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
#1 【短篇】毀滅天堂
我忘了我現在人在哪裡，因為一切來得太突然，根本就來不及搞清楚狀況……。
“地震！大地震吶！！”
“好大的地震！！！”
我記得那是一陣的天搖地動，一陣真正令人心膽俱裂的大地震；我似乎看到了晴天的天空、看到了大樓，還有好多人……驚慌的人群……。
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長廊型的房間裡。
我回頭一看，看見了這條長廊竟然深不見底，一道黑黑的直線好像是無盡延伸一般，兩排參層的無盡長椅擺在長廊兩邊，我現下才發現我自己坐在長椅上。
再回過頭來一瞧，一道鐵紗門憑空隔在我面前。
我以為我看錯了，再回頭一看，卻發現一大堆人出現並坐在這兩排長椅上，人數之多，一直隨著長椅往後延伸去。
“啊……你……。”
我看見好幾個我認識的同學，但是我竟然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他們也看著我，也是一臉訝異，也是說不出我的名字。
忽然一個黑人從鐵紗門邊的鐵門外走了進來，他腋下夾著一本藍色的書冊。
黑人剛開始是面無表情的，拿起書冊就唱起名來；但奇怪的是，我們這麼多人他居然都叫對了！？
當大家都還一臉茫然的時候，黑人放下書冊，看著我們。
黑人表情卻轉為和善地對我們說：“各位好，相信各位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一股寒意從心底浮上來，我好像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的，你們已經死了。”
黑人的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我死了？”我只是問著自己。
黑人跟我們解釋，這裡已經不是人間了；這裡是一個名為“分配站”的地方，而他是所謂的“領航員”。
我聽不清楚領航員跟我們說了什麼，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似乎跟我們說了一些事情經過的大概。
大家的表情都是驚訝，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最後領航員問我們：
“請你們猜猜我的年紀。”
大家的意見似乎相當一致。
“你們說得對，”領航員聽了我們的答案後，說：“我比你們小，我十八歲。”
這時我才發現這裡的人年紀都與我相仿。
“我在這裡服務已經好幾年了。”領航員的一句讓我產生了疑問。
後來領航員說人死後並不是不會老，其實也是會一歲一歲的慢慢變老。
我還沒會意過來，人若死後仍會繼續老去，那麼死後若又到了“大限”呢？
眼前忽然的一黑，再次明亮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跟在一排隊伍裡走著。
天氣是晴朗的。
我向前一看，領航員在隊伍前面帶領著我們。
向左邊望去，才發現自己現在竟位在一個類似室外體育場的大集合場的觀眾席上。
我們走到觀眾席的最上面一排坐下。
不知怎麼回事，我看到這個大集合場的外圍是紅色的一片土地，很雜亂、很沒秩序的樣子。
有個胖子在紅色的土地上毆打著一個人。
我身邊的一個好朋友一看到這情景，突然變了臉色，大叫著：“是那個混蛋！！他也來到這裡了！”
一段記憶忽然像水涌入我腦中一樣，好像是這位好朋友生前跟那個胖子有著深仇；而這好友平時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雙重效果影響下，好友竟就要當場跳下去找胖子算帳。
我看到那個胖子的一隻手腕好像是機械的東西，就知道他不是單純的死掉的人。
好友要跳下去，但是忽然眼前就一片模糊，似乎所有的動作都快速運轉一樣……但是我竟都能看出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老人要替好友的一整隻手臂換成什麼怪物的手，以求能與那胖子相較上下；好友竟然不顧我和幾個朋友的勸告，一口答應下去。
“你不要衝動！一旦你跳下去，你的歸途只有一個……那就是地獄！”領航員在好友跳下去之前恐嚇著。
“那也無所謂。”好友卻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跳了下去。
我看到好友跳下去之後，紅色的土地就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的，好像有霧冒出來一樣……。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好友的消息了……。
領航員把我拉回來，要我看著大集合場的中央。
我看不清楚中央有什麼東西，因為一個閃亮的光圈占住了大集合場的中央。
我問領航員那是什麼？
領航員沒有對我明講，只說那是“主宰”。
接著我忽然就身處在一層光圈裡面，有個聲音問我：“你可以選擇兩個地方作為歸途，一是天堂，二是平界，你想去哪裡？”
“天堂是什麼？”
“就如你所認知的那樣，天堂就是那樣子而已。”
“那什麼是平界？”
“平界就如同人間一般，只是生活著而已。”
我後來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選擇的。
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直接分配到平界，要有某些事跡或是道德心甚重的人才有資格選擇去處。
我不知道中間又經過了什麼事，但我最後的選擇好像在聲音問我之前我就已經決定好了。
我選擇平界。
一樣有天氣變化、一樣有社會組織、一樣有多元科技，但是平界的科技卻進步人間很多。
平界與人間唯一的不同點，大概是住在平界的人沒有真實的肉體吧？
平界應該是位於另一個空間裡面，與人間不相干。
平界的建 也異於人間，比人間充滿了更多幻想。
領航員似乎是要照顧我們這些平界的新住民長達半年之久，兩參天會來探望一次。
有天我從一處賣場出來時，領航員出現在我眼前。
他問我這幾天的情況，問我能不能適應？
說實在的，在平界的生活就與人間幾乎無異，一樣是要吃飯、要睡覺，但是比人間少了很多消遣。
適應是沒問題，只是很難相信自己真的死了。
但這裡的生活品質卻比人間好上數十倍，平界一般來說是沒有什麼治安問題的，因為每個人都照著上面規定的條文行事。
我擔心平界的生活真的是這樣一成不變，領航員卻跟我說其實也是有消遣的。
唯一的條件是要我們都依規定來，只要沒有什麼紕漏，平界的生活不會無聊。
“依規定來的話，新住民在平界住滿一個月之後，以後每個月可以回人間兩天。”
“回人間兩天？”我帶著驚訝問著。
“當然，在人間的人類看不到你。”領航員跟我解釋：“那兩天只是讓你回去看看人間的變化而已，別忘了你已經死了。”
我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忽然想到許多宗教說的，死後的世界和人間有著極大的不同，時間的計算上也不一樣。
但是領航員卻跟我說那是不對的，平界的時間與人間的時間一模一樣。
人間過一天，平界就是一天；人間過一年，平界就是一年。
為什麼人間的說法與平界這裡的說法這麼兩極呢？
天堂是怎麼樣的呢？
領航員反問我要不要回人間瞧瞧？
我想到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弟弟、我的女朋友，經過了那場浩劫之後，他們是不是還好？
領航員很殘酷地跟我說，他們沒事，只有我死掉而已。
“為什麼只有我死了？”我的心情卻開始激動：“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還是我的運氣真的那麼不好？”
“不是。”
領航員冷冷的回答，只換來我更激動的回應。
“還是我的命只有這樣長而已？”
領航員卻告訴我，命每個人都一樣長，人間的各種說法其實都不對，沒有人是天生短命、也沒有人註定長壽。
唯一造成之間的分別差異的，是你的心。
遇到會改變接下來的事情的轉折時，就是心意的問題。
我似懂非懂，意思是我沒有堅持要活下去。
但是，一個人的心意真能如此改變結果嗎？我忘了問領航員，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還會有人出生就夭折？莫非是他自己先決定不想活了嗎？不會有這種人的……。
領航員答應我，要替我向上呈送回人間的請表。
我想知道到底人間現在怎麼了？我的親人們現在如何？
※ ※ ※
眼前亮了起來，我看到我的一位鄰居跑在我前頭。
我們倆跑向一處車站。
上頭准許我回人間兩天看看，但是要在時間終了之前回來，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我和我的鄰居跑向開往人間的列車站。
平界的住民私底下稱這輛列車為“自由列車”，但是它的原稱是“魂車”。
我們到達列車站的檢查哨時，哨兵將我們攔了下來，並詢問我們的來處與去處。
我們照實回答了。
“請你們將‘平界居留證’拿出來讓我檢查一下。”
但我們都是平界的新住民，居留證要半年之後才會發給；我們亦依實相報。
哨兵在一邊桌子上按著一些像電腦鍵盤的按鍵，哨兵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接著放行讓我們通過。
列車站裡面的人之多，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我和我的鄰居立刻就被擠散了。
我只有自己擠上了列車，鑽到一處座位旁。
列車上的座位是兩兩對坐的，四個位置成一格。
我看到一位婦人帶著她的小孩坐在兩張椅子上閉著眼睡著，她們對面的椅子放了好幾大包行李，將座位幾乎完全占去。
我瞄到還有一點點的餘位可以坐，才剛坐下時，那婦人似乎是被我吵醒了。
她一臉怒紅，抬起臉來對著我一頓痛罵。
眼前的畫面又像是快速播放一樣，閃得令我看不清楚眼前的畫面，但是婦人罵的卻只是同樣幾句一直重複。
婦人似乎罵了很久，但是周遭的人沒有人看我們一眼，彷彿這是不同空間的事情一樣，沒有人吭半聲。
婦人喘著氣，問我一句：“你到這裡多久了？”
我被她罵得簡直沒有臉抬起來看她，怯怯地說：“一……一個月多……。”
我還是不禁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婦人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眉頭還皺起，關心地問我：“還習慣嗎？”
這一句話讓我眼淚潰堤。
婦人與我聊了不少，但是我都沒印象。
我想不起婦人到底跟我說了什麼？只知道她似乎是說了一些平界的事情。
後來她問我，有沒有什麼不習慣或是不適應的？
“我只有一點很想知道……天堂是怎麼樣的？”
但是眼前的景象又如流水一般刷過，幾乎不能辨認出我看到什麼？婦人說的話我也只是聽到雜音。
婦人又說了些話，我似乎是對她的話做出回應：“我一直覺得很可怕……以前當我做惡夢的時候，當我被惡夢嚇醒的時候，看到我自己仍躺在自己的床上、仍在溫暖的被窩裡的時候，就會覺得還好那只是夢一場……。”
“但是自從我來到平界之後，雖然我每天睡覺前都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希望當我明天醒來後，會躺在自己的床上，發現這只是夢而已……可是……卻發現這是真的。”
“每天都被夢中的這裡的景象嚇醒，嚇醒後卻每天發現自己真的已經死了，希望根本沒有成真……發現自己現在真的生活在平界裡，生活在這種地方……。”
“發現自己死了，而且不是夢……發現惡夢真的發生了，而且嚇醒後的印象太鮮明了！完全沒辦法接受這種事實……。”
“這裡沒有愛我的家人、沒有我愛的情人、沒有我熟悉的地方、沒有我習以為常的事物……甚至連一點原本人間該有的人情都沒有……我不想死……為什麼要我死？”
我說著話，婦人看著我，列車繼續行走……。
我被惡夢嚇醒，我醒來後，眼睛只是一直望著天花板，腦中是完完全全空白一片。
整整有好幾分鐘的時間，我回不了神。
這裡是哪裡？
平界？還是人間？
我躺在床上，動也不敢動。
腦中的記憶漸漸回流之後，想到之前我和婦人的對話，對了……這裡是平界，我已經死了。
放下失望的心，我往旁邊一看，卻猛然發現弟弟正在旁邊睡得很熟。
不對！這裡是人間！！
我沒死！這裡是人間！！
仔細回想一下……婦人與我對話，剛剛那是夢！
那只是夢啊！！
我夢到我已經死了，夢中死後的我希望那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以在睡一覺醒來後發現一切正常。
但是在剛剛的夢中，我卻夢到我一直夢到我真的死了，在夢中的醒來後發現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一場夢！
剛剛夢中的被惡夢嚇醒卻發現自己真的死了的夢境，實在太過於真實！真實到我醒來卻還不知道那只是一場夢……真實到醒來後還以為自己真的死了……真實到讓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分不出真實虛假……。
我讓腦筋冷靜下來後，腦中留下四個字。
我現在回想剛剛的夢境，只有關於天堂的部份完全不清不楚，是不是天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為了想一窺天堂的蛛絲馬跡，我竟然做了一個這麼真實到令人覺得恐怖的異夢。
若真是天堂這麼不可為人知，那我只想做一件事……。
毀滅天堂。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