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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短篇】海上古寺斬妖魂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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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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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短篇】海上古寺斬妖魂

天空陰晦,風雨欲來。
  大海上波濤洶涌,水霧迷濛。
  遠處,一葉小舟穩而快速地駛來。深黑色的海水被劈開一條白線,黑水白浪,觸目驚心。
  小舟上,站著一位青年人,面目俊俏,神情堅毅。他身著一襲白衫,腰懸長劍,迎風而立。呼嘯而來的海風,吹不起他一片輕柔綿軟的衣抉;激舞破空的浪花,沒有一滴能夠濺入他身前一尺的範圍。看他年紀輕輕的樣子,難道一身功力已臻御氣護體的境界?
  “公子,瞧這天氣,怕是一場暴雨就要來了。”船尾處,一個青衣老翁說道。看他的裝束,似乎是一個老僕人。
  青年人聞言微笑,望著天際層層疊疊的烏雲,笑道:“楚伯,我們好象很久沒有享受一下這天地之威了吧。”
  楚伯看起來有點擔憂:“老奴就怕不能及時趕到飄渺寺啊。”說著,他手裡加力搖著船槳。船槳甚為奇特,有門栓粗細,一丈來長,比普通船槳幾乎大了三倍。而槳身色澤青黑,微微映射金屬的光芒。這根巨槳,竟是生鐵鑄就。
  青年人手搭長劍,大笑道:“楚伯,怕趕不上妙隱大師親手做的晚膳嗎?”
  楚伯忙分辨道:“老奴可不是為這個,誰不知妙隱大師只為三個人下廚,其中一個就是你楚輕侯公子啊,你若不到,他是不會下廚的。我就是擔心這風雨一來,別去得太晚才好。”
  這個青年人正是天下第一劍公子楚輕侯。雖然年紀不大,但一身劍術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今次受好友妙隱大師的邀請,駕船出海,前往妙隱主持的飄渺寺作客。
  “哈哈,既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青年公子一聲長嘯,雙掌朝後,擊向海面。掌力到處,波濤壁立,水聲震天。小船得此借力,整個船身騰空而起,飛速向前射去。
  風愈來愈急,黑雲愈來愈密。狂風卷起一個個大浪,在海面上交相迸擊。一道道洶涌的浪頭噴吐著白沫,帶著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四面八方涌向小舟。然而小舟卻如一支勁矢,劈波斬浪,在海上穿梭自如。
  忽然,前面方圓百丈來闊的海面上卷起了大漩渦,其勢如洪。沒多久,周遭的海水在迴旋連帶之下,越卷越急,連勢如破竹的小舟也不能一闖而過!漩渦中心處,水聲隆隆,似乎隱隱有異物嘶鳴之聲。
  站在船頭的楚輕候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他看不見嗅不出摸不到,但他感覺得到。他對殺氣的感覺就像一頭豹子嗅到血腥時那麼靈敏正確。
  他沉聲道:“楚伯,小心了!”
  話音未落,眼前浪破處,一團怪影騰越而起。
  昏黑中,只見兩顆斗大燈籠亮起,色呈碧綠,瑩動妖異;“嘩拉”天際一道閃電撕開烏雲,黑暗的海面剎那如同白晝。
  巨蟒!竟是一條巨大海蟒!
  蟒頭已沒入水中,惟見其連綿不絕的背脊在躍動著。蟒背上層層疊疊著無數大如磨盤,色澤暗紅的鱗片,連露出水面扭曲不已的尾尖也如水桶般粗細。
  “轟”巨尾猛然一拍,砸在海面上,激浪四濺,天地為之顫慄!
  但轟響過後,惟見海水卷涌,震盪不已,整條巨蟒竟已不知所蹤!
  “公子,這,這……”船尾的楚伯慌得連話也說不清楚。
  楚輕候依舊手搭長劍,目視前方海面,沒有說話。
  但一身白衫仿佛鼓滿了勁風,獵獵激盪。
  霹靂炸響!
  萬道驚雷噬電,暴雨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狂亂,猛烈,密集地砸在海上,海水頓時沸騰起來!
  烏雲裡,銀蛇飛舞,金雷撞擊;天地間,風助雨勢,風催狂瀾。
  風雨如戰鼓!
  然而,巨蟒沒有再出現過,惟有那一聲聲悠長嘹亮的嘶鳴,迴盪充斥在整個海天之間。
  它沒有走遠,它就在附近,就在腳下!
  飄搖跌宕的小舟上,楚輕候整個人猶如利劍插石,巍然不動。
  風愈狂,雨愈烈,卻不能侵入他身周三丈的範圍;他已將護身功力提升到了極至!他在等待!
  無邊的海,無邊的雨,無邊的黑暗。
  閃電乍亮,眼前海水忽然兩分,巨浪壁立!其間浮出一道水痕,呈蛇游狀快速向小舟襲來,來勢猛惡洶涌!
  楚輕侯拔劍!
  劍在手,長而窄細,明晃晃如一泓碧水,卻是名器“太阿”!
  “楚伯,穩住小船,我去也!”楚伯尚未及回答,楚輕侯早已躍起,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白芒,刺向怒海。
  浪裂處,巨蟒似有靈性,上身破水而起數十丈!大如山丘的蛇頭居高撲下,血口暴張處,一條粗若大樹的血紅長舌伸縮不定,卷起中人欲嘔的猛烈腥風,噬向空中的楚輕侯。
  電閃雷鳴!
  暴雨的海上,一條青黑色巨蟒,幾乎連接天地。
  好個楚輕侯,面對巨蟒深淵般的大口,丈余長的利齒,大喝一聲:“長!”剎那間,籠罩全身的白色劍芒暴長!
  白芒強烈耀眼,在濃黑洶涌的海上,仿如亮起一道激電。強光閃處,撕裂烏雲,破開暴雨,直擊蟒口。
  怪蟒不敢攫其鋒銳,發出一聲刺破天地的厲嘯,上身朝後隱向海中。“哪裡走!”楚輕侯身形忽然加速,一道白光似離弦之箭,猛然沒入巨蟒口中!
  千個太陽!
  千個太陽在口中!
  巨蟒吞進的仿佛不是楚輕侯,而是一千個白熾熱烈,即將爆炸的太陽!
  “轟!”太陽裂,白光射!
  小山般的蟒頭被劍氣摧得稀爛,血雨,碎肉漫天四射。龐大無匹的蟒身翻卷著落回海中,海面瞬間被染成赤紅。
  人在半空,楚輕侯劍已入鞘,渾身散髮著一團淡淡的白芒。宛如一點暮夜黑海中的星,明亮而寧靜。
  一個轉折,他如一片秋葉,緩緩飄回了小舟。
  “公子的人劍合一真是了不得啊,”老僕楚伯拍著胸口,還不能從剛才那一場短暫而激烈的人蟒相博中緩過氣來。
  楚輕侯俊俏的臉上泛起笑意道:“想必這條巨獸在海中為害已久,今日除去,也是一場功德。”
  未幾,風歇雨住,只是烏雲濃黑依舊。
  喧鬧過後的海,開始平靜下來了。
  船擼聲中,飄渺寺終於近了。
  遠遠望去,幾乎已經看得見山頂上一角直欲沖天而去的飛檐。
  船靠岸,楚輕侯主僕登上了這座海島。說是海島,其實只不是塊突出海面的大礁石。它四面向海,一般很少有人到這裡來。因此,在這裡建寺,未嘗不是一方清修參禪的寶地。
  兩人來到山腳下,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從山石裡辟出來的長階。
  抬頭往上看去,足有數百級之多。石階盡處似已沒入雲端。
  時值深秋,石階兩旁楓林如火,凄迷而妖艷。海風吹過,片片殘紅旋舞而下,飄落於蒼白冷硬的石階上,仿佛嘆息逝去的芳華。
  “這楓林美是美,就是紅得太艷了點。”楚伯道。
  楚輕侯微微一笑道:“楓紅如血,未免凄涼了些啊。楚伯,你發現沒有,這附近好象一隻鳥兒都沒有。”
  楚伯看了看周圍,不解道:“是啊,往日來時,總也有些鳥啊雀啊嘰嘰喳喳的,沒象今天這麼安靜的讓人怪寒摻的。”
  紅葉瀟瀟,如雨而下。
  主僕二人未曾拂去肩上,衣上的深紅秋意,只是任其自然。二人邊走邊談,很快來到古寺門前。
  楚輕侯眼尖,一眼看到寺門上竟然掛著兩條出喪用的白幡!
  長長的白絹隨風舞動,宛如一個沒有身軀的麗人,正用盡了自己的精魄,輕揮著一雙綿長飄忽的水袖,在這漫天的紅葉中,凄涼地獨舞。
  “難道飄渺寺裡有誰過世了?”楚伯才反應過來。
  楚輕侯劍眉一皺道:“圓寂後,能掛這樣的白幡,怕只有方丈了!”
  楚伯更驚訝了,大聲道:“啊,難道是妙……?”
  楚輕侯思友心切,顧不得佛門清淨,抓起門上的銅環大力敲了起來。在他無匹的內力下,銅環發出清越已極的聲音,飄過大門,幾乎傳遍了整個小島。
  沒多久,便有人來開門。一個小沙彌將大門開了一線,露出一張疑惑,甚至還有些驚恐的臉。見到兩人,哆哆嗦嗦地問道:“敢問兩位施主是?”
  “咄,連楚公子都不知道!我們是特地來拜訪妙隱大師的,還不引路!”楚伯見了小沙彌驚疑的神情,氣就不打一處來。
  “楚伯!”楚輕侯一手攔住上前的楚伯,和顏悅色地對看起來嚇得臉都發綠的小沙彌道:“我就是楚輕侯,煩請小師傅進去通報主持一聲,就說好友前來拜訪。”
  小沙彌應了一聲,轉身關上門,竟把楚輕侯二人隔於門外。
  楚伯人老,火氣卻旺,見此情形剛要發作,被楚輕侯輕輕搖手示意道:“楚伯,休得無禮。你看那小沙彌一身重孝,神情緊張惶恐,恐怕是寺裡發生了什麼大變故。”
  說話間,山門重開,三五位僧人林立於門前。
  “楚公子遠臨,老衲未曾相迎,罪過罪過。”當先僧人高瘦清寥,正是寺裡僧值妙法大師。
  楚輕侯拱手回禮,心中疑惑卻不得不問:“妙法大師一身素縞,還有這門上的白幡,難道……?”
  妙法聞言,痛苦地垂下眼簾道:“妙隱大師三日前就已圓寂了。”
  楚輕侯疑道“妙隱大師十日前還致信於我,邀我來一敘,怎麼會…?”
  妙法輕嘆道:“師兄忽然圓寂,天意實不可測也。”
  楚輕侯的心頭涌上一陣悲傷,妙隱大師是他仗劍江湖以來,最真摯的幾位朋友之一。兩人年齡相差雖大,但彼此之間極為投緣。忽聞好友天人兩隔的噩耗,灑脫不羈如楚輕侯,亦灑下了幾點英雄淚。
  “請大師成全,在下想瞻仰一下妙隱大師的法體,以表心中哀傷。”
  妙法一聽,神色好象一下子變得很奇怪。
  楚輕侯未明就裡,提高聲音道:“請大師成全。”
  妙法隔了很久,才勉強擠出一句話:“楚公子,逝者已矣。就不用見了吧。趁天色尚早,楚公子還是早些回去吧。”話裡非但不讓楚輕侯入寺參拜妙隱遺蛻,竟然還下了逐客令。
  楚輕侯是何等樣人!從一上島起,他就隱隱覺得島上有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詭異氣氛。作為一個絕世高手,他有著比普通人敏銳百倍的感覺。何況他很清楚,妙隱大師的身體一直很好,沒理由突然暴斃。
  妙法這樣不合常理的說法,反而更引起了他的疑惑。
  “大師,在下和妙隱大師乃生死至交,如不能相見最後一面,在下誓不敢回!”楚輕侯面色一寒,索性斬釘截鐵道。
  在楚輕侯的銳目之下,妙法垂首道:“非不讓施主參拜,實乃事出有因。為了施主的安全,楚公子還是請回吧。”
  楚伯再也憋不出了,怒道:“好你個老和尚,莫不是想動武趕咱們回去!先來和我過兩招吧,看你少林功夫厲害還是我一雙鐵拳威風。”
  楚輕侯喝住老僕,亦大奇道:“在下雖不才,但自信一身藝業自保尚可,因此不明大師何出此言?”
  此時,晚風徐徐,暮色濃重。
  海上,一輪圓月高懸。
  妙法抬起頭,盯著楚輕侯的雙眼,良久才道:“本寺幾日內迭遭變故,恐有不詳之事將要發生,還望楚公子三思。”
  楚輕侯道:“不詳之事?如果和妙隱大師有關的話,我更要留下了。”
  妙法見他甚為堅決,只得長嘆一聲,雙手合十道:“天意不可違,楚公子若是一定要留下,那便請跟隨老衲來。”說完,轉身朝寺裡走去。
  楚輕侯這時也不能多問,遂和楚伯二人一起進寺。
  兩扇黑漆大門緩緩關上。
  門外,白幡飄動依舊,長階上已落滿了楓紅,片片紅如血,點點如舞者的淚。遠處昏蒙暗淡的海天交際處,亦隱隱透出一層血紅。難道無所不知的蒼天也已預感到,這海中孤島的飄渺寺裡,或許正要發生一件妖異詭秘的奇事吧?
  寺不大,亭台樓閣卻有不少。在小沙彌的指引下,楚輕侯主僕二人經過重重院落,來到下榻的雅軒。
  軒內乾淨雅致。支起紙窗,後院是一大片的楓林,紅葉叢中隱隱約約顯出一條蜿蜿曲折的鵝卵石小徑通向山崖邊。夜幕低垂,銀色月光下,小徑猶如一條沉眠的白蛇,慵懶地躺在紅葉堆裡。
  楚輕侯略作梳洗後,沉聲道:“楚伯,我們先去參拜一下妙隱大師吧。”
  “好吧。但是公子,我看這事可能有蹊蹺,我們得小心些。”楚伯也有些起疑。
  楚輕侯點點頭道:“我曉得了。”
  大雄寶殿,偏室內。
  幾支長燭幽幽地燃著,發出極輕微的“噼卜”聲。
  明滅閃爍的火光映在臉上,使每個人的表情看上去都顯得有些異樣。
  吃過少許點心後,妙法正陪著楚輕侯談話。
  楚輕侯呷了一口茶道:“大師,請容許我現在就去參拜妙隱大師吧。”
  妙法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揮退了左右。他低著頭,沉吟著,仿佛在考慮怎樣開口比較好。
  楚輕侯也不多問。他只是等著。
  片刻後,妙法抬頭道:“楚公子,在參拜之前,我想告訴你幾件事情。”
  楚輕侯一擺手道:“大師請說。”
  窗外,林葉蕭疏,樹濤陣陣。
  一輪青白色的圓月怪異地貼在黑紅的天空,仿佛一隻沒有瞳仁的眼睛正在窺視著他們。
  一絲涼風襲來,妙法不禁打了個哆嗦,他舉起瓷杯,喝了口熱茶。
  定了定神道:“楚公子,自十天前開始,本寺便接連不斷地發生不可解釋的怪事。妙隱師兄的死,亦很奇怪!”
  楚輕侯聞言一驚:“奇怪?”
  燭影搖曳,妙法臉上慢慢地凝聚著恐怖:“怪事先是從這小島上的鳥獸開始發生的。僅僅幾天之內,島上所有的飛鳥和小獸全都無故的死亡。它們的屍身完整,不像是被猛獸所害。但奇怪的是,它們的血都被吸乾了。”吸血?“楚輕侯奇道。妙法道:“正是如此,我和師兄都不知何故。誰知三天前的早晨,師兄從山頂練功歸來,就把自己鎖在一間荒疏多日的禪房裡。晚課時,沙彌去喚師兄主持,卻發現師兄……”
  楚輕侯緊皺雙眉道:“怎麼?”
  妙法道:“師兄面色青白,惟有雙目圓睜,他已經圓寂了!”
  楚輕侯道:“莫非練功時出了岔子?”
  妙法低聲道:“本來老衲也這麼以為,但是師兄他……”說到這裡,妙法忽然混身打顫,茶杯托在手裡叮噹作響。
  楚輕侯見此,忙伸出右手,一股柔和而雄渾的內力隔空向他送去。
  妙法頓感到周身溫熱無比,慌亂的心神定了很多。
  楚輕侯見他平靜下來了,便道:“大師但說無妨。”
  妙法努力地發出艱澀的聲音道:“師兄,師兄他的血已被抽乾。”
  “哐啷”一聲,楚伯驚得連茶杯也掉在地上了。
  風,遽然大了,吹過楓林時帶起的呼嘯聲,如一隻魔獸在喘息著。
  饒是楚輕侯沉穩堅毅,也不禁驚呼道:“血怎麼會沒有?”
  妙法遄遄不安道:“老衲去看時,只見師兄渾身上下蒼白無比,惟有咽喉間出現一個洞。”
  楚輕侯道:“一個洞?”
  妙法道:“正是,洞口處齒痕宛然,好象被什麼東西咬出來的。更可怕的是自師兄圓寂後,本寺僧人接連遭難,這些僧人的咽喉全被咬斷了,而且血也被吸乾。和師兄形狀一模一樣。至今日,全寺連老衲在內,也只有五人了。”
  楚輕侯皺眉無語,楚伯抖抖顫顫地靠著他。
  幽幽的火光下,妙法的臉閃爍不定:“吸血的,只怕是……”
  楚輕侯沉思了一會兒道:“那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這裡?”
  妙法垂首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有妖魔作祟,本寺僧人只能以身飼魔,得以解救眾生。”
  楚輕侯長身而起,道:“請大師帶我前去查看妙隱大師法體。”
  夜風吹過陰森的走廊,一盞紅燈籠飄搖著。穿過花木草叢,越過數間院落,循著一條青石小徑,來到了一間古舊禪房前。
  妙法放下燈籠,解下腰間的鑰匙道:“楚公子,所有的遺骸都擺放在這裡了,讓我把門去打開。”
  小徑兩邊野草萋萋,楚伯有些驚慌地低聲道:“公子,我看這風有點古怪,怎麼這樣的冰冷,直透心肺啊?”
  楚輕侯知他害怕,便道:“海風而已,別嚇著自己。”
  “吱。嘎嘎”一陣刺耳艱澀的聲音,門已經被打開了。
  撩開塵封的蛛網,吹去桌上的積灰,一支蠟燭點亮。
  昏黃的燭光喚醒了沉睡的黑暗。
  幾隻老鼠迅速爬過神台,躲到帳幔後,卻不小心打翻了一隻燭台。
  十八口黑色的棺材,並列地排放在一起。
  楚輕侯道:“煩請大師打開。”
  沉重的棺蓋被挪開,楚輕侯探首望去。
  “啊!”妙法陡然發出一聲凄厲慘呼!
  楚輕侯左手迅速一伸,扶住幾欲嚇倒的楚伯,右手已單掌護胸。
  妙法雙目凸裂,劇烈抖動的手指著棺內。楚輕侯循指看去,除了妙隱大師的屍體安靜地躺臥著,什麼也沒有。
  “師兄,你為什麼瞪我,別,別坐起來!”妙法狂嘶一聲,丟下燈籠,轉身便向門外逃去。楚輕侯勸止不及,看了一下棺中的屍體,並無異樣,便移上棺蓋,去檢起地上燈籠。
  “咔嚓”一種骨頭折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楚輕侯心知不妙,忙提燈籠和楚伯一起閃出門外。
  荒草小徑間,妙法躺在地上。
  喉間赫然有一個洞,正汩汩的冒著鮮血。
  楚輕侯忙掠過去扶起他。單掌貼其背後,輸入元氣。同時從袋裡掏出“九轉續命丹”喂其服下。妙法緩緩睜開眼,眼神渙散,只低聲道了一句:“師兄……”便渾身一軟,昏迷在楚輕侯懷中。
  “楚伯,快提好燈籠。”楚輕侯吩咐道。
  然而,身後的楚伯並沒有回答。
  楚輕侯一皺眉,回身望去,卻見楚伯呆呆地站著,張著口,眼光渾濁,整個人呈一種奇怪的姿勢僵立著。好象一個人走路走到一半時忽然被凍僵了。楚輕侯暗感不妙,正想起身喚他。卻感到背後有一種陰森的寒意悄悄地從土裡冒起來,漸漸地爬上他的脊背。仿佛有什麼人在背後瞪著他,但人的眼睛不會這麼冰冷,這麼陰寒入骨。
  風冷,夜涼,寒意漸濃。
  空氣變得冰冷,邪惡,甚至還有些膩滑。
  楚輕侯放下妙法,緩緩站起身來。他的動作很慢,很輕,甚至一絲衣袖也未曾帶起。但他不敢回頭,他直覺如果自己一回頭,那陰影裡的東西就會一瞬間噬上他的咽喉。
  以楚輕侯的敏銳,竟然也感覺不出它的方位。它仿佛並不是實質的東西,而是一種隱藏在空氣裡飄忽不定的陰冷。現在,空氣裡已布滿了這種異樣的寒冷,它似乎已無處不在。
  楚輕侯只能暗暗凝聚功力,準備迎接那可能來自任何方向的突然一擊。
  時間一點一滴流失,冰冷一點一滴凝聚,冷汗,已從他額頭漸漸流下。
  背後的東西仿佛有著無比的耐心,它沒有貿然發動攻擊。它好象知道,只要就這樣持續下去,就能把楚輕侯凍僵。
  它,比海中巨蟒更要難纏百倍,陰毒百倍!
  它並非生物!
  楚輕侯沒有帶劍,他的“太阿”還在雅軒之中。
  他已不能再等。楚伯的生命,妙法的生命,全在他手上。
  於是,他半回首,露出喉間破綻!
  一瞬間,月異星邪。
  草叢中,一股無形的狂風平地旋起,路兩邊的野草紛紛拔起,挾在風中,如箭般電射而至。亂草叢裡,有一股陰冷的銳勁直噬而來。
  剎那間,楚輕侯意念一動,力由心生。渾身已被雪白劍氣籠罩!
  劍氣急旋,震開紛飛亂草,直向銳勁迎面射去。
  一莖長草在空中悠悠忽忽地打著旋,無依而無奈地落下。
  月光下,楚輕侯站在草叢中,負手而立。
  他的肩上,袖上已有血痕。一絲殷紅的血正從手邊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入青青黃黃的草間。
  剛才那閃電一擊,他已使出“人即劍,劍即人”的最高境界,但唯一的功效,只是嚇退了它。
  而他自己,已經受傷。傷口在肩上,似乎被鷹啄去一塊肉,熱辣辣地疼。
  “楚伯!”他回首道。
  楚伯才從混沌中醒來,忙道:“公子,怎麼啦?呀,你怎麼受傷了?”看來它一去,所有的禁制亦解除了。
  “抱上妙法大師,我們先回住處!”楚輕侯道。
  月至中天,夜已深。
  雅軒內,一燈如豆。
  楚輕侯包紮好傷口,把妙法安置好,便把剛才的事情對楚伯說了。
  楚伯臉都白了:“難道真有……鬼?”
  楚輕侯取下長劍,看著劍鞘上隱隱龍紋道:“不管是妖還是魔,我都要鬥一鬥!為妙隱大師和寺裡眾僧報仇!”
  風起,好冷的風!
  紙窗瑟瑟,燭影亂搖。
  風裡似有聲,一種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夾在風裡,如泣似訴。
  楚輕侯劍眉一揚道:“楚伯,看好妙法大師,我去瞧瞧。”
  楚伯道:“公子,您小心些,這裡我會守著。”
  雲清月明,但見一點流星,掠過白石小徑,來到一片靜悄悄的楓林。
  來人正是楚輕侯。
  他輕巧無聲地踏著落葉,尋覓著那絲若有若無的聲音。
  聲音近了,好象是一個女子的哭泣聲。
  咦,此地怎會有女子?莫不就是那……?楚輕侯一念之此,渾身功力遽然提升。他感到腰畔劍鞘裡的“太阿”正在輕微地跳動著,那是遇上強敵的徵兆。
  拐了個彎,繞過楓樹三兩株,他真的看見一個女子。
  她側對著他,輕輕地依憑著一株紅楓,淡黃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遠處是風暴過後的海,滿空星光燦爛。海上風平浪靜,點點星火,盡都映入了碧海。
  她就這樣痴痴地站著,似乎正在數著海里的星影。
  柔柔的風,吹得她發絲亂如相思。
  楚輕侯甚至還可以瞧見,在那柔波淡淡的眼眸裡,泛著些兒的淚光。
  她慢慢地回過頭時,楚輕侯心中不由驚呼道:“雲兒!”
  女子一身純黑的長裙,一頭如瀑的黑髮,在夜色中飄飄欲仙,她正是楚輕侯的情人紫雲兒。
  楚輕侯五內俱騰:“雲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他幾乎要一步跨出去,抱住那纖弱的身子,重溫那令他黯然魂傷的淡淡幽香。
  但是,他沒有跨出去。不,他已經跨出半步,但整個人剎那頓住!
  他看到這一生永遠也難以忘懷的事情。
  星光慘淡,月色蒼白。
  他的情人紫雲兒,開始站在月光下慢慢地梳頭。
  一個女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梳著長長的黑髮,這情形有些凄美,有些薄愁,但卻決不可怕。
  但紫雲兒梳頭的法子卻很奇特,她把自己的頭拿下來,托在手上,一下一下呆滯地,僵硬地梳著。月光照著她蒼白的臉,漆黑的發。人沒有頭,頭在手上。
  楚輕侯全身冰冷,從發梢冷到腳趾。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親眼看這如此詭秘,如此可怕的事情。他一時不能動彈!
  紫雲兒的頭生硬地轉了過來——無頭的身體,用手拽住長髮,把頭拎過來,一雙含水眸子瞧著樹後的楚輕侯。
  人頭粉面哀怨地泣道:“輕侯,還記得我這薄命女子嗎?”
  楚輕侯從來沒覺得說一句話有這麼困難。他盡量按著胸中的翻騰激盪道:“雲兒,三年前你不是已經死……”
  人頭聞言,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
  笑聲忽斷,就像來得時候那麼突然。
  她的兩隻眼睛慢慢地流出鮮血,血絲流出眶外。
  “年輕的大俠,英俊的外貌,富可敵國的家世!呵。呵…呵…呵呵呵∼∼。楚輕侯,難怪你會拋棄我!”
  她明皓的貝齒本來猶如白兔般清純可愛,但現在卻被她殘酷的口型改寫了,變得有如狼齒般森然可懼。
  楚輕侯冷汗滿面,頹然低首道:“雲兒,是我對不起你。”
  月影下,一具無頭的身體捧著一顆孤零零的首,一步步走近楚輕侯。
  被往事折磨的楚輕候,並沒有看見,人頭已經開始變化!
  紫雲兒已經不再是紫雲兒,她的臉已化為……
  “叮”一聲,清越無比。楚輕侯腰畔神劍“太阿”竟自動離鞘而出,熒熒的劍光照得四周纖毫畢現。
  楚輕侯猛然震醒,一舉手抄劍。
  抬頭處,那寸余長,閃著森然白光的利牙已經撲至咽喉間!
  楚輕侯大喝一聲:“好妖孽,敢以幻象攝人!”
  喝聲中,劍光旋舞。
  道道白色的劍氣摧得四周紅葉紛飛,劍尖處直追異物。
  異物似乎甚為忌憚這凌厲的劍氣,一個輕巧的折旋,飄上一株楓樹。
  樹底下,楚輕侯一擊不中,也不追殺,只是將太阿神劍斜指天際,整個人蓄勢待發。
  樹頂上,異物重又聚攏起來,化為紫雲兒。
  那純黑色的長裙臨風欲飛,裸露在外的肌膚,如月光般皎潔清輝,風吹過,天空滿是她烏黑流動的發絲。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楚輕侯剛才瞥見那異物的形狀,暗暗心驚。
  “輕侯,我是你的紫雲兒呀,桀桀桀。”她的聲音,赫然竟是妙隱大師。
  楚輕侯一驚:“妙隱大師的聲音?你究竟是什麼?這麼多人是不是你殺的?”
  “桀桀桀,他們的血真好喝啊。”
  “你,你怎麼會變成紫雲兒?”
  “你們心裡最想的是什麼,我一下就能看出來了,哈哈哈。”語音變得如猛漢般蒼涼豪壯,從一個如此纖弱美麗女子的檀口裡發出來,說不出的詭異,古怪。
  “你是鬼還是人?”楚輕侯手中的太阿抖動不已,若不是他緊緊握住,恐怕早已飛射出去。
  “我是什麼?桀桀桀,我已經問了自己幾千年了。”
  豪邁的語調轉而低弱,悲涼婉轉,幾欲使人泣下。這異物,竟能隨意變化出各種聲音。
  它忽然聲音一沉:“今日甦醒,當吸盡你們的血,哈哈哈哈!”
  話音才落,它向後一躍。
  圓月裡,猶如一隻大蝙蝠,輕輕地扇動長袖而去。
  “休走!”楚輕侯仗劍沖天而起,但女子已無蹤影。
  烏雲凝聚,遮沒明月。
  遠處的海上,似已起了狂風。
  風中有雨意。
  “不好!”楚輕侯想起楚伯和妙法尚在雅軒之內,忙一個轉身,施展身法,向雅軒方向飛去。
  瞬息間,風變得猛烈起來,漫天楓葉竟如凌厲的暗器,片片激射而來。
  暴風雨正在迅速醞釀!
  半空中,楚輕侯將輕功施展到了極至,人猶如一溜白光,穿梭在密集紅雨中!
  回到小軒,幸好,楚伯還在守著妙法。
  “楚伯,快跟我走!”楚輕侯背起床上的妙法道。
  楚伯摸了摸腦袋道:“公子,到哪裡去啊?”
  楚輕侯扎起長衣道:“召集寺眾,我們駕船離開這裡!”
  然而,一聲驚雷震響,暴雨席捲而至!
  風狂雨暴,似乎整個天在一瞬間就要倒下來了。
  楚伯驚恐著道:“這天氣,恐怕不能出海啊。”
  楚輕侯看了看天色,堅決道:“我們先把人找齊再說!”
  兩人帶著昏迷的妙法,直奔山腳處而去。
  楚伯一身功力亦是不弱,一點青影直追一道白光,兩人須臾便來到山腳下。
  雨勢越來越大,目力所及至多十步之內。
  楚輕侯站在嶙峋的亂石上望去,昏天黑地,巨浪滔天,奔騰而來的潮水卷帶起大量白色水沫衝向岸邊。那原先系著的小船,竟已不知被風浪衝到哪裡去了。
  “啊,船被刮跑了。”楚伯驚叫。
  楚輕侯把妙法交給楚伯道:“事情緊急,我先把人找齊。”
  楚伯接過妙法,一手遮著狂舞的雨絲道:“公子,寺裡那麼大,你怎麼找啊?”
  楚輕侯道:“我自有辦法!”
  楚伯見他神色冷俊,不敢再問。
  海怒嘯,風狂嘶。
  楚輕侯一襲白衣,立於一塊突出的礁石上,背對大海,面向飄渺寺,深吸丹田之氣,發出一聲長嘯:“飄渺寺眾僧,速到山腳下!”
  嘯音龍旋,帶著無比充沛的內力,一弧又一弧的在空中迴旋激盪著。
  連雨點都被這仿佛有形的聲浪給排斥在外。
  良久,良久,嘯音始退。
  終於有僧人來到山腳!
  一共有四個,正好是剩下的全部人數。楚輕侯一見,忙道:“快來這裡,我們集……”
  他並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發現,這幾個僧人已經死了!
  每個人的咽喉上,宛然一個血洞。
  喉邊肌膚白色翻卷,顯然已死去多時了。
  但他們還在走,還在一步步走向楚輕侯。
  昏朦裡,暴雨中,四個死人,渾身濕透,慢慢圍向楚輕侯。
  四人已近咫尺,幾條青白色的手臂快伸到他的臉上。
  楚輕侯輕嘆一聲,暗一運勁,渾身劍氣暴長,青白色劍芒直衝霄漢,方圓幾丈內全被縱橫銳利的劍氣充溢著。幾條死屍瞬間化為無形,血肉不留。楚伯已被嚇呆,看著這慘烈的一幕,說不出話來。白芒一斂,楚輕侯道:“楚伯,看來我們要留下了。”
  “呵呵呵呵,輕侯,你當然要留下了,我怎麼捨得你走呢?”笑聲裡,一個女子站在一塊銳利尖突的高岩上。一雙柔美白皙的裸足,正輕巧地點在堅硬烏黑的礁石上。黑髮,雪膚,紅脣,說不出的美麗,說不出的誘惑。而且,她的身子隱隱被一層光暈所籠罩。黑暗裡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散髮著聖潔光輝的女神。雨絲,浪花,如點點飛蛾,在她身邊圍繞飛舞。
  楚伯抬眼一看,詫異道:“公子,這好象是雲兒姑娘啊?”
  楚輕侯道:“它不是紫雲兒,它什麼都不是!”
  腕一振,劍一揚,震飛千百點雨;楚輕侯高聲道:“我已經站在這裡了,動手吧!”
  女子在風雨中優雅地撩著長髮,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是那麼輕柔,那麼風情萬種。她好象不是在險惡的暴風雨中與人決鬥,而是在黃昏下的後花園裡與情人甜蜜地相會。她微啟紅脣道:“輕侯,我很喜歡你手上的東西,能不能把它送給我呢?”
  楚輕侯長笑道:“既然你喜歡這柄劍,那就來拿吧!”他知道,手上的“太阿”或許正能克制這異物。
  女子輕笑,衣袖掩遮住了小嘴:“輕侯,你不肯嗎?那讓奴家先跳只舞給你看吧,你以前最喜歡看人家起舞了。”說著,她僅以一支足尖掂起,身體慢慢前傾,另一足朝後彎起,如一隻快要起飛的燕子。而後,她開始旋轉。由慢轉快,由快至急,愈旋愈快,到最後,人已經不見,惟有一團灰色的芒影帶著嗚嗚的尖嘯。
  “公子,她這……”楚伯驚得口不能言。
  楚輕侯道:“楚伯,靠近我身邊。”他知道楚伯抱著妙法,根本對付不了這個異物。
  灰色的芒影依舊急旋著,海風吹到芒影裡,立即被絞碎,發出如受傷般的更劇烈的嘶叫聲。
  楚輕侯想搶攻進去,但找不到一絲的破綻。
  “嗖”芒影忽然消失了,就這樣憑空的消失了。
  天地間一股肅殺之氣一下子變得無影無蹤了。楚輕侯和楚伯均是一楞。她到哪裡去了?
  雨勢綿密,但已沒剛才那麼狂野了。
  楚伯看著懷裡的妙法,他好象在努力的睜動著眼睛,似乎已快甦醒了。他忙對楚輕侯道:“公子,妙法大師醒了。”
  不錯,妙法確實睜開了眼睛,但這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楚伯,那不是活人的眼神。楚伯渾身發毛,忽然,他看見自己胸口多了一隻手,血手!
  楚輕侯轉眼瞧去,赫然發現那女子就站在楚伯身後,而她的一隻手,已經洞穿楚伯的身體。那隻白生生的手,沾滿了鮮血,猶如一朵啼血的杜鵑花。而在那緊緊攏起的血紅色花瓣中,竟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楚伯目呲欲裂,雙手一松,妙法僵直的掉在地上。
  楚輕侯狂喉一聲,揮劍刺向女子。女子手一揮,把楚伯的屍身朝他甩來。楚輕侯忙後退,一手舞劍花,一手攬向楚伯。
  楚伯落在他懷裡。但奇怪的是,楚伯仿佛很輕,輕得不像是一個人的重量。
  “楚伯,楚伯!”楚輕侯搖著已七竅流血的楚伯。
  楚伯的眼光微微睜開,嘴脣顫動著,仿佛有什麼話想要說。
  楚輕侯忙把身子低下,湊近楚伯。
  “輕候,你真傻,咯咯咯”懷中的楚伯忽然笑起來了,笑聲像調皮的少女。沒等楚輕侯有任何動作,楚伯出手一攫,竟將楚輕侯手中太阿抓走!
  “輕侯,你對我真好,把劍都送給我了。”楚伯一個優美的迴旋,飄回高岩上。嬌笑聲裡,他的身形在變化,他的頭髮慢慢變長,變黑,楚伯漸漸模糊了,不清晰了,整個人淡至一團芒影了。然而,芒影裡,漸漸的浮現出紫雲兒清晰的身影。它,又變回來了。
  紫雲兒手裡捧著太阿。不停地嬌笑著,大雨中,猶如一朵梨花,清新出塵。
  楚輕侯大驚,他轉頭看去,只見身邊的楚伯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手裡抱著昏迷的妙法,生死不知。
  “輕侯,我會不會變戲法呢?好看嗎?”女子笑道。
  楚輕候明白自己剛才又被幻象所迷,連鎮邪的神劍都已失去了。
  他將如何面對這化身千萬的妖魂呢。
  忽然,籠罩在他全身的白芒迅速暗淡下來。本來昂揚的他竟然顯得有些委頓不堪。沒有護身劍氣的阻擋,瓢潑的大雨瞬間將他渾身淋濕。難道他已經失去了戰意?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慢慢地坐了下來,閉上眼,盤坐在這泥濘的沙灘上,任憑灰黃的沙子把他一身雪白的衣杉弄得骯髒不堪。
  高岩上的女子玩弄著手裡的長劍,發出一串銀鈴般的聲音:“輕侯,你想留下來陪我了嗎?你不再像三年那樣一走了之了嗎?”她一句一句輕輕地問著,試探著楚輕侯。顯然,她對楚輕侯的武功還是有所忌憚的。
  楚輕侯沒有說話,他只是暗暗將全身功力迅速集結到了一處。龐大無比的力量正在丹田內噴薄欲出,等待著他的意念。
  女子見他不答腔,於是就道:“輕侯,你還在猶豫嗎?那我就來好好勸勸你。”說著,她執起劍,全身弓起,作勢欲直刺楚輕侯。
  然而,她感覺很刺眼!眼前一片光亮,剎那間什麼都看不清楚!
  是劍,她手中的劍,竟然亮如一輪光芒四射,極度熾熱的紅日!原來是楚輕侯將畢生的“九陽神功”的功力全部凝聚起來,與這把“太阿”神劍遙相呼應。致使神劍發亮發燙!
  一聲凄厲的慘呼,女子握劍的手如一支伸進烈火裡的蠟燭,迅速融化。整張臉也迅速起皺,水皰一個個漲起,一張如花美貌瞬間變得醜惡不堪。劇烈的疼痛使她放開了手,太阿神劍如一道烈芒,飛舞在空中。
  楚輕侯一睜眼,趁勝追擊,整個人飛身而起,於空中握住神劍,一順手,在半空中劃出一弧白芒,向慘嘶不已的異物砍去。
  劍光揮動處,鮮血橫飛,異物已不是美得動人心魄的紫雲兒,它已變得非常可怕,甚至不復人身。它到底像什麼,誰也無法形容,因為這種東西,本不該出現在人的世界裡,只有那些古代的妖魔傳說裡,或許有它的記載。
  趁它慌亂間,楚輕侯一劍刺入它的心臟!劍上的白熱光芒似乎一下子被凍住,異物的體內,有著可怕的冰寒。它抬起頭,睜著一隻碧綠的眼睛,瞧著空中的楚輕侯。而它的利爪,已經緊緊地捏住了神劍。
  楚輕侯大急,猛催功力,劍上的白芒再度明亮起來。異物已經受傷,漸漸的不能支持了。白芒持續加劇,劍身嗡嗡作響,它的眼神越來越綠,利爪也越捏越緊,這時,楚輕侯也已經達到燈枯油盡的地步了。
  就在此時,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手中的太阿,忽然炸裂!一代名劍,上古神兵,竟然在異物體內炸成千萬道亮點!
  楚輕侯身子撞開雨幕,向後飛退,空中灑下點點血珠。
  啪,他摔在了沙灘上。口一張,又噴出了一道血箭!剛才的力拼,已經使他重傷。
  然而,異物更慘!它的身體已被炸裂。
  它喘息著,不過依舊能發出聲音,如尖針刮過銅鐵,刺人耳膜:“沒想到,我又得回到陰冷的海底去了。這次,或許不會再醒來了。”
  楚輕侯強忍著翻涌的血氣,抬手抹去滿臉的水,朝著它道:“你究竟是什麼?”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問了。
  “哈哈哈!”它勉強地大笑著,聲音怪異地高亢起來,甚至比天上的驚雷還要沉悶壓抑,震人心魄。
  楚輕侯心中一驚,忙鼓起餘力,拖過呆立著的楚伯和妙法,翻身躲到一塊大礁石後面。
  “轟隆”一聲震天階巨響爆起,整個海島都在顫抖!沖天火光中,它終於化為無形。
  三天后,晴。
  海上,萬里無雲,只有輕柔的海風吹拂。
  一葉小舟,三個人。
  “沒想到,飄渺寺就這樣化成了灰燼。而且最後還是沒能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啊。”一位青衣老者說道。
  “阿彌陀佛!”一位老僧念著佛號,聲音裡無限感慨。
  “走吧,還是讓我們離開這兒,回到真實的世界中去吧。”一位年輕公子負手站立船頭,面向著遠處的天際。
  單調的海潮聲中,孤獨的海島越來越小,終至不見。然而,碧藍的大海,如洗的天空,卻在眼前越來越開闊。




2006-10-27 06: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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