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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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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篇】發一筆鬼財

發一筆鬼財   (1)
                ————叔叔的奇遇

誰都想發財,我也一樣喲!但坑蒙拐騙的事我卻沒有膽量做的,一心只想通過投機的方式,一夜暴富,總想著哪天走在路上能拾個大錢包,那種情景我都設計好了:一歹人拎了一大包來路不明的錢上了公共汽車,卻被警察尾隨,晚上來到我們這地兒,眼見著警察要追上了,那歹人就由車窗把錢丟了出去,保命要緊嗎!第二天恰好被起個大早的我拾到。我抱回家去藏起來。歹人後來被抓了,為減輕罪名,他沒有說出這筆錢的事。可是他下了獄被判了個終身監禁,我心安理得地得了那筆錢。我買房子治車、瞞著老婆包小情人……
唉,哪有那麼美的事喲!倒霉的事總是意料之中,走運的事卻總在期望之外。就拿買彩票來說吧。看著人家二百萬、三百萬不斷地中,難過的心疼,自己也由不得想碰碰運氣,我是期期買,場場看,半年下來一萬多元打了水漂。那幾個要命的數字,你說要中一個小時能知道,可不要發大財!要是有先知先覺就好了。我又開始幻想……
某日田間散步,道遇一倒臥老者。那人破衣爛衫,垢面逢頭,奄奄帶喘。我雖稱不得菩薩心腸,見此情也萌生了憐憫之心。我扶起老者,急問原由,那老頭只痛苦地搖頭,擺手,似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我不禁後怕起來,若這人死去,獨我在其身邊,到那時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有心離去,現場已留下了解的蹤跡,想來為時已晚矣!我橫下心來,負老人於背上,快速地向醫院急走,如果到了醫院他還有口氣,我就可洗脫自己。轉而我又想到這治療的費用。看得出,這人是個訖討者,身無分文的,我將其送到醫院去,那費用自然由我出,視老人的病情,進了醫院,不得個三千、五千也要賠個千而八百。這對於一心發財不能的我可真要了命。唉,破財也比招災好呀!在家呆著多好,幹嗎出來閑溜達,真是鬼使神差!
醫生見我背了這麼一位,都很奇怪,是啊,瞧瞧衣冠楚楚的我,再看看我身上一身破爛的老頭,怎不讓人生疑!好在老頭那時還活著。我把他放下,向醫生說明情況,大家都很感動的樣子。感動歸感動,錢是一分不能少的。醫院可沒有為訖丐看病的義務。不客氣,押金二千元!總不能看那老頭活受著死去?!我回家取錢,妻子睜圓了眼睛在吃人似的釘著問我取那麼多錢做什麼?我只好告訴她我撿了個爹。妻子便鬧起來,死活不給。我就寬慰她等老頭好了,向他的子女要錢。天曉得他有沒有子女!這女人還是不給,我再告訴她,如果老人死了我可能要坐牢的。這樣,女人才不糾纏,仍然哭。我雖然嘴上說著大道理,心裡卻比她還難過。二千元喲,剜心哪!
最終,二千元錢一分所剩無幾,老頭的命算是保住了,但卻落下了不能走道的後遺症。這可如何是好,有心扔他在醫院中不管,醫生不會讓我安生;接回家來,我還不得不給他養老送終?真是應了我的話:我這真是撿了個活爹回來!妻子吵了、鬧了、罵了。我一副死豬仍由開水燙的樣兒,她也沒了轍,最終寒臉、噤聲,不再理我。唉,先把老頭接回家再說吧,本來就夠亂的了,別讓醫院再參和進來了!現在,只有找到老頭的兒女,我才能脫出身來。問老人姓什名誰,家住哪裡,那老頭痴痴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明白。這可急死人了,有心寫啟事尋他家人,但一點憑據也沒有。別看這老頭有些痴傻,但飯量卻大得驚人,一頓飯饅頭可吃兩個,米飯則需一大碗。吃不好,他就嗷嗷地要,給得不及時他還大發脾氣!更加不能容忍的是,老人大小便這失禁,常常是尿屎滿鋪。這時我也沒有“性”子,就由他去吧。妻子自從老人進門就沒做過飯,整日陰沉著臉長吁短嘆。我每日忙了單位的事,回得家來還要侍候這位“活爹”,幾周下來,我整個人瘦了一圈。想來前世我一定做了對不起這老頭的事,今生他來討債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我與妻子結婚近二年了。我那苦行僧樣的日子終於引起了妻子的同情,漸漸地她接過了照顧老人的髒累的活兒。妻子那時已經有了身孕,本身就需要別人照顧,還要去侍候一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人,我始再於心不忍,更怕她累壞了身體。而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覺得很對不起她。“什麼也別說了,我父親去逝的早,作為女兒我沒能盡到孝心,這次權當補償吧,看這老頭也怪可憐的”在我一次真誠的道歉後,妻子凄凄地說。妻子的大度和理解寬了我的心。老頭始終不能說一句明白的話,我也就打消了尋找他家人的念頭。一年後的一天,老人的精神突然好起來。那天,我和妻子都在家,他把我們都叫到了身邊——他能有意識地叫人,這真讓我喜出望外。我們來在老人的床邊,見老人的精神特別飽滿,與之前的他扮若二人。中間他居然能下地行走了,且步子穩健。等我們坐下來之後,他說:“我不知道我在哪,但我卻知道你們都是好人,我無兒無女,身無分文,沒什麼好報答你們的,請你們記住我的生日,1934年8月13日。”說完他堅持讓我用筆認認真真地讓在本子上,我不知老人是何用意,想來是讓我 們在他死後在這個時間去祭奠他罷了。就在那天晚上,我們的孩子出世了,是個男孩,他一來到這個世上就拼命地哭。巧得很,這天是8月13日凌晨二點。孩子出生後,我從醫院回到家,天已經亮了。我趕忙做了中飯給老人送去,可我發現他已經斷了氣,身體冰涼,面色卻同活的人一樣紅潤。聽鄰居大媽說,昨晚二時許她被我們家一陣異樣的響動驚醒,知道我們二個人都去了醫院,以為上了賊,就急急忙忙起來看。只見我們家裡老頭住的那屋有奇異的光,伴著不可名狀的響動。鄰居大媽這時又以為有火情,趕忙喊起她家的幾個兒子,待兒子們都起了床,那屋裡卻平靜了。趴在窗上望進去膝黑一團,側耳細聽,只有老鼠絮絮作祟聲。兒子們只說是老大媽睡得恍惚,生了囈症。老大媽卻言詞鑿鑿,堅信自己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發一筆鬼財(2)
        ————叔叔的奇遇
        
鄰家大媽的話聽得我毛骨悚然。至少我還算是個不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向來不相信鬼神的。雖然有時走夜路,想到那些有關鬼的故事也不禁心虛膽寒,但我活這麼大就沒有親眼見過鬼,所以打心眼裡不信。
老頭的死去了壓在我身上的一個大包袱也使我頗感懊喪。他居然死在我兒子降生的時候,真是不祥之兆。無論如何,還是先讓老人入土為安吧。我去了公安局和民政局,辦了有關的手續。必竟不是自己的老人,辦得不好會生出許多嫌疑的。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後,當我正準備給老人出殯時,母親卻從百里外的農村老家風塵僕僕地來了。她是聽說我妻子臨產消息後,來侍候月子的。家裡就我這麼一棵“獨苗”,聽說要得第三代了,母親高興的了不得,急三火四地趕了來。我向母親報了喜後,又把老人的事和她說了,中間我隱去了老大媽的話——老年人特信那個,說了後我怕母親又生出許多無端的憂慮來。母親誇我們倆做了一件積德的大善事,並且勸我說:老傷病喜;老人去逝,孩子降生,順應天理,這乃祥兆。還說,有幸得了這麼個寶貝兒子,說不定就是那老頭的魂魄兒轉世,托生而來。又一再叮囑我,待孩子滿月之後,要領著妻、兒去廟裡“還願”,且心要誠哦!如此說來,那老頭還真的報了我的恩。為表達感激之情,母親堅持要到靈柩前憑吊那老頭。靈堂裡特別的冷清,民政局派來協助我料理老人後事的二位同志遠遠地站著,然後就空無一人了。想來鄰居們都被老大媽的危言聳聽給嚇住了,唯恐粘上了晦氣,都不敢來。待母親走到近前,看到死人的那張臉,一下子怔住了。她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中了邪一般。我急忙上前扶住她,不住地喚。她終於從魔症中稍緩過來。驚魂難定地道:
“這……這怎麼可能……會會……會是他!看來上……上輩子的冤仇要……要報在我……我的後人身上……”母親的言行可把我嚇壞了,我急切地想問個明白。但事情看上去覆雜而恐怖,母親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她嘴脣哆嗦了半天,才又擠出這麼一句話:
“這個人二十年前就死去了……”
看來我們家真要大難臨頭了?
         
火葬場的車來拉人了,我沒有來及向母親把事情問個清楚,就迎了出去。門外停了一輛白色的舊車,民政局的人正把二個抬著擔架的人領進院子。我走過去,點頭笑了笑,算是招呼,接著就把他們帶到停放老人的房間。母親那時跪在老頭的旁邊,頭抵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火葬場的人像收拾廢品一樣,把老人抬放在擔架上。奇怪的是,老人的身體直挺挺的,一點也不打彎。抬他的人其中一個驚叫道:
“天哪,他怎麼像一截空了心的爛木頭,一點重量也沒有!”
“怪事,好像衣冠裡包著的是空氣!”另一個人也說。
那二個人抬著老頭向外走時,似抬了一副空擔架。我真的遇到了鬼?!我一肚子狐疑地跟著旁邊走,二眼緊盯著老人的臉,倒要看看他還能鬧出什麼事故來。
院門口突然來了幾個記者,有電台的還有報社的,喊著我的名兒問誰是?我應了一聲,立刻被他們圍了起來,攝像機、照相機、麥克風晃得我眼暈。人們群口一問:我贍養了一位素不相識的老人有何感想?心事忡忡的我哪有閒趣談個人的“光榮事跡”,隨便應付了他們幾句,我就跟著上了靈車。
火葬場裡好恐怖,那架燒人的高爐如同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它的前面橫七豎八地陳著等著燒的死人。每當有人被拋入“怪獸”的口中時,外面就是哭聲一片。
由於有一幫記者跟著,我們送來的人被優先排在了前面。一個在車禍中喪生的年輕女子被燒完以後就輪到了老頭。老頭被送進爐堂時,忽地一下坐了起來,他的眼睛似乎睜了一下,仿佛還有綠光。然後,在烈火下他的整個身體如同一團棉絮一樣,一舜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掌爐的師傅吃驚地瞪大了眼,半天沒緩過來。是呀,一具血肉之軀怎麼可能遇火即刻就蒸發了呢?當我拿到老人的骨灰時,那只有少量的布衫的灰燼,其中找不到任何肉體殘存的東西。咄咄怪事,果真有鬼?!
來我家侍候“月子”的母親自己卻先病倒了,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病,不發燒,不咳嗽;只是渾身無力,精神恍惚,少言寡語。病床前,在我的一再追問下,母親凄凄怨怨地說出了我爺爺那輩人的一段恩怨。



發 一 筆 鬼 財(3)
————叔叔的奇遇



聽母親說,解放,我家是曠野良田千頃,室中使奴喚俾大地主。傭人中有一個叫小蓮的丫頭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小蓮一進我家的門,妻妾滿堂,年輕好色的爺爺便又打起了她的主意。一日,趁小蓮去書房送茶之機,爺爺強暴了她。更加造孽的是,那時這小蓮丫頭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她的丈夫也是一個窮苦人。小蓮受辱後,當晚就吊死在我家的正屋中,一屍二命,好不慘烈。爺爺捏造事實,掩蓋罪行,說這丫頭偷了我家的東西,被發現後無臉見人,尋了短見。但最終紙裡包不住火,家裡有個男佣那天晚上窺見了我爺爺的惡行,在他被辭退後,就把事情的真相說於了小蓮的丈夫。那個可憐的男人似一頭髮瘋的雄獅,鬧上我家門。爺爺指派家丁將他打了個半死。苦家那肯罷休,變賣了微薄的家產,四處告狀。爺爺上上下下都使上了錢,大小衙門全不受理。告狀無門,申冤無路,極羞暴怒之下男人就瘋了,見天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在街上遊蕩,逢人就打,見人就罵,唱戲詞樣地只罵那一句不變的話:
“你害死了我的妻、子,我變成厲鬼也要讓你斷子絕孫……”
當然,解放後,我爺爺由於惡行累累,受到了應有的懲處,最後死在了獄中。爺爺死後,瘋子也相繼死去。人們風傳:瘋子的冤情太重,是向爺爺追魂去了。母親嫁過來時,那瘋子還活著,所以她認得。
這段恥辱的家史是我所未聞的。在我出生時,正趕上鋪天蓋地的階級鬥爭運動,我們家地、富、反、壞都占全了,是重點的鬥爭對象。爸爸怕幼小的我受到株連,說把我過繼給了舅舅家,直到十四、五歲父母才把我接回家,之後我又去了縣城的中學學習,吃住在學校,很少與村裡人接觸,所以沒有人和我提及爺爺的事。死去二十年的人今天又復活了,這可能嗎?人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也太奇了!如果人死後都能復仇,那這世間就沒有惡人了。可這一切怪異的現象又如何解釋,如果照母親的說法倒是合情順理了,真的是那樣也太恐怖了!那段時間,這老頭攪得我是寢食不安,晚上一閉眼,腦海中全是老頭幽靈般的身影飄來蕩去,那張本還慈祥的臉也變得無比猙獰了。這樣下去我非得神經病不可!“神經病”,那老頭生前不說是嗎?從鄰居大媽的訴說,到我的親眼所見,難道這老頭顯露的種種怪異現象就是為了把我逼“瘋”。是啊,我這麼一“瘋”,老婆再改了嫁,帶走了孩子,我們家可不就要斷子絕孫了……有天有太陽的日子竟有這怪事?!
辦公室裡上班時那事也不能讓我釋懷。辦公桌前,百無聊賴的我拿出通訊簿來隨意地翻,找個朋友,手機裡聊幾句,排譴一下心中的惶惑和不安。一張紙片滑落下來,掉在了地上。我撿起一看,上寫“1934、8、13”。這不是我記下的那老頭的生日嗎?幾天亂糟糟的生活,我還真把這茬兒給忘了!老頭生前和我們說和唯一一句清醒的話,就是讓我們記下他的生日。當時我還真沒在意,現在想來這其中定有明堂。他是想讓我們每年的這個時候去他墳前祭掃,替祖上贖罪,然後就不再禍及我們?或者之前我們的細心照顧已然使他回心轉意,感動之餘想送我們一筆橫財?那幾個數字連起來正是一注體育彩票的號碼組合,這對於喜歡買彩票的我是不難聯想到的。亂、亂……我怎麼了,平時人前不是常以無神論者自居嗎,這些日子那點勇敢的精神跑哪去了?!
“這是什麼,你編的彩票號碼?”同事大劉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身後,伸手把紙片奪了過去。
“不……不是,我隨便寫的。”我笑著遮掩,唯恐泄露了“天機”。
“人算不如天算,你挖空心思也不見得能中,隨便一買興許就中了,今天我就買你隨便寫的這注了,中了咱倆平分。”說完,他把紙片給拿走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那數字中能有什麼玄機。

我贍養一位素不相識老人的“事跡”被媒體宣揚後,不斷地有好心人來我家表示慰問。這天的早晨,有一男一女老夫妻倆來到我們家。他(她)們自稱是死去老頭的弟弟和弟媳。說是此來一方面向我們表示感謝,一方面要取回老人的骨灰。這真讓我喜出望外,看來那老頭有家有室,並非是母親所說的“瘋子”。至此,我的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落了地。聽老夫妻說,他(她)們的這位兄長多年前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走失也有二、三年了,家裡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被我們收留,並給他送終。臨別時,那對老夫妻對我們是千恩萬謝,並要為老人付我們一筆數目不小的撫養費。我看他(她)們一身農村窮苦人的裝扮,想來日子過得也緊,所以堅決沒收。他(她)們此來,把我從擔心吊膽的日子中解脫出來,我已經感激不盡了。為求穩妥,送二人出門時,我沒有忘記問他(她)們姓什名誰,家住哪裡。老夫妻先是吱唔搪塞,不得已才說了出來。男的叫嚴明善,女的叫李素芹,家住黃窪村。黃窪村正是我返家時必經的一個公共汽車站。
那對老夫妻來過以後,媽媽的病也好了。她相信自己是看走了眼,是啊,天下容貌相仿的人多了去。
我們家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沒過幾天,又一條不亞於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大劉中了大獎,獎金五百萬元,幸運號碼正是他從我這拿走的那一注。問大劉本人,他吱唔其詞,不承認。直到有天晚上,他來到我們家,把一萬元的酬謝金交到我的手上才講了實情。說是樹大招風,怕張揚出去有歹人打他的主意。但他最終也沒提在辦公室裡說過的“中獎以後與我平分”。唉,總不能因一句戲言與他對簿公堂,無憑無據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以後,樸素直爽的大劉在單位裡像換了個人,見天是西服革履,油頭粉面;人前是趾高氣揚,油嘴滑舌。上班時,只要一有空閒就鑽進打字室,與打字員小紅聊得火熱。小紅,二十幾歲漂亮的未婚女子;大劉,人稱人腦豬頭,四十幾歲的醜陋男人,兒子都工作有幾年了。此二人之間能找到默契,金錢的力量真是巨大。
與小紅接觸沒多久,大劉就以沒有共同語言為由提出與家中的黃臉婆離婚。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恰如五雷轟頂,屈辱交加,一氣之下就喝了農藥。幸虧被人發現的早,送去醫院保住了命,卻落下半身不隨的病根兒。兒子為母鳴不平,鬧到單位與父親理論。經眾人調解,大劉答應付妻子的醫藥費及其後半生的生活料理費,並給兒子買輛小汽車。衝破艱難險阻,大劉終於把小紅娶進了用近百萬元購置小別墅。
婚後不到一年,小紅發現大劉粘花惹草,揮霍無度的毛病是變本加厲。鬧過幾場後,小紅提出離婚,並要大劉償付“青春損失費”。大劉這時已另有新歡,自然爽快應下。
經過這一場場變故,大劉手中的錢也所剩無幾。一位與大劉姘居的坐檯小姐言說與大劉做一筆利潤可觀的生意,幾句甜言蜜語後,大劉拿出了自己全部集蓄。這小姐倒也不客氣,給大劉來了個“卷包會”,逃得蹤跡皆無。
屋漏偏逢連陰雨,大劉的兒子開車郊遊時又出了車禍,雖保住了命,卻落的個腿斷胳膊折。小子躺在醫院中缺錢醫治,求到“財大氣粗”的父親這兒。大劉已然分文不明,情急之下,他卻想到了給我的那一萬元的酬金。
這天晚上,我剛要睡下,大劉找上了門。這男人床前一坐,滿臉愧色,半天不語。我看出了他的心思,拿出那一萬元的存摺交給他。大劉感激涕零,發誓有了錢一定奉還。回顧自己的悲慘遭遇,這大劉來去檢點自己的行為,卻怪怨我不該給他那組不吉利的數字。是啊,如果不是大劉,換了我買了那組數字又會怎樣?我也不是個無欲之人,不也曾幻想中獎以後過上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生活,較大劉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莫非我命中該有的這一劫被大劉給擋了去,想到這裡,我覺得那一萬元錢給得更加坦然了。
送走大劉,我又想起那老頭,如此看來這老人並非我之前想得那樣簡單,臨死前讓我記住他的生日數字定是別有用心。老天有眼安排了一個小小的機緣讓我躲過了這一劫。無憑無據,如此聯想而矣,說大劉是巧合中獎,貪慾所至也未可知。一個瞌睡之後,我漸入夢境……
一陣“沙沙”的聲音把我從沉睡中驚醒,睜眼瞧來,是妻子在挺著大肚子在打掃房間。她不是已經生了……我愣怔地搜索自己的記憶……原來老頭,大劉,彩票等等只是夜夢一場。



發 一 筆 鬼 財(4)
            ————叔叔的奇遇

“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去鄉下把你媽給接來吧!”妻子見我醒來,停了手中的活道。
我最討厭她稱我的母親為“你媽”。我懶洋洋地穿衣服,沒接她的茬。老家距我的居地約一百公里的路程,坐上快車半天也就能趕到。兒子回到家,父母高興得了得,“設酒殺雞作食”。但二老的第一句問候卻慮著他(她)的準孫子或準孫女,全然沒有想到兒子旅程的辛苦。我說明來意,母親在我來之前已然打點行裝準備啟程了。“可憐天下
父母心”,到我這兒應該說:“可憐天下祖父、祖母心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時我想起了夢中之事,說來覺得有些荒誕,但在一家人小聚了喜慶氣氛中我不由得脫口而出了:“解放前我家用過一個叫小芹的丫環嗎?”
母親的笑語戛然而止,擔心地望著父親。父親一團食物送進嘴裡,神態像是被按了暫停的錄象鏡頭。
“你……你舅舅告訴你的?”父親臉色慘白,聲音發抖。
我的天哪,這麼說來我夢到的那部分不光彩的家史是真的了!香港衛視曾有個說鬼道神的節目,其中一輯說,人有時能夢到自己的前生或來世……或者說,小時候確實有人給我講過那段家史,中間一段時間給忘記了,夢中那段記憶又被激活?!
我沒有敢告訴父親那是夢中之事,謊說是一位不太熟識的老鄉進城時和我講的。“光彩也好,恥辱也罷,那必竟是我們的家史,孩子應該知道的。”母親怕父親過分遷怒於
我,中間調和道。
父親不再說什麼,丟下筷子,臉色陰沉地離席而去。父親走後,我把夢中有關祖父的事細細與母親說了。母親聽後很是驚訝,這事除了我們本家,沒人知道得這樣詳細,既使是我舅舅也不能悉數道來。她就追著問起與我說事的那人的衣冠像貌。我幾句岔語給搪塞過去。聽母親說,瘋子死後是看窖的七老頭張落著給埋葬的。至於葬在何處,她也不知道。吃了中飯後,我就去尋那七老頭。
村頭那座建於五、六十年代的老窖早已廢棄不用。先前燒窖的七老頭無兒無女,孤寡一人,停窖後他無處可去,就堵了窖頸,砌了窖門,把窖洞當了房子住。由於老窖依山而建,窖體半數嵌入山土中,而此時,窖堂又被塌土注實,所以窖洞內陰暗又潮濕,像墓穴一般。七老頭已然八十有幾,他耳不聾,眼不渾,走路硬朗。聽說我要尋瘋子的墳,為祖上贖過,老人頗為感慨。他鼓動著沒牙的嘴,口齒不清地說:
“你們父子二代都是好人,可你那爺爺一生確實造下無數的孽。那段往事是我親身經歷,真是比戲文唱的《竇娥冤》還冤哪!”七老頭把我領到一處荒草叢生,亂石橫臥的山谷裡,在一棵歪柳旁停了下來。他指了指那棵柳樹道:
“就這了。這樹是當年的幡桿,在這缺水少肥的地方它能活下來還這樣茂盛真是難得!”
樹下是一片平坦的荒草地和一塊嵌入土中的巨石,並不見墳包。
“按照習俗,人死的當天就著打坑的土埋了,三天之後才包墳。可是瘋子無兒無女,把他草草埋了以後就沒人再過問了。幸虧有這柳樹和石頭,要不還真難找!”七老頭解釋道。我圍著巨石轉了一圈,見相對光滑的一面有刻痕。府身再看,那是一串歪歪扭扭的數字,雖然字跡淺而糙卻依稀可辯:“1934、8、13”
這與我夢中瘋子所說的生日不謀而合!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那柳樹下面的土中仿佛正有一雙陰毒的眼睛在盯著我。我問七老頭這數字的含義。七老頭卻不屑一顧地說:一定是哪個放羊的孩子寫著玩來著。老人的解釋不足信,這數字巧合得蹊蹺。
與七老頭作別時,我交與他八百元錢,托他找人為瘋子修墳立碑,言說這也算是我為祖上贖罪吧。老人接過錢,慨然道:如此,瘋子在天的冤魂也該散了。我在老家一晚小住,第二日便攙扶母親啟程了。父親在家有鄰村嫁了的姐姐來往照看,我倒也無慮。
坐在返家的車上,瘋子的事又上心頭。我不敢把諸多怪狀同母親說,老人家生性善良膽小,知道了只能憑添憂煩,與事無補。
車子到了黃窪村小站停了下來,我夢中那二位領走老人骨灰的男女——嚴明善、李素芹不就住在這兒嗎?莫非像那數字一樣,生活中就有這對男女。
我倒要看看那場夢還有多少怪異之處。
我和母親說要去看個朋友,就在黃窪站下了車。
走完一段與公路直交的田間土路,就來到了黃窪村的村口。一棵高大的楊樹下有幾個老頭正在喝茶閒聊,見一個陌生人走過來,大家停了話,一起朝我看。
“打聽一下,這有個叫嚴明善的人嗎?”我高著嗓門問。
“沒聽說過。”一個人慢條斯理地說,其他幾個人一起搖頭。
“他的老婆叫李素芹。”我進一步提醒他們道。
“嚴明善、李素芹……”一位年紀稍大的老人皺起雙眉,口中念叨著若有所思,“你別說,我們村過去還真有這麼一對夫妻,不還如果他(她)們還活著的話,該有一百二、三十歲了。你找的是他(她)們?!”我難置可否。
其他人也來了興趣,接了剛才這位老人的話七嘴八舌地插言。
“說起不都是解放前的事了。嚴明善、李素芹倆夫妻可真命苦,為幫李莊的瘋子表兄打官司落得個家敗人散,流落他鄉討荒要飯,最後也不知哪片黃土埋了二人?”
“傳說瘋子的老婆被富家爺霸占後上了吊,瘋子為給老婆報仇,與那財主家打了好幾年的官司,拼得自己親家、鄰家七八戶敗了家,結果還是冤沉海底
“瘋子真是冤深似海,後來這事還被編成戲文四鄰八鄉地唱來著!”
他們所說的李家莊就是我的老家,所講的事情也就是我爺爺那筆孽債。一番話聽得我毛骨悚然——夢境中瘋子又死了一次,而他的表弟、弟媳又活了過來,且看上去只有六七十歲光景。夢境與現實這樣驚人的吻合,這真是一場春秋惡夢!這時的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仍處在夢魘中還是身在現實?
回到小城,路過彩票銷售站點,我習慣性地駐足看,昨晚的中獎號碼在彩票箱上醒目地寫著——1934813。也許離開那天我該賣下這個號碼的,那我現在就是百萬富翁了,我只淡淡地這樣想,心裡已不再有強烈地發財念想了;我真切地感覺到:人啊,清白平安地活著就是福!!
天上有明晃晃的太陽,公路上有轟鳴穿梭的汽車,旁邊有如織嘈雜的行人,好一個真真切切的現實世界。我真想大聲疾呼:我是個無神論者!什麼?你說那場夢!我相信那段醜惡的家史一定藏在我記憶的某個角落裡,在夢中被找到,加之機緣巧合,構成一個個玄機。有鬼!瞎說,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怪神靈。對你來說可怕的並不是鬼,而是像鬼一樣的人……


                                      [全文完]




2006-11-3 06: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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