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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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期待來世那個輪迴
我是那城市上空的游靈，等待著我愛的那個男孩兒出現在我的面前……
巨大的衝力使我來不及踩上剎車，就被一股慣性拋了出去，一陣天旋地轉，殘存的意識裡只是想著一件事：等不到我超該著急了。
那天和超約好了一起出去玩兒，對於這一周只有一次的機會我總是份外的珍惜，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平時從來不用的胭脂水粉此時也發揮著它的功效，一切只因為想把自己最好的留給他。可沒想到，路上心急，車速不由得快了起來，滿腦子想的只是他的溫柔繾綣，竟忽略了迎面開來的大卡車……
悠悠的醒來，一時間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倒是濃重的來蘇水味兒讓我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我在醫院裡，我還活著，心裡不由得一陣歡愉。可眼前的場景讓我驚呆了：病床上躺著的那個插著各種管子的人顯然是另一個我，渾身被繃帶包裹的如木乃伊一般，立在床旁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嘟嘟的報警聲，因為屏幕上不斷跳躍的綠線慢慢變弱直至拉直。醫生護士們在我身上忙碌著，可我自己絲毫沒有感覺。倒是最後他們撤掉我身上的各種儀器，為我蓋上一床白單的時候，我感覺到心裡一揪：我死了嗎？那我就見不到我心愛的超了。
隔著監護室的玻璃我看到超焦灼的眼神，他可能還不知道我的離去吧，因為那眼神分明閃著希望的光芒。當魚貫而出的醫生護士對他婉惜的搖搖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淚，一顆顆順著眼角淌出的淚，他終於為我而哭了，我走上前，想為他拭去淚水，可是手卻抓了個空，我忘記了，我已經是死了的人了，無法再有任何實質性的表現。可死了也是值得的，因為我看到了他的淚，此時，竟覺得自己心裡濕濕的，沒來由的疼痛，難道鬼也有感覺嗎？
記得第一次認識超的時候，就曾看到過他的淚，可那是他為一個他心愛的女孩兒流出來的。滿屋繚繞的煙氣和一個男孩兒的傷心的痛哭讓我不知所措，剎那間，天地好像都變得昏暗，我只想擁著他，用自己的愛為他療傷。我做到了，把自己的愛給了他，他似乎也接受了這份感情，擁著我的肩頭叫著我“老婆”。可我知道，有些東西是一輩子不能忘記的，刻骨的痛和銘心的愛。正如超對那個叫娜的女孩兒的愛，只會慢慢的隱藏在心底，卻無法摒棄。他的心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但是我愛他，不顧一切的愛他，哪怕他從來沒有為我掉下一滴眼淚……
眼睜睜地看著超落寞的離去，我想追隨在他的身邊，無奈腿像灌了鉛似的挪不動一步。我忘記了，我已是一個死去的人，亦是一個新生的鬼。想到這兒，心慢慢的沉到了谷底。
“鬼也有心嗎？”我摸著自己仍在疼痛的心口問著冥王爺。“因為你還有未了的心願，陽世中還有你放不下的事情。喝下這碗孟婆湯吧，它會讓你忘了前世的喜怒哀樂，讓你無牽無掛的投胎作人。”冥王爺幽幽地說。
“我不要，我不要忘了前世，我的喜怒哀樂都與我心愛的超有關，我不要忘，也不能忘，我要追隨他，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因為我愛他。”
我去求冥王，想讓他賜與我一種能力，讓我可以為他做一些事情，活著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全部的愛，現在死了，我要把我體內僅存的愛，僅有的心留給他。
“你們這些不甘心進入輪迴的鬼呀，除了情之外一無所有，無形，無相，無聲，無色，所以你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你，你們在時空中穿越都無法彼此感知。世人常自嘆‘情為何物’殊不知，情根本空無一物。”想來冥王爺早已厭倦了紅塵男女的這種請求。
忽然一個念頭閃入腦海：“冥王爺，鬼也會死吧，人死了變成鬼，鬼死後呢，會變成什麼？”
“人依靠自己的軀殼而存在，當你的軀體死亡，生命也就隨之消失；鬼卻因為感情而存在，當你不再愛的時候，你也就結束了一切——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而我仍愛著超，我因愛他而結束人生，卻又因愛他而羈留人世，即便一切都充滿著無奈。
於是，我仍無奈地看著他上班下班，看著他的飲食起居，看著他……約會戀愛。
他有女朋友了。當那個眼睛亮亮，頭髮長長的女孩子向他奔過來時，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就像我死去時的感覺，本能地站在超的面前，想阻擋些什麼，但是我忘了我是個鬼，一個只有魂魄沒有軀殼的鬼。那個女孩仍毫無阻礙地向超奔過來，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眼光交織，訴不盡纏綿愛戀，一如我在人世時，和超的每一次相見。
我暗自傷神，卻又不無欣慰地想：這樣也好，終於有一個人可以代我愛他了，代我好好照顧他了。
看著他們著手準備婚禮。買房子，做傢具，選婚紗，訂戒指，忙得興高采烈。曾幾何時，我也在夢中無數次的勾畫這個場面，無數次的幻想穿上白紗站在他身邊聽他說著一句“我愛你”，無數次的渴望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無數次……我在陽間的願望都被這個女孩子實現了，我亦步亦趨的跟著，想像著鏡中那個面如桃花的新娘子是我。
我以為我會恨這一切，我以為我會恨這個取我代之的女孩兒。其實不然，我替她而幸福，冥冥中我覺得我已與他的那個新娘合二為一，我就是那個在月影裡盈盈淺笑，在鏡花中脈脈相望的，超的新娘，唯一的新娘。
“你該死心了吧，你愛的男人已另有所愛，你是否已經不愛他了，你的心是否已經死去了，唉，世上又多了一個無魂無魄的野鬼，一個無法進入輪迴就會灰飛煙滅的怨鬼。”冥王爺不無悲傷地喟嘆。在他眼裡，我註定步前人的後塵了。
“不，我還是愛他，即使他已為人夫，我至死愛他，冥王爺，求求你，讓我永遠生活在他身邊吧，我寧願做一個游靈，在四處飄蕩，只要我能時時見到超，見到我愛的這個男孩。”
但是冥王爺只是搖頭，搖頭，不說一句話。我懇求著他，直到口說乾了，淚流盡了，膝跪麻了，只要他應允我。時間一點點流逝，冥王爺似乎不為所動。地上一天，世上一年呀。這一年，超和他的妻子更加相愛了吧，他是不是已經忘記那個死去的我了。
“去吧，如果有緣的話，下一個輪迴他還會愛你的。”冥王爺不再聽我的乞求，把我送入輪迴的漩渦中。
……
伴著一聲嬰兒的啼哭，我又重見人世刺眼的陽光，我又轉世投胎做人了。我終沒留在超的身邊，不只是做人，做鬼也有遺憾。
“我有女兒了，我有女兒了！”聽見一聲熟悉的驚呼，是超。濃重的來蘇水味嗆得我不住的啼哭，但另一種氣味卻讓我如此留戀和熟稔，那是超的味道，只因此刻我已躺在他的懷中，讓他如獲至寶。
“冥王爺終究可憐我了！”在我睡去的一剎那，我甜甜的笑了，超以前一直對我說，以後如果結婚，給我生個女兒。
哦，超，超，我終於是為你做了一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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