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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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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篇] 白色安魂曲



第一章 朋友


  不知是什麼時候第一次看到挪威畫家蒙克的那幅石版畫《呼號》,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吧,那時的情形我全無記憶了,而畫中那個尖叫的黑衣人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我無法揣測他為什麼尖叫,他的內心有著怎樣的痛苦。

  對於童年的記憶只是放學時停在校門口的那輛光漆漆的轎車,同學們怪異而復雜的眼神,以及彬彬有禮的司機和他那句膩味的“少爺”。由於家庭特殊,父親身居要職,母親出身名門,是社交界名媛,因而我沒有多少機會能夠和他們單獨相處。朋友對我來說更是陌生的,我都是獨自呆在門窗緊閉的大房子里看書、玩積木或拼圖度過灰暗的童年,我甚至害怕與陌生人接触。森不知道何時走進我的生活,與他初次相識的記憶與初見《呼號》的記憶一樣是模糊的,但他卻給了我許多歡樂。我們已是多年的好友,他就像是我心口的一扇窗戶,敞開著,帶給我前所未有的風景和色彩。我有些依賴這個朋友,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總是若即若離,我覺得他是一個神祕的世界,那里有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或許森的神祕和他終日穿黑色的衣服有關吧。父母似乎不太喜歡森,從不和他說話,每當看到我和森在一起時,他們總是露出擔憂的神色,好在森是那種凡事都不會放在心上的男孩子,所以我的友誼依舊牢固。

  有森為伴,我開朗了不少,進入中學我又交到了兩個有趣的朋友——阿湯和大魚。阿湯生得矮矮胖胖,皮膚白里透紅,是那種可愛的小女生,梳了個櫻桃小丸子似的童花頭,是個十足的卡通迷。大魚姓俞,個子很高,幾乎與森一般高,所以我們叫她大魚。大魚是個很有個性的女生,喜歡運動,皮膚晒得很黑,我們三個人只有她敢和酷酷的有些神祕的森斗嘴,我覺得森或許是喜歡大魚的,可是大魚像是和男生絕緣了,除了我和森,她看別的男生的目光都是狠狠的,仿佛與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最使我佩服的是大魚的零用錢全是自己打工掙來的,她也時常與我們分享她的打工趣事。

  我們四個人是一個小團體,上學各自忙自己的功課,下課便聚在一起無話不談,還經常出去郊游。每當我們在一起談笑風生時,身邊的人都會向我們投來詫異的目光,然后像躲瘟神似的跑得遠遠的。起先我感到奇怪,但又不好意思破坏大家的情緒,沒有說出口,后來我看到他們三人都對此無動於衷,依然故我地大聲說笑,我也就隨他們一起沉浸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了。



第二章 故事


  高三的寒假由於臨近高考,所以假期時間很短。大家已經嗅到高考的緊張氣息,但也總抱著高考來日方長的心態。森和大魚向來是以及時行樂為上的,在學業上不怎麼上心,我底子好,學業優異,對高考並不擔心,阿湯沒有主見全聽我們的,於是我們決定這短短的假期誰都不上補習班請家教,好好地放松一下。可說到究竟去哪里玩,而且不能夠太費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莫衷一是。

  忽然我想起我家在山里有一座老房子,小時候我經常去那里住,現在一直空著,便提議道:“我家在近郊山上有一所大房子,沒有人住,那邊水電齊全,而且冬天山上的雪景很美,我們可以盡情地玩,沒有人來打攪的。”

  “好啊,好啊!”阿湯興奮得直拍手,但馬上靜了下來,盯著森和大魚。

  森點點頭:“不錯,會度過一個難忘的假期的。”

  大魚也同意這個提議。於是我們四人便各自準備去了。

  到山里的事我沒有和父母說,只留了張字條,從后花園溜了出去和森他們會合。

  公共汽車只載我們到山腳,去半山腰的別墅還要走一段山路,山上已有厚厚的積雪,不少道路被封了,我憑著記憶七拐八拐地終於找到了房子。雖然我們已累得不行,但看到我家的別墅時,四人都歡呼起來。

  “我還以為是很破舊的房子,想不到這麼大啊,真不錯。”大魚喘著粗氣說。

  當我們各自選好房間,梳洗停當之后,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我們來到一樓的客廳。屋外下起了大雪,由於積雪的緣故,屋外格外亮,晶瑩的雪花密密地落下,窗玻璃上貼了薄薄一層雪。

  “哇!好大好美的雪啊!這次真沒有白來,城里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色!”阿湯穿著長長厚厚的粉色棉睡袍,上面印著Hello Kitty的圖案,整個人更圓了,真像個丸子。她看見了雪花便手舞足蹈起來。

  大魚裹緊了羽絨衣呵著雙手:“房子這麼大,只有我們四個人,這樣下去會被凍死的啊。”

  森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壁爐前,拿起銀色的火棒說:“不如生個火吧,我剛才在地下室看到許多木材,剛好派上用場,這樣還可以增加情調啊。”

  “不要!”阿湯忽然尖聲叫道,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人微微有些發抖:“不要!不要生火!我不冷,一點也不冷啊!”

  “你不冷?”大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什麼鬼話,房子空蕩蕩的,外面又下著大雪,寒氣逼人啊,森,生個火吧,我可不想做凍死鬼。”

  阿湯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穿著春天的便服,外面也只套了件薄薄的毛衣,早就覺得冷了,所以只好抱歉地沖著啊湯笑了笑說:“大家都冷了啊,還是生個火吧。”

  森沖著阿湯詭譎地一笑,便取來木材生火。阿湯默默地走到離壁爐最遠的那只沙發,整個人縮在里面,還拿了許多靠墊將自己埋了起來,不敢瞧壁爐里漸旺的一團火焰。

  大魚和我蹲在壁爐邊取暖,身上也漸漸有了暖意。大魚向來討厭小女人的做派,對於阿湯夸張的表現似乎有些不滿,默默無語。看到阿湯恐懼的表情,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隱隱覺得某些被遺忘了的記憶飄了回來,但又很快消散了。我的頭有些發脹,我做了個深呼吸,不去多想。

  森看到氣氛有點尷尬,便坐到客廳中間的長沙發上說:“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很精採的,場景就和我們現在一樣。”

  “好啊,”沉悶的空氣早已使大魚憋不住氣了,“不過先說好,一定要很精採,不好聽的話你可得受罰。”

  森冷冷地一笑:“我的故事會不精採?”

  他喝了口水,關掉了沙發邊上的落地燈,客廳頓時暗了下來,只有壁爐邊的一小塊地方有著若明若暗的曖昧的亮光。窗外是一片晶瑩的世界,絲絲寒冷透過緊繃的窗玻璃滲進來。我靠著壁爐邊的晼A坐直了身體,大魚坐在壁爐的另一邊,拉上了羽絨衣的拉鏈,阿湯依舊在角落,埋在一堆靠墊里,一臉害怕的樣子,可對森將要講述的故事也產生了興趣,從靠墊里探出頭來。

  “這故事發生在很久前,也是這麼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也是在像這樣一間遠離城囂的山間別墅里,也是兩男兩女四個人,他們來到山莊打算滑雪。”

  森剛起了個頭,我就忍不住拿過一個落在身邊靠墊,緊緊地抱住了。

  “可是沒有想到的,就在他們剛入住的那個晚上,遭遇了雪崩,好在四個人都在房子里沒有受傷,只是門被大雪封住了出不去,水電、通信全都斷了,他們只能等待著被別人發現。他們彼此間的關系變得緊張而微妙,因為誰都知道食物所剩不多,四個人平分了食物,每個人都克制自己的食欲,同時也覬覦著他人手里的食物。兩天過去了,外面沒有絲毫動靜,由於飢餓和精神上的煎熬,四個人都變得有些恍惚。忽然他們聽到屋頂上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快看,我發現了一個!’四個人同時雀躍,覺得有了希望,抬頭看著房頂,房頂卻沒了任何動靜,但他們發現一個女孩的身體在逐漸消失,就像是雪人在春天融化了般,不一會兒,這個女孩便無影無蹤,就這樣在他們眼前消失不見了。剩下的三個人驚恐萬分,癱倒在角落,似乎忘記了飢餓,警覺地盯著四周,特別是房頂。過了一會兒,上面又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里也有一個!’三人像被針刺了一般,渾身變得緊繃繃的,三個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彼此,這時又一個女孩子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最后也消失了。那兩個男孩子,同時從地上跳起來,怒視著對方,他們都懷疑是對方在搞鬼,原先深厚的友誼已經蕩然無存。他們沒命似的廝打起來。其中一個比較瘦弱,就像飛飛,”森笑了笑,指了指我,眼中放射出狼一般凌厲的光:“很快他被打趴下了,此刻房頂上又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天那,還有一個,在這里!在這里!’聲音飄渺而遙遠,兩個男孩死死地捂上耳朵,可那個打贏了的男孩子的身體依然不可遏止地消失,他向被他打倒的那個瘦弱的男孩子求救,慢慢消失著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他。倒在地上的男孩子,嚇得躲著他,他們進行著貓捉老鼠的游戲,不同的是兩個男孩子都發出絕望的哀號。最終那個男孩子消失了,剩下的男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人也隨之倒在了地上,他已經沒有感覺了,知道下一個就是自己,他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命運,時間過得很慢,只有古老的落地鐘發出沉重的聲響。他聽到屋頂傳來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在說:‘在這里,這是最后一個了!’慢慢地他感到自己變得輕飄飄的,像是浮了起來,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在一點一滴地消失,他模模糊糊的,像是快睡著了。”森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柔和,忽然停住了。

  “完了?”角落里傳來阿湯的聲音,依舊是一臉的驚恐,大魚手托著下巴,沒有被嚇倒的意思,我期盼地看著森。

  森伸了個懶腰:“好了,到了揭開謎底的時間了。其實在第一晚的雪崩中這四個人已經死了,只是他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已。房頂上的聲音是救員隊在挖他們的屍體,挖到一具,這具屍體的靈魂就會跟著消失。哈哈,好玩吧!”

  “哦!怪不得那個聲音說什麼又一個啊,找到了啊之類的話,我開始就覺得奇怪啊。”阿湯從靠墊堆里坐了起來,放松了不少。

  “是個不錯的故事,你瞎編的吧,有沒有名字啊,我給取一個,就叫《白色安魂曲怎麼樣?”大魚從地上站起來,活動著她有些發麻的腳。

  森點了點頭:“很貼切的名字啊。”

  我有點困了便說:“好了,大家累了一天了,都早點休息吧,明天我早點起來,我帶大家去看日出。你們先上去吧,我來滅爐火。”

  森打了個哈欠:“我早就想睡了,先上了,明天見。”

  大魚也跟著上樓,忽然阿湯從角落蹦出來,挽著大魚的手囁嚅道:“我……我今晚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你睡一個房間啊,我……我……”

  大魚刮了一下阿湯的鼻子:“膽小鬼,被故事嚇坏了吧,就你最嬌氣。”說著和阿湯說笑著上樓了。

  我撥弄著爐火,火焰越來越小,客廳里黑暗的範圍漸漸擴大。我想著森講的那個故事和他那狼一般凌厲的眼神,覺得后脊梁越來越涼。




第三章 森的冒險


  早晨,我被窗外呼嘯的聲音吵醒,我揉著惺忪的睡眼,發現窗外一片模糊,滿眼的白,分不清什麼,咆哮的風聲從窗縫中傳了進來,我一驚,人醒了一大半。

  我裹著毛毯,沖下樓。森和大魚已經在樓下了。森正在往客廳的落地窗上訂木板。大魚一身利落的運動服,她看見我下來,就跑到我面前說:“本來我想早起跑步的,可是你看看外面,這麼大的暴風雪,今天的計划全都泡湯了。”她拍了一下雙手坐到沙發上:“你沒有看到剛才有多險,這落地窗差點被砸破。”

  “怎麼了?鬧哄哄的?”阿湯揉著眼睛從樓上下來。

  “遇到暴風雪了,暫時出不去了。”大魚說。

  “真的啊,”阿湯一臉的無所謂,跑到窗前透過木板的門縫向外看:“哇,真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好壯觀啊!”

  森累得坐到了地上:“糟糕的是,水電、通信都斷了,我和大魚的手機也沒有信號,聯系不到外面,你們的呢?”

  “什麼?沒有水電,這怎麼辦?“阿湯這才稍稍露出應有的擔憂:“我想來這里輕松一下,連手機都沒有帶啊。”

  我想起了自己的手機,丟下裹著的毛毯奔向自己的房間,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發現上面竟然有一格信號,我頓時興奮不已,邊叫著邊跑下樓:“信號!信號!我的手機有信號啊,有信號!”

  他們三人同時向我投來欣喜的目光,朝我靠攏來。我快步走到他們跟前,剛想把手機給他們看,忽然手機一下子暗了下來,我呆住了,結巴地說:“沒……沒有電了。”

  他們三個跌坐在沙發上,大魚白了我一眼:“你未免也太戲劇化了吧!”

  我拿著手機默默地坐到阿湯身邊,我們四人並排坐在長沙發上像是默哀。

  “你們記得森昨天講的那個故事嗎?”阿湯呆呆地看著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語。

  “別傻了,那只是個故事而已,我看這場風雪很快就會過去的。”我拍拍阿湯的肩膀,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心底昇騰起一絲不安。

  這場暴風雪比我們想象的要猛烈,已經兩天了,卻不見有停息的跡象,甚至越來越大。

  森終於坐不住了,他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他打算出去找人。雖然我們極力勸阻,但我們都知道森一旦做了決定是誰也勸不回的,何況他這麼做是為了大家,到最后,我們都變沉默了。大家默默地給森準備盡量厚的衣服,默默地把各種應急用品放到他的背包里,默默地與他一一擁抱。他開門的一剎那,風雪一下子吹進了房子,弄得客廳天翻地覆。我們都睜不開眼睛,隱約看到森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我們三人奮力地把門關上。

  接下去的時光是難捱的,窗外是一個模糊、混亂、冰冷的世界。我腦海里不斷閃現出森被暴風雪吞沒的身影,卻又驚異於自己腦中的想法,嘴里不停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森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大魚從廚房里出來說:“我把所有的食物收集在一起,我清點過了,如果我們四個人省著點吃的話,可以維持四、五天。”

  “不,是三個人。”阿湯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仿佛靈魂已經出竅。

  大魚馬上沖到她面前扇了她一個耳光,沖著她大叫道:“你在說什麼?森這麼做是為了我們!”說完忍不住抽泣起來。

  阿湯平靜地站起來,看著大魚,又瞧瞧我說:“你們心里都明白的。”說完恍恍惚惚地上了樓。

  我過去安慰大魚,她將我推開,擦了一下臉說:“我沒事,有點激動了,我相信森能回來的,你最了解他了,你知道他一定能夠回來的,對嗎?”

  我笑著點點頭和大魚一起坐在客廳,等著森的歸來。

  隨著窗外日漸昏暗,我和大魚變得愈發不安和焦躁,大魚幾次不停地在窗口踱來踱去,,我們彼此不語,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

  大風狂掃一切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黑暗一點一點包圍著我和大魚,直到我們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不知多晚了,我全無睡意,腦子里全是森,大魚時而坐在我身邊,時而不停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飛飛!”大魚在暗處忽然叫我:“你聽外面有聲音!”

  我屏住呼吸,只聽到暴風雪的叫囂,過了一會兒,確實有聽到微弱的敲門聲。我和大魚快速地沖到門口,將門打開,忽然倒進一個白色的雪人。全身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眉毛也變白了,臉色鐵青。

  “是森!”我大叫起來:“快把他抬到壁爐邊,生個火。”

  我們脫去森的外套,用毯子將他緊緊地包裹起來。森慘白的臉在爐火的映照下格外陰森,嘴唇凍得發紫,我們用干毛巾替他擦去臉上和頭發間的雪珠。他的臉色漸漸有些好轉。

  我不斷搓著他的臉,大魚搓著他的手,我 感到他慢慢有了體溫。當森睜開眼睛時,我們幾乎要抱在一起大哭。

  森虛弱地說:“我走了很遠,根本看不到人,我想大概是封山了,而且辨不清方向,我回來時迷路了,所以耽擱了這麼長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迷迷糊糊走回這里的,真是……真是命不該絕啊……”

  森真的太虛弱了,沒有說多久就睡著了,我和大魚互相看了看。大魚有些泄氣和哀傷,我說:“有希望的,來這里前,我給家里留了紙條,我父母一定看到了,他們會來救我們的,一定會的,放心吧。”大魚苦澀地笑了笑。

  我們將森扶回他的房間,將他安置好,看著森憔悴的樣子,我感到自己的精神支柱垮了,外面是黑暗、寒冷和肆虐的風雪似乎正一步一步地侵蝕著這幢老舊的房子,正侵蝕著我內心的防線。





2007-11-7 07: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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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四章 大魚的恐懼


  
  接下來的幾天,森的身體漸漸好轉,而且表現得很平靜,似乎並不為我們的處境擔憂,我暗自佩服他的堅強,看著他自若的樣子,我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阿湯整天神神叨叨,而且常常在房間里不出來。大魚變得沉默,人也憔悴了不少。取暖用的木材快用完了,房子里變得越來越冷,一個原本愉快的假期,變成了一場漫無邊際的煎熬。

  在實在忍不住飢餓的時候,我才到廚房去拿一些吃的東西,也並不大塊朵頤,我知道這是我們大家保命的食物,對於這些難得的朋友我是很珍惜的。不過每天去取食物時,我總覺得奇怪。那天森正好也在廚房,削著一個蘋果,我忍不住問:“森,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有什麼事情奇怪啊?”

  “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可你看這些吃的,怎麼一點也不見少啊。大魚算過所有的食物只夠我們吃四、五天的,那現在應該少了一半啊,可是你看,現在只少了一點而已。”

  森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們女生總喊什麼減肥的,當然吃得很少啊,再說大魚那丫頭大大咧咧的,數學不及格能算準嗎?有東西你就吃吧,有什麼好擔心的,等到沒東西吃的時候,你再擔心吧。”

  我嚼著面包,覺得森說得有道理,便打消了心頭的疑慮。

  這時,大魚進來了,虛脫地說:“你們在這里啊,誰去看看阿湯,我已經受不了她了,像中了邪,搞得我都神經兮兮的,我沒有辦法和她溝通了,再在這里呆下去,我看我們都會變成她那樣。”

  沒等我接話,森輕微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怎麼了?”我和大魚同時問。

  森把手指放進嘴里說:“哦,沒有什麼,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當他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血很快從一道長長的傷口里鼓脹出來,順著他的手指,滴在了地上:“大魚快幫我拿些棉花來。”他用流血的手指指了指大魚。

  大魚楞在了那里,目光集中在森滴落在地上的血滴,面孔逐漸扭曲,像見鬼了一般全身哆嗦著。

  森舉著手指走向大魚,大魚便后退跌坐在晲丑A然后雙手抱頭,痛苦而又驚恐地用身體撞著晼A嘴里喃喃地說:“不要!不要!不要!”森想用流著血的手把大魚扶起來,大魚急忙把他的手打開,猛得起身,大叫著奪門而出。

  我和森都追了出去,可是她進房間就把門反鎖了,任我們怎麼敲,里面都沒有動靜。

  我和森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我回想著大魚剛才驚恐的神情,我心里開始發毛,與前幾天阿湯看到爐火的反常情形一樣,我像是像起了什麼,但又變得模模糊糊、支離破碎,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的腦袋又開始發脹,像是被人施了緊箍咒。

  阿湯從房間里探出頭來,他的頭發零亂不堪,眼神迷離,沖著我慘兮兮地一笑,然后又關上了門。

  “算了,我們讓大魚靜一靜吧。”森下了樓,回頭看看我,他面無表情,可我卻感到他在微笑,他的笑像一把匕首,冷冷地向我刺來。

  我靠著大魚的房門慢慢地坐下,覺得空氣里充滿了怪異的氛圍,感到我們之間的友情忽然變得很奇怪。我懷疑起森、大魚和阿湯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們住哪里,父母是誰,特別是森,我與他初次相識的情形這麼多年了卻一點也記不起來,還有他身上永遠的黑衣總讓我感到不安。我不禁抱住了外雙肩,感到陣陣寒氣從四周聚攏過來,將我緊緊地包裹住,仿佛我的血脈和五臟都被凍結了。




第五章 血屋


  大魚一整天都沒有出門,我很擔心,晚上我準備了些面包和水果想送到她房里。

  我敲了幾下門,里面沒有一點動靜。我忽然發覺腳下的地毯濕答答的,我向下看去,紅色的地毯黑了一大塊。我心猛地抽緊,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蘸,手指立刻被染紅了,我聞了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來,手中的食物打翻在地,我連忙叫來森。森看到地毯上的血跡,也感到事態嚴重,我們奮力地撞門。

  門開的一剎那,我和森都踉蹌地跌進大魚的房間,我還來不及抬頭看屋里的一切,就覺得房間里籠罩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要看!”森大叫道。

  我還未站穩身子,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跌出了房間。森站在房間里,像是僵住了一般。

  這是一間被血染紅了的房間,地板上、椈嚏B床、衣櫥、窗戶到處都濺著血跡,天花板上的血珠子還在慢慢地向下流,那濃濃的血腥味更是向我迎面沖來,我忍不住要嘔吐。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才可以用腦子來思考,我不敢直視這間紅色的屋子,但我想到了什麼,又連忙掃視大魚的房間。

  我坐起身來,拍了拍僵硬的森:“大魚呢?她不在房間里。”

  森戰戰兢兢地查找了床底、衣櫥以及房間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卻沒有大魚的影子。我和他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跡。

  “你把大魚怎麼了?”阿湯站在門口,一幅快要歇斯底里的樣子。

  “不!不!”我急忙上前安慰她:“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給大魚送東西,進來就這樣了,而且大魚也不見了。”

  阿湯看了看森,又看看我:“去別的房間找找吧。”

  我們三人將別墅里大大小小的房間找了個遍,大魚像是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似乎她變成了那一屋子的血。

  夜很深了,我們三人都累了,大家把大魚的房間鎖后,都直接坐在了過道的地板上,三人緊緊地靠著,仿佛這老房子里有著未知的可怕的東西在暗處貪婪地盯著我們。

  “會不會她出去了?”我只想打破著另人窒息的安靜。

  “不可能,你沒有看到我那天回來的樣子嗎?”森說:“她一個女孩子,不可能出去的,而且誰看到她走出房間了?”

  “那這是怎麼回事啊?那些血,誰會流這麼多血啊?”我打了個冷戰。

  阿湯笑了笑:“下一個會是誰呢?”她似乎睡著了在說夢話,她嬌弱的聲音在無邊的黑暗里格外刺耳。

  我害怕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緊緊地鎖上了門,但我感到那未知的恐怖的東西並不來自外邊,而是在我的房間或者是我心里的某個角落靜靜地盤踞著,等待著捕獲我的機會。在昏暗的房間里,我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卻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

  “咚咚咚”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沉寂。

  “是誰?”我警覺地問。

  “是我,大魚!快開門!”門外分明是大魚的聲音。

  我沒有多想,趕忙開了門,發現大魚無力地倒在門口,整個人不停地發抖,還不時地回頭看著什麼,像是在躲避某人的追趕。我剛想讓她進來,卻看到她身后還有一個人,穿著黑衣,像是森,哦!不是,我逐漸看清了他按張因為尖叫而扭曲成骷髏型的臉,這張臉我太熟悉了,是蒙克的石版畫《呼號》中的那個黑衣人的臉。大魚忽然不見了,只有那個黑衣人站在我面前,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充滿恐懼、哀怨的尖叫的臉。

  我快要窒息了,不知道他要對我做什麼 ,他只是與我面對面,仿佛要看透我內心深處的祕密,而我卻無法猜到他痛苦尖叫的表情背后所隱藏的無法想象的痛苦,只感到心底有一股巨大的痛苦正向上涌,漸漸地自己也想要像這個神祕的黑衣人一樣尖叫起來。

  我出了一身冷汗,發現阿湯正靠著我的肩膀熟睡著,我倆就在過道的角落睡著了,森不知去向,大概回自己的房間了。原來是個夢,這個夢似乎帶著絲絲縷縷童年的記憶,卻又像是微風般不可触摸。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漫漫長夜,我毫無睡意,看著身邊熟睡的阿湯,想到或許不久之后她也會像大魚那樣從我的身邊消失,不禁感到這黑暗的可怕。



第六章 灰燼


  接下去的日子,我幾乎數著秒度過的,大家都沒有放棄對大魚的尋找,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搜尋著房子的每個角落,一次又一次大聲叫著她的名字。我不時地佇立在窗口,渴望在漫天的風雪中出現大魚模糊的身影。大家都希望這只是大魚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她此刻正躲在某處看著焦頭爛額的我們,竊喜著自己高明的惡作劇。可是我們誰都不敢再靠近大魚的房間,那血淋淋的場景時刻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甚至不得已經過她房間時都盡量避得遠一些。

  阿湯的精神好了些,不像以前那麼失魂落魄,卻總是一幅提心吊膽的樣子,著幾天似乎粘得我特別緊,我到哪里她都跟到哪里。森開始變得沉默,不大和我們說話,有時我與阿湯在一起,發現他站得老遠看著我們,神情詭異,嘴角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木材終於用完了,接下來的日子更難熬了,暴風雪毫無停息的跡象,我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的夢,不然為什麼暴風雪這麼長時間都不停呢?等到這壁爐中的火焰燃盡,那這房間將永遠是寒冷和黑暗的了。爐火越來越小,木材漸漸變成了灰燼,我仿佛想起了什麼,似乎和阿湯那天看到爐火驚恐的表情有關,可這一點點的記憶卻像這壁爐中的火焰那樣慢慢變暗、消失。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現在我只能用睡覺來打發漫長的時間。我醒來卻不知是早晨還是夜晚,我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著火了!”我腦子里馬上出現了這個念頭。

  我急忙從床上爬起,出門尋著這味道找去,發現是從阿湯的房間里傳出來的。我心感不妙,猛敲她的房門,卻沒有一點反應。

  我喊來森和我一起撞門,心里默默祈禱著阿湯不要出什麼事情。

  當門被撞開的瞬間,我忽然閉上了眼睛,沒有勇氣看房間里的一切。

  “飛飛!”我覺得森的聲音充滿了恐懼、驚訝與不安。

  我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的焦味,慢慢睜開眼睛,發現阿湯的房間一片火災蟮睦羌~K盛騅珒孕o急涑閃私購諫雞岔漫雇m譴篤y鶘展珥脆蛨朢v\膳碌氖前⑻啦恢gハ潁u路鴇淮蠡鶘粘閃嘶醫瞳⒃誑掌穭p?br>
  我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沖到樓下,想開門跑出去,卻被森一把抱住了。

  “你想做什麼啊?外面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樣出去只有死路一條!”森握住我的肩膀大喊道。

  我掙脫他的雙手:“你以為呆在這間房子里我們是安全的嗎?先是大魚然后是阿湯,都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忽然新中一驚,看著森說:“你講的那個故事,也是這樣的,四個人,先是兩個女生消失了,然后是兩個男生,莫非我們也早就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脈搏,它依然有節奏地跳動著。

  森把即將崩潰的我扶到客廳的沙發上。我反復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邊哭邊說:“森,我覺得大魚和阿湯的失蹤和我有關,我一定是忘記了什麼,就是想不起來,是很重要的事情。對了,你發現了嗎,那天你割破了手指,大魚見血就嚇得半死,結果她的房間濺滿了血。阿湯怕火,結果她的房間被燒焦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們害怕什麼,結果就發生什麼,這太巧合了,也是和她們的失蹤有關系,我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森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的那個故事是信口瞎編的,大魚和阿湯的失蹤是很蹊蹺,但也不至於像你想得那麼復雜,弄不好是她們合伙在捉弄我們。”

  “不!不是的,我有感覺,我覺得大魚和阿湯已經死了。森,你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東西嗎?”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害怕他也從我的身邊消失。

  他對我柔和地笑了笑:“我?我什麼也不怕啊,認識我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見我怕過啊,要說害怕,我倒有些怕你呢,怕你不和我做朋友啊,那你怕什麼啊?”

  森盯著我的眼睛,我低下頭來,思索著自己害怕的東西:“我怕……我怕,我最害怕的是孤獨。我最好的朋友一個一個不見了,我怕你也消失了,只剩下我,孤獨一人,我怕孤獨,我從小就很孤獨,我很害怕。”

  “別擔心,我們永遠是朋友,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沒有東西能將我從你身邊帶走,相信我,”森對我微笑,可是我卻感到他的笑意背后是洞悉一切的優越感,就好像我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故事,而他是那個講故事的人。



第七章 記憶


  我幾乎已經習慣森的照顧,大魚和阿湯不見后,森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成了他的影子,只要他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會感到不安。我不知道如果某天早晨起來發現森不見了的話我會是怎樣的情形。

  但是,事情總是這樣的,你越害怕某樣東西,那麼這樣東西就會越快來臨。森真的不見了!他不在自己的房間里,我找遍了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他的蹤影。我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失去大魚和阿湯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痛苦。我像暴風雪般咆哮著,然后無力地倒在了地板上,用僅剩的力氣叫著森的名字,空蕩蕩的房子只有我的回音。我這才相信這所房子里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又是孤獨一個人了,就像小時候那樣,總在大大的門窗緊閉的房間里獨自發呆。現在我似乎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因為孤獨感緊緊地纏繞著我,滲透到我每一個細胞里,注入我的心底在那里生根發芽。

  我在房子里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像一具行屍走肉,從樓下到樓上,從樓上再到樓下,踏遍每一個角落,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我幾乎快瘋了的時候,二樓角落的椈壑獉_了我的注意,由於年代久遠,木制的椈嬰釣ヵZ駁,但隱約可見一個小門的輪廓,我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我輕輕地敲了幾下,發現是空心的。我取來工具把它撬開,里面是一個布滿灰塵的樓梯。

  我好奇地走了上去,上面是一快腐朽的木版,我小心翼翼地將他掀開,發現上面是一個小閣樓,里面沒有什麼東西,散發著一股霉味。在角落里有一只大箱子。我坐到箱子前,撬開鎖,原來里面放著我童年的玩具和紀念品,我像是見到了久違了的朋友,心里有些欣喜。在箱底有一只白色的盒子。我將它打開,嚇了一跳,蒙克的那幅石版畫《呼號》赫然印入我的眼帘,這是一張從某本雜志上剪下來的印刷品,雖然是印刷品,但畫中人那張扭曲的臉孔依然是我心寒。里面還有兩張對折的剪報,我將它們打開,頓時覺得天翻地覆,許多過去的瞬間就像是一個個電影鏡頭在我的腦海里反復閃回。

  這兩張剪報上面分別登了大魚和阿湯的照片,盡管有些模糊,但我確信是大魚和阿湯。剪報是四年前的了,大魚那張在她的照片下寫道:本市一女生因不堪被男同學強暴割脈自殺,送醫院急救,因流血過多而死。阿湯的那張寫著:因家人使用爐火不當,發生火災,一女生葬身火海。這兩張有點泛黃了的舊剪報上大魚和阿湯的微笑是那麼明晰,就好像我昨天還與她們一起談天說地似的。

  盒子的最下面放著一張市立綜合精神療養院的病曆卡,封面寫著我的名字,我翻開它,在病曆卡里寫滿了生澀的醫學術語和難念的葯品的名字,第一頁上寫著:該病人患有嚴重的孤獨症,並引發妄想症,建議住院治療。

  我看到一個從小被家人冷落的小孩,孤獨地坐在寬敞的房間里,和他自己說話,后來由於他這種怪異的舉動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療養院,我看到他穿著白色的衣服,孤獨地站在白色的房間里和他自己想象出來的朋友聊天,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的世界不斷有舊的朋友被遺忘,新的朋友填補進來。后來他看到報紙上兩個女生的訃告,於是他和她們交了朋友,她們在他的世界里繼續生活著,她們一個高高瘦瘦,皮膚有點黑的叫大魚,一個白白胖胖,惹人疼愛的叫阿湯,他賦予她們不同的個性,她們在他的想象中與他感情篤深一起成長。

  我什麼都明白了,為什麼大魚痛恨別的男生,為什麼她怕血,為什麼她的房間會是一片血海,為什麼阿湯怕火,為什麼她的房間被燒焦,原來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為什麼每當我們聊天時別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為什麼房子里的食物都不見少,因為在這屋子里只有我需要食物。其實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我一直是孤獨的。

  我來到大魚的房間,里面沒有任何的血跡,我又推開阿湯的房門,也沒有被燒焦的痕跡。一切如往常一樣,只是因為太久沒人入住,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

  我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向窗外看去,外面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安安靜靜的,暴風雪似乎是過去了。我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打算回家。

  我提著行李,走下樓梯,心里空空的。

  我的行李落到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森坐在沙發上,依然一襲黑衣,正看著我,好像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獵物。

  我慌忙拾起行李,謹慎地靠近他:“你怎麼會在?你不是,你是誰?”

  “你大概以為我也會像大魚和阿湯一樣消失的吧,哈哈,”漸漸扭曲,變得陌生,那扭曲的臉,那痛徹心扉尖交的臉正是蒙克石版畫《呼號》中的那個黑衣人的臉。森很快恢復了常態,慢慢地走近我:“我記得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孤獨地在房間里看畫冊,你看到了蒙克的那幅《呼號》,只看一眼,你就全然了解畫中黑衣人的痛苦,你知道畫中人為什麼會如此痛苦地尖叫,那是因為深深的孤獨感,你覺得自己與畫中人有著同樣的痛苦感受,或者說你將自己的痛苦附加到畫中人的身上。於是你依據畫中人創造了你最好的朋友森,那就是我!”

  森停在了我面前,我卻無法看清他的臉了。

  “我說過我最怕的東西是你,怕你不和我交朋友,因為我怕哪天你在現實中交到了真正的朋友 ,那我這個你想象中的朋友就會自動從你的記憶中過濾掉。我看到太多你想象中的朋友被另外的一些所替代。難道你不明白,其實我們也是有生命的,怎麼可以就這麼消失了呢?”他的聲音變得憤怒,我看到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團,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憤怒:“還有大魚餓阿湯,因為你的想象她們才能夠生存下去,於是她們便霸占著你,死纏著你,我計划了這麼久才把她們從你的腦子里刪除。哦,確切地說是你自己把她們剔除的,當你看到大魚怕血的表情和阿湯對火的恐懼,我想你必定是想起了什麼,於是她們的形象在你的腦子里動搖了,先是大魚,因為你開始對她有了懷疑,阿湯對我似乎有了防備,因為在你的潛意識里你不想再失去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漸漸感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惡意與殺氣。

  “因為我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只是你排遣寂寞的工具。我沒有獨立的生活、人格、思想,哪一天你不寂寞了,我也會消失的。你以為我會坐等自己遭受這樣的厄運嗎?我要占領你的思想,我要生存下去,我要你的身體成為我的傀儡!”

  “我現在很清醒!你別想占有我的身體!”我厲聲說,可是有些心虛和膽寒。

  他陰冷地笑著,指了指我的行李:“你想回家了是嗎?這種天氣怎麼回得了呢?”

  我看了看窗外暴風雪肆虐著,我糊涂了:“怎麼……怎麼回事?剛才明明,剛才……”

  他的面目變得猙獰,從他的眼中射出道道利光使我感到寒冷:“你看,你不是糊涂了嗎?因為我現在已經可以控制你的思想了,我想讓你想象什麼東西,你就會想象什麼,你看窗外,多好的天氣啊。”

  窗外又變得安靜,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晶瑩的光芒。我覺得有點刺眼,眼前邊得模模糊糊的。



第八章 呼號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白色的房間里,四周都是一片朦朧的白色。

  “死小孩,終於醒了!”母親坐在一邊,露出嫌惡的臉色:“你膽子真大啊,自己一個人跑到山里的別墅,你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嗎?幸好經常去打掃的王伯看你倒在客廳不省人事,把你送了進來。”

  我無力開口,渾身軟綿綿的。母親匆匆離去,門外傳來醫生和護士的竊竊私語:“怎麼又送進來了?”“又犯病了,一個人跑到山里。”“真作孽啊,父母這麼出色卻生了這樣的小孩。”

  護士端葯進來,我毫無感覺地將葯吞下。她手里的銀色托盤被擦得好亮,甚至可以照出我的臉,我的臉!不!那不是我的臉!那是森的臉,不!是《呼號》中黑衣人扭曲的臉。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忍不住像《呼號》里的黑衣人那樣扭曲了臉發出陣陣痛苦的呼號。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7-11-7 at 07:25 PM ]




2007-11-7 07: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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