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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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側面太匆匆
一個人在垃圾堆旁呆久了一定會被連帶著玷污，這也叫熏陶，一個人身處社會一定也會被周圍環境所影響，就是這個道理，人如此，由人組成的國家也不例外。最明顯的例子是中國會流行起外來的節日比如情人節聖誕節什麼的，但卻不見外國流行起清明端午什麼的，真是費解。
化裝舞會這樣東西到底源於何處是很值得討論的，雖然沒什麼意義。你可以說當然是外國上流社會的產物，可是咱中國不知多久前就也有化裝游神的傳統節目了呢，所以不好結論。
言歸正傳不去管這些東西，之所以說了起來是因為我們校園今晚有個相當規模的化裝舞會。這是上大學以來很快樂的一天，感謝這難得的機會，為了不枉此會我當然要努力地出風頭。
對了，這個舞會的特別在於，只準化恐怖的裝，即是一個大學生版的扮鬼遊戲。由於大家都相當具備必不可少的童心，所以一個個都是興致勃勃。舞會一小時後開始，大家都各自找地方開始往鬼了打扮。我也在宿舍裡開始裝扮。
本次舞會如外國般是有評冠亞軍的。我要卯足勁去奪冠。同時我有一個很有趣的計劃，打算在頒獎給我之時來實行。這是一個惡作劇。如果成功肯定萬眾矚目。就算不幸無法奪冠震撼大眾，也總可以耍到一兩個人的。我信心十足。
化裝完畢。我露在外面給人看的是一張自己設計的鬼臉。成功的秘訣在於不要人云亦云，說起扮鬼大多數人都只會想起裝成那些早被人耳熟能詳的傢伙，吸血鬼或人狼等等。這樣做的缺點在於讓人少了一份意外，而嚇人最重要就是令人意外，所以我的裝扮是自己創新，另類之餘更有一份獨特的可怕，太完美了。
證明這效果的實驗品是我同宿舍的老友。本來為了神秘感大家都是分開來化裝再用紙袋等東西掩飾，一直掩到會場，在一片黑暗中各自除去掩飾物，再忽亮燈光，就在那一剎那大家的眼前忽然遍布妖魔鬼怪，多麼刺激啊。所以一直到那時候為止，我們都不會對別人亮出自己的鬼臉的。但此刻我太想試驗一下了，所以我沒有遮掩，就對為了不窺得我的真顏而等在門外的老友大聲道你進來吧我已經遮好了。然後就躲在門後給他一個驚喜。
這件事教育我開玩笑一定要有分寸，你看我把老友那麼粗壯的一個大男人嚇得尿了褲子是多麼不應該不道德的事啊，原諒我吧，我錯了，為了表示歉意我決定幫你洗褲子和嚴格保守這個秘密。
於是我遮好了只被一個人看過的鬼臉，信心爆棚地去了。我老友可能還要耽擱一陣。
路上人不少，有和我一樣掩蓋著的，也有還未化裝仍以真面目示人者。慢慢地我來到了僻靜處。忽然，我眼前一亮！
那是多麼有破壞力的一張臉——不，嚴格說來我看到的只有半張——我看到一個未化裝的女孩在一個角落跑出，雖然只是一瞥，但我僅看到的一張無法形容美麗程度的側面已令我神魂顛倒，我想本校真是臥虎藏龍竟有如此特產以前怎麼不知道？還好不算晚。我腦中充斥了那張側面，我開始編織瓊瑤愛情小說。
於是我的目標變成了兩個，奪冠和認識那位女孩。青春少年是貪心的。
到了會場了，那兒如前介紹，黑不溜秋的。在黑暗中也可以感受到大家心情的興奮，我知道在前後左右都潛伏著許多怪物，我也是其中之一。還有幾分鐘舞會就開始了，到時候燈光就會大亮，好戲就要開場了。大家也基本都到場了吧。我蹲著回憶那張迷人的側面，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美女也必定會化裝，那樣再找她就難了，但難度就是挑戰，嚇人之餘尋人，令我更覺有趣。
時間到了，燈光不負眾望地亮起，瞬間會場此起彼伏地爆發出陣陣尖叫和陣陣怪笑，氣氛是驚恐的歡快。離我最近的那位在亮燈時一看見了就嚇得掉頭就跑，我也被他的古怪裝扮嚇了一跳。除了剛開場時的突然襲擊外，以後更多人是不懷好意地悄悄在別人後面出其不意地亮相，嚇到人時也被別人嚇到。實在有趣。到處都是這樣玩的就是心跳。化裝得出色的大有人在，各種新奇古怪的裝扮令人大開眼界。我的化裝也的確令我在這鬼山鬼海里大出風頭，令我樂此不疲。玩得太瘋我幾乎忘記找那位姑娘了。
當然這人嚇人的環節是這次舞會的重頭戲，但不足以獨挑大梁，大家嚇著笑著鬧著玩夠之後就開始了主題——跳舞了。各種奇裝異服奇形怪狀跳動著搖擺著充斥所有人的視野，場面真是太壯觀了，沒這經歷的人真是該遺憾終生啊，我快樂地想。
鬼面可怖的我在同類中周旋著，一會兒和日本來客貞子嬉戲一會兒與西方朋友僵屍聯歡，當然我不忘尋找著那位美女，我記得她當時穿著一件白紗連衣裙，仿佛新娘般可愛的造型。我想她一定就是這麼打扮吧，以此為線索我很快看見了一位如此穿著的女性，雖然那人的髮型和化裝都和我見過的側面相去甚遠，但我絕對可以斷定她就是那位小姐。同時我不禁暗嘆她真是心靈手巧，那女魔頭的裝扮和我不相上下，如果她是在特殊環境下忽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敢保證我不會嚇得和我老友同一命運。她也是很醒目的一位，這一點從環繞在她四周搶著和她跳舞的群魔上就可以看出。我生氣地想這些傢伙真的是妖魔——色魔。
好不容易，我爭得了一個機會和她共舞，我相信我的奇特打扮一定也震撼了她，她看來對我相當欣賞，我們就這麼跳了數只舞，能和她靠得那麼近又握著她的手，我像初戀的小男生般陶醉，其樂無窮。
快樂的光陰像超音速飛機般匆匆而過，到了舞會的尾聲將要開始選評今晚化裝出色的冠亞軍了，這時候我已把要奪冠的事忘了，因為我已經達到了更重要的目的，但是所謂的好事成雙竟應驗在了我身上。我被主持人宣布獲得冠軍，我真是開心到了極限，而想不到的是亞軍竟被我心儀的舞伴奪得，我開始想這是否一種幸福的暗示？太棒了。於是我們在眾人的目送下就以這鬼臉拋頭露面地一起上台領獎去了。
同樣面目全非的主持人像天下所有的主持人一樣地空泛地對我們說了一通表示佩服表示祝賀的話，然後大家掌聲鼓勵，其實這冠軍並沒什麼實質性的獎勵，不過是得到一種承認，滿足虛榮心而已。
然後主持人要我們把鬼裝除下，讓大家看看我們的真面目。冠軍先除，我已經說過了我設計了一個惡作劇要在頒獎時實行，此刻真是萬事具備包括東風。但我還是要故作神秘，我用深沉的聲音問是不是一定要露臉？得到堅決的回答後，我開始下除那層自己設計的鬼臉，在我的慢動作下，我可以感到全場觀眾的胃口仿佛古代斬首示眾的死屍般被吊得老高，等我完全除下時，我心滿意足地聽到了我預期的那陣鋪天蓋地的驚叫，包括身邊的主持人。
別誤會，他們驚叫並不是因為本人長得太過醜陋，雖然我的外形並不出眾但還不至於嚇到人。只是因為我當時終於呈現給他們的臉仍然是一張鬼臉——其實說穿了很簡單，我做了兩張鬼臉一里一外地戴著。所以當大家都以為會看到人面時又再見到了非人面一定會大驚。這就叫出奇致勝。我看到現場的觀眾甚至有幾個拔腿就逃的膽小鬼，真是太滿意這效果了。
但人是理智的，不至於糊塗成那樣。我的把戲也很快被識破了。於是現場慢慢不再混亂。那位主持人就比我那位老友堅強多了，他已經變得鎮定，還很聰明地道你是化了兩個裝，是不是？
我說是。於是現場氣氛再度熱烈，大家向我報以熱烈掌聲稱讚我的創意。我死而無憾。然後我才真正把我的樣貌露了出來。大家看夠了鬼臉，對我這普通至極並不英俊的人臉也能夠接受了。
熱烈的插曲過後才終於輪到我的舞伴亮相了。我拭目以待，有一種學說認為女人的左半臉比右邊更美，我看到過的側面就是右邊，那都已經美成那樣了左邊一定更不同凡響，整張臉就更……好期待啊！
而且我還想到接下來主持人會問及我們的姓名班級，我可以更了解她一點，經過了這次舞會，以後我們應該可以好好交往了。也許接下來主持人還會說：請冠亞軍KISS一下……哇哇……
我目不轉睛地盯住女孩即將展示的廬山真面目，相信觀眾們也一樣期待……她戴在外面的女鬼裝除下了，全場再度暴發出叫聲——不過比我剛才造成的要小聲多了——是的，那女孩展現給我們的，和剛才的我一樣，仍然是一張鬼臉——不，一半是鬼臉，骷髏外露，血肉模糊，眼珠下垂，慘不忍睹。另一半，就是我曾看過的側面，依然是那麼花容月貌，扣人心弦。但這樣的天堂與地獄的組合實在毫無美感，令人不寒而慄！
不過雖然是那麼可怕，大家的心情卻依然輕鬆，因為我已在之前給過大家一個驚喜了，我們都知道她和我用了同樣一招嚇人手法，但和我比起來她已少了一份新鮮感，所以大家驚嘆之餘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我有點後悔自己搶了她的風頭，但想到這女孩竟和我用了同樣的惡作劇招數我就十分高興，真是心有靈犀，真是有緣啊……
“小姐，你們是商量好一起用這招的嗎？你也做了兩個化裝，真是勇氣可嘉啊。”主持人以過來人的身份輕鬆地說著，同時盯住那美麗的側面看。相信他和我想的一樣：這張臉完整展現的話，該是多美的藝術品啊。
“你怎麼知道我這是化裝的？”那小姐指著自己半人半鬼的面孔奇怪地問，她動聽的聲音卻惹來一片笑聲。我搶先道：“因為你的這半邊臉實在太美了，小姐，快把你的真面目全露出來吧！”
會場一片附和之聲。這提議眾望所歸。
“是啊。你說得對，太美了，太假了，難怪你們看穿呢……”小姐緩緩說道，又笑了起來，然後，她把手移到了面部，於是萬眾期待她的完美亮相，但，她手的指甲卻掐入了人臉的那一邊，我近在咫尺地看著她用力地，慢慢地把那張天仙的側面撕了下來，連皮帶血……她的面孔統一了，血流進了她那張腐爛的嘴，那張嘴含糊不清，怪裡怪氣地笑著：“你們看到啦？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現場如何混亂，別人怎麼反應，我一概不知，我當場就昏過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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