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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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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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憶 鳥 島
南海群島之中，有一座形似飛鳥的小島，名字叫“憶鳥”。關於這個島，流傳著一個的故事……
海嘯
南海岸邊，有一個名叫“棲鳥”的島嶼。島上的居民大都以打魚為生。數十年來，島上風調雨順，人們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天傍晚，漁村裡的婦女們像往常一樣聚集在一起，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聊天嬉笑，等待出海打魚的丈夫歸來。
人們正說笑著，忽然腳下的大地顫動起來，遠遠傳來雷鳴似的轟隆聲。
“地震了！”人們驚恐猜測。
“是海嘯！”有人指著海面遠處的一道銀鏈似的白線，那其實是數丈高的巨浪。又是一陣顫動，地面上裂開了一道道深溝，好像貪吃的怪獸張大饑餓的嘴巴，隨時吞噬生命。
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呆了，誰也沒有注意村後荒山上冒出一道紅光，幾乎映亮了整個棲鳥島。
騷亂的人群當中突然響起一個瘋老頭的聲音：“去荒山！去荒山！”
一語道出，驚慌失措的人立刻清醒過來，“對呀，水來了，就該往高處跑啊！”
“沒用了……”有經驗的老人搖搖頭，“人腿跑不過浪頭，恐怕還沒到山腰，水就衝過來了。”
“豁出去了！等死不如賭一把，說不定腿腳快的能撿條命回來。”主意已定，於是人們三五成群往後山跑去。
說也奇怪，平時崎嶇難走的山路這時走來像是平坦大道，人到了山頂後還心不跳氣不喘，一看時間，不過一頓飯工夫。大家正納悶，半空中的紅光一閃便消失了，緊接著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衝上岸邊，整個村子化為烏有。
天黑了，死裡逃生的村民聚在火堆旁，為自己出海未歸的親人傷心。
“船，有船回來！”一直呆望著海面的阿平嫂突然叫道。人們以為她是受不住打擊發了瘋，正想安慰幾句，卻看到漆黑的海面上果然漂來幾點亮光。
“該不會是阿平他們的魂魄吧！”誰都不相信會有人活著回來。
“是阿平回來了……”阿平嫂風似的衝下山去，幾個膽大的人跟了過去，大多數村民依然站在原地等待消息。
不一會兒，山道上傳來陣陣笑聲，一張張活生生的面孔出現在大家面前：阿平、四兒、大浪……所有出海的人都平安歸來！剎時，山頂上充滿了悲喜交加的哭笑聲。
團圓的人們重新圍在火堆旁，聽阿平講述船隊的經歷。
“……當時啊，就算是小山扔到了海里也不會有那麼高的浪，就算是風伯的袋子漏了也不會有那麼猛的風！我心想這下完蛋了，誰想這時天邊閃過一道紅光，罩住了所有的船，任浪再高、風再猛，我們的船也紋絲不動。就這樣堅持到海嘯過去。回來的途中，還救了這個女孩子。”阿平指指綣在妻子懷裡少女。
少女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渾身一色的水紅衣裳，村民們想起多次救人性命的紅光，對這女孩頓生好感。
“她叫‘紅兒’，跟父母出海行商，結果……唉，只剩下孤零一個人，可憐啊！”
紅兒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周圍陌生的人群，無依無靠的模樣惹人憐愛。阿平嫂輕輕摟住她，柔聲細語道：“紅兒，既然來了棲鳥島那就是緣分。以後你就是我們夫妻倆的小妹子，咱們是一家人了！”
紅兒點點頭，充滿欣喜的眼睛裡閃著點點淚光。
拜神
不久後洪水退去了，人們回到山腳下的村落，準備重建家園。早已和村民混熟的紅兒四處奔走，哪有難處，哪就有她那紅衣裳的影子。紅兒的人緣很好，就連一直待人冷冰冰的瘋老頭都喜歡與她親近。
紅兒對一件事感到很奇怪：人們似乎並不急於修船建屋，而是將衣物變賣收斂銀錢。
“大家湊錢幹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是捐給神仙觀的香火錢。”阿平嫂回答，“住在觀裡的玄虛道長是棲鳥島上遠近聞名的活神仙。每年各村的鄉親都會拿出一大筆錢請他做法消災祈福。”
“神仙個個都清心寡慾，玄虛卻這麼貪錢，肯定是個假神仙！”紅兒笑眯眯地開玩笑。
阿平嫂卻嚇得臉色煞白，“小妹子，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活神仙怪罪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他要錢幹什麼？”
“當然是鎮壓妖怪了。”一說這事，阿平嫂來了勁頭，“五十年前棲鳥島上來了一隻妖鳥，窮凶極惡，連自己的丈夫都能吃掉，還引來海嘯傷了無數的人。幸虧玄虛道長及時發現，將它鎮壓在荒山之內。可是妖鳥的邪術厲害得很，經常引來災禍。道長說要用大量的金銀安撫它，才可保海島平安。所以每年我們都會繳大筆的錢給神仙觀。”
“真荒唐，妖怪連自由都沒了，要錢財又有什麼用！”紅兒心中暗想，口中卻問：“大家都恨這隻妖怪嗎？”
“當然恨，恨不得把它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阿平嫂咬牙切齒道，“說不定這次海嘯就是它搞的鬼！”
聽到這句話，一直笑眯眯的紅兒突然不笑了，好象想起了什麼心事，感嘆道：“如果妖鳥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恐怕早就掙脫牢籠逃出來了。也許這只是個誤會。”
阿平嫂不以為然的笑了，“真是個傻妹子！妖就是妖，從不幹好事，冤枉不了它的！”
紅兒不再言語了。
提起神仙觀，棲鳥島上可是無人不曉，連幾歲的頑童都知道這裡住著道行高深的“活神仙”玄虛道長。平日裡前來求神的人本就不少，納貢的日子一到，則可稱是人山人海了。這一次由於數十年未見的大海嘯，來祈福消災的人比往常更多了數倍。
“玄虛仙長法駕到！”一名道觀弟子拉著長音宣告。等在大殿內外的百姓聞聲立刻跪倒了黑壓壓的一片。其中有不少人是因紅光死裡逃生，大家都認為這是活神仙的庇佑，所以朝拜得更加虔誠了。
“紅妹子，你也拜拜吧，這可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呀！”阿平夫妻對紅兒說完，便匆匆下拜了。紅兒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話，依舊仰頭看著大殿前方，在那裡端坐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玄虛道長。
有“活神仙”之稱的玄虛已經年近七旬，卻是鶴發童顏，很有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此時的他正飄飄然的接受眾人的膜拜，目光威嚴一掃，便注意到一個紅衣少女注視著自己。
“那個人好眼熟啊！”玄虛正想看仔細些，那女孩卻一轉眼不見了。
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玄虛坐在內堂聽弟子上報最近的狀況。負責看管囚妖洞的守衛慌忙來報：鎮壓妖鳥的山石裂開一道大縫，裡面的妖怪狀況不明。
“這有什麼好怕？再把洞口封上就是了，它跑不掉！”玄虛毫不在意，揮揮手示意弟子繼續。眾人見狀，都為是師傅法力高深，小小妖精不足為懼。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玄虛自己清楚。
“怎麼回事，這個月靠治病收的錢少這麼多？”玄虛聽完帳務後很不滿意。
看到師傅眉頭一皺，管帳的弟子惶恐解釋道：“看病的人比以往少了許多……”
“胡說！大海嘯剛過，病人應該多上幾倍，怎麼會少？”
一直查巡鄉里的弟子接口道：“稟報仙師，那都是西山村一個叫紅兒的丫頭搞的鬼。她免費為人看病，據說藥到病除，病人就都到她那去了，還妄稱她為‘救世神醫’。”
“那個丫頭膽大包天，還在背後嘲笑仙師呢！”另一個弟子讒言道。
聽到這些話，玄虛捻著長及胸前的鬍鬚，頗有興趣地一笑：“哦？那我倒要見見這丫頭了！”
當看到站在大殿之下的紅兒時，玄虛立刻感到一陣不安。尤其是當眾人頂禮膜拜時，她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玄虛清了清嗓子，故作威嚴狀。
“你就是人稱‘救世神醫’的紅姑娘？”
“我叫紅兒，只是一個孤女。哪敢被‘活神仙’您稱做‘神醫’啊！”言下之意似乎在譏諷玄虛的虛偽自大。
玄虛雖然感到這話裡有刺，但不好說什麼，只好繼續講道：“聽說你小小年紀就可醫病救人，很有資質嘛！不如拜到我的門下如何？”
紅兒並沒如人預想中的興奮，只是不冷不熱地回答：“只怕小女子會辱沒仙師。其實為那些窮人治治病，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仙師不會怪我搶了神仙觀的生意吧？”
“不識抬舉的丫頭，竟敢對仙師無禮！”一個弟子立刻狐假虎威叫囂起來。
少女沒有絲毫畏懼。
玄虛卻擺出一副寬大為懷的姿態，衝弟子喝道：“小孩子不懂事，別嚇壞了她。”又扭頭滿臉堆笑地誇獎紅兒：“好！年少志高，精神可嘉。今後可要好好努力啊！”
紅兒不亢不卑地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當晚，玄虛做了一個夢：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目光是輕蔑的，又好象滿是怨恨；有個聲音不斷在說：“騙子，我知道你是個騙子……”他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定知道什麼，一定……”玄虛自言自語道，“那女孩一定要死！”
妖孽
西山村近來突然傳染了一種怪病，患病的人目光呆滯，神情恐怖，還會無緣無故咬人吸血。就連紅兒也一時束手無策，於是村民請來了“活神仙”。
“是中了屍毒！”玄虛裝模作樣地查看了一番，搖搖頭嘆口氣說：“沒得救了。為了防止病情蔓延，這些人也要關在荒山墳場的石屋中，等到明日午時屍氣最輕的時候放火燒掉。”
此話一出，在場有親屬患病的人都大哭起來。
紅兒扶著幾乎哭暈過去的阿平嫂，突然叫道：“不，這病可以治的！”
“哦？你有什麼方法？”玄虛眉毛一挑。
紅兒卻答不出話，“還不知道……但只要多幾天時間，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就是說你現在無能為力嘍？”玄虛冷笑道，“如果任由屍毒蔓延，幾天內不知要死多少人！你擔負的起嗎？”
村長見“活神仙”動了怒，細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勸道：“仙長的話總不會錯的。紅兒，你就別再糾纏了！”
看到玄虛得意洋洋，又目睹即將失去親人的村民哭天搶地，紅兒好想反駁，可又實在無話可說。
“算了，暫時就這樣吧……”紅兒默默地想，“但我一定會治好你們，一定！”
夜深了，整個棲鳥島都陷入了沉睡，人煙稀少的荒山墳地此時更是陰森可怕。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亂墳之中，向四周環視一番後，迅速向石屋走去——那裡關著十幾名身染屍毒的村民。
人影來到門旁，手指輕輕一抹，拳頭大的鐵鎖悄聲落地。那人打開石門，閃身進了屋子，又將門小心關上。這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然而那人怎麼也不會料到，此時的一舉一動正被另一個躲在暗處的人監視著。
點亮火把，漆黑的石屋中立刻光明一片，映亮了闖入者紅艷艷的衣裳。近乎行屍走肉般的病人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少女站立在面前，便迫不及待地擁上前來要將她的血液吸食乾淨。但是，一看到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所有人都靜住了。那雙眼睛有著可以令人清醒的魔力。
少女見病人已經安靜，便閉上眼睛將精神全部集中在口中念起的咒語上，漸漸的周身散髮出淡紅的光暈，且光暈越變越大，罩住了所有的人。此時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意念：“我一定會治好你們！”
而此刻的石屋外，原本躲藏在暗處的監視者探出身來，原來是神仙觀的一名道士。只見他躡手躡腳蹭到門前，見沒什麼動靜，便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先前藏在附近的火藥引索。道士長舒了一口氣，又從懷中掏出火摺子，“砰”的一聲，火花四射，微弱的光亮足以讓人看清臉上的獰笑。因為他知道，在這石屋四周早已埋下了大量的炸藥，只憑手中這一點小小的火花，整個屋子都會夷為平地，至於裡面的人……
“嘿嘿，你們可別怨我！誰讓那個紅丫頭跟仙長作對呢？”道士小心翼翼點燃引線後，飛似的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片刻之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驚醒了沉睡中的村民。
“出什麼事了？”
“好象是荒山墳場傳來的動靜。”
人們一想到關在石屋裡的人，立刻感到一陣驚恐。
“多帶些火把，大家一起去看看！”
於是，一支由火把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墳場走來。
墳場中，那名道士將已成為廢墟的石屋檢查了一番。剛才的爆炸轟下了數十塊巨大的山石，將石屋壓在了下方。
“這下就算沒被炸死，也得被山石壓死！”道士拍拍身上的灰土，自言自語道，“仙長真是高明，算準那紅丫頭會晚上來救人。結果……哈哈，別人的命沒救活，倒陪上自己一條小命！”他越想越得意，哈哈一笑，轉身打算拍屁股走人，忽聽身後傳來異樣的聲音，回頭一瞅，嚇的一下子呆坐在地上。
只見一道紅光從亂石堆中呼嘯而出，在半空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但身上卻長著一對鳥的翅膀，羽毛好似燃燒的火焰一般紅艷耀眼；它的下方光芒中籠罩著那十幾名染病的村民。
“妖……妖鳥啊！”道士扯著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的嗓子慘叫到。
剛剛趕到的村民見到這幅場景都駭住了。
“那不是紅兒嗎？”好半天才有人發現那妖鳥的模樣很眼熟。
沒錯，那長著火紅羽翼的人正是紅兒。紅兒自幼就擁有奇異的靈力，只是施展時就會現出鳥形，所以從不當眾使用。這一次紅兒無法用藥草解除屍毒，就想暗中使用靈力醫治病人。沒料想會遭小人暗算，幸有靈光保護，無人受傷，但這個秘密卻暴露了。
一直處於離神狀態的紅兒慢慢清醒過來，看到村民驚訝的表情，才發現自己的雙臂已經變成了鳥翅。她首先想到的是立刻逃走，不料身子一陣虛脫跌落到地上——剛才為了救人已消耗太多的體力。
村民看到紅兒神色緊張，心中尋思到底出了什麼事。玄虛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剛才看到紅兒半人半鳥的模樣時大吃了一驚，決定先摸摸底細。
“這是怎麼回事，空明？”玄虛喝問弟子。
那個嚇得站不起來的道士哆哆嗦唆，一會兒看看紅兒，一會兒看看師傅，半天沒說出句話來。
玄虛知道他是怕紅兒報復，便威嚴道：“別怕，有為師做主，你照實說就是了。”暗中卻向他使眼色。
空明明白師傅是讓他照先前計劃的講，心想紅兒橫豎饒不了自己，不如給她抹黑到底。於是回話道：“弟子奉仙師之命看守石屋。半夜時，紅兒前來要放走身染屍毒的病人，弟子拼命勸阻，她惱羞成怒化為鳥怪，使用妖法讓病人攻擊弟子。無奈之下，弟子只好引爆炸藥阻攔病人逃脫。誰想……”
紅兒見他惡人先告狀，又氣又惱，卻沒有一絲氣力懲罰這個無恥小人。
玄虛看到她怒不可扼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已猜到了八九分：紅兒只有救人的本事，沒有傷人的能力。
“哼，這下就不用怕了。”玄虛心中暗喜。𨪜
村長正不知所措時，聽到“活神仙”冷冷一笑說：“看來，引起屍毒泛濫的真凶找到了！”
“難道是紅兒？不會吧……她還為大家治病呢！”村長懷疑地問，但心中已經隱隱相信了。
“以治病為名，借機將屍毒下在病人身上成為傀儡，大家還滿懷感激。這正是她厲害之處！”
聽了玄虛的解釋，大家仔細一想，果然染屍毒的人大多在紅兒那裡看過病，頓時深信不已。
阿平嫂平時最和紅兒親近，怎麼也不相信那個總是笑眯眯的紅妹子會害救過她性命的阿平。一想到丈夫，阿平嫂顧不上害怕，衝到紅兒跟前抱起阿平，勸說道：“紅兒，你不是商人的女兒嗎？一定是誤會了。快告訴大家你不是妖鳥啊！”
紅兒搖搖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於是，所有的人都清楚地聽到這句話：
“沒錯，我是一隻鳥。”
眾人嘩然。
玄虛更加得意，底氣十足地喝道：“大膽妖孽，竟敢濫施妖法，禍害鄉里。有我玄虛在此，你的死期到了！”
村民們也隨聲附和。
“我是鳥沒錯，可我從未做過禍害百姓的事情！”紅兒大聲反駁，她想告訴大家，她來到石屋只是為了救人；而海嘯時救了無數人的紅光也是她的靈力所為……但，沒有人相信。
“妖孽，還想狡辯？來人啊，快快將她拿下！”玄虛擺出一幅降妖的架勢，手下幾名弟子應聲上前要綁手無縛雞之力的紅兒。
“住手！”一聲大喝鎮住了窮凶極惡的道士，人群當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是瘋頭子！他來湊什麼熱鬧？”村民紛紛議論。人們發現平時渾渾噩噩的瘋老頭變了樣：除了那身衣服依舊破破爛爛，眼睛裡卻有了神采。瘋老頭竟然不瘋了！
玄虛怒問：“你是何人？為何阻礙貧道捉妖？”
瘋老頭嘿嘿一笑：“你不記的我了？是啊，整天盤算著做壞事，怎麼還會記得微不足道的我呢？”他又轉身問村長，“你們呢？村裡的年輕人不知道我，你們這些長輩總該記著吧！”
“你的瘋病好了？”村長親熱地抱住他的肩膀，驚喜道，“太好了，仲強老弟！”
聽到這個名字，玄虛心中一驚：“原來是他！”
瘋老頭冷冷道：“我從來就沒瘋過！”
村長驚訝地看著他，不解地問：“裝瘋？你這又是何苦？”
“當然是為了能有人給棲鳥島的活神仙‘歌功頌德’啊！”瘋老頭盯著玄虛激動地回答，“當初我如果不瘋，就得死。我當時想，若是人死了，還有誰能將仙長當年的‘好事’傳揚天下呢？我可不能死，所以只好裝瘋了！”
玄虛聽著冷嘲熱諷，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可面上還顧作鎮定，“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這話平常人聽來會以為玄虛是在自謙當初做的好事不足掛齒，而瘋老頭卻明白其中真正的含義。
“五十年前災難來，妖鳥橫行把人害，慧眼仙長將妖除，棲鳥從此保安泰……”瘋老頭念起了一首贊頌玄虛為民除妖的兒歌，是島上的年輕人自小傳唱的。“這兒歌裡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可是我還有個故事，恐怕就沒有幾個人清楚了……”
玄虛現在恨不得立刻將瘋老頭的舌頭割下來，可實在不敢當眾行凶，只好任由他講下去。
故事
五十年前，一場百年未遇的海嘯席捲了整個南海群島，一時間死人無數。海嘯過後，棲鳥島數日都可看到被潮水衝上海岸的屍體。一個名叫“伯強”的青年大夫不忍看到這幅慘景，便招呼兄弟朋友一起將死者安葬。偶然中，他們在死屍當中救回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姑娘。
這個姑娘名叫“夷光”，她見棲鳥島的居民為病痛所苦，不顧自己身體還未康復，就自告奮勇幫助伯強醫治病人。恰巧她家裡是做藥材生意的，自由熟識藥理，無疑是如虎添翼，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而這對男女也日久生情，結為夫婦。婚後，兩人四處行醫，走遍了大半個棲鳥島，受他們夫妻恩惠的人不計其數。因此，雖然伯強與夷光年紀輕輕，卻是島上最受敬重的人。這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吳義就是其中妒意最強的一個。
吳義和伯強是自小的玩伴，同樣的聰慧好學。不一樣的是，伯強性情淡泊，吳義卻貪圖名利。清貧時，吳義還可以幫助伯強，而當伯強的聲名一日高過一日時，他便有些妒意了。讓他不滿的是，當初同樣是無名大夫，伯強憑什麼就比自己更受人尊重？夷光不過是個落難的外鄉人，大家對她卻比對自己還親。吳義越想越嫉恨，到了容不下那兩人的地步，最後竟想出一條毒計，要來個一石二鳥，除掉伯夷夫妻的同時，使自己出人頭地。
幾個月過去了，吳義常常借補身體為由，讓夷光服食一種奇特的藥湯。夫妻倆以為他是關心朋友，每次都毫不懷疑地喝了下去。
這一天，夷光到山上采藥，突然感到身上一陣痛癢，掀開衣袖一看，白嫩的肌膚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斑點。她又痛又怕，慌忙趕回家想讓丈夫醫治。剛進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屍體。伯強的死狀極慘，身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咬德血肉模糊。夷光撲到丈夫跟前，痛不欲生，一下子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雪白的衣衫血跡斑斑。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來看病了。夷光正想求救，不料那人看到屋內的場面，慘叫一聲：“有妖怪啊！”便落荒而逃了。原來夷光的身上竟長滿了細細的羽毛！
不久，村裡傳遍“夷光是鳥妖。吃了自己丈夫”的謠言。人們開始四處追捕妖孽。
夷光知道自己有口難辯，一旦被抓住，必死無疑。其實丈夫既死，夷光也不想獨活，可是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因為她的腹中已經有了伯強唯一的骨肉。為了孩子她必須活下去！可是又該逃向何方呢？家是不能回了，小叔仲強又遠在他鄉，只能投奔丈夫的好友吳義了。於是夷光趁著夜色找到了吳義，後者滿口答應保護她們母子,將夷光騙到荒山上的大地縫處。這時夷光才知道殺死丈夫的凶手就是吳義，而自己平時所喝的補藥其實是一種可以使人身體產生異變的毒藥。吳義算準毒發的日子，暗中殺死伯強，，故意將屍體弄成被咬死的樣子。當人們看到屍體的慘狀和夷光怪異的模樣時，必然會認定夷光就是吃人的妖怪。在夷光走投無路前來求助的時候，吳義落井下石，將夷光推入裂縫深處……
聽到這裡，圍觀的人們已有人悄然淚下，更多的人則是義憤填膺。
“你們可知這個無情無義的陰險小人後來如何嗎？他對村民謊稱自己已經收服了鳥妖，人們信以為真。從此吳義聲名大作，成了棲鳥島上赫赫有名的‘活神仙’——玄虛！”瘋老頭死死盯住玄虛的眼睛，悲憤地喊道，“以邪術惑眾、逼人為妖、顛倒是非……他幹盡天下無恥之事。若說世間真有妖孽橫行，這位玄虛仙長就是最大的妖孽！”
眾人愕然。
驅逐
聽了瘋老頭一席話，在場的村民駭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每個人心中都在不斷疑問：“被自己從小就認定是救世神明的玄虛可能幹出那樣可怕的事情嗎？”沉思中，一時竟無人出聲了。
玄虛倒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對瘋老頭說道：“你果然是個瘋子，才會講出如此荒誕的故事。我問你，當時既然沒有第三個人在場，你又如何知道事情經過？”
瘋老頭冷笑道：“任你機關算盡，也不會料到夷光跌入深淵卻沒被摔死！她找你之前先給丈夫的弟弟仲強寄了一封信。仲強得到消息回鄉後馬上到荒山石縫找到嫂子。可是石縫早已讓吳義封死，人根本無法通過，仲強用繩子穿過縫隙傳遞書信，這才知道了真相。天也可憐這對母子，夷光不但毫發無傷，後來還生下伯強的遺腹子。可惜因為夷光身染劇毒，孩子生下就是鳥形。多虧有一位青衣神女顯靈，使孩子身上帶有治病救人的靈力，這才使的母子兩人可以在暗無天日的地縫中活下來。但夷光畢竟是凡人，最終抑鬱而死，而孩子卻靠著靈力過了五十年。五十年後，一場地震使荒山地縫重新裂開，那孩子才逃了出來。當時救人無數的紅光就是她的靈力所為。”
講到這裡，瘋老頭拉過紅兒的手，說道：“她就是伯強和夷光的女兒紅兒；而我就是伯強的弟弟仲強！這下真相大白，玄虛你的末日到了！”
眾人的目光集中到他們三人身上，議論紛紛。
“原來她是那兩個人的孽種！怪不得當初看著眼熟。”玄虛暗想，陰險的笑容浮上面孔，“哼，當年你娘一個活生生的人都能被我說成是妖，更何況你本就是個鳥胎！我必能讓你死無藏身之地！”想著想著，他竟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人們都驚詫地看著“活神仙”。
“哈哈，你終於說出這妖孽的真正目的了。”玄虛冷笑道，“就算當年夷光是被冤枉的，她受了這麼大的冤屈，難道不懷恨在心，難道不想討還血債？說她的女兒會幫助村民，鬼也不信啊！那丫頭所做的善事不過是在蠱惑人心。我敢說這次的地震海嘯定是她在作祟！”
此話一出，立刻喧聲四起。
“有可能啊，她畢竟是因為地震才逃出來的！”
“不會吧，紅兒平時對大家很好啊！”
“不要被騙了，肯定是這妖女引發地震，使大山裂開地縫好讓她逃出來。”
漸漸的，同情紅兒的人越來越少，斥罵她的聲音越來多。
“不管紅兒的身世如何，她是鳥妖卻是事實。棲鳥島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妖孽橫行！”
這一說法立刻得到眾人的附和。
“你們……”瘋老頭氣急而怒，幾乎要衝上前去痛揍那幫愚昧的村民了。
“算了，叔叔！”紅兒攔住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變得黯淡無光，“這不是他們的錯……錯在我，我不該騙他們……”說到最後，她已經講不出話了。
紅兒緩緩走到阿平嫂跟前，而後者則驚恐地護住昏迷的丈夫，顫聲懇求：“紅兒，我們夫妻平日待你不薄。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紅兒心中一酸，強擠出一絲笑容：“別害怕，好好照顧阿平哥，幾天后他就會好的。”阿平嫂顯然誤會了，抖得更加厲害。紅兒無奈，便瞅了一眼玄虛，以一種挑釁的語氣說道：“玄虛道長法力高強，這點兒病應該不在話下吧！”紅兒清楚，就憑自己這句話，玄虛一定會將大家的病治好，用以顯示“活神仙”的能耐。但，代價是村民們對她更深的誤解。
果然，眾人怒火高漲。“燒死這妖女！為民除害！”人們瘋狂叫囂著，人群似洪水般擁了上來。
“快走，離開這個島，再也不要回來了！”瘋老頭拼命將紅兒推向高處，叫她逃走。
紅兒再次看了一眼曾經愛護過她的人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狠下心來，衣袖一揮，化身成一隻火紅鳥，向空中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天際。
“呸，算它命大，若敢回來就剁掉那妖翅，看它還能飛……”村民未解氣，恨恨罵道。誰也沒有聽到瘋老頭一直在喃喃自語：“蒼天有眼，你們終要遭報應……報應啊！”
災難
一年後……
天剛濛濛亮，一艘艘滿載貨物的商船便已經停靠在了夷島的岸邊。碼頭上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穿梭於各個海島的商人經常會運來其他地方的物品，和夷島土著居民夷族人交換特產，同時也會帶來遠方的消息。半個月前發生了海嘯，使得交易停止了十幾天。這一天是開通航船的第一天，因此格外的熱鬧，人們到處可以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有三個人便被一條消息吸引住了。
“聽到了嗎？紅姐姐，棲鳥島最近鬧瘟疫，死了好多人啊！”一個夷族小女孩悄悄對身旁的紅衣少女說。
“恩！”紅衣少女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另一個夷族男孩子卻氣呼呼說道：“那是他們自作自受，這就叫做惡有惡報！”
紅衣少女似乎在想什麼重要的事，一直沉默著。
回到夷族寨子，紅衣少女徑直走進了族長的屋子。一進門，端坐在席子上的老婦人仿佛知道她要幹什麼，問道：“你要回去了嗎，紅兒？”
紅衣少女自然就是“紅兒”了。一年前，被棲鳥島驅逐的她心灰意冷，渾渾噩噩中流落到夷島。一對夷族兄妹偶然救回了因體力不支而昏迷的紅兒。紅兒向夷族族長講述自己的經歷，包括本身是鳥的身份。她表示，如果這裡不歡迎異類的話，她會遠遠離開的。
當時，年邁的族長只是笑笑，“在一方看來是‘妖’的東西，在另一方則可能是‘神’。只要心地善良，我們就歡迎你成為夷族的一員！”
於是，紅兒在夷島過上了安穩的日子，直到今天聽到棲鳥島發生瘟疫的消息。
“那裡畢竟是生我養我的故鄉。我不忍心……”紅兒想起了母親，阿平夫妻以及曾給了她溫暖的鄉親們，“雖然他們現在視我為妖孽，可在我心中，他們卻是最重要的親人！”
族長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緩緩說：“憑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孩子，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回到夷島這個家來！”
紅兒使勁點點頭，轉身出屋時，悄悄抹去了眼淚。
“紅姐姐，你還會回來嗎？”方才的夷族小女孩依依不捨地問。
紅兒摸摸這個曾救了自己的小姑娘，微笑著安慰道：“放心吧，小水，等治好棲鳥島的瘟疫我就回來。”
正說著，就見哥哥小贏推著一輛車趕過來。“紅姐，大家知道你要走了，這是送你的，到棲鳥島上也許用的著。”
小水看著小山似的滿滿一車藥材，擔心道：“紅姐姐一個人能帶這麼多嗎？”
“傻瓜，你忘了紅姐是‘神鳥’嗎？”小山敲敲妹妹的腦袋。
“神鳥“是夷島人對醫術高明的紅兒的敬稱。想起棲鳥島上的村民，她不禁感慨萬千。
“謝謝你們了……”紅兒將藥材變小帶在身上，隨後化身成一隻火紅羽毛的飛鳥展翅消失在海平面。
已經過去的一年對棲鳥島的居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頻繁的海嘯地震，使昔日美麗的家園變得面目全非，近一個月瘟疫的流行更是雪上加霜。
“這都是那隻妖鳥惡毒的報復！”面對越來越多的屍體，玄虛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面對天災束手無策的人們將這一切都歸為妖禍，仇視所有與妖鳥有關的東西，就連島中上的雀鷗都被捕殺殆盡。作為紅兒叔父的瘋老頭自然也遭人四處追捕毆打。
這天，瘋老頭被追至一座村子的廢墟中。即使他左躲右藏，最終還是被人堵在了死墻角下。恨紅了眼睛的村民舉起手中的棍棒，眼看就要砸到老人身上，一道紅光閃過，瘋老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妖鳥……妖鳥作怪了！”反過神來的人們依稀感到剛才的光中閃現出紅兒的身影，都驚恐地慘叫起來，落荒而逃，生怕遲了就被妖術害死。
而此時的紅兒，早已帶著叔父遠遠地飛走了。
驚魂未定的瘋老頭看清救自己的人是紅兒，竟又氣又急起來：“你回來幹什麼？不知道這裡的人都恨不得殺了你嗎？”
紅兒笑著安慰道：“我回來一個月也沒被發現；即使被看到了，他們也傷不到我的。放心吧！”
“回來一個月了？難道最近病情有所好轉是你幹的？”
紅兒又是一笑，沒說話，其實一個月來她一直往人們的飲水源中放治療瘟疫的藥草。就算不回答，瘋老頭也知道是侄女在暗中幫助人們治病。他無奈地搖搖頭，長嘆一聲：“唉，你跟你爹娘一個脾氣，不管自己怎樣，也要幫著別人。孩子，聽叔父一句話，走吧，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紅兒看到叔父難過的樣子，便勸道：“我答應叔父，等瘟疫一過，咱們就離開這裡一起到夷島去，再也不回來了。”
不料瘋老頭聽到這話後，反而冷笑一聲：“哼，恐怕以後想回來也找不到這個島了！”
“為什麼？”
“實話告訴你吧，棲鳥島要——沉——了！”瘋老頭一字一頓說出了事實。
紅兒驚詫地盯著叔父，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你不信？嘿嘿，論治病救人，叔父沒你厲害；可論天災看風水，你可就趕不上我嘍！”瘋老頭解釋道，“五十年來，我天天察看棲鳥島的山勢地形，為的是早日將你們母女救出。結果救人的方法沒找到，卻有了一個大發現：知道為什麼近來常常鬧海嘯地震嗎？就是因為棲鳥島實際是座火山！古書上說：‘火山將活，必伴之地震；若在海邊，則引發海嘯。地震海嘯之後，將地火起，石漿冒，煙籠火罩，島沉入海。’這不正跟現在的棲鳥島一樣嘛！”
“難道棲鳥島真的要沉入大海了嗎？”紅兒一想到島上的居民便擔心不已，“住在這裡的人們怎麼辦？他們豈不是要無家可歸了嗎？”
“哈哈，這就是報應啊！紅兒，現在是老天爺有眼，終於要給你們一家三口報仇了！”瘋老頭悲憤至極，竟瘋笑起來。
紅兒呆呆地站著，沒再講話。
逃離
神仙觀內，玄虛正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剛才有人來報，說親眼看到妖鳥紅兒現身了。本來玄虛從未認為只有救人魔力的紅兒會給自己帶來威脅，但近來頻繁的天災使他整天提心吊膽，不禁懷疑紅兒是不是真的回來報仇了。正想著今後該如何是好，冷不防一個人影出現在面前，玄虛嚇得猛倒退了幾步；待看清來者是紅兒時，更是腿腳發軟，若不是有門框靠著，便要癱倒在地了。
“你……你要幹什麼？”玄虛極力使自己穩定下來，可聲音依舊顫抖，而得到的回答更是讓他大吃一驚。
“我需要你的幫忙……”紅兒嚴肅地說道。
原來紅兒得知棲鳥島要沉沒的消息後，一直在思考該如何救助島上的居民。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全體逃離。但是“鳥念巢，人戀鄉”，任何人也不願背井離鄉，讓所有人都離開自己的故土更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有誰會相信一個鳥妖的話呢？除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說出將有沉島之災，人們才可能相信從而棄島逃命。想來想去，只有被稱為“活神仙”的玄虛是最佳人選。於是紅兒找到了他。
玄虛聽完事情經過，確信紅兒不會傷害自己後，立刻又變得神氣十足，竟然討價還價起來。
看到殺父害母的仇人這幅嘴臉，紅兒恨不得立刻教訓他一頓，但一想到還要靠他救所有人的命，便強忍住氣，冷冷說道：“你若能讓島民逃離棲鳥島，今後他們更會感激你一輩子，你自然可以繼續做‘活神仙’；但如果你想私自逃離而棄島民不顧，我拼了命也會把你抓回來跟這島嶼一起沉到海底！”
聽完這話，玄虛心中念頭一轉，立刻堆笑道：“只要能保證島民安全，用什麼方法都行嗎？”
“自然！”
“好，一言為定。有什麼危險的話你可一定要幫我啊！”玄虛臉上的笑堆得更多了。
這個表情讓紅兒一陣厭惡，但只要能救百姓，再大的不快她也會忍受的。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整個棲鳥島下陷入了混亂之中。在玄虛傳出“棲鳥島將要沉沒”的預言後，雖不願相信這會成為現實，但視玄虛為神明的島民依舊夜以繼日的建造大型船隻以便逃生。棲鳥島不是個很大的島嶼，但也有數百戶的人家，算起來近千人，要集體逃難談何容易。明面上，有玄虛指揮眾人安排各項事物，暗地裡，還是多虧紅兒的幫助，才能使事情順利進行。
火山爆發的時刻即將臨近，島上的動物惶恐的在林間亂竄；鳥兒驚叫著成群結隊飛向海面；空氣裡彌漫著硫磺的味道。但這個場面不會有人看到，最後一艘裝載難民的船隻早已安全駛出棲鳥島。海面上，數十艘巨大的船隻和上百條小艇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最近的安全島嶼——夷島進發。
逃難的人們永遠也無法想象，此刻他們的家園已形同地獄。大地斷裂成無底深淵，裡面突冒著烈火，涌入的海水瞬間變為水汽，將島嶼籠罩得嚴嚴實實，伴隨著一陣陣地動山搖，美麗的棲鳥島變成了風急浪險的大旋渦，從此消失在海洋之中。
化身為鳥盤旋在島嶼上空的紅兒親眼目睹了這一場面。
“若是你沒說出島要沉沒的消息的話，那幫愚昧的島民就會為自己的惡行得到報應！”坐在紅兒背上的瘋老頭恨恨說道，“現在倒好，他們白撿了條命不說，最可恨的是讓那個混蛋玄虛充了好人，呸！”
紅兒沒說話，她知道叔父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其實紅兒根本不在乎人們感激誰，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報酬。
瘋老頭看到侄女日漸憔悴的面孔——這是連日間持續使用靈力的後果，既心疼，又無奈，埋怨道：“其實島上的人是死是活，跟你都沒什麼關係，你又何苦如此呢？”
紅兒搖搖頭，說道：“五十年前爹救娘的時候，娘可是跟爹一點牽連也沒有；五十年後，阿平哥他們將我從海中救起時，我何嘗跟他們有關係呢？可見救人並不需要理由。如果真要一個理由，單憑棲鳥島的人救了我們母女兩代人性命的恩惠，我也該報答他們！”
“滴水之恩，你以涌泉相報；那你所做的這麼多好事，又有誰來報答呢？”瘋老頭依舊不依不饒。
“人不報恩，就只好由天來報了！”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接著在半空中出現一個身著青色宮裝的年輕女子，她周身環繞著淡淡的霞光。
“青仙子，是你！”紅兒驚喜地叫道。
“青仙子？難道就是在夷光落難的時候，給了紅兒救命靈力的那個神女嗎？”瘋老頭記起嫂子曾說過的話，不等那女子回答，就慌忙作揖，口稱“多謝神女救命之恩”拜了起來。
青仙子見一個老頭子如此模樣，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只是奉西王母之命行事的小仙子罷了，你不必把我當菩薩似的拜個不停。”
紅兒自幼通靈，認得青仙子，對她很是親熱，不似叔父那般拘謹。
“仙子，這次來又有何貴幹啊？”紅兒笑問。
一提起正事，青仙子立刻恢復正經的模樣，嚴肅道：“西王母有諭：棲鳥島民愚昧無知，混淆是非，認賊為神，上蒼有意懲治，罰眾人身受沉島離鄉之苦；凡女紅兒不記前嫌，廣行善事，救人無數，特賜化羽一支，以示嘉獎。”宣完玉旨，青仙子取出一支五彩羽毛，綴在紅兒胸前，頓時紅兒周身散髮出五彩光芒，宛若神人。
瘋老頭左瞧右瞧，也看不出化羽有什麼更特別的地方，不解地問：“這有什麼用啊？”
“化羽可以把人變成任何一種東西，而且永不失效。紅兒不是想擺脫鳥咒的束縛嗎？你只要使用化羽變作人的模樣，就可以永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了！”
紅兒聽到自己可以成為真正的人，激動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倒是瘋老頭高興得迫不及待道：“太好了，紅兒快試試看！快啊！”
青仙子暗暗笑他也不想想，若是紅兒此刻在空中恢復了人形，他這個凡人豈不要掉下海去了。
“好，等到了夷島，我就用化羽恢復人形。夷族長老他們知道的話一定也會替我高興的！”提起淳樸和善的夷族鄉親，紅兒掛念起逃難中的棲鳥島居民。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夷島，兩島的人們一定在舉宴慶祝吧。阿平哥他們若是知道紅兒成為真正的人，一定會重新認紅兒是小妹子的。一想到很快就可以鄉親們團圓，紅兒加快速度向夷島飛去。
青仙子見紅兒一臉喜色，想起自己還從未看過她人的模樣，便來了興趣，尾隨在紅兒身後要一探究竟。
化解
終於到了夷島，但眼前的景象令人大吃一驚。昔日店鋪林立的碼頭成了一片廢墟；靠在岸邊的是幾條棲鳥島的小船，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更多的船隻都停在近海處，船上的人怒目圓視，摩拳擦掌，一幅恨不得殺光島上居民的模樣；守衛在岸邊的夷族人也不甘示弱，個個箭拔張弩，準備隨時射殺膽敢衝上夷島的外來者。
“這是怎麼了？”紅兒落到夷族人群中間。人們見是紅兒，頓時圍上了一堆人問寒問暖，但大多數依舊提防著海邊的船隊。
“紅姐，那幫就是棲鳥島的人嗎？果然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壞蛋！”小山恨恨地瞪了船隊一眼，怒罵道。
妹妹小水依偎在紅兒懷了裡，懼怕地說：“紅姐姐，那些人真的好凶啊！”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紅兒向族人講述在棲鳥島的發生的事情，解釋說船上的人只是逃難到此，沒有惡意的。
聽完了紅兒的話，人們依舊怒氣難消，“他們哪裡像是逃難的人，分明就是一夥強盜。一上岸就搶占土地，剛過問幾句就動手打人，當我們人少好欺負！哼，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夷族人的厲害！”
看到大夥真的動了氣，紅兒感到一陣難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時族長走了過來，安慰道：“你也不用傷心，既然只是誤會，只要對方肯認罪賠禮，我們也不是小氣的人。夷島依舊歡迎棲鳥島的人來安家。”
“真的？我這就跟他們說去！”紅兒破涕為笑，正要起身飛向船隊，飄然而至的青仙子攔住了去路。
“不必了……”
“為什麼？”
“剛才根本不是誤會。我混在船上聽到那個玄虛說，一定要消滅夷族人奪占夷島，還揚言說蠻夷小族不配占有土地。哼，看來他還是野心不死。可恨的是棲鳥島民竟然聽信妄言，執迷不悟！”青仙子不住搖頭嘆息。
眾人聞言，怒不可扼，紛紛宣稱誓死也要保護鄉土。
此刻，紅兒的心已經冷了大半，竟呆呆地沒有任何言語。
這時，棲鳥島的船隊突然發起了攻擊，他們想以人多的優勢強占土地；而夷族也不是軟弱的小族，每個族人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眼看一場血戰不可避免。紅兒猛得衝上前去，化為紅鳥阻擋在雙方之間，只見靈光一閃，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屏障護住夷島一方，船隊上射出的箭器傷不了夷族人一分一毫。
棲鳥島民認出了紅兒，紛紛叫罵道：“果然是個妖孽，竟幫著蠻夷打我們！”正罵著，忽然發現對方的武器竟也傷不到自己。仔細一看，原來是紅兒同時升起了兩道護屏。這下子棲鳥島民都愣住了，他們不明白這個妖鳥為何要這樣做。但玄虛一陣催促，就又開始攻擊了。
就這樣，紅兒身上的靈力源源不斷地釋放出來，棲鳥與夷島雙方都傷害不了對方，可彼此誰也不肯讓步。
青仙子看著停留在半空中的紅兒，焦急萬分，“如果這樣下去，靈力耗盡之時就是紅兒喪命之刻啊！”
瘋老頭聽到這話，立刻大聲喊道：“紅兒，快回來，這樣就算把命丟掉也於事無補啊！”
夷族這方的人也紛紛勸說：“紅兒，你不用保護我們，也別管那些強盜。我們肯定能打敗他們的！”
此時的紅兒已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心中只在想著一件事，如何才能化解雙方的怨恨呢？一切都是棲鳥島民失去家園的緣故。如果有一座島嶼可以收留難民，人們就不會為爭奪土地而流血了。只要有島嶼，島嶼……
這時紅兒胸前發出一道五彩光芒，是化羽！青仙子說過化羽可以使主人變成任何事物，那就是說也可以……
一座永恆的島嶼就能解除恩怨……
所有的人，無論是來自夷島還是棲鳥島，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場面。
那只有著火焰般耀眼的紅色飛鳥仰天長鳴，那份悲戚令人猛然心痛；一道五彩神光衝入雲霄，繼而落入茫茫大海，閃耀的光芒竟使人暫時失去了視力。當人們重新看清眼前的事物時，一座巨大的島嶼出現在海洋中央，上面泉水丁鼕，綠樹成蔭，簡直就是人間天堂。而這島的形狀，宛若一隻飛鳥。
紅兒變成了一座永恆的島嶼，永遠……
棲鳥島的人們終於明白了紅兒的一片苦心，但悔之晚已。
“你們別被那妖鳥迷惑了！”玄虛不斷叫囂。這次回覆他的是一道道仇視的目光。
“既然你處處為島民著想，就成為牲畜為大家勞作吧！”青仙子悲極而怒，施出法術將玄虛變成了島嶼上的獸類，終生供人食用。
為了紀念紅兒，這座島有了自己的名字：“憶鳥”。
很多年過去了，南海群島中任何一個人都知道有這樣一座美麗的島嶼，島上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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