然應驗。


  這樣,他就不得不引父親進入絕陣了,因為他對自己發過誓,絕不讓父親做為一個魔離開,他知道那對於父親來說有多麼殘忍。


  那是個有去無回的陣,那是個同歸於盡的陣,陣一旦啟動,沒有人和靈魂能從絕陣裡逃開,這柄晶刀也將毀於一旦,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啟動這個陣的,可是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了。


  和返向魔境的父親在黑暗中對峙著,阮瞻下了根絕之心,悄悄向後退開幾步,靠近自己預定的死亡。而此時,眼前光華一閃,月亮又露出了他銀色的邊緣,一瞬間大地再度沐浴在絕美的月色之下,雖然只有一線,但卻足夠掃蕩人間的陰霾了。


  阮瞻瞪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發現他已經徹底不是父親的魂魄了。他身體強壯矯健如獸,額頭生角,頭髮和眼珠都是赤紅之色,臉像被換過一樣縱橫著猙獰的紋路,嘴裡已經長出了兩顆獠牙。


  魔相已成!


  不等魔動,阮瞻突然疾向後退,在單只魔爪抓向他的一瞬間,奇妙的一轉身,一腳踏進絕陣之門,同時右手一伸,血木劍自動飛回到他的手內,而另一手則沒忘記揮出一記帶著長尾的符咒,甩到惡魔的腳上,拽得惡魔一趔趄,引他怒火勃發,不給他時間發現這陣中之陣。


  眼見惡魔也跟了進來,他一個時空扭曲送自己到了那棵死槐樹下,毫不猶豫地把晶刀插入死槐的樹洞之內。那裡,就是他處心積慮佈置的陣眼,裡面堆滿了啟陣之物,晶刀就是啟動的鑰匙。


    「你在幹什麼?」惡魔感覺出了不對。


  這地方到處是決絕之氣,空蕩得讓人難受,又可怕得讓人心慌,即使他的魔功無敵,竟然也有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這是你我父子的葬身之地。」阮瞻平靜地說,「沒想到我們父子有緣到如此地步,竟然同一時間魂飛魄散,在這個絕陣裡,任你功法再盛也無法破陣而去,打死了我,你也活不了,不如,省點力氣吧!」


  已成魔的阮父很想不信,可這陣給他的感覺確如衝不破的墳墓一樣。抬頭一看,半個月亮已經掙脫了黑影的束縛,可他卻感覺他的黑暗才剛剛降臨。試著一運魔功,竟然感覺腿如墜鉛,連血液也似凝結了一樣。


  「陣已經啟動,不過這陣運轉的速度稍慢,我們父子要等上一等。」阮瞻悽涼地微笑了一下,惡魔在一瞬間竟然覺得這小子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珍貴,非常好看,「龍大師真是聰明,一個人無論多麼強也強不過陣法,即使成魔成仙,還有誅仙誅魔之陣,我小時候,常聽你一個人讀封神演義,也不理我,現在想來,你是在用這種方式給我講故事吧!」


  惡魔愣了一下,想抬手,覺得手臂也灌了鉛了,懊惱之下,魔氣四起。


  「少嚇唬我,就算是絕地絕陣,我也要讓你死在我前面,給我開路!」他大叫一聲,揮掌打來。


  阮瞻抬起血木劍,姿勢怪異的來了一招,怎麼看都不像是防守,而是自動送上門去讓對方殺死。惡魔嚇了一跳,以為他有什麼陰謀詭計,竟然生生收回馬上就要打到阮瞻身上的魔功。


  卻聽阮瞻道:「小時候,我一心想惹你生氣,想讓你也像其他父親一樣氣急敗壞的追打我,所以你教我什麼,我都故意學錯。」他邊說邊打了幾招。


  惡魔雖然失了人性,但智力和部分記憶還在,一下就看出阮瞻所打的手法完全錯了,他用火手印的手法打掌心雷,用掌心雷的手法打風刃,又用風刃的姿勢打火手印,完全擰了。不知怎麼,他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招式竟然心裡一軟,想微笑。


  「父子一場,我一直以為你不愛我,可是現在我懂了。所以,就算我今天是被你連累致死,我也要說,你是個好父親。」


  陣內響起了擂鼓一樣的風聲,而且一聲急似一聲。惡魔愣住了,一瞬間有些恍惚,覺得心裡有什麼浮現了上來。而阮瞻卻不再說話了,一轉頭,準確地找到了巨石的位置,見躲在後面的人都已經出來了,萬里和包大叔急急地說著什麼,小夏就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他。


  他看著小夏的眼睛,眼神中盪漾著無限的溫柔,嘴唇動了動。


  距離得那麼遠,在半明的月光下,小夏看懂了阮瞻說的什麼。


  他說的是昨晚在昏睡前對她說的:我會永遠愛你!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4 PM
第三十三章  生死之門


      從來不知道心可以這樣疼的。


      看明白了阮瞻和她的訣別,懂了他說的那句話,小夏感覺心像生生地被人摘走了一樣,無法形容的痛讓她直接昏倒在地似乎只有失去意識和無底的黑暗才能挽救她的心碎。


  「小夏--」


  萬里想衝過來看她,卻被包大叔攔住了,「現在救阿瞻要緊,跟我來。」他說著就率先衝到了絕陣之外,因為重傷在身,如果不是那兩個煞攙扶,幾乎站立不穩。


  萬里背著包大叔的大布袋子跟在他身後,袋子裡是包大叔這麼多年東奔西跑而搜羅到的東西。為了幫老友,他盡了最大的心力,得到的東西不只有各隱密門派的最強法咒,還有部分法器和有些靈力的寶物。這些東西,阮瞻拿了一部分走,用於佈置這個絕陣,其他的東西包大叔收了起來,因為他內心也有自己的計較。


  在阮瞻看來,此陣既名為絕陣,龍大師留下的書裡又說明這陣法不能強行破解,但在包大叔看來,他走過了那麼長的人生,什麼都見過了,也懂得了一件事--萬物有生就有死,有存就有剋。無論什麼樣的東西,無論多麼強大,必有克制它的東西。


  只是剋絕陣的東西他們都不知道罷了,但不知道卻並不意味著放棄,所以在阮瞻準備最後的對決時,他就指揮萬里作強行破陣的準備了。


  此陣沒有生門,可是死門和陣眼都有,而且是在一個地方就是那棵死槐。既然不能生,那麼就攻擊死門好了,反正阿瞻和老友在陣裡也是灰飛湮滅的結局,那麼無論怎樣的危險都是值得一試的。


  他早就把各種法咒、法器和靈物用一張相當特殊、靈氣逼人的絲網栓在了一起,因為要祭起這些東西是需要不同的方法和不同門派的靈力的,可是在緊要關頭,他不可能一一應付,所以他以靈網使他們靈氣相通,然後以自己本門法術讓這些寶貝集體攻擊一處地方。


  他料到與老友對決,自己必會受傷,但幸好有萬里這樣陽氣獨特、血氣旺盛的年輕人來幫他,現在更幸運的是又多了兩個煞。在這種情況下,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是極其寶貴的,也是必須利用的。他在石後看得明白,阿瞻雖然想的方法非常好,也幾乎成功,可是還有一縷惡氣存在老友的心中沒有出來,所以阿瞻失敗了,這父子二人不得不一起進入絕陣,面臨著同歸於盡的局面。


  已經過了月蝕時刻,老友已然成魔,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做那麼多準備,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阿瞻的一條命,或者是他的魂魄也好。這孩子沒做錯過任何事,不應該有這麼悲慘的結局。


  既不能讓阿瞻消滅惡魔的行為失敗,還要能搶救出阿瞻的性命或者魂魄,時機就非常重要。這時機他只能掌握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看老天的安排。一定要讓阿瞻在他老爹之後受到陣的傷害,就是說老天爺要讓天意先被消滅,然後他們才可以強行破陣,救阿瞻出來。


  假如阿瞻先死,或者父子二人同時死,一切免談。那時,他也只能看著,所以現在他非常緊張,渴望老天長眼,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就讓絕陣先絞殺了老友吧,然後他才能試著看能不能保住老友的唯一後人。


  他讓萬里把靈網拿好,盤膝坐在離陣眼不遠處,他以雙手放在萬里的天靈蓋上,而那兩個煞則把手貼在他的後心上,「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不要管陣內的事,只聽我的號令,我說發,你們就同時把力量用出來。」他吩咐著。


  這樣做對萬里也有危險的,因為各種不同的力量要藉由萬里的身體為導線,施放到靈網身上,如果靈力過大,或者打到絕陣上的反擊力過大,萬里都是第一個受到牽連。萬里很明白這一點,可還是義無反顧地這麼做,這讓他想起自己和老友的情誼,那超越了血緣和生死的兄弟情,是多麼珍貴啊!


  「他們在幹什麼?」萬里在閉目前,忍不住問。


  阿瞻在看了一眼小夏後,就扭轉過了身去,並不知道小夏暈倒。而成了惡魔的阮伯父也很奇怪,在發了一陣飆後突然靜默了,似乎在想什麼似的,最後竟然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從陣外,他能看到陣裡的變化。好像裡面有很大的風,吹得兩人站立不穩,感覺阿瞻呼吸都困難了。


  「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分心。」包大叔吩咐萬里,抬頭看了一下月亮又回頭看了一下絕陣,見月蝕馬上就要過去了,而陣已經慢慢啟動了起來,馬上就要爆發出驚人殺氣。


  他也不知道老友是怎麼了,只是壓抑著砰砰的心跳,尋找著最好的時機。不能差一分一毫,一定要等到最佳時機,假如這時機會出現的話。


  而陣中的阮父,除了要忍受絕陣中越來越強的殺傷力外,還要忍受腦海中一閃一閃的場景。這場景每閃現一次,他都感覺有一把刀把他的腦袋劈開,然後在他的腦殼裡倒入沸水,讓他恨不得把頭扎到地面裡去,把腦漿全倒出來。但他的頭雖然疼,心裡卻一陣陣清涼,胸中有一股噁心的氣息被這清涼擠得要破胸而出。


  可是那些場景太快了,快到只是白光一閃就過去了,他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現在陣裡的危險他感覺得到,幾次三番生出惡念,想要先殺了面前的小子,再找找出路,可是一想要殺他,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疼得他連腰也直不起來。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阮瞻在一旁抵抗著陣內的殺氣,感覺魂魄都要被這狂風吹離身體了。但看著父親痛苦地蹲在地上,忍不住上前拉他。哪知一碰之下,阮父的幻覺全部消失了,被愚弄和算計的仇恨佔據了他整個身心。


  他一把抓住阮瞻的脖子,把他高舉過頂,惡狠狠地瞪著他道:「為什麼寧願搭上你的小命也要殺我?和我有血海深仇嗎?」


  阮瞻的實力本來就與父親相差很多,剛才只是憑藉天時和地利才佔了一點上風,現在身處絕陣之中,又被打回了原型,加上根本沒有提防,所以一下被制住了。他本就被陣內的罡氣吹得難受之極,現在被扼住喉嚨要害,氣也出不來了,四肢更是無法用力,像一個破布偶一樣被舉在半空中。


  他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心想也罷,父親給了他生命,現在就讓父親拿走又如何。只是,父親一輩子慈悲,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只是,小夏,他對不起她!


  看著他無畏的眼睛,阮父心裡怒火和疑惑交織,心裡一陣煩亂,他一伸手就把阮瞻扔了出去,直砸到絕陣那看不見的壁上才停止。然而還沒等阮瞻爬起來,他伸手虛空一抓,阮瞻就如磁石下的鐵屑一樣被吸了回來,二度被拋到頭頂,「那你是想斬妖除魔,圖那個虛名?」


  阮瞻還是搖頭,於是他再度被摔了出去。


  第三次他被抓了回來,「死到臨頭,告訴我為什麼。」阮父幾乎是狂吼了。


  「我只是想救父親而已,就這麼簡單!」阮瞻大喊一聲。


  這話像重錘一樣砸在阮父的心上,他只覺得難受,卻想不出是為什麼,這讓他發狂使出一股蠻力衝擊起陣法來,在各個方位撞來撞去,想要破陣而去。他力量強橫之極,此刻在這無法衝開的陣裡使出來,力量的波動加速了陣的運轉,並且衝擊得阮瞻東倒西歪,反彈之力更如同打在他身上一樣,片刻功夫就傷得體無完膚,嘔血在地。


  迷糊和痛苦之中,他一抬手,竟然打出了一個夜風環。那是個小法術,沒有任何的攻擊力,卻非常漂亮,一圈一圈的風氣調皮地向前滾動。一瞬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個夏夜,父親打出這夜風環哄他開心天地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運動,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在殺氣騰騰的絕陣中,夜風環沒有飛出多遠就消散了,可是阮父卻愣住了,有一根針刺到了他的腦海裡。他一步跨到阮瞻面前,見他滿臉血污,汗和血混合而下,心裡奇怪的生出了一絲疼愛,酸酸的讓他極不舒服。


  他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人,才要問什麼,耳邊突然聽到繃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粉碎了,同時面前晶光四現。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而已,在這比一秒鐘還短,但又比一輩子都長的時間裡,往事突然清晰起來,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剛生下來時那一團粉紅色的小東西;五歲時倔強而戒備的眼神;十歲時的叛逆,把他教的一切都故意學錯,想惹他生氣;十七歲時的憤怒;二十歲的冷漠和三十歲時的偽裝,還有看著那岳小姑娘時的溫柔。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晶刀破碎的瞬間想起,都被那個夜風環串成一串,漲滿胸臆的往事和父子之愛把殘留他心裡最後一絲惡氣清除而出。


  可是,來不及了。


  絕陣完全運轉起來,晶刀已碎,連同這陣中的殺氣會把他們父子二人連肉身帶魂魄絞殺得乾淨,這個陣不殺絕陣中的一切絕不會罷休!


  如果不是阮瞻之前絞碎了他身上絕大多數的惡氣;如果不是這陣中的絕然之氣刺激了他魂魄最身處的記憶;如果不是那夜風環悸動了他的心;如果不是晶刀的碎裂聲震飛了最後一絲的邪惡,他在魂飛魄散之際也不能獲得這一絲清明,而現在,他明白他什麼也挽救不了了,只剩下父子的本能讓他想救回兒子。


  他做錯的,就讓他承擔吧!他寧願魂飛魄散一萬次,也不願意兒子受到傷害!


  眼前,晶刀的碎片帶著凌厲之勢飛襲而來,阮天意奮不顧身地撲在了兒子身上,完全不守護自己的魂體,而是把全部功力的一半集中在了阮瞻的身上,另一半打向那棵死槐。那是陣眼也是死門,此陣中根本沒有活門,他早就明白,可是他是父親,他想讓兒子死中求生!


  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只是父親的本能讓他自然地這麼做了!


  「祭網!」陣外,包大叔沒有錯過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隨著他一聲怒喝,那個纏滿了各式符咒和法器的靈網也撞上了死槐。


  霹靂一聲響,整個山頭都好像被劈開了一樣,一陣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襲向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狂風怒捲,連山石都被吹得滾動不已,塵沙滿面,場內什麼也看不清,整個山間空地混沌一片,而月蝕卻在這一刻完全過去了,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照耀著這人間的一切。


  包大同完成任務後,急匆匆地衝了過來,等塵埃稍定,他首先看到的是昏倒在地上的小夏。可能是這爆炸聲太強烈了,她在地上動了一下,似乎就要醒過來了。


  遠處,父親和萬里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兩個煞不知道被震到哪裡去了;那邊,阮瞻伏在地上,死了一樣;那棵死槐被炸得連木屑都找不到了,只有一個蒼涼的斷根,證明它曾經存在過;死槐的四周,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珠子,一看就是那些被分割開的惡氣形成的,此刻還在蠕動不止;此外,地面上還有一條銀白色的東西,似霧又似水線,在石縫中靜靜地躺著。


  「大同,過來幫忙。」包大叔喊了一聲。


  包大同應了一聲,丟下七色劍和殘裂幡,急忙跑到父親身邊去。


  「不能讓惡氣散出去!」包大叔一伸手,那白色水線一樣的東西就自動飄落到他的手中,他一手拿著這水線,一手按在自己眉心,以正宗道法默念法咒,然後凌空一拋。只見那水線一樣的東西在空中飛舞起來,似乎懂得包大叔之意似的,虛浮翻轉,當地上的那些黑珠子被咒語震得飛起來時,它就把它們一一串起,最後凝成一個項鍊似的東西,又飛回到包大叔手中。


  包大同覺得神奇極了,可還沒等他詢問,包大叔就又吩咐道:「把阿瞻扶起來,我要看看他怎麼樣了。」


  包大同依言而行,包大叔則蹲下來看著人事不知的阿瞻,半晌後嘆了口氣道:「他的肉身死了。看,天意拼命保護他了,可是還是有一個晶刀碎片刺入了他的心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5 PM
第三十四章 離開


    「什麼?!」包大同大吃一驚,看到阮瞻的胸前果然怵目驚心地一片殷紅,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還在昏昏沉沉狀態的小夏,「怎麼辦?阿瞻的魂呢?」


    「天意為了保護他,把他的魂壓在他體內了。」包大叔說:「現在等於他的肉身死去,魂魄卻昏迷了。」


  「這樣--這樣是什麼意思?」


  「大同,你知道的,如果一個人的肉身死了,他的魂魄是不能強行附在裡面的,那樣的話,肉身還是會腐爛。可阿瞻的情況不同,他的魂魄被天意壓在他體內,就是說他的魂魄沒有脫體,他的肉身也就不會腐壞。」


  「你是說--他能復活嗎?」包大同又驚又喜。


  包大叔愣了半晌,為難地搖了搖頭,「理論上是這樣的,因為他的魂魄沒走,而且不是強行留住的,所以肉身不腐,有復活的可能。可實際上,他的心臟破了,醫學上救不了他的肉身也一樣不行。何況他的魂魄不可能長時間昏迷在體內不醒,一但甦醒過來,他的生命就是真正消逝了。也就是說,他醒來的時候,就是他真正死去的時候。」


  「有多長時間?」包大同問,「我們爺倆個都不是醫學專家,也許我們應該把他弄到醫院去看看,問題是他的魂魄可以多長時間不醒!」


  包大叔俯下身,仔細探察了一下阮瞻的氣息,「他的魂魄不超過十天就會醒。」他停住了話,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又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在最後關頭,父子之情還是戰勝了殘存的惡念,才讓天意在那一瞬間做出保護兒子,捨棄自己的選擇。當晶刀碎裂的那一刻,天意的惡氣完全被震了出來,以他的功力,若想自保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這個時候,只要是個父親就會把生的機會留給兒子,這沒什麼好說的。可那個陣太厲害了,晶刀碎片的衝力也太凌厲了,所以他拼著自己魂飛魄散也沒有保得住阿瞻的肉身。或者,他是想留著兒子的魂魄,看這最後的十天有沒有奇蹟發生。對嗎?」


  他突然問話,可是沒有面對包大同,而是對手中那串以銀色水線串起的珠子說。奇怪的是,珠串似乎有意識一樣,聽到包大叔的問話,串珠子的銀線發出淡淡的光芒,似乎表示同意。


  包大同嚇了一跳:「老爹,這是--?」


  「你阮伯父已經魂飛魄散了,可是我沒說他灰飛湮滅。你看到的這條銀線就是他的一魂一魄擰合而成的。幸好,保存下來的是有意識的魂魄,可見他的心沒有死,他還想把兒子救回來,然後帶著這些惡氣到無間地獄去,終有一天會化解的。」


      包大同這才注意到,惡氣並沒有化解,而是被分裂成暫時無害的細碎部分。「當時你們推算阿瞻的命格時,他的奇蹟是怎樣的?」


  「若有若無。」包大叔苦笑,「所以說這是不確定的,雖說事在人為,可是我聽過心臟搭橋手術什麼的,但是把破損得這麼厲害的心臟修補好,我可沒聽說哪個醫生能夠辦到。」


  「法術可以嗎?」


  「據我所知,不能。」包大叔滿心遺憾。他能看透生死,可是怕不能完成老友的遺願,「也許老天會賜給阿瞻奇蹟,畢竟在絕陣時,天意突然清醒,也是上天的慈悲啊。」


  包大同沒說話,只低頭看著阮瞻,就見他面白如紙,雖然胸口不再流血,但整個人脆弱得好像隨時會隨風而逝一樣。奇蹟,說著容易,留下他的命也看似有希望,但奇蹟在哪裡?要怎麼才能做到。


  「萬里怎麼樣?」他頭也不回地問。


  「我們透過萬里的身體,把法術施到靈網之上。他不是個修道之人,這種力量是他承受不起的,而且他距離絕陣的陣眼最近,受的衝擊最大,我估計他要昏迷些日子了。」


  「沒死就好。」包大同說得輕鬆,似乎很高興萬里受傷,但心裡也是很擔心這個朋友的。


  「他會很不舒服,但又說不出來,他昏迷的時候,你可以隨時折磨他,正好報仇。」包大叔寵溺地看看包大同,「你不是說他老是和你鬥嘴嗎?這下你可以罵他個夠,他都不能回嘴。」


  從小到大,雖然父親表面溫和,但很少寵他。現在父親這樣一說,就好像不講理的父親為自己的兒子出頭一樣,鬧得包大同有點不好意思,「我可沒那麼小氣。」他搔搔頭,又去拉父親的手,想扶他起來,可一伸手之下,他的手卻穿越了父親的身體,父親的身體竟然只是個影子!


  包大同大吃一驚,僵在當地。他從小修道,和無數鬼神打過交道,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他剛才回到這裡時,被這場景震住了,根本沒去注意什麼,現在想來,父親在重傷之下,竟然能那麼快的來到阮瞻身邊,還可以握住以阮伯父的魂魄串起的惡氣,這都是不正常的,那些可都是虛無的啊。還有,似乎萬里的身邊一直躺著一個人,不是父親又是誰?


  「大同啊,你這個孩子就是這樣,看到不喜歡的東西就不看,這是逃避現實懂不懂?」包大叔柔聲道。


  「不懂。」包大同極快的回了一句,顯得格外任性。


  「大同,看看我,我已經--」


  「我不看!」話雖然這麼說,也不敢抬頭看,可是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大同,你這個傻孩子,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得下心。抬頭看看老子,一會兒我就要走了呢,給老子我看看你的臉,這下子可要天人永隔了。」包大叔假裝平靜地說。


  包大同涕淚橫流,從小到大,從沒這麼哭過。在父親就要離開的一瞬間,他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地捨不得。為什麼從沒孝順過他呢?為什麼從沒有聽過他的話,甚至,他沒有和父親說過自己很愛他。


  「你要記得,今天我為你阮伯父做的這一切,我一點也不後悔。我們從小相識,那時候我們都是流浪兒,在那個亂世裡差點餓死。是因為你阮伯父,我才活了過來。有吃的,他總是先給我,我腳傷了,他就背我一路走。惡狗和惡人欺負我們,是他幫我擋。他總是說,這世界上要沒有惡人該多好啊。對我而言,他是從我記事就認得的人,不僅是朋友,也是我的兄弟。後來我們一起拜師學道,因為跟了不同的師父而分開,後來一直聚少離多,可是這次,我們兄弟會一直在一起了,這叫有始有終,你該為我高興啊。」包大叔撫撫兒子的頭,但沒有撫到,虛空而過,「你要知道,人這一生,朋友和兄弟是很重要的,所幸你有萬里,假如你能救回阿瞻,他也會是你一世的朋友,一定要珍惜。可惜,我沒有好好疼愛過你。」


  「不,老爹,你很疼我,是我不爭氣。」


  「胡說,你爭氣得很。」包大叔愛憐地斥責了兒子一句。


  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老友的心。他曾經以為自己有機會彌補虧欠兒子的愛,以為可以享受到父子之情的,但終究也失去了機會,「你沒有天生良能,卻能修練到如此地步,很了不起哪!我走後,你要勤奮修行,你知道我們這一派是不忌女色的,將來要討個好姑娘做老婆,知道嗎?不要只看相貌,還有,要照顧--」


  「老爹你別走,阮伯父不是在陽間待了很久嗎?」包大同打斷父親的話。


  「大同,不要不聽話。你阮伯父未走,是因為有未了的事,可是我這是陪兄弟下地獄去,有什麼遺憾,我有子如你,還有什麼放不下?我們修道的,講究天道自然,你要想得開。我這次走,是幫你阮伯父化解這些惡氣去的,說不定,你百年之後,我們父子未必沒有見面的時候。」包大叔不確定地說著,「大同,抬起頭來,別哭得像個姑娘家,現在萬里昏迷著不能動,阿瞻能否復活也是未知數,就剩下個小夏,一個姑娘家沒有人幫可怎麼行,你要堅強點,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包大同知道父親說得對,也知道這一切無法挽回,可是他就是無法止住心裡那撕扯一樣的難受,想握著父親的手不鬆開。看透?說得容易,他們雖然修煉,但不過是幫助世人斬妖除魔而已,畢竟是凡人,怎麼能看得開?!可是這是父親的願望,既然他從沒做過讓父親驕傲的事,那麼他現在至少可以裝得堅強點。


  而此時,小夏醒了。


  醒來的那一刻,阮瞻看她的那一眼,嘴唇微動著說的那句話一下子闖入她的腦海裡,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一下從頭頂貫穿到了腳底。她爬起來,遠遠就看到阮瞻躺在地上,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懼,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


  她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見阮瞻如雕塑一般靜默著不動,頭腦一陣混亂,撲過去上下檢查他的身體。


      他的臉冰涼,胸口穩定的跳動完全消失,那寂寞的、總是讓她不禁心生憐意的眼睛緊緊閉著,堅毅的嘴角此刻呈現出一種放鬆的弧度。他太累了嗎?他活著太辛苦了嗎?可是他說會永遠愛她,為什麼就離開了?


  「你醒醒。」她搖晃了一下他的手,「我宣布過主權,也蓋過章了,現在你是我的,沒有經我的允許,你不許離開。聽到沒有,你給我醒過來,假如你敢死,敢扔下我就走,我會恨你。我發誓我會恨你,會一直恨一直恨,一直恨到天荒地老,一直恨到你的來生和來生的來生!我發誓我會做到!」說到後來,她喊叫了起來,臉上淚水婆娑,整顆心全碎了。沒有了他,人生還有什麼意思?誰聽她說笑,誰會陪她到深夜,還有誰能讓她動心如此,想要給他一個家,想要這麼一直愛下去?除了他,她誰也不要!


  她喪失理智一樣,想去搬他的身體,可卻被包大同攔腰抱住。


  「你放開我!我要讓他醒過來,我恨死他!我恨死他!」


  「噓噓,你聽我說,你先別哭。」小夏的傷心,暫時轉移了包大同的喪父之痛,為了讓她安靜下來,或者說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他不禁衝口而出,「他死啦,可是他還有復活的機會的。」管它會不會做到,管它奇蹟會不會發生,假如不給小夏一個希望,她當場瘋掉也說不定。


  小夏聽到包大同的話,驟然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著包大同,真怕自己聽錯了。


  「沒錯,你沒聽錯,我說得是真的。」包大同握著小夏的肩,給她相當肯定的眼神,「他的魂魄被他老爹壓在身體內了,就是說他還沒有離開,只要我們修補了他的心,他就能活回來。」


  「那他為什麼不和我說話?為什麼?」小夏的眼淚再度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滑落,「他是異人,他可以和我說話的,為什麼不理我?」


  「因為他的魂魄現在人事不知,他才可以有復活的機會,如果他的魂醒來,那麼他就會真的死了。這樣,你也要嗎?」包大同盯著小夏的眼睛。


  小夏立即噤聲,包大同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一下,可小夏抬頭看到包大叔,一眼就看出他是魂體,「包大叔,你?」包大叔還沒回答,她又看見了萬里躺在那裡,更驚,「他沒死吧?對嗎?他沒有死,是不是?」


  「這孩子天生陽氣旺盛,福氣綿長,不會死的。」包大叔回答,「死的是我們這些老傢伙,這就是你們說的什麼來著,哦,新陳代謝。」他說得輕鬆,好像不是在說死亡。


  小夏叫了一聲大叔,聲音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現在先想辦法善後。」包大同似乎瞬間就堅強了起來,不再是平時嘻皮笑臉的模樣,「阿瞻雖然心臟受損,可是不宜送到醫院去,反正他復活的辦法也不能指望醫療技術。萬里是魂魄受損,也是靜養為好。」他說著向左右看看,「這個山洞不錯,反正從來也沒有人知道這裡。一會兒我把阿瞻和萬里移進去,在外面用幻術製造假象,連那棵死槐也給幻化出來,再在山洞外布上結界,那麼他們應該是安全的。」


  包大叔見兒子說得頭頭是道,頗感安慰地道:「你說得對,這裡的事不能讓人知道。好在昨晚月全蝕,這裡又像被炸過一樣,應該沒人會來多管閒事,你們躲一陣就好了。那兩個煞,應該已經回去了,你們只要管好自己。」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天亮後,我和你阮伯父也要離開了。」


  包大同聞言,突然以手撫面,痛哭出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5 PM
第三十五章  補心術


  「別哭啊,大同,你這一哭,模樣不像我年輕時的英明神武了。」包大叔呵呵笑著,盡量安慰兒子,但這聽在小夏耳朵裡卻覺得格外悽涼,「你阮伯父也好,我也好,我們是求仁得仁,沒有什麼好不甘的,你說什麼也要笑著送你老子上路。看來我還是比你阮伯父有福氣,我有兒子幫我送終。」


      包大同下意識的撲過去摟抱父親,卻抱了個空,直接跌倒在地上,他也不起來,索性趴在地上放聲痛哭。


  「唉,傻孩子,傻孩子,你怎麼就放不下呢?」包大叔心下慘然,雖然是修道的人,卻想起了佛家所說的『苦』,果然生離死別是人生最苦之事啊!


  「哪有你這樣的不孝子啊,難道讓你老子我走得不安心嗎?」他聲音轉為嚴厲,但眼神晶瑩柔和,「快站起來,像個男人的樣子,還有朋友等著你救哪!」


  包大同又哭了一會兒才爬起來,「那你要時時托夢給我。」他萬分不捨地說。


  「老子想看你就直接來,還搞到托夢那麼麻煩!你有本事就長長遠遠的活,也活個一、兩百歲,看看你老子在無間地獄裡是不是耗得過你!」包大叔盡量寬慰著兒子,儘管他也知道人鬼殊途,未來渺茫,可怎麼忍心看兒子傷心到這個地步呢?大同這個孩子天生熱心熱血,是個性情中人,而正因為重感情,所以離別對他而言是最難過的事。


  他轉眼看看小夏,見這個女孩子正痛苦著茫然不知所措。她心愛的男人死了,復活的前路迷濛不清,她最好的朋友昏迷不醒,就算是別人說他不會有事,她又怎麼能放心?她另一個朋友正經歷著喪父之痛,她想安慰他,卻不知要怎麼做?在這一刻,這孩子承受的壓力比大同還要多啊!


  包大叔走過去,想安慰小夏兩句,一瞥眼間突然看到小夏胸口上掛的項鍊。因為小夏把地藏王的護身符給了阮瞻,所以她脖子上掛著的是自己給她的骨鏈和另一個奇怪的項鍊--翠綠的細繩上面綁了一塊小石頭,石頭的四角鑲了一些銀邊,綠色的絲密密麻麻的綁在石頭石頭的外圍,幾乎完全把它包裹住,但還是有一絲絲美麗的紅色從那一圈圈的綠中透了出來。


  這石頭極其漂亮,而且靈氣充沛。但這些都是其次,最重的是這石頭看來像一顆人心一樣,隱隱有跳動之感。


  「小夏,把你的這塊石頭給大叔看一下。」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狂喜之下連忙問。


  小夏有點疑惑,但還是把項鍊摘了下來。包大叔甚至等不及小夏遞給他,就虛空一抓,把項鍊搶到手中仔細觀看。手掌輕握,又閉目感覺了一下,發現這石頭果然是有生命的,它就在他手心裡跳動著。融合性也不錯,如一顆心臟一樣。但另一方面,它又微有戾氣,似乎不好駕馭,還微有毒性,這都說明這石頭是一個機會,也可能是一個致命的東西。


  「小夏,這石頭你從哪裡得來的?」包大叔問。


  「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她叫阿百,是僳僳族百年來最著名的雅禁。」小夏心裡有些緊張,總覺得包大叔要對她說什麼事,而這件事必定和阮瞻的復活有關。


      包大叔一下就想起了這件事,大同和他簡略提過的,但具體細節卻不清楚,只知道這可敬又可憐的女人愛上的是天意的師父司馬南,最後只能傷心收場。


  「對這塊石頭,他沒有對你說什麼嗎?」


  「她說別人叫這塊石頭為永生石,實際上的名字叫問情石,能測驗出一個男人心裡是否有真正的愛情,但具體怎麼用,她並沒有說。大叔,這石頭--」


  「這石頭有可能用來補上阿瞻的心。」包大叔興奮中又有些為難地說,「他的心臟被晶刀撞出一個洞,這就是他的肉身之傷,從人間的醫療角度考慮是救不了他的,所以只能依靠法術或者巫術。可是這只是一種可能,畢竟這是石頭,如何和肉身融在一起是個問題。最好能請來這位雅禁,讓她來幫忙。」


  「這樣阿瞻就能活了嗎?」小夏心裡一喜,但轉瞬想到包大叔已死,又是一陣黯然。


  可包大叔卻搖了搖頭,「一切均是未知之數,所以說阿瞻的命盤一直隱隱約約,要看你們怎麼努力,也要看這塊石頭是不是真的有用。你要努力,明白嗎?」


  不肯定的答案讓小夏失望,但這畢竟也是希望,她看看包大叔道:「我一定會救回他的,麻煩您告訴阮伯父,我一定會讓阿瞻活回來,好好愛他,把他前三十幾年受的痛苦和傷害全部彌補回來。」


  「他知道的。」包大叔舉舉手中的那串珠子,然後也不等小夏懂不懂,就走到包大同的身邊去,低聲囑咐他一些未了的家事,和他做最後的訣別。


  淡青色的曙光從山頂的邊緣慢慢升起,離別的一刻終於到來。看著父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靄晨光之中,包大同覺得自己的一段人生也跟著父親的離開而消失。現在,縱然他有萬般不捨,他也要堅強面對以後要做的事,作為他們這一派最後的傳人,他要做得比父親還好,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他相信父親看著他呢,他絕不會讓他失望!


  強忍著心裡的痛,包大同把萬里和阮瞻都搬到了山洞最裡面,然後在山間空地施展幻術和佈置結界,而小夏則下山去做其他善後的事。


  「把臉擦乾淨,不要像個小寡婦似的。會讓人家懷疑的,再說彩頭也不好。」包大同看著小夏苗條的身影隱沒在一堆亂石後面,忍不住喊道。


  小夏向他揮揮手,努力維持著正常的神態向山下走去。


  阮瞻自生下來就有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按照命運本來的走向,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可是她遇到了他,她愛上了他,她得到了他,所以她不能放他走。她曾經對他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她也要追他回來。


  在得知他肉身死去的一瞬間,她絕望過,覺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可是經過這幾小時的恢復,她成功地又使自己重新建立了目標和信心,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他救回來。哪怕把她的心臟分給他一半,她也要讓他復活!她和阮瞻的父親吹過牛,說她會為他創造奇蹟,那麼她就要為他創造奇蹟。


  她就那麼一路鼓勵著自己,回到山下的鎮子裡,盡量不惹人注目,然後結帳退房,又買了些東西才回到山上。此時包大同的結界已經做好,讓這山間空地看來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就連小夏也找不到洞口了,幸好包大同出來接她。


  「這些是什麼東西?」看著小夏辛苦背上來的大包小包,包大同問。


  小夏沒有回答他,而是走到山洞裡去看那兩個男人。萬里安靜地躺著,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平緩,顯然在忍受著痛苦,卻又說不出來。


  小夏撫撫他的臉,輕輕地說:「你要好起來,不然我也不饒你。」她雖然語帶威脅,但語氣卻溫柔極了。「沒有你們這樣的,就算是好朋友吧,也不能一起躺倒。以前事務所有個姊姊告訴我,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是不在,現在看來,那個姊姊說得對。你最好給我乖乖醒過來,否則--否則--」她否則了半天,也沒說出下面的話,眼眶卻濕了。


  人都是這樣,當身邊的人圍著你時,你就習慣和漠視他們的存在,而一旦身邊人離開後就會覺得他們對你是多麼重要,多麼地不可或缺!萬里是她最好的朋友,對她而言是比哥哥還要親切的人,他已經是她生活的一部份,失去他,她的生活會有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


  「我決定了,以後會對你好一點,然後幫你找個老婆,不再讓娜娜的死阻礙你的幸福。然後我們一起活得很長很長,老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公園打太極拳。」她俯下頭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又去看旁邊的男人。


  那個男人更加安靜,連呼吸也沒有,卻牽扯住了她全部的身心。對他,她反而沒有話說,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裡,相信在他的心裡也一樣。現在他的心破了,她要想辦法給他補回來。


  吻了吻他冰冷的唇,任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心裡發誓要救回他,然後把她所有的眼淚都賠償回來。


  「他有幾天時間?」她頭也不抬地問包大同。


  「最多十天。」包大同把小夏帶上來的食物和水整理好,「買被褥幹什麼用,他們要接著地氣才好,直接躺在地上就行,難道是給自己用的?也好,這山洞太陰寒了,應該注意一點。」


  「不是給我的,是給你的。這裡你來守,我去找阿百。」小夏認真地說。


  「你可以嗎?」


  「我不可以,可是我非做不可。」小夏老實地說,「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難保沒有一、兩個不懷好意的東西躲在暗處,假如你離開,他們來偷襲,我是保護不了他們兩個的。再說這裡要你來維持結界,這個相比去找阿百,這裡的任務更重。」


  包大同想了一想,知道小夏說的是對的。可是他不放心小夏一個人跑那麼遠去找阿百,不禁有些猶豫。


  「放心啦,我上次離家出走,一個人走了好幾個月,不也沒有一點問題嗎?」


  包大同點點頭,很想讓自己放寬心,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安。他一向不相信預感什麼的,可是這一次真是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小夏的地藏王護身符已經碎裂了,想必在絕陣中保護阿瞻的不僅有阮伯父的全部功力,還有這護身符的神奇靈力。小夏對此雖然心疼,但她要的只是留住這紀念品,留住曾經被奶奶愛著的感覺,所以還是感激冥冥中的力量保護了她最心愛的人。儘管以後護身符不能再保護她,她還是把護身符的碎片包起來貼身藏好。


  還有,因為強行從陣外攻擊絕陣所帶來的巨大衝擊力,血木劍斷了,能否修補好,和它主人的復活指數一樣未知。破滅印被用做強行破陣的首要之物,已經完全損毀,而殘裂幡小夏是用不了的。因此說,現在的小夏沒有任何的護身之物,必須憑自己的力量去找到救活阮瞻的方法。


  這一戰,損失慘重,人員和物品都有傷亡,可是畢竟留下了希望,只要有希望,還有什麼不能克服的?


  「這樣吧,我給你多畫點符咒帶在身上。」包大同萬般無奈地說:「要答應我一路上小心,不要大意,誰知道你還會遇到什麼!記住,我父親給你的骨鏈也能保護你,上面每一顆珠子都雕刻了一個符咒,但因為不是寶物,保護力有限,你還是要靠自己。」


  「好,你現在就給我畫,我馬上就要走。」小夏看看阮瞻。


  他只有十天時間,她沒有時間耽誤。


  好在這次來的時候,包大同帶著自己的東西了,所以畫符所需要的東西並不缺少,而且為了增強符咒的力量,他割破自己手腕,畫出了血咒。


  「這才是真正的流血大拍賣。」他隨便開了句玩笑,可臉上卻嚴肅之極,「記得用五行禁法,遇事也不要慌張,只要想著我們這三個男人都等你來救就行了。阿瞻沒的說,萬里這傢伙也指望著你呢,還有我,你不回來,我是不會出山的,假如你真的狠心不回,我只有餓死一途。」


  「我會回來的。」


  「我就知道你有良心。阿瞻你放心,你不回來,我不讓他醒,就算他醒了,我也會把他的魂再壓回去。」包大同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虎牙,又叮囑小夏一番後才讓她下山。


  望著她的背影再度消失,包大同心裡七上八下。他寧願自己面對危險,也勝於在這裡枯等,有時候直接面對危險反而比擔心危險輕鬆得多。但願小夏可以順利的找到阿百,但願她一路上平平安安,就算她天生倒楣,遇到妖邪,也但願她可以像以往一樣逢凶化吉,更但願阿百有辦法能救阿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6 PM
第三十六章 一個人的冒險


    小夏從鐵頭山一出來就馬不停蹄地往那蔓村趕。


    從路途上講,川南到雲南比上一次他們從北方到那蔓去辦關正的案子時要近多了。可是,因為交通不便,反而比上一次耗了更多的時間。


    幾天來,小夏基本沒有睡過覺,她怕阮瞻的魂魄醒來,怕再也救不回他,所以儘管累得要死,還是拼命趕時間,比起失去阮瞻的痛苦,一切折磨她都是可以忍受的。


  然而,好像是上天故意與她做對,無論她選擇什麼交通工具都會在半路出狀況,飛機、火車晚點,汽車半路拋錨,就算找到出租車,也會走錯了路。這讓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飛到那蔓去,而等她終於來到了山腳下的小鎮時,身體都快散架了,而且天色已經全黑。


  胡亂吃了一碗麵線,喝了點水。保證不會餓死在尋醫的路上後,她開始考慮是不是連夜上山。時間不等人,她當然想馬上就動身,可是深夜的山林是危險的,先不說會有妖魔鬼怪,只是夜裡的山路就很難走,她倒不是怕自己出什麼事,而是她出了事,阮瞻也救不回來了。


  正當她在鎮口轉悠著,難下決斷的時候,被一陣噪音很大的機器聲吸引了注意力。一轉身,看到一輛嶄新的紅色拖拉機正從鎮內往鎮外行駛,她站的位置明顯擋了人家的道。


  本能中,她想閃開,可同時靈機一動,於是又連忙跑回原來的位置擋車。開拖拉機的人明顯沒料到她會這樣,根本沒有減速,只好緊急煞車,看著越來越近的車頭,小夏驚恐地閉上雙眼,只聽一聲尖銳的鳴叫,再睜眼看時,拖拉機只距她不過半尺,如果開拖拉機的人再晚半秒鐘煞車,她就會被直接撞飛了。


  開拖拉機的人嚇得愣了足有一分鐘才緩過神來,他瞪著小夏,顯得非常生氣,對著她大喊大叫了一串少數民族的方言,坐在拖拉機上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麼。小夏完全聽不懂,但知道那是罵人,可這件事是她的錯,她又有求於人,所以只能聽著,還擺出一副態度絕好的模樣來,不停的鞠躬道歉。


  對少數民族的服飾,她分不太清。不過根據上次在那蔓村住過一陣的經驗來講,這個開拖拉機的,以及後面小翻斗裡的七、八個人好像是那蔓村的鄰村那錦村的人。


  「有沒有人--會說--普通話--就是漢語。」她湊到拖拉機的側面,可憐兮兮地看著這些人,大聲問著,還放慢了語音。


  「你不用這樣說,我聽得懂。」車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說。他穿著自織青布對襟上衣,闊邊大褲,圍青藍帕纏頭。旁邊的年輕女孩似乎是和他在一起的,穿著青黑圓領斜襟短衣,前胸有一塊繡花的方塊巾,穿著長裙,袖口裙邊鑲著白布邊,頭髮是束起來的,罩著一塊黑帕子,耳朵上戴了一對很大的銀耳環。在小夏的記憶裡,這種打扮似乎是壯族,被稱為土僚,應該就是那錦村的人。


  「請問,你們是去那錦村的嗎?」她緊張地問。


  如果是,她就可以搭上一段路了。她還記得在半山有一家小小的野店,在那裡有個三岔路口。這座小山裡的三個村寨就是從那裡分開,而那蔓村是距離野店最近的一個。雖然上次在野店裡發生了可怕的事,萬里還差點喪命於此,但上次她來找阿百的時候,野店已經重新修繕過,真正的店主夫婦也已經回來經營了。


  要是能搭車到野店,她就可以自己去那蔓村了,或者出錢讓店主送她也可以。那家人她也算認識,都是很善良淳樸的人。


  「你怎麼知道?」小夥子說:「我叫圖水,我們正是要回寨子的。你要上山嗎?要找誰啊?現在天已經黑了,你一個人走山路太危險了!」


  「我要去那蔓村,我找村長有急事。」小夏連忙說,並且抬出了德高望重的村長:「你們帶我一段路可不可以?」


  「那沒問題啊。」圖水也不和開拖拉機的人商量就答應了,「可是到了三岔路的時候你要自己走了,我們也有急事,必須盡快回村裡,沒辦法送你,我勸你還是明天白天走吧。」


  小夏一聽,堅決要求人家搭她一段路。她心裡計算了一下,如果順利,她半夜就能找到阿百,然後連夜就可以回鐵頭山了。那樣的話,就算阿百救治阮瞻需要幾天,時間上也趕得及。


  開拖拉機的人咕噥了一聲,似乎急著趕路,嫌小夏和圖水商量的時間太長了,於是小夏急忙爬上拖拉機後的車斗裡,乖乖縮在一角,隨著拖拉機一陣顫抖似的顛簸,駛出了鎮子。


  而在鎮中的其他人看來,都以為小夏是個神經病。她一個外鄉女人,風塵僕僕地來到這裡,骯髒得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蓬頭垢面、神情焦慮,吃了點東西後也不找店住,一直在鎮門口轉來轉去,然後一個人在那裡比比劃劃,也不知和誰說著什麼,最後就一溜煙地向山上跑,有幾個好心人想要叫住她,哪知道一眨眼她就不見了蹤影。


  這些小夏並不知道,她只在吃飯時聽說從山腳下到山上的村寨最近修了一條簡單的碎石路,那蔓村出的錢,其他兩個村寨也出了人力,現在上山的路雖然不算暢通無阻,但已經好走了很多。她猜想是上次她偷拿何富貴的不義之財給那蔓帶了一點福利,也讓自己上山之路平坦了些。對於這件事,她又是高興終於可以幫助別人,又是覺得好人終會有好報,她以前的一絲善念,現在就回報到了她身上,可以讓她救阮瞻的行動順利一點。


  拖拉機開起來真的很快,不比汽車慢多少,坐在車斗的角落裡,竟然有眩暈之感。她抬頭看看其他人,就見他們都不說話,似乎是很疲勞,在拖拉機的顛簸下欲睡。她想叫醒他們,因為這山裡的風不同尋常的冷,冷到她的牙關都打起顫來,這樣睡著的話,不是會受涼嗎?


  「喂,醒醒。」她推了一下身邊的圖水。


  圖水扭過頭來瞪了小夏一眼,似乎責怪她吵醒他,然後低下頭去再睡。而小夏的手則僵在半空,覺得更冷了。


  圖水的臉是灰黑色的,在灰黑之中,瞳仁和嘴唇卻是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面頰上的肌肉像被風乾了的肉乾一樣皺縮著,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臉!再看其他人,雖然他們都低著頭,可側臉卻能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都是和圖水一樣的。


  她竟然坐上了一輛全是死人的幽靈車!這是怎麼回事?她上山時雖然天色已經黑了,但還不至於到猛鬼橫行的時候啊!為什麼又找上她?是她運氣太衰還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可為什麼要針對她呢?難道是有什麼在暗中阻止她救阮瞻。


  想到包大同說那三個男人都等著她去救,小夏的內心雖然恐懼,但又生出了一絲勇氣。不能被嚇倒!她告訴自己,同時偷偷觀察四周的情況。


  狹窄的道路兩側,絕壁和密林飛一樣向身後倒去。被月光照射出的一片一片的黑影灑在這輛奇怪的拖拉機上,不知何時連拖拉機的轟鳴聲都消失了,小夏感覺自己似乎是坐在了一個風箏上前行。


  她悄悄向後縮著,帕吵醒他們,同時觀察著可以跳車的地方。可不知為什麼,明明月光很明亮的,地面上卻漆黑一片,似乎拖拉機的前後左右都是懸崖峭壁,無論她從哪一方跳都會摔到山洞裡面去。


  突然一個劇烈的震動,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整個拖拉機似乎都被什麼顛簸了起來,不僅小夏被震得一跳,圍水身邊那個壯族女子(土僚)也隨著一抖。她一直低著頭睡覺,這一震使她的頭重重的點了一下,竟然卡擦一聲斷了,咕魯魯地滾到了小夏的腳邊,面部朝上,眼睛還是閉著。


  土僚動了一下,慢慢爬了過來,伸手拿過自己的頭。那顆頭在被她抓到後睜了睜眼睛,對小夏說了一句土話,小夏聽不懂,也不敢答,只是僵著,眼看著土僚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繼續睡。


  可是不到一秒,土僚竟然又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她不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好像是被驚醒了,倏地看向小夏,尖叫了一聲:「沒有她!」這一次,她說的是漢語,小夏聽明白了。


  她這一叫,全拖拉機的人都醒了過來,就連開拖拉機的人都扭轉過身子,只聽那土僚指著小夏喊:「沒有她!車上沒有她!」


  「你是誰,為什麼上我們的拖拉機。」圖水離小夏最近,一把扯住她胸前的衣服問。


  因為兩人相距太近,小夏根本無從躲避,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圍水在半空中晃著。


  「是你讓我上了你們靈車的!」小夏在心裡喊,可是卻說不出話來,驚恐中她還算清醒,順手摸進了自己的口袋,覺得手中一熱,連忙緊緊握住。


  「我認得她,她就是給那蔓村捐款修路的城裡人。」又一個人說。


  圖水哦了一聲,恨恨地看著小夏:「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出錢,我們也不會修路。不修路,我也不會開那麼快的拖拉機,更不會在三岔路前面的地方摔到山澗裡去。是你不好,現在要你償命!」他惡狠狠地說,因為和小夏的臉孔相距不到半尺,讓沒有陰陽眼的小夏都清楚地看到他的整張臉都冒著黑色的怨氣。而隨著他的話,他的手掌開始收緊,想要掐死小夏。


  窒息感來臨,小夏縱然手中拿好了符咒,現在卻抬不起手臂來了。但在這危急關頭,包大叔給的骨鏈卻在後知後覺的發揮了作用。這骨鏈沒有護身符的神聖力量,對邪氣反應較慢,現在意識到邪物入侵,突然變得紅彤彤的,刺目的光線一下射到圖水的臉上,讓他慘叫一聲鬆開了小夏。


  一瞬間,小夏明明白白地看到圖水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後面,有一對靈活的黑眼在看她,更加令她毛骨悚然。


  「南離天火,化三昧,煉!」才一恢復自由,小夏就拋出那張五行禁法之火符,同時什麼也顧不得了,一下跳到了車下面去。


  她來不及細想,也看不清道路,只是逃生的本能促使她做出選擇。在跳出車的一剎那,她甚至有些後悔。如果這是山澗怎麼辦?那麼她是會摔死的,如果她死了,誰去救阮瞻?!


  砰的一聲,在她的懊惱中,她落在地面上,雖然摔得很疼,但明顯沒有摔到很深的地方,身下似乎是一道斜斜的土坡,她滾了兩滾,停下了。


  她沒有等身體平穩下來,就立即又拿出一張符咒,抬眼一看,那拖拉機閃著黑白相間的光,還停在她後面不遠處,連忙又施出了五行禁法之水符。水火交攻,眼前那輛可怕的靈車終於消失了。


  向四周一看,是碎石路邊的一個土坡,遠處並沒有懸崖,只有一座小山壁,小夏怕再出現什麼怪東西,連忙又取出一張符咒,戒備著。


  她來過那蔓兩次,雖然這裡是深山,不過碎石路修好後,很容易辨別方向。她發現自己已經快到了半山腰了,再往前應該就到了三岔路的野店,如果此刻下山去,路途並不會近,對小夏而言,現在是背著抱著一樣沉,不如直接上山去,好歹離阿百近一些了。她沒有時間,必須抓緊每一秒鐘。


  向前走,雖然那個山村野店給過她極不好的回憶,而且目前這個狀況也不保證店主一家還正常,但她可以不進那家店,直接從三岔路到那蔓村去。


  「請問,到那蔓村怎麼走?」一個女人突然問。


  這太突然了,差點把小夏嚇倒。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個黑衣女子,一身的黑,長長的黑髮垂到了腰際,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雪白雪白,遠遠看去,還以為半空中飄著一張白紙。


  「是從那裡走嗎?」那女子說著又指了指前面,那雙手也是白得可怕。她看著小夏,白臉上只有那對黑黑的眸子像是活的,不過卻好像看著小夏的背後。


  見小夏不理她,那女子把另一隻手伸到了半空,手心中瞬間燃起了一盞綠螢螢的燈,然後也不等小夏回答就向前方走去。正是那蔓的方向。


  沒有人在半夜的山路上問路,她也不是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7 PM
第三十七章 漏網之魚


  一陣涼風刮起,吹得小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明白又有妖邪作怪,可現在她已經沒有選擇,一咬牙,也向著那蔓的方向走去。


  阮瞻說得好: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為了心愛的人,她什麼也不怕!


  星月下,寂靜的山路上,小夏雙手各拿一張符咒,一步一步向前走。腳下的碎石發出嘎吱嘎吱的鳴叫,這在白天根本聽不清,就算聽清也令人充耳不聞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驚悚。


  前面,那個黑衣女子還在走,既沒有影子也沒有腳步聲,可就是忽左忽右地擋在小夏前面。有時,她會突然消失,然後又跑到小夏身後,找小夏問路。


  小夏知道黑衣女鬼是來纏自己的,而且她那張白臉上的黑眼睛看來那麼攝人魂魄,讓人心裡麻麻的。但小夏強迫自己忍耐著,任對方一遍一遍地重複同一行為,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不與理睬,可是當她走了半天後,終於發現自己一直在一處山崖下打轉時,不得不蹲下身子撿起了一塊小石頭。


  包大同說過,阮瞻教她的小法術配合著五行禁法中的土術就可以破解一般的結界,也就是鬼打牆。一般來說,魂體製造出鬼打牆這種結界是為了做好事,可能前方會有什麼不宜通過的狀況,小夏就聽說當年在唐山大地震的時候,有一個司機在去唐山的公路上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因而逃過了一劫。


  可是自從她接觸靈異事件來,每回遇到鬼打牆,對方可都是不懷好意的,並不是運氣不好,而是她每次遇到的都是敵對方,所以現在她也沒什麼好客氣的。


  她邊走邊把右手中的符咒放回衣袋中,然後摸索著,憑感覺找出土符咒,把它慢慢包裹在石子上面。上天保佑,這條路是碎石路,小石頭多得很。


  「你在幹什麼?」黑衣女子本來在前方慢慢走著,此刻突然出現在小夏身後,尖聲問。


  儘管知道在山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了,但小夏還是再度被嚇到,慌亂中把右手中的木符咒施了出去。那黑衣女鬼離她太近了,所以那符咒差不多是直接塞到女鬼的手裡,那隻托著綠幽幽的磷火的白手裡!


  女鬼發出了一聲小夏從未聽過的慘厲尖叫,像一陣黑風一樣倏地飛到了半空中不見了。


  「借力泰山,石將軍,打!」小夏喊出咒語,同時把包裹著土符咒的石子打了出去,然後撒腿就往山上跑。儘管覺得頭頂上的風聲呼呼的,似乎有東西跟著她,她也堅決不回頭。果然跑了一會兒,她就看到路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小的竹樓,而樓後是那三條岔路,其中最短的一條正是通向那蔓村的。


  那蔓的名字在小夏的腦海中閃過,登時讓她的心熱了起來,因為那裡意味著阿百,而阿百意味著阮瞻的生命。可就在這時,頭頂上的風聲驀然變大,伴隨著一陣陰冷之氣,一片黑雲俯衝了下來!


  小夏一矮身,來不及用五行禁法,只得扯下脖子上的骨鏈,當武器一樣的向上一甩。這骨鏈沒有護身符的保護力那麼大,對邪物反應不很快,可是因為骨鏈的符咒力被剛才那些拖拉機上的人刺激過了,此刻驟然紅光暴起,還真的把那黑影打散了。


  然而雖然擊退了那黑影的襲擊,可四周的路卻迅速被一團黑霧掩蓋了,只有那竹樓還明明白白的矗立在那兒。


  小夏不知道那黑衣女鬼是不是故意把她逼到竹樓裡去的,可是她沒有別的地方好去,於是把心一橫,跑到了竹樓外面。而還沒等她敲門,竹樓的門匡噹一聲打開了,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就把小夏拉了進去。


  「噓,不要吵。」一隻手捂在她的嘴巴上,同時怪聲怪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個地方不乾淨,不要把他們引進來!」

 
  小夏呆站在那兒,一瞬間嚇傻了沒有反應,就見眼前一亮,一盞油燈燃了起來,在眼前晃啊晃的,最後落在了桌子上,用力眨了兩下眼,才看清桌邊坐著這野店的男主人。


  他向小夏身後一指,小夏立即緊張得要跳開,他卻說:「看到門上的木板了嗎?那是神公給我的辟邪物,不然我這個小店也保不住了。」


  小夏扭頭一看,果然見竹門後掛著一塊尺許見方的木板,板上劃著古怪的文字和圖形,就算是在這麼昏黑的環境中,也能看到木板上閃著一點點銀光。


  「放心,他們鬧騰有一陣子了,有這塊神牌,他們進不來。」店老闆看小夏還有些不放心,連忙說。


  小夏半信半疑,再看回到老闆的身上,見他的面目確定是自己認識的,走近些,油燈下也有他的身影,再回憶剛才的感覺,似乎他拉她的手是溫熱的,應該是人。


  不過她不放心,手中握緊了骨鏈,再湊近些,坐到了桌旁,面對著店老闆。


  「這裡又發生什麼事了?」她問,始終保持著戒備的距離。


  店老闆長嘆一聲。


  「聽說是您捐款給那蔓的村長修路的,修橋鋪路可是積德的善行啊。」店老闆說,「當時那蔓村的村長一提起這件事,附近的三個寨子都很高興,大家商量了一下,又另外籌了些錢,還各出人工,修了條簡單的碎石路,可就在路修好沒有多久就出了一檔子事。那天有幾個那錦村的年輕人要下山辦事,於是他們就坐寨子裡新買的拖拉機一起下山去。他們辦完事後天已經黑了,可因為急著回寨子,又覺得路已經修好,月光又亮,所以就連夜趕回來。哪想到開拖拉機的圖水他叔可能太累了,一個不小心,整個拖拉機都翻到了山澗裡。唉,真是慘,一車的人都死了。不只是摔,還讓碎山石和拖拉機砸了個稀巴爛。」


  「然後這裡就不太平了?」小夏懷疑地問。據她所知,這大山裡的人大多淳樸善良。就算是凶死,也不至於出來禍害人哪!


  可店老闆卻點了點頭道:「是啊,把這些可憐鬼下葬後沒有多久,這裡就開始鬧騰了。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會有拖拉機的聲音從店門口經過。有時候,他們還會來敲門,當當當,說:老闆,來碗水喝。」他邊說邊敲擊竹桌,本來就因為漢語不純熟而使音調和口音都怪怪的,此刻還捏著嗓子學說話,嚇得小夏出了一身白毛汗,有些責怪地看了老闆一眼。


      但就這一眼,小夏驀然覺出了老闆的不對。他確實有人的肉體,可是真的是人嗎?為什麼小夏感覺他那雙眼睛和黑衣女鬼,以及圖水臉龐後隱藏的眼睛是一樣的呢?黑溜溜的、靈活多變,雖然看著很漂亮,可是眼神中混雜著興奮、憎恨和陰森,讓人看了心裡發毛。


  「岳小姐,你要一碗水喝嗎?」店老闆突然問。


  小夏坐直了身子,一手因為緊握骨鏈而發疼,另一隻捏著符咒的手都被汗濕了。她警惕地看著店老闆,點了點頭。


  「好,我叫我老婆拿給你,一直是她來招待客人的。」他說著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樓上去,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腳步壓得樓梯發出尖銳綿長的呻吟。


  小夏來過這裡,知道樓上是店主一家人住宿的地方,因此等店老闆的身影一拐進角落,連忙跳起來往門邊跑。她明白店老闆一家一定是出事了,她很同情,想要幫忙。可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況且阮瞻在她心裡重於一切,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要死了,她也要先救他!


  可是門,打不開!


  小夏伸手去拿那塊木牌,但手卻從木牌上穿了過去,竟然是幻像。她以手中的符咒一掃,幻象消失,而隨著幻象的消失,整個竹樓也同樣消失了,眼前一大片空地,小夏這才發現她還在山腳下的一片密林中,根本沒有上山。


  「你去哪?不是要喝水嗎?」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小夏駭然轉頭,看見老闆娘端著一碗水站在那兒,一臉惡狠狠地看著她,「我最討厭你這種客人,仗著花了幾個店錢就折騰人,你喝不喝?」印象中,老闆娘是不會講漢語的,可此刻她卻講得很溜,標準普通話。


  小夏不說話,悄悄觀察了一下周圍,準備隨時逃跑。


  「你不喝?」老闆娘怒目圓睜,「我來餵你喝!」她說著就撲了過來,碗中的液體灑了一地,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腥味,竟然是血。不過她雖然撲得兇猛,但動作笨拙,腳下發出咚咚的聲響,明顯是人類真正的肉體,但卻被其他東西控制了。


  小夏三跑兩跑就甩脫了她,躲到了一棵大樹的後面,偷偷向外一瞄,發現這女人竟然失去了目標。她端著那碗血碗,站在月光下的林間空地上,眼珠子急速亂轉,可就是沒有發現躲在陰影中的小夏。她站了好一會兒,時間長到讓小夏幾乎忍耐不住的時候才恨恨的離開。


      小夏鬆了口氣,差點坐在地上。


  如果只有影子的話,有可能是殭屍,但店主夫婦雖然動作笨拙僵硬,卻有熱力和粗重的呼吸,從外觀上來看,不像是肉體死亡了,但可能是被附體。這樣的話,假如那背後的黑眼睛是針對她的,只要她離開,店主夫婦應該就可以恢復,就算是不能,等阮瞻好了也可以來幫他們,甚至包大同就可以辦理。


      問題是她要盡快離開,要盡快找到阿百。還有,店主一家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她在哪?


  「跟我走吧。」有一隻手拉了一下小夏的腳腕,差點把小夏驚嚇致死,但生怕引來店主夫婦,生生把驚叫咽到了肚子裡。


  低頭一看,就見一對白白嫩嫩的小手從綠綠的草叢中伸了出來,抓住自己的褲角,草叢裡是一張表情木然的清秀小臉,正死死地盯著她。那張人類的面孔後,依然找得到那對黑眼睛的存在。


  「我爹和娘被鬼迷了,我帶你走!」小姑娘慢慢爬起來,蛇一樣縮到小夏身邊。小夏因為是坐著的,一時跑不開,只好看她慢慢靠過來。


  「姐姐要找誰?我帶姐姐去找。」那雙眼睛笑意盈盈的。


  小夏實在無法忍受從肩膀上一直麻到全身的感覺,猛地推開她,跳了起來,「別作怪了!我和你無冤無仇的,離我遠點!」


  「姐姐說的什麼話啊,我是想幫忙啊。」小姑娘再度靠近小夏。


  「停住!」小夏大叫一聲,靈機一動,突然意識到,如果只是那雙黑眼睛的主人想害她的話,應該一次只能附一個人的體,事實上店老闆和老闆娘確實是分別出現的,既然她只是要面對一個肉身的物理襲擊和一個魂魄的背後控制,就不必太怕。


  「姐姐,你別用那個指著我,我怕。」小姑娘看來很害怕的樣子,指指小夏的手,而因為小夏握著骨鏈的手是向前伸著的,此刻骨鏈已經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不過,小夏感覺對方雖然有所顧忌,但不是很怕。


  「少來這套,你要幹什麼?」小夏焦慮勝恐懼,大聲道:「你別來惹我,否則--」


  「否則什麼?就憑你那點能力?」小姑娘突然不再裝腔作勢了,換了一種語氣講話,完全是個成年女人的模樣,「而且我看清了,這次你是一個人來的,那個厲害的男人沒有跟著你。怎麼,他拋棄你了?哈哈,我就說,像你這樣沒有風情的女人,怎麼會有男人喜歡!」


  小夏吃了一驚,聽對方的語氣是知道阮瞻的存在的,還知道他們的關係。她是誰?難道是故人?


  「你以為我怕你嗎?」對方繼續說:「我不過是變著花樣試探一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躲在後面。我這麼嚇你,他還不出來,證明他根本沒有來,就算來了也不會管你!」


  「原來你怕的是阿瞻!」小夏冷笑一聲,戒備地悄悄後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你就這麼確定他沒來?他沒來,你還能做你的漏網之魚嗎?就算他真的沒來,我就不能有其他了不起的朋友嗎?不然,我怎麼會法術?」


  「看到了,不必炫燿,一點小法術而已,我還沒動手,你就已經泄了底了。」對方冷笑一聲:「現在我想讓你死,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洪好好!」小夏又後退一步,倚上了大樹,方便借木用木。


  對方狂笑起來,氣質和那纖細清秀的身體完全不符,「聰明,竟然想到是我!」她見被識破了,也不再裝神弄鬼,從這具軀殼中抽身而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18 PM
第三十八章 酷刑


    林間空地上,一個女鬼娉娉婷婷飄蕩在半空中。雖然已經身為靈體,她還是很注意外形,大概是幻化出自己最美麗的外貌,所以她並不可怖,而是活脫脫一個艷鬼,比人世間最妖嬈的女人還要艷麗三分。


  「怎麼看出來的?」洪好好問。


  「推理。」小夏答,「你是被司馬南從這裡帶出去的,在洪清鎮你逃跑了,沒有了可以依靠的男人,你還能去哪裡?再說還有誰知道阿瞻的存在?和他交手的魂體沒有一個能活著的,除了你這條漏網之魚。」


      其實,是洪好好那對黑眼睛刺激了小夏內心深處的記憶,那樣靈活而惡意、看到別人受苦就很快樂的眼神就只有洪好好才有,但是小夏沒有這樣說。


  「看出來又如何呢?我不會讓你從我的網中漏出去!」洪好好狂妄地笑了一下,「我折騰你那麼久,終於知道沒人跟著你了,如果我吃了那麼多虧還不防著,就真是笨到家了,今天看你還怎麼逃得掉!」她說著就向小夏一揮手,在她雙手間噴出一股黑氣,向小夏直纏過來。


  「乙木青龍,化萬劍,斬!」五行禁法之木術幾乎和洪好好的攻擊同時施出,而由於小夏有意識的背靠著一棵大樹,借了樹的天然力,所以法術加倍了力量,一時竟然把洪好好的黑氣擋了回去。


  「不錯啊,肉體凡胎、八字超輕的賤人,竟然能達到這個水平。」洪好好輕浮地贊了一聲,但語氣中殊無讚揚的意思。


  「你也不錯啊,竟然學會當蜘蛛精了。」小夏知道激怒對方是不理智的,可就是氣不過洪好好的態度,因此反唇相譏,同時假裝絆倒在地,作了點手腳。


  她要想辦法拖到天亮,現在已經到了春天,白天長了,山裡的清晨來得也早,可是她上山時天色才全黑,就算洪好好折騰一陣了,現在也不過剛過午夜而已。看樣子,洪好好在這些日子裡修煉過司馬南教她的法術,感覺強大了很多,她是沒能力硬碰硬的對抗的,所以她必須想辦法讓洪好好不急著殺她,否則她今天鐵定活不了了。


  「你罵吧,這只會讓你死得無比痛苦,然後我還會吃掉你的魂,讓你永世不得超生!」洪好好步步逼近。


  「來啊!」小夏心裡怕的要死,可是表面上故意露出胸有成竹的模樣,還時不時悄悄向遠處瞄兩眼,好像會有人接應她似的,「我怕你嗎?」


  萬里講過,洪好好其實是個極度不自信的女人,她必須要依靠美貌,也要依靠很多男人的承認才能感覺自己的存在。這樣的人都非常敏感而多疑,再說她曾經兩次從阮瞻和萬里手中死裡逃生,心裡上一定會有陰影和懼怕感,所以她才利用各種方法刺探了小夏半天,確定阮瞻或者萬里沒有跟著小夏後才現身。


  但是,她真的能確定嗎?這個山林可以隱藏太多的東西,對小夏而言有著未知的恐懼,對洪好好也是一樣的。


  果然,洪好好的臉上雖然還惡狠狠的,但眼神中卻閃現一絲猶豫,「你別嘴硬,沒人會來救你!」


  「那你為什麼不過來?來殺我試試看!」


  洪好好停住腳步,小夏越是這樣說,她越是疑慮。沒錯,她是想殺了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想殺了她,因為她以平凡的身分和相貌卻贏得了兩個那麼出色的男人的心,讓那兩個男人為她生、為她死!而她呢,用盡了心力卻連一個男人也留不住。最讓她不能忍受的,那個無情的男人竟然是世界上最多情的,只是他的感情給了阿百。


  她恨小夏的幸運,還因為小夏是阿百唯一的朋友,就把對阿百的恨也轉移到了她的身上,還有,因為岳小夏的緣故,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一切全是岳小夏的錯!


  「你誆我。」洪好好只是內心陰暗複雜可是並不笨,剛開始被小夏嚇到了,現在有點回過味兒來了,「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那兩個男人把你當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裡,會容我這麼嚇唬你嗎?哈哈,別耍心機了,我不會上你的當,拿命來吧!」


  「是啊,他們是沒有到,不過只是現在而已。」小夏心裡一凜,但嘴上還在強辯,「我不怕你殺我,因為他們會給我報仇。你猜,如果阮瞻正巧看到你殺我,他會怎樣反應。司馬南都折在他的手裡,你算哪根蔥?你再猜,我和你在這裡打了半天了,你的氣息他會感覺不到嗎?他那麼聰明,連我都猜得到你在這裡,他會猜不到嗎?你知道他有多麼愛我嗎?我敢保證,我若死了,他會把這裡的靈體全毀了給我陪葬。當他發狂的時候,你說這裡有沒有什麼隱藏在暗處偷看的東西會為了保住自己而供出你來呢?他現在是否在這裡沒有一點關係,問題是紙包不住火,除非你想和我同歸於盡,否則你跑不掉!」


  「哈,我把你完全毀掉,然後遠走高飛,他難道還會在全世界找我?我會來一招泥牛入海,他要怎麼找我?」洪好好冷笑著。


  她心裡又氣又怕,以元神細細感覺了一回周圍,確定真的沒有人類的氣息。她知道她的實力與阮瞻相比天差地遠,可是也不會差到有這麼強的高手在側也感覺不出來的地步,現在她已經騎虎難下,必須做得乾淨俐落才行。


  一邊的小夏見她的眼神變得凶狠起來,後悔自己嚇得洪好好太過,讓她覺得沒有退路,起了鋌而走險之心,連忙繼續東拉西扯:「我不明白,我和你又沒有仇,你為什麼非要和我過不去。你既然已經逃了,怎麼不乾脆跑遠點?」


  「你不必明白,你只要知道你就要死了就行!」


  「那你不奇怪我為什麼半夜三更往山上跑嗎?」小夏命懸一線,只得採取誘敵之計,希望引起洪好好的好奇,還要讓她覺得自己不是被攻擊的對象,這樣才有活路。


  果然,洪好好停了一下。小夏暗舒了口氣,她明白洪好好一直對這件事比較感興趣,剛才洪好好氣急之下忘了這個問題,現在她提醒她想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洪好好會用什麼辦法逼供,但目前至少緩解了危險。


  「你來這裡幹什麼?」洪好好厲聲問。


  「那你待在這裡又是幹什麼?」小夏反問,然後在洪好好發怒前猜測道:「你沒有了司馬南就不知道要做什麼,你原來的家又在這座大山的那邊,所以你跑過來盯著阿百,想知道她如何了,想知道司馬南的殘魂有沒有恢復的可能。你很好奇阿百怎麼能忍受那麼多年的枯井生活,可是你下不到那個井裡,因為司馬南當年設置的禁制還在,雖然囚禁著阿百,但也保護著她。」


  「那又如何?」


  「而我比較倒霉,當你在山腳下遊蕩,貪戀人間的生活時,正好看到我來了。所以你利用了前些日子摔死的那錦村村民來嚇唬我,然後又從半山弄來了店主一家,演了一齣白骨精變身一家三口的好戲。」


  「那又如何?」洪好好再問,「我是好奇你為什麼來這裡,樣子還很急,一定是阮瞻拋棄你了,你來找你的鬼朋友阿百哭訴。對不對?」


  她語氣裡的猜測和幸災樂禍提醒了小夏,想起阮瞻生死未卜,乾脆放聲大哭,「他要離開我!」她哽咽道。


  她沒有說謊,阮瞻如果活不過來,可不就是要離開她嗎?此刻她被洪好好說到了心事,不禁悲從中來。洪好好本來不相信阮瞻會拋棄小夏,因為她親眼看見過阮瞻對小夏真摯的感情,她只是惡意的猜測。沒想到小夏哭得那麼傷心,絲毫不像是做偽的樣子,讓她開始懷疑阮瞻是真的不要岳小夏了,心裡快樂得不得了,不禁笑了起來。


  男人還不都那樣嗎?愛得多深也沒有用,一轉眼就會變了心!


  「你擺這樣子給誰看?男人不會心軟,沒聽過郎心似鐵這句話嗎?而我也不會同情你,只會感到很痛快,因為你也有這一天。」洪好好笑著說:「你剛才還和我吹牛皮,說阮瞻多麼愛你,會為你報仇,現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算他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了,你以為他不會來給我報仇嗎?我還--」小夏及時住嘴。


  「你還什麼?你來這裡找阿百還有其他目的對不對?」洪好好注意到小夏眼神閃爍,逼問道,「你趁早告訴我,少受點皮肉之苦!」


  小夏不說話。她就是為了受點皮肉之苦,雖然她一直最怕疼,連上醫院打個針也要鼓勵自己半天,但只要洪好好肯折磨她,她就有機會耗到天亮的時候,這樣她才能活,才能救阮瞻。


  「好,你不說是吧?那你就先嚐嚐這個!」說著,洪好好雙手一推。


  小夏這次沒有抵抗,好像傷心過度似的。當洪好好雙手揮出,她眼中明明沒有看到什麼,卻感覺身體被無數隻冰冷的手推著,一下撞到身後的大樹上,震得她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連掙扎的反應都還沒做出,就又感覺有條冰冷的繩索捆上了她的身體,把她捆了個結實。


  「你借木之氣擋了我的黑雲氣,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洪好好冷笑著,「讓你看看我用真正的自然之氣來對付你。你雖然很有經驗,知道山蚊子厲害,上山前還用了山裡的驅蚊草的草汁抹了全身,可我難道不會讓這些氣味消失嗎?那時候你猜會怎麼樣?山蚊子、螞蝗、各種說不清的小蟲都會來吸你的血。聽說哦,過去有人犯了錯,有活活這樣被折磨死的。我怕阮瞻報復,不敢殺你,可是如果把你綁在這裡幾天,再製造個結界,讓別人看不到你,一批蚊蟲吸飽了你的血,我好心幫你轟開,再招來一批新的、更厲害的,你就是不被山蚊子毒死,血也會被吸乾的,再來兩條蛇怎麼樣?哈哈,你這樣白白嫩嫩的,血一定香甜,不是要做善事嗎?那麼就餵餵蚊子吧!」


  這個辦法聽著不恐怖,可對於小夏而言卻是最難受的。她從小生活在大都市,最怕小蟲,而且因為體質的關係,被蚊子叮一口要好久才能消腫止癢,所以她很怕蚊子,基本上是一見蚊子,如臨大敵。她為了等待天亮想出利用洪好好的好奇心的苦肉計,以為她會打她、或者嚇唬她,甚至做好了被凌遲的準備,可萬沒想到洪好好用這一招,當場差點嚇昏。


  洪好好哈哈大笑,很得意想出那麼個法子,「我知道你在拖時間,想耗到天亮,可我把你困在這裡,還怕你耗嗎?看誰耗得過誰!」她說著開始雙手結印,向小夏一指。


  小夏只感到身上一涼,長衣長褲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扯開了,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同時她聞到自己身上的淡淡草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味。她拼命想掙扎開無形的束縛,可是根本沒有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隻隻大得嚇人的蚊子、模樣可怕的昆蟲落在她的身上。


  感覺皮膚像小針扎一樣的疼,小夏尖叫出來。她不是那種動不動就驚叫的女人,可是這次她完全失控了,驚恐和噁心讓她生不如死。她從不知道自己能叫成那樣,哭成那樣,但當她身體上叮滿蚊蟲時,她才知道自己發瘋時原來是這個樣子,這對她而言是天下最可怕的酷刑!


  洪好好快樂極了,幾乎是陶醉著欣賞著小夏的痛苦,「說出你來幹什麼,我就饒了你!」


  小夏忍耐不住的繼續哭叫,可是咬緊牙關不說一個字。假如她說謊,洪好好會知道,然後加倍懲罰她。實話,她絕對不會說的,那會傷害到阮瞻,那樣她寧願死!


  距天亮不過只有幾個小時罷了,酷刑卻彷彿有幾個世紀那麼長,小夏後來都哭不出聲來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的皮膚是完好的,而且蚊蟲釋放的毒素開始讓她意識不清。

作者: 阿忠     時間: 2007-4-19 07:20 PM
第三十九章 鏡鬥


  一聲雞叫,天色終於亮了,洪好好看著奄奄一息的小夏,結了一個結界,而後又氣憤又快樂的離去。


    小夏努力睜開腫脹不堪的雙眼,拼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把嘴裡的東西吐到自己的前胸上。那是一張折得小小的符咒,是上次包大同為她拔屍毒所用的,特殊的紙質和硃砂,燒不毀、浸不濕,她剛才趁摔倒時放進了嘴裡,用舌尖把這折成指甲大的符咒頂到口腔側面,不影響說話。


    她早知道洪好好必定會綑綁她,所以藏了這個符咒,以備不時之需。情況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她只是沒想到洪好好竟然想出這麼個酷刑來折磨她。


  天色一亮,蚊蟲吸飽了她的血已經離開了,所以這符咒直接落在了她紅腫得看不清本來膚色的皮膚上,符咒上正宗的道法力一下就融化了那束縛著她的無形繩索。


  她心裡有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必須盡快找到阿百去救阮瞻,所以雖然覺得天旋地轉的,走上兩、三步就會跌一跤,但她還是努力分辨道路,從密林中鑽出,向山路上走。


  霉運過後,隨著太陽的升起,她的好運也來了,才走到山路上就遇到了那蔓村的村長下山辦事。她全身腫脹,臉都變形了,可是村長還是在她的呼喚下認出了她,連忙把她背回到寨子裡,還依照她斷斷續續的解釋,把店主一家三口也救了出來,否則任他們在密林裡待著,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店主一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由當地的巫公巫婆去收驚了。小夏則在昏迷了許久後才驚醒過來,看看自己的身上,被寨子裡的巫醫用土法抹了一身的草藥,都說她早上如果不自己爬出來,肯定小命不保,凶狠的山蚊子不咬死她,也毒死了她。


  眼見天色已經黃昏,一天的光陰又這麼浪費了,小夏顧不得身上的巫藥弄得她又麻又疼,執意要去八角樓,不得已還和村長撒了謊。說因為夢到了阿百雅禁才來這裡的,沒想到半路讓鬼迷了,不讓她去幫這位了不起的雅禁做事。


  阿百雅禁雖然去世多年,但在這裡的人的心中依然備受愛戴,村長尤其相信這一點,所以不再阻攔小夏,只是堅持要跟她一起去,小夏沒辦法,又一想自己要下井,萬一洪好好自己不出來,但卻指揮別的什麼解開了繩子,她就會困死在井裡,覺得村長跟著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她慢慢爬到井下,把阿百嚇了一跳,「我昨天晚上一直心緒不寧,原來你--」


  「已經沒事了!」小夏試圖笑笑,但臉上的肌肉麻痺得沒有感覺,又塗著一層又黑又綠的藥膏,想必比哭還難看。「這時候對你而言是起床太早了,可是我有急事要麻煩你。」


  「說什麼麻煩呢?可是你這是怎麼啦?」阿百心疼地摸摸小夏的臉,她的手掌撫過,小夏感覺好受點了。


  「小聲點,誰知道村長有沒有偷聽。」小夏指了指井上,「出了這檔子事,我掩蓋不了,只能說你托夢給我,讓我幫你做事,他相信了。」


  「沒關係,晚上我會入他的夢給你圓謊的。」阿百說:「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小夏低聲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到阮瞻生死未卜的時候,眼淚流了下來,沖淡了臉上的藥,立即感到火辣辣的疼。


  「昨天晚上那個洪好好就那麼欺負你嗎?」阿百那麼善良可親的人聽到洪好好的手段也不禁發火了,蹙起了秀氣的眉,「那是山裡人懲罰叛族之人才用的方法,她太過分了!」


  小夏打了個寒顫,可不想再來第二回,但嘴裡卻安慰阿百道:「反正已經過去了,我不是沒死嗎?現在我要問你,能不能救阿瞻?」


  她緊張地看著阿百,生怕她說個不字出來,但阿百卻給了個模擬兩可的答覆:「我現在不能回答你,要好好想一下才行,現在我要給你治一下傷,雖然不能徹底治好,但可以緩解你的疼痛。」


  「我沒關係,重要的是救阿瞻哪!」小夏有些發急,「而且我們現在就得走。先不說阿瞻等不了多久,就是洪好好也不會放過我們。假如我們不離開,她縱然下不了這個井,但她有可能去騷擾村子來逼我們出現的。你現在法力大損,而她凶狠極了,怕不是她的對手,我不能連你也害了啊。」


  「現在天快黑了,我們走不出這個山就會遇到她。」阿百皺著眉說:「你沒有連累我,這是當年阿南種下的因,我作為他的妻子應該為他承擔後果。」


  「都是我不好,昨晚如果我不是連夜上山就好了,我是心急辦錯事。」


  「別傻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她對阿南怨念不消,更不知道她一直在附近遊蕩。上次你來,她還好沒有看到,這次你如果不半夜上山,她也會在鎮子裡鬧的,會害了更多的人。這個女人執迷不悟,要除了她才能保護其他人不受傷害。可惜我現在法力不足,只能自保而不能幫人。否則就算我是魂體,也不能容妖邪在這片山林裡作祟。」阿百很認真的說著,這看在小夏眼裡,第一次知道這個柔弱的女人也有著捍衛自己家鄉和人民的勇氣和決心,對阿百的欽佩又多了幾分。


  「那怎麼辦?我還帶來了你給我的永生石,怕你白天不能和我一起走,特意想讓你附上的。」小夏說。


  「今天是走不了的,我自己還可以,但是你如果再被她逮到就活不成了。再說,能不能救得了阿瞻,怎麼救他,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行。這石頭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我一直也沒放在心上,她告訴我很多關於這石頭的用處,我差不多都忘了,要留在這裡刺激一下回憶,假如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更想不起來。」阿百想了想說:「今晚我們就去八角樓住,樓裡暗格我還藏了點東西,那裡地勢也高,我們想辦法拖住她一夜,明天一早再想辦法。」


  小夏一想,覺得阿百言之有理。這時候離開是不明智的,而她們躲在井裡不出來,洪好好就會去村裡傷人,但如果她們在洪好好的攻擊範圍內,而又一直讓她不得手,洪好好也就沒功夫去傷害別人了。


  於是,小夏讓阿百附在隨身攜帶的那塊永生石後爬上了井,又胡編了幾句,打發村長回去,就和阿百住進了八角樓。看著阿百忙碌的佈置著什麼,小夏心裡有些害怕,幸好永生石她藏得好好的,幸好洪好好沒有搜她的身,否則阮瞻復活的希望就完全破滅了。


  天一擦黑,八角樓外就鬧了起來,各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房間內,以前小夏送給村長的應急燈正作為照明設備,阿百一副雅禁的沉著派頭,一點也不慌亂。細心地用自己的手法為小夏治傷,看到小夏洗清身上的草藥後,渾身被叮得沒有一寸好的皮膚,有的地方甚至開始潰爛,不禁動了真火。


  咻的一聲,一根不知什麼動物的骨頭透窗而入,骨頭上散發的黑氣急速蒸騰了起來,竹質地板似被燒焦了一樣變黑。正在接受治療的小夏差點跳起來,但阿百按住她,冷靜地擺擺手,嘴裡輕念了兩句什麼,就見盆架上的銅盆突然一躍而起,倒扣在那根骨頭上。


  骨頭似不甘心被困,在銅盆裡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就像有人很急的敲鑼一樣,連帶著銅盆也顫抖了起來,好幾次差點被掀起來,直到阿百拿起床上的竹枕又砸了一下,銅盆下才逐漸安靜。


  阿百皺皺眉,低聲道:「我真的差了很多,連以前的十分之一也不及了。」


  小夏還沒答話,窗外就傳來洪好好的冷哼聲,「知道就好,這已經不是你的世界了。」


  「這也不是你的世界,至少,我還有阿南陪著,而且我也不會去傷害別人。」阿百說著,長出了一口氣,對小夏的治療終於告一段落。雖然小夏還要難受一陣,身上又癢又痛的紅斑要過些日子才能慢慢消除,但現在整個人已經不紅腫了,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再變形得讓人認不出來了。


  「阿南死了!」洪好好厲聲叫:「是你保護的這個人害死了我們的男人,你竟然還護著她!」


  「是我的男人,不是我們的。」阿百認真的糾正,「而且他沒死,他有一縷魂魄陪著我,這就夠了,你只想得到很多東西,不明白這種愛就能讓我滿足。」


  回答阿百的是砰的一聲響,八角樓的一扇窗子不翼而飛。阿百迅速站起,手中拈訣,向窗外的一棵高大樹木一指,那大樹立即像彎腰一樣,向窗子這邊側了過來,以茂密的枝葉擋住了沒有窗戶的一側。


  砰!又一扇窗子被沒來由的大風掀飛,一張巨大的臉出現在窗子邊,正是洪好好。她忽然幻化成那麼大,眼中怒火狂熾,似乎想一口吞掉樓內的人。


  阿百向前一步,擋在小夏身前,張開雙臂,像舞蹈一樣姿勢美妙的拍響了腰間的一個小鼓,那是她在八角樓的暗格中找到的。


  鼓聲清越,聽在小夏耳朵裡美妙無比,但從洪好好的面色來看卻不那麼享受了。她幾次想破窗而入,但幾次被鼓聲震退了回去,僵持了半響,終於忍受不了,第二次退卻了。


  阿百身影一晃,小夏忙上前攙扶,卻扶了個空,才意識到阿百只是靈魂而已,無法接觸到。


  「我來幫你,要我怎麼做?」她急道。


  「我的巫術不行了,不過你如果信得過我,把符咒全給我吧。」阿百蒼白著臉,顯然擊退洪好好的行動讓她非常吃力。


  「說這個幹什麼?我怎麼會不信任你。」小夏責怪了一句,把身上所有符咒全放在了阿百身前的窗台上,同時把骨鏈從脖子上拿了下來。


   阿百靈機一動,附耳對小夏說了幾句,還沒等小夏反對,第三扇窗子又開始搖晃了,這一次力量極大,給人感覺整個樓都在微顫。


  「你想演戲啊,還一幕一幕的,糟蹋東西沒有好報的。」小夏氣得大叫一聲。


  匡噹!


  第三扇窗子開了,但此時阿百已經早一步到了窗邊,在窗開的一瞬間,一伸手就把小夏給她的符咒祭了出去。她是司馬南的妻子,司馬南又是道術大家,所以雖然她不曾學過,但這個五行禁法是聽說過的,此刻以她的巫蠱之術施出這正宗道法倒也像模像樣,把一股黑風逼得步步後退,沒有捲進房間裡來。


  這在小夏看來,覺得阿百比她用起這些符咒來,不僅姿勢漂亮了許多,而且威力也大,水術飄逸、木術輕靈、土術穩當、金術鏘鏘,就連那些火符也是一朵朵彈落在地,遠遠看去,像種了一地的火花一樣。


  包大同的血符咒好,阿百的巫術用的也好,所以洪好好的能力雖然強於阿百,卻一直攻不進來。她越進不來就越急,整個八角樓周圍妖風四起,殘枝斷葉和泥沙土塊翻捲著,敲得竹樓劈啪作響,讓小夏有身在懸崖,搖搖欲墜之感。


  「不行,我堅持不住了,準備實行我們的計畫。」阿百的聲音突然傳進小夏的心裡。


  小夏二話不說,很沒有形象地鑽到床底下,而當她才一趴好,唯一的一扇門猛地被推開,一雙女人的腳踏了進來,接著是一雙穿著繡花鞋的腳迎了上去。


  小夏看不到上面,只看到兩雙不沾地的腳在地板上來來回回,桌椅板凳紛紛砸到地上,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所有的動靜和那兩雙腳又一起消失了,樓內死寂一片。


  小夏迅速從床下爬了出來,見房間內所有的東西都毀了,只有桌子還好好的,桌上擺著應急燈和一面式樣古老的銅鏡,不過此時鏡面漆黑一片,一點光線也反射不出。


  她依照剛才阿百的吩咐,快步走到鏡子前,以包大同那張奇特符咒一抹鏡面,立即發現鏡面上盤繞的一團黑氣消散了,鏡子裡有兩個小人兒在互相爭鬥,正是阿百和洪好好。


  兩個人似乎在鬥法,不過洪好好是在攻擊,阿百則一直在閃避,明顯落了下風。小夏急壞了,連忙搬過應急燈仔細看,就見兩人你來我往的越打越快,漸漸成了兩團影子,已經分不出彼此了。


  「阿百,小心!」也不管她是否聽得見,小夏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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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完美結局


      鏡面一閃,兩個人同時跌倒在地,顯然是都聽到小夏說話,她這樣大叫,把兩個人都震倒了。小夏連忙噤聲,心生一計。


      「洪好好,你這模樣真是醜。」她小小聲的說,感覺洪好好凶惡的向鏡外瞪了一眼,而後撲了過來,顯然不僅是聽到了,還非常生氣。眼前,洪好好的臉越來越大,但還沒有大到可以撐滿這個鏡面時,就又變小了,似乎是被人從後面拉了下去。  


      小夏知道那是阿百,定睛一看,果然又見鏡中兩個小人兒又打了起來,只是洪好好氣急敗壞之下,打得亂了章法,阿百則不再躲得狼狽,有了機會選擇方位。小夏只但願阿百明白她的意思,離鏡面近一點,好實行她們的計畫。


  原來阿百看情況對己方很不利,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讓洪好好一網打盡,又見到小夏的骨鏈有很強的符咒力,所以設計把洪好好引入鏡子之中,在一個相對較小的空間和她周旋,然後想辦法從鏡子中先出來,在洪好好還沒追出來時,用骨鏈將她封在裡面。


  這鏡子是她生前所用,有少許的靈力,能夠隨她心意,所以她才設下這個陷阱。



  「你除了美貌還有什麼?男人除了愛你的容貌還愛你什麼?」小夏繼續說:「可惜你死了,你的肉身也跟著消失,司馬南也死了,沒人能教你怎樣附在人身上而成為真正的人,所以你最得意的美貌已經沒有了,不過是腐屍和骷髏而已,你再嬌媚又怎麼擋得住屍臭?」


  「你找死!」一個細小如蚊的聲音說。聲音雖小,但直刺小夏的耳鼓。她忍住心裡的不舒服,繼續說下去:「你雖然盡力維持容貌,可是你使用你的靈力,容貌就會變的,不知你和人鬥法時照過鏡子沒有?臉已經全黑了,隔著一百米遠都看得見你臉上的皺紋。還有還有,你的眼眶已經沒了,只有眼珠子在轉,天哪,一個美人變成這樣!哎呀,你的胸部塌下去了,你的腰在哪裡?為什麼牙齒全暴在嘴唇外面呢?」


  小夏胡說八道,其實洪好好的幻形還一直維持得很好,當然隨著她的力量用在他處,外貌上確實有一點變化,不過是臉色變黑,看來猙獰不少而已。可是洪好好太過在意自己的美貌,那是她生前死後最強烈的執念,因為無論是她所貪戀的人世還是她試圖擺脫的陰間,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她這個人從沒想過自立自強,從沒想過女性的人格獨立,只在意她的容貌,只想著如何對男人保持著強大的吸引力,所以小夏的一番話句句都刺在她的心裡。


      她提醒自己不要上當,不要理會,可就是忍不住分神了,而阿百就趁這個時候慢慢扭轉了兩人的站位。開始時她們是平行站在鏡子中的,現在兩個身影漸漸重疊了。阿百是背對著鏡子,而洪好好是面對著,阿百在向鏡子的邊緣靠近,洪好好卻一邊打,一邊伸手摸自己的臉。


  「阿百,到時候了。」小夏輕叫一聲。


  話間未落,阿百突然輕敲了一下腰間的小鼓,另一手比畫了一個手印打向了洪好好,同時抽身向外。洪好好大驚,突然明白了阿百是要把她困在古鏡之中,也明白了小夏一直擾她心神的目的,疾起直追。


  阿百整個身子化為一縷純白之光,縱身向鏡外,可是她功力變弱了很多,又強行對抗了半天,力氣早已不夠,洪好好見機又快,所以那道白光出鏡了一大半,偏偏被追上來的洪好好扯住了尾部。


  小夏大驚,伸手去拉,可是她的手怎麼能拉得住一道光芒。


  「放下骨鍊,把我們全困在裡面。」阿百感覺到洪好好已經瘋狂,怕對小夏不利,大喊道。可小夏根本不聽,她不能這麼做,這麼做不但葬送了阿百,阮瞻也沒辦法救了。如果真的制不服洪好好,她也會陪阿百一起死,不能自己逃離!


  「小夏聽話!」


  「決不!」小夏回答了一句,小心地用那條骨鍊去碰撞鏡面,既想把洪好好擊退,又不想傷害阿百。可洪好好在生死關頭狡猾無比,一下縮在阿百的腳下,讓小夏碰不到她。


  眼見阿百被拖得越來越向下滑,大半道白光又重回到鏡子中,小夏急得不知怎麼辦好。這個時候,這道白光中突然閃過一道發銀的小光,一下彈到了鏡面之中,打到洪好好的臉上。洪好好疼得尖叫一聲,一手去捂臉,另一隻手再也拉不住阿百。


  「阿百快出來!」小夏叫。可阿百卻突然竄了回去,撲到鏡子最深處,小夏幾乎都看不見的地方,把洪好好打落的那小縷銀光搶了過來。


  不過是眨眼間,洪好好再度恢復了神智,想跳出鏡子,卻讓小夏以骨鏈擋了回去。她反向去抓阿百,阿百如游魚一樣閃開,向鏡面飛來。洪好好伸手就抓,這次阿百學了乖,化身的白光團在了一起,在洪好好的指尖上滑過,猛地衝出了鏡面。


  小夏忙不迭的把骨鏈安放在鏡面上,稍晚了一點,洪好好的手已經伸出來了。小夏情急之下,一把拿過唯一剩下的那張特殊符咒,用力貼在那對已經枯萎成鬼爪的雙手上!


  洪好好長聲慘叫,雙手化為飛灰,小夏這才連忙把骨鏈安放好。儘管如此,鏡子還是抖動不停,傳出尖叫和敲擊聲。小夏慌得把剛才擊退鬼手的符咒也貼在鏡面上,同時把阿百畫過奇怪圖形的小樹葉也貼滿了鏡子背面,古鏡才安靜了下來。


  「結束了嗎?」她瞪著鏡子,頭也不回的問阿百卻聽到阿百的鳴咽之聲。扭頭一看,阿百手捧著那縷銀光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怎麼啦?」看到阿百的樣子,小夏受驚不少。


  「今天晚上,他救了我。他知道我,他有意識的。」阿百把銀光放在面頰上反覆摩梭,雖然沒有淚,卻讓小夏看得心酸極了。那銀光是司馬南唯一留在這世界上的東西,剛才阿百被洪好好困住,確實是他突然出手救了阿百。而阿百為了他,不惜冒著被永遠困在鏡子中單獨面對洪好好的風險,非要把他搶回來不可。


  「他知道我,他知道我!原來他真的一直陪著我!」阿百悲傷又興奮的對小夏說:「可是我今天晚上差點失去他。沒有了他,我可怎麼度過這些日子,嚇死我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他不是還在你身邊嗎?不要怕。」小夏安慰著阿百,突然想起了阮瞻,眼淚也掉了下來,「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把我的阿瞻救回來,否則我--」她說不下去了。


  阿百激動了一陣,對那縷銀光吻了又吻,然後重新別在自己的秀髮上,看著落淚的小夏說:「因為阿南,我想出了一個辦法,但不知道管不管用。無論如何,我們明天就走一趟。不,現在就走,但是我們要帶上洪好好,這古鏡只能困她幾天,留著她,以後要傷害其他人的。」


  小夏當然答應,也不想放過洪好好,於是阿百先托了個夢給村長,然後附在小夏的永生石上,連夜下山。


  路途遠,且難走,小夏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沒有車就用腿走,好不容易快到金石鎮了,那鏡子卻困不住洪好好了。可能是求生的本能,也可能是司馬南的殘魂救阿百的刺激,她突破了鏡子和符咒及巫術的圍困,也出乎了阿百的預料,提前破鏡而出。


  正巧是午夜,她能力最強的時候,金石鎮外的荒地上,鏡子迸裂成好幾塊,洪好好對小夏和阿百起了必殺之心。其實她早就想滅了這兩個女人,可從沒有這一刻那麼不顧後果,連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


  阿百從永生石中脫身而出,可她因為一直苦思治療阮瞻的良策而費盡心力,此刻能力微弱,而小夏,只剩下那一張護身符咒,還在鏡子迸裂時飄到一邊去了,根本拿不到。


  「誰先死!」她吼著,聲音都變了。


  「阿百你走,快去救阮瞻。」小夏這時候也不隱瞞了,恨不得讓阿百立即消失。還差一點點就要到鐵頭山了,她最心愛的人正渾身冰冷的躺在同樣冰冷的山洞中,只差這一點,她就可以救他了。


  「小夏,你一個人頂不了多久,我逃不遠。」阿百倒還冷靜,自從知道司馬南一直在她身邊,並不是她自己的想像後,她覺得一切都夠了。這一生,連帶死去的這麼多年,都值得了,現在她只想幫朋友。四下一看,伸手虛空一抓,已經把骨鏈拿到手裡,遞給小夏。


  「畢竟有點道行,還算明智。」洪好好氣極反笑,「那個已經沒有用了,上面的符咒力已完全被我化解,現在你們一起死吧!」她說著飛了起來,有如一隻妖鳥。


  「把骨鏈扔上去。」阿百突然說。


  小夏聞言急忙把骨鏈拋上了半空,阿百一隻手打向半空,另一隻手硬接了洪好好一招。半空之中,骨鏈和阿百的手印撞在一起竟然爆發出了一朵耀目的火花!而阿百則被打得後退了很遠,身影幾乎散了。


  「叫人來幫忙嗎?有什麼用!」洪好好冷哼一聲,再度撲了過來,此時阿百還在後面很遠的地方,荒地上只有小夏呆站著,完全無法抵擋洪好好的雷霆一擊,只能閉目等死。


  可就在這時,一條黑影從斜刺裡穿了過來,就在洪好好撲到小夏的一瞬間,一柄鏽劍卻散發出了七色光芒,一下把洪好好震飛了,但她還沒飛出多遠,持劍之人又連施出好幾張符咒。那些符咒飛上天空,幻化成絲絲縷縷的線,像一張網一下把洪好好捆了個結實,並在她的慘叫聲中,把她越拘越小,直到成為網球大小,被包大同收在身上的布袋子裡。


  這符咒類似包大叔的天羅地網符,布袋也是包大叔常背的,顯然包氏一脈有了傳承。


  「怎麼了這是,幾天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麼成了小花臉了?」包大同一轉頭看清小夏憔悴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看到了包大同,小夏就和看到了親人差不多,全身的力量都抽走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著阿百的方向,「快去救阿百。」


  她嗓音嘶啞得聽不清楚,但包大同卻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向阿百奔去。他和阿百有過一面之緣,聽說是個很好但又很慘的女人,此刻見她魂體不穩,連忙念起安神咒,化解了她身上的傷。


  「阿百,你怎麼知道包大同在這裡?」小夏問道。


  「我雖然法力盡毀,可是我這一派就是感覺敏銳,你不記得我最拿手的是預言嗎?所以一到這附近就感覺到有正氣盤繞。而你那個骨鏈雖然靈氣耗盡,但卻和你打的火術同源,所以我想要通知--這位朋友。我也是想拼一下,沒想到他來得那麼快。」


  小夏這才想起,包大同應該在山上陪阮瞻,怎麼會在這裡的。


  「那是你的命中凶中帶著大吉。」包大同回答小夏的疑問:「我本來是守著你的心上人的,放心,他好得很,除了心臟還是不跳。可是萬里這小子先醒了啊,而且像條活龍似的,一點事都沒有。我今天早上心不安,怕你出事,所以讓他帶著殘裂幡守著山洞,我出來迎你。」


  小夏明白了前因後果,再也待不住,硬要連夜上山,包大同看她連走路都費力了,只好背著她。


  「阿瞻心臟破碎的樣子比較嚴重。」阿百皺眉,但見小夏就要驚嚇而死的模樣,連忙又說:「但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你知道的,我的巫術中本來就含有救人的成分。在山裡,我除了是雅禁,也是巫醫,小夏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的。」


  「有辦法嗎?」萬里問。他早就看到小夏的憔悴模樣,很是心疼,可知道她最想要阮瞻復活,所以沒有在這個時候去婆婆媽媽。如果阮瞻復活,還是讓他去安慰小夏吧,畢竟是小夏為了他,差點丟了命。


  「本來是沒有辦法的,但阿南給了我啟示。這塊永生石本來是問情之用,但對修行的人來說,當然也大有好處,當初阿南--」阿百嘆了口氣,繞過自己的悲傷,繼續說:「石頭本是無形的,是我把它石化了,送給了小夏,現在要再融它為無形,才能為阿瞻做為補心之用。」


  「怎麼融?」小夏急問。


  「要用這塊石頭必須有真摯的愛意,一點不能撒謊,這點不用試驗了,我相信你們彼此真心相愛。可是,要化了這像魂魄一樣的靈石,必須也要魂魄才行。」阿百為難地說:「那必須用你的一魄才行。」


  「沒問題,拿去。」小夏想也不想,「你現在就拿去。」


  「有什麼後果嗎?我是說小夏。」萬里冷靜地問。


  「按理說她不會死,天生缺魂少魄的人不是沒有。」包大同說:「可是那些人不是天生精神有問題,就是活不長,小夏,不會也這樣吧!」


  阿百搖了搖頭,「我不會讓她那樣的,在抽取她的魂魄時,我會用靈力保證她其他三魂六魄不亂,但是包大哥也要幫我。」


  「他是晚輩,叫他包大同就行了。」萬里說,「我做什麼?」


  「你能做什麼,看著洞口,別讓人打擾,我幫著控魂的時候是要靈魂出竅的。你的作用類似於那個一種嗅覺比較靈敏,個性比較忠實的一種動物。」


  一邊的小夏翻了翻白眼,但沒有打斷這不停吵嘴的兩人。包大同失去了父親,萬里在鬼門關走了一趟,這樣兩人也許會輕鬆一些。


  「要怎麼抽,現在就來吧。」她挽起袖子。


  「笨,你以為是抽血嗎?老實坐著就行。可是阿百雅禁,小夏以後會有什麼後遺症呢?」包大同問。


  阿百嘆了口氣,「她的身體會變差,稍微有點不注意就會生病,而且特別容易招邪。除此之外,我可以保證她的生命不會縮短,也不會有危害。要知道,我是拿她身體上代表活力和勢力的魄來化開靈石。」


  「本來就是個嬌氣包。」萬里說,「讓阿瞻小心看著她就是了,再說,她本來就容易招邪,多招幾次也沒關係,阿瞻那麼厲害,誰還敢傷害他的老婆。」


  「那還等什麼,來吧!」小夏再一次伸出手。








  小夏只感覺到冷和極度疲勞,並沒有身體中抽離了什麼和疼痛的感覺。


  萬里守在洞口,包大同盤膝坐在她身邊,但離體的魂魄卻站在她背後,當阿百的手從小夏的頭頂離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團晶瑩的紅色圓球跪坐到阮瞻的身旁時,包大同立即按住小夏頭頂,嘴裡念了兩句什麼。


  她從不知道魂魄是有顏色的,而且是圓球狀,驚奇的了解到原來正是這些東西讓她身而為人。有思想、有靈魂、有愛也有恨!


  阿百左手拿著那塊永生石,右手托著那一魄,默默念起了古怪的咒語,然後把雙掌合在一起。就聽白皙嬌嫩的雙掌中發出哧哧的奇怪聲響,似乎還有掙扎之力,阿百拼命把雙掌合緊,念咒語的聲音變大,就這樣對抗一樣地僵持好久,直到阿百的身影模糊的近乎透明,好像就要散開時,她才打開手掌。


  只見她的手掌中躺著一個淡粉紅色的氣泡,石頭和小夏的一魄已經完全不見。阿百吁了口氣,找到阮瞻心臟的位置,鄭重又鄭重地把氣泡按在上面。


  「來幫我一把。」她輕聲說,好像說話都很困難。


  包大同見小夏身體內魂魄已經穩定,連忙跑過去,學著阿百的模樣,一手握著阮瞻的脈門,一手輕輕放在他的胸口,然後閉目低誦另一種咒語。


  小夏知道這是最緊要的關頭,雖然想湊到前面去,可終究還是忍住了,只在後面偷偷地看。就見早已經赤裸上身的阮瞻的胸口處,那個氣泡有生命一樣的滾來滾去,一直在那道可怖的傷口上轉,隨著時間的加長越轉越快,然後啪的一聲碎裂了,像澆在乾旱的泥土上的甘泉一樣,迅速搢鴩螞云漕倩擗滿C


  山洞裡靜極了,小夏緊張得屏住呼吸,生怕多出一口氣就會破壞了整個治療行動,眼看著阿百和包大同的魂魄開始劇烈的抖動,彷彿非常吃力,連影子也漸漸變得透明,又過了半天,寂靜的山洞中才終於聽到了一聲濁重的呼吸!


  小夏的眼淚奪眶而出,似乎連阮瞻的心跳也聽到了,望著阿百和包大同如釋重負的笑臉,聽著萬里興奮地跑過來的腳步聲,她幸福的昏倒了。喪失意識前,她想,終於!終於把他追了回來!







  眼皮沉重極了,可因為惦記著阮瞻的傷勢,小夏還是勉力睜開了雙眼。眼前,一個男人的臉在逐漸放大,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竟然發現眼前人正是她的心中人。


  怎麼了?他怎麼會在這兒?他受傷很重,失血過多,是不可能這麼快就生龍活虎的?難道還是沒有救回他,現在,現在他在和她上演人鬼情未了嗎?


  想說話,可是嗓子一陣乾裂的疼,沒有說出來,又醞釀了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你--」


  「是我。」溫柔的男人聲音在小夏耳邊回蕩,「你救回我了,我是活人,你試試。」他俯下頭吻她,讓她感覺到他嘴唇的溫熱和濕潤,「並不是我恢復得快,是你躺了快一個星期了。一直睡個不停,差點嚇死我。」


  是嗎?也難怪,她為了救他,差不多一個星期沒怎麼合過眼。


  「你保證你--」


  「我保證我徹底好了。」聽她的聲音嘶啞,說起話來分外艱難,阮瞻沒等她問,就回答道:「明白明白,這次算我欠了你的,會一輩子慢慢還你,放心,不會賴皮的。」他開了句玩笑,強壓下心疼之感。


  他恢復意識後才了解到自己死而復生的全部經歷,對父親臨死前的救贖、對包大叔的犧牲、對朋友們不離不棄的忠誠、對小夏拼命救他的行為,他的心裡充滿了複雜的感情,連自己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大恩不言謝,他只是暗自發誓,要對得起死去的人,要同樣忠誠於朋友,要愛小夏一生一世,甚至來生來世。


  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小夏卻失去了意識,在阿百一再保證她不會死去,只是因為心力交瘁和失去一魄而需要昏睡幾天時,他才稍稍放下了心。看著她憔悴萬分的睡頰,看著她嘴上都是因焦急而生的火泡,乾裂出血,看著她渾身的傷痕,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那塊靈石有著無比的奇效,三天後他就完全恢復了,並且靈力也增強了不少。這時,他親自把洪好好煉製成了魂晶,送給了阿百做修煉之用。阿百不能久留,所以沒等小夏醒過來,就被包大同送了回去,他和萬里則帶著仍然昏迷不醒的小夏回到了家,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她,不吃也不睡,直到她醒來。


  小夏伸出手,阮瞻笑了一下,溫柔的抱她起身,感覺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又摸又捏,直到確定他是真的人,不是幻影,才激動落淚。


  阮瞻任她哭,等她哭夠了又細心地餵她吃飯喝水。他知道她目前說話費力,本不想多談,可是小夏是急性子,就算嘶啞著嗓子也說個不停。


  她幾乎要失去他,現在還恍如夢中,必須藉由這種方式來證明她不是在夢中。


  「你知道嗎?我這人天生會做生意。」她的聲音聽來像老頭兒,可她根本不在意,「我用很小的代價得到了世界上最貴重的東西。」


  「哦?是什麼?」阮瞻哄著她說話。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沒聽過嗎?」小夏得意洋洋,「我用一塊沒用的石頭和一個魂魄,換來你一輩子的忠貞不渝,不是賺翻了嗎?現在你的心上有我的魂魄,你永遠都不會變心了。」怕阮瞻因為拿走了自己的一魄而內疚,小夏不著痕跡的寬慰他。


  「可是你的身體不會像以前那麼健康了。」阮瞻想到這個就心疼。


  「像個嬌氣包一樣,才能讓你心疼啊,算來我還是賺。」小夏滿不在乎地說,但馬上又愁眉苦臉起來,「不過我這個樣子,像個花臉似的,恐怕要一陣子了。我的色素沉著特別慢,這些蚊子咬的印子要幾個月才能下去,你現在最好離開我不應該給你看我的醜樣子的。」


  「是有點醜。」阮瞻說,看小夏氣急敗壞的樣子,連忙伸手撫撫她的臉,「但你知道一個男人真正愛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樣嗎?不是製造浪漫、不是甜言蜜語、不是幫她做很多事、甚至不是為她去死,而是在那個女人最醜的時候還想要擁抱她、吻她,就像我現在這樣。」他說著就去吻她,纏綿悱惻、柔情蜜意。


  「我不要你為我死,我要你活著,好好愛我。」小夏嘴唇對著阮瞻的嘴唇說。


  這是離心臟最近的距離,聽說這樣說出的話,會讓她的話一直刻在他的心裡。


                                                     

全文完
作者: mar1209     時間: 2007-10-6 05:15 AM
很好看的大長篇 我來幫頂回的一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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